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杏榜高中

次日寅時葉明月便起來了,趕着要送葉明齊去考場。

等她帶着黃鹂到了葉明齊住的院兒裏,只見正房裏燈火通明,葉賢嘉和薛氏一早就已經到了。

會試的一應東西早就是準備好了,裝在一個有蓋子的大竹籃裏,交由葉明齊的貼身小厮觀言拿了。

葉賢嘉還在囑咐葉明齊考場上要注意的事,随後一家子便送了葉明齊直到門口。葉賢嘉還會繼續的送葉明齊直至考場門口,薛氏和葉明月則是站在大門那裏,遠望着他們父子坐的馬車漸漸的消失在了青灰色的薄霧中,然後方才轉身回來。

回來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同樣準備出門去考場的葉賢和。

葉賢和四十歲不到的年紀,因着整日在書房裏溫書,足不出戶的緣故,所以膚色是那種少曬日光的蒼白。且人又是生的清瘦,便是連現下他身上穿的那件玉色直裰都撐不起來,空蕩蕩的,晨風一吹,袍袖都鼓了起來。

說起來葉明月回武安伯府也有兩個多月了,但也不過除夕家宴那日見了葉賢和一面,其他的時候再也遇不到。當下她忙對着葉賢和屈膝行禮,叫了一聲三叔。

葉賢和點了點頭,又對着薛氏喚了一聲二嫂,言辭之間甚是溫和。

虞氏沒有來。天太早了,她是不大耐煩起來的。來送葉賢和去考場的是吳姨娘和葉明蓉。

各自厮見了一番之後,薛氏和葉明月便繼續的回了東小院。

雖然天色尚且還早的很,但薛氏卻是再沒有半分睡意了。她只神色緊張的對葉明月說着:“若是你哥哥這次能中了進士,我必定是要去寺廟裏好好拜謝菩薩,多多的貢上一些香油錢。”

葉明月寬慰着她:“到時我和哥哥一塊兒陪了娘去寺廟裏還願。”

薛氏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只是一直坐在那裏神思不安。

會試是三日一場,一共要考三場。考試期間吃喝拉撒睡都在那個小號子裏面,不能出來一步。所以非但是對人的才學,就是對人的身體素質要求那也是極高的。但凡身子稍微差一些兒,都未必能堅持得下這幾天來。

至少葉賢和就沒能堅持下來。考第二場的時候他就昏了過去,由着官差将他擡出了考場,然後又由着武安伯府的家人将他一路大呼小叫的擡了回來。

蔣氏和虞氏當時面上的神情極是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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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薛氏一見葉賢和這樣,心裏越發的焦急了。她整日的跪在蒲團上,手裏拈了一串佛珠,對着條案上擺放的那尊三尺來高的白瓷觀世音佛像不住的祈求,口中念念有詞。

好不容易兒的等到最後一場散了場,葉賢嘉接了葉明齊回來,可薛氏和葉明月還沒來得及和葉明齊說一句話,就見葉明齊一句話也不說,轉身就癱倒在了自己的填漆床上,睡的雷打不醒。

葉明月見葉明齊現下雙眼下面烏青一片,面色憔悴,曉得他這幾日實在是太累了,便勸慰着薛氏:“娘,你且先讓哥哥好好的睡一睡,等他醒過來咱們再問也不遲。”

薛氏見着葉明齊這樣,心中自然是很心疼。

先前她是盼着葉明齊能中了兩榜進士,好好的給她長一長臉,可是這當會見了葉明齊的這幅模樣,她心裏又想着,中不中進士有什麽打緊的?我兒身子才是最要緊的。

于是便吩咐着伺候的小厮和丫鬟不要吵到葉明齊,讓他好生的睡兩日。

而在這兩日裏,葉賢嘉的任命書終于是下來了。

是戶部郎中,正五品的官兒。

他原是從五品的知州,這些日子也是使了銀錢上下打點的,又特地的拿了蘇文州的書信去拜見了蘇尚書,但不想現下官職也不過才往上升了個半級而已。

葉賢嘉心裏多少有些不大自在,薛氏卻覺得這樣已經很好了。

至少葉賢嘉是京官兒了,一家子又在一起,不用分開了。

而葉賢嘉心裏不大自在的原因還有一個。

“......今日晌午我才曉得,原來蘇文州年後也進京述職來了。且他現下已是通政司的右通政了。”

蘇文州原是從六品的同知,是葉賢嘉的副手,見着他的面是要拱手行禮喚他一聲大人的。但現下蘇文州卻是升任正四品的通政司右通政,大了葉賢嘉這個戶部郎中一級,往後葉賢嘉見着蘇文州反而是要拱手行禮稱呼他一聲大人了。

這樣大的落差,葉賢嘉心裏自然是會有些不自在了。

薛氏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反而是問着:“怎麽親家也進京述職來了?咱們回來的那會可是沒聽他說呀。且親家也是,既然都進京述職來了,怎麽都不遣人來對咱們說一聲呢。”

葉賢嘉沒有做聲。

蘇文州是宛平蘇家的旁支族人。他臨回京的時候,蘇文州拿了一封書信過來給他,說現下的禮部尚書,兼任着東閣大學的蘇文德論起來是他的族兄,若是葉賢嘉拿了他的這封書信去拜見蘇文德,蘇文德看在他同為蘇氏一族人的份上,也許會對葉賢嘉青眼一二也說不定。

而葉賢嘉現下想來,關鍵就出在那封書信上了。

宛平蘇家是個名門世家,旁支族人也不曉得有多少。而蘇文德又位于那樣的高位,勢必不會對蘇文州這樣在外地為官的族人有什麽印象。但現下忽然的有一封自己族人的書信托人轉交了過來,蘇文德一看,提拔旁人哪裏比得上提拔自己的族人啊,所以自然是立時就讓蘇文州進京述職來了,然後又一舉将他升任到了正四品的通政司右通政的位置上。

這倒也還罷了,畢竟為官這麽多年了,葉賢嘉也深深的懂得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只是可恨蘇文州将他當槍使,末了進了京,升任了官,卻一點兒風聲都不對自己透露。

不過葉賢嘉對着薛氏也沒有說什麽。

薛氏雖然是個性子急躁,口頭上絕對半點虧都不肯吃的人,但內裏其實還是個單純的。在她的心裏,只怕是一心一意的将蘇文州當做自己的親家,再想不到其他的上面去。

不過現下出了這檔子事,葉賢嘉忽然就覺得,葉明齊和蘇瑩的婚事可能會有變化也說不一定。

以往他是知州,蘇文州是同知的時候,是蘇瑩高嫁了葉明齊,但現下蘇文州是正四品的通政司右通政,而他卻只是個正五品的戶部郎中,卻是葉明齊高攀蘇瑩了。

葉賢嘉想了想,于是便對薛氏說着:“既然蘇老弟一家人現下都在京城,改日你挑個好日子,帶了圓圓去拜訪拜訪他們也是好的。”

頓了頓,他又說着:“算了,還是等齊兒會試的事都塵埃落定了,然後你再帶着圓圓去拜訪他們吧。”

薛氏應了。

随後便是一家子焦急的等着會試的結果了。

而等到會試放榜的時候已是四月中旬了,彼時正是杏花開的正好的時候,所以這榜便又稱之為杏榜。

葉明齊一早兒就和觀言出去等着看放榜了,薛氏等人則是焦急的在家裏等着。蔣氏和林氏、虞氏等人也俱是心情各異。

若論起家族的榮光來,她們應當是盼着葉明齊高中的,可若是論起私人的感情來,那卻是希望葉明齊不要中。

二房現下實在是太強勢了。

雖說葉賢嘉的任命書下來之後,林氏蔣氏等人都不屑的說着,原先還以為是要升任多大的官兒呢,不想最後也就只是個五品的戶部郎中而已。京城裏最不缺的就是官兒了,出門買菜都能碰到兩三個三品大員,五品的官兒算什麽呢?都不夠看的。可到底心裏還是極其的豔羨。

旁的不說,葉賢錦這麽些年熬下來,現下也不過是一個正七品的總旗罷了。葉賢和更差,雖然是早就中了舉,但到現下也沒中個進士。這次更好,沒等三場考完就直接昏倒在考場裏了,更是不用指望什麽了。而若是這次葉明齊中了進士,那二房豈非是要在武安伯府裏一枝獨秀了?

衆人心思各異。

而等到快晌午的時候,就見葉明齊的小厮觀言騎了馬,快的如貼地飛來一般。等到了府門口,也不待馬停穩了,他整個人就已經是從馬背上直接滾了下來。

府門口早就是有小厮等着了。現下他們伸手攏住了馬的籠頭,一疊聲的就問着:“怎麽樣,大公子中了沒有?”

觀言氣喘籲籲的,但面上卻是滿面笑容,只上氣不接下氣的說着:“中了,中了。大公子中了。”

于是門口的小厮一疊聲的報了進來。

薛氏先時一直跪在觀世音佛像的面前,合了雙手不住的乞求着,口中念念有詞。這當會聽得文鴛和彩鳳飛跑進來,說是已經放榜了,大公子榜上有名,已是中了進士了,薛氏只高興的哎喲一聲叫喚,身子就軟倒在蒲團上面了。

她先時實在是心裏太焦急了,而現下心中也實在是太歡喜了,一時之間大起大落的兩樣心情交替着,所以這當會她竟是覺得全身無力,軟的跟在沸水裏滾過一遭的面條似的,壓根就使不出半點力來。

葉明月在旁見了,忙彎腰伸手扶了她起來。

母女兩個對視一眼,眼中俱個是笑意滿滿。

次後等到葉明齊回來,母女兩個一問,曉得非但是葉明齊中了,且他也在杏榜上看到了蘇玉的名字。而且高居杏榜第一名會元的正是蘇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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