第12章 隐憂初現
薛氏正同着葉明月在用午膳。
臘肉絲,清蒸風魚,黃雀鲊,如意豆腐等,再就是一道冬筍火腿湯。
待到兩個人都吃飽了,薛氏放下了筷子,因指着桌上的這幾碟子菜說着:“這幾樣菜我吃着倒好,待會兒就讓人将這些臘肉、風魚,冬筍和火腿送些到你的小廚房裏去。”
臨近年底,薛氏自然也是忙碌的。
臘八那日他們趕着回來之後,次日葉賢嘉便去吏部述了職。随後就拿了蘇同知的書信前去拜會禮部尚書蘇大人,然後又要去拜訪自己的恩師,以及其他各位同年,又要上下打點一應之人,為的就是想明年開年之後能撈到個好官職。而葉明齊因着明年開春就要參加會試了,是以日夜都只在屋子裏發奮溫書,兩耳不聞窗外事,所以薛氏是指靠不上他們父子兩人的了,也就唯有同着葉明月一塊兒處理他們二房裏的一應內宅之事。
不過薛氏也想着,讓葉明月同她一塊兒辦事也好,畢竟女孩兒家總歸是要出嫁的,提早就知道些中饋之事總是不會差。所以這幾日薛氏做什麽倒都會帶着葉明月一起。
前幾日她們忙忙碌碌的添補了一應所缺之物,剛喘了幾口氣,這幾日陸陸續續的又有莊子裏的莊頭上繳租子來了。
薛氏手頭的六個莊子都在京郊或是大興這一塊。前些年她不在京城的時候,只讓莊頭每年将所有的一應之物折現成銀子給她就好,但現下她既然回來了,日常所需之物還是要的。總是不能一粒米一塊炭都要小厮拿了銀子出去采買。所以她一早就遣人告知了這幾個莊頭,只說從今往後要按着以往的份例來交租子了。
葉明月也瞧了那幾張莊頭送過來的租子單子,見一應吃用之物都有,分量還不少,足可夠一年之用還有得多。且除卻這些物件之外,每一個莊子另外都還有折現的幾千兩銀子送了過來。
薛氏則是一面看着這幾張單子,一面就笑着說,等往後葉明月出嫁的時候,她要給她陪嫁這裏面最好的四處莊子。然後不等葉明月嬌羞的說她,她就忙叫了幾個粗使婆子過來,讓着她們擡了幾十簍的上等銀霜炭送到葉明月的院子裏去,又将單子上的各樣臘肉臘魚,幹貨幹果等物每樣均了一些出來,也讓粗使婆子送到了葉明月的院子裏去。
“......我回來的這幾日冷眼瞧下來,這武安伯府現如今是越來越差了。你瞧着那些分例菜,那時候我剛嫁過來的時候,像我這樣兒的,每頓至少也得八樣呢。可現如今也才四樣了,且你瞧瞧都是些什麽菜?我身旁的文鴛和彩鳳吃的都比這個好,我還耐煩吃這些個?所以往後你竟也是不用吃他們大廚房裏送來的飯菜了。天氣好的時候,你就過來同娘和爹一塊兒吃飯。天氣不好的時候,或是懶怠動彈的時候,你就吩咐着小廚房燒你愛吃的菜。若是有什麽材料不夠了,只管過來對娘說,娘給你置辦去。”
葉明月笑着應了,随後又笑道:“娘你就不怕你這樣的慣着我,最後會把我慣的無法無天?”
薛氏也笑,随即擡手将葉明月頰邊的散發輕輕的挽到了耳後去,說着:“女兒本來就是用來嬌寵着的,娘就喜歡這樣慣着你。且我也曉得你是個有分寸的人,娘再怎麽樣慣着你你也是做不出那樣無法無天的事來。”
葉明月聽了薛氏的這話,只覺得心裏頭暖融融的。
她就想着,有這樣好的一個娘,她一定要好好的護着,不能叫任何人欺負了去。
這時就聽得外面有小丫鬟的聲音在叫着文鴛姐姐。于是薛氏就曉得,前去林氏那裏拿年例和月錢的文鴛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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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着葉明月在臨窗木炕上坐了,随即果見文鴛打簾子走了進來。
薛氏便問着:“如何,年例和月錢可是領來了?”
如林氏所想的一般,其實薛氏心裏哪裏會瞧得上這些年例和月錢銀子了?這些日子她忙的壓根就忘了這事,還是文鴛提醒了她,她才想起來今日是武安伯府發放月錢的日子。
薛氏當時就想着,就算這年例和月錢再少,可這也是他們二房該得的,憑什麽不要?且就是不要,旁人也不會說他們半句好。于是她就吩咐着文鴛去林氏那裏領銀子去了。
現下文鴛回來,薛氏就笑着問道:“大太太倒果真給了咱們二房這些月例銀子不成?”
據她這幾日暗地裏查探下來,武安伯府早就是只剩了個花架子了,舉步維艱,一分銀子倒恨不能掰成兩分花。這當口子她讓文鴛去找林氏要年例和月錢,按着林氏的那吝啬性子,當時怕不是怄得要吐血?不給也是有的。若是真到了那會,那自己可就有話說了。
幹脆直攆到大房去,指着林氏的鼻子就問到她的臉上去,你這樣兒的不給我們二房年例和月錢是什麽意思?合着我們二房不是這武安伯府的人了?既是真的不将我們二房當做這武安伯府的人,那幹脆就一拍兩散,禀明了老太太去,大家分家算了。
可到底林氏還是給了這銀子出來,薛氏心中倒是隐隐有些失望。
文鴛此時就一面将手裏拿着的墨色小布口袋遞了過來,一面笑道:“大太太一開始可不是不想給?可是後來奴婢照着太太的吩咐說了那樣的一番話之後,大太太當時雖然是氣的臉都蠟黃了,可到底最後還是吩咐着丫鬟算銀子,然後就沉着一張臉,讓人拿了這一袋子銀子給奴婢了。”
只是雖然說是一袋子,但薛氏接了過來,在手裏掂了掂,就說道:“怎生這樣的少?”
一面就将這袋子放在炕桌上打開了,葉明月也轉頭看了過去,只見袋子裏面有着小塊的碎銀子,也有着銅錢。
文鴛就在一旁解釋着:“大太太說,現下府裏的份例是這樣兒的,太太您每個月的月錢是四兩,姑娘和公子每個月的月錢是一兩,您身旁的大丫鬟每個月的月錢是一吊錢,姑娘和公子身旁的大丫鬟每個月的月錢是五百錢。其他小丫鬟的月錢就更少了。奴婢照着大太太說的份例點了點這袋子裏面的銀錢,是不錯的。”
薛氏聞言就笑了:“我曉得這武安伯府這些年的日子不好過,但也沒想到會這樣的不好過。那些年像我這樣兒的,每個月也是有個十兩銀子的月錢,姑娘公子每個月的月錢是二兩,可現下竟然是苛扣到了這個地步。只是這點子銀子夠做什麽的呢?”
随後她就将這小袋子的袋口一攏,然後又将這小袋子提起來,交給了站在一旁的黃鹂,又對葉明月笑道:“罷了,這些銀子就給你使吧。”
又吩咐着文鴛:“往後每個月到了初十這日,你只管去大太太那裏将咱們二房的月錢領了來,卻也不必交給我了,直接給姑娘送過去也就是了。這就算作是姑娘每個月的月錢。至于你們的月錢,照例還是我來發,數額也同着以往一般。”
文鴛身為薛氏身旁的大丫鬟,以往每個月的月錢都是一兩銀子。剛剛她聽得林氏那般兒說,只道自己往後每個月的月錢也是要降為一吊錢的,心裏正自不自在,再沒想到薛氏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于是她立時便笑着向薛氏屈膝行禮,說着:“謝謝太太。”
葉明月心裏卻是有些隐隐的擔心。
武安伯府現下這般的窮,母親卻是這般的富,長此以往,林氏等人豈會不嫉恨?別到時在暗地裏使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做出什麽對母親不利的事來才好。
她便将自己心裏的這層擔憂對薛氏說了。但薛氏聽了,只是不以為意的說着:“她們嫉恨那是自然的,只是又能拿我們二房怎麽樣呢?你大伯父雖然花了那樣多的銀子在錦衣衛裏捐了個官,但這麽多年下來,現下也只不過是做到了個正七品的總旗罷了。你三叔父說起來雖然是個舉人,但考了這麽多年下來,兒子都這樣的大了,依然也還只是個舉人。往後至多也就能補個知縣的缺罷了,那還得花銀子上下打點才成。可現下這整個武安伯府都這樣了,三房又哪裏有銀子?他們大房三房不成氣候,咱們二房現下卻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且往後只會越來越好,她們心裏嫉恨咱們也是人之常情。但我心裏是想着,來日只待那兩個老的蹬了腿,咱們就分出去單過,到時咱們的日子才叫好呢。“
葉明月其實也很想他們二房分家出去單過。
在泰州的時候,一家子人簡簡單單的,日子過的那叫一個滋潤。可是現下回了這武安伯府,卻總是覺得不自在。而且這樣多的人交雜在一起,每個人心裏都有自己的盤算,當面對你笑着,指不定的背後就會給你捅刀子,葉明月很是不喜歡這樣的日子。
于是她想了想,便沒有再說什麽。
而這時候就有小丫鬟進來通報,說是柳嫂回來了。
臘八回來的那日,歡嫂就在薛氏面前告了柳嫂一狀,只說柳嫂被林氏收買了,要暗地裏偷盜薛氏的嫁妝出去賣。薛氏當時大發雷霆,就想叫了人牙子來将柳嫂一家子全都發賣了。後來雖然是讓葉明月暫且的勸說住了,可薛氏心裏到底還是很氣惱,所以回來之後便讓着人找柳嫂過來,說是要親自的問一問她。但是卻被丫鬟告知,說是柳嫂的娘死了,她回去奔喪去了,要過幾日才能回來呢。薛氏聞言也只得作罷。
但現下柳嫂既然回來了,薛氏立時就想起了歡嫂臘八那日說的話,于是便忙高聲的吩咐着:“快去将她給我叫進來。我有要緊的話要當面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