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周寧牧按照導航驅車到目的地附近時候發現路有些眼熟,經過賀望大學校門時候才記起來這是去賀望學校的路。
他大學的時候跟賀望異國戀,很長時間才能見一面,這段路他很熟,白天晚上晴天雨天的樣子他都見過,他還記得有一次他飛機剛落地,才知道這邊剛下起了一場大暴雨,這個城市的排水系統又差,他好不容易打到出租車,還因為交通不便私下給司機偷偷加了價錢,結果那輛出租車在雨幕裏小心翼翼穿梭了半個小時卡在了學校附近一座大橋邊,因為橋下地勢低,那邊積水積了小半人的高度,車子是怎麽也開不過去了,他坐在出租車裏十分着急的給賀望打電話,賀望問他現在在哪,他說在學校附近的橋這邊,結果賀望還在那邊還直接笑出聲說自己剛剛下最後一節課打車過來,現在卡在了橋的那邊。
周寧牧突然一下好笑的想起了當時是什麽心情,他只覺得他跟賀望是牛郎織女被王母娘娘的金簪劃了條天河阻止兩人相見,還帶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憂愁湧上心頭差點握着電話在出租車後座哭,最後賀望大概聽出他聲音不對,還十分欠揍的悶笑了兩聲,才說酒店給他定好了反正現在這情況也見不了面讓他先去酒店休息一下。
他心裏不樂意,想着自己坐了這麽長的時間就是為了見到賀望,結果沒有第一時間見到賀望,還要去酒店休息,他要是想要休息就別坐飛機來了,躺在學校宿舍休息不知道多舒服,正盯着車窗外的雨考慮以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沖過這座橋需要多長時間,手機裏賀望讓他把手機給司機。
結果就是他被司機送到了附近的酒店,用身份證拿了房卡,躺在床上一邊挺屍一邊祈禱這個該死的雨趕緊停下來吧,他跟賀望一年才能見幾次面啊還他媽被這個該死的雨給破壞了。
結果賀望就濕漉漉的出現在他房門口了,渾身都濕透了頂着一張十分不耐煩的臉,嫌棄地罵了一句:“臭死了。”然後一句話不說地直接進了浴室。
周寧牧手指敲了敲方向盤,心情突然慢慢好了起來,他車速也慢了下來,手機提示到達目的地附近時候他停好車,下車往裏面走了走,夜晚這條路上人很多但看年齡好像大多是學生,周寧牧盯着手機導航找到酒吧就先被裏面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給鬧的耳朵疼,他剛起來的一點好心情在這吵鬧的聲音中迅速消失了,酒吧門口擺着個黑板上面用彩色的筆又畫又寫了好些東西,周寧牧視線轉了一圈沒怎麽留意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個手中拿着兩杯紮啤的服務員正好跟他擦過,頓了頓腳步看他一眼,張嘴就道:“第一次來啊,沒見過啊。”
周寧牧還沒禮貌性的問一下這酒吧是只能會員光顧的嗎,這人把兩手的啤酒放在了進門口裝飾用的櫃子上,從口袋裏抽出個平板電腦詢問:“進來聽歌酒水最低消費一百,憑學生證可以打八折。”
周寧牧對這樣的服務态度表示不爽,黑着一張臉伸手從自己口袋裏拿錢包,面前這人又補充一句:“支持手機支付哦。”
——怎麽感覺賤嗖嗖的,周寧牧瞥了這人一眼,酒吧剛安靜下來的音樂聲又響了起來,先是鼓聲一聲聲地敲在他的耳膜上,周寧牧從錢夾裏抽出一張一百的紙幣給他面前要債似的服務員,視線越過重重人頭看見最前方燈光最亮的地方賀望叼着一根棒棒糖站在舞臺旁邊,他的腳跟着節拍踩了踩,臉上表情看起來心情不錯。
周寧牧擡步要走過去,要債的服務員抓住他胳膊,因為音樂聲音太大不得已湊近大吼着問道:“你要喝什麽酒啊,坐卡座嗎?”
周寧牧抽手沒抽開,只得回身大聲吼道:“随便!我找人!”他伸手往舞臺方向指了指。
服務員随手撕了個單子遞給他,拿着兩紮啤酒總算走了。
周寧牧十分努力地往舞臺方向擠,結果擠了整整一首歌的時間也沒擠進去,一首歌完了酒吧內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變成了嘈雜的人聲,周寧牧聽見人群有人大喊了一聲:“賀望來搞一下啊!”
接着跟上了許多附和的聲音以及笑聲,周寧牧不往前擠了,他站在人群中想——哦,他跟賀望認識了二十多年這個人現在有他所不知道的一面。
比如他站在舞臺邊上帶笑着嗓子回了聲:“行啊給你們唱首織毛衣。”
人群十分迅速地傳來了“噓”的嘲諷聲音,賀望叼着棒棒糖在舞臺邊上笑,笑着笑着跳下了舞臺,他應該還說了些什麽,周寧牧站着的位置有些聽不清,他視線跟着賀望走,看他跳下亮着燈的舞臺慢騰騰地往吧臺的方向走去。
他站在人群中能看見賀望挂在脖子上的戒指正綴在他鎖骨下方的位置,周寧牧口幹舌燥,一會兒想着這個人是他的,一會兒又克制不住地想着賀望怎麽這麽騷包,怎麽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這麽騷包。
騷包的賀望在噓聲中慢騰騰地走到了吧臺,他給自己倒了杯啤酒拿着啤酒轉回身的時候見到周寧牧坐在自己面前,他頓了頓轉回頭又看了眼挂着的時間,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他收回視線用手指彈了彈啤酒杯:“什麽時候來的啊?”
周寧牧坐在椅子上盯着賀望看,他在想賀望是不是窮得揭不開鍋了來這邊做兼職,可能因為他的眼神盯得太過于炙熱,賀望在吧臺裏面朝他勾了勾手指:“你到裏面來。”
周寧牧從椅子上下來:“幹嘛?”故意裝出一副十分猶豫的樣子慢騰騰地進了吧臺裏面,賀望伸手指了個凳子示意他坐,周寧牧坐好了想要說話,結果酒吧音樂又響起來,賀望挺開心的站在他旁邊跟着節奏抖腳,看都不看他了。
“……”周寧牧坐着捂了捂耳朵想自己怎麽這麽像個被帶來父母工作場合的小孩子,還被安排坐在這裏不要動。
周寧牧不甘心,伸手拍賀望,拽了好幾下對方的胳膊,賀望側下腦袋盯着他看了一眼,酒吧這邊燈光偏暗,賀望湊得十分近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做出一副十分認真的模樣盯着他看。
“喂——”周寧牧出聲,聲音比較小瞬間就被蓋住了。
賀望彎下腰又近了一點:“啊?”
周寧牧湊上去貼進他耳朵:“你在這幹什麽,什麽時候回家?”
賀望轉過來對他耳朵:“十二點他們就唱完了就走。”
周寧牧對着他的耳朵:“為什麽要等他們唱完?”
賀望對着周寧牧耳朵,氣息直往周寧牧耳朵裏鑽:“因為我要給他們發工資啊。”
“……”周寧牧頓了頓,一言難盡地問,“你是這酒吧老板?”
賀望“啊”了一聲,周寧牧想你“啊”個屁啊,他從凳子上站起來湊到賀望耳邊,開始告狀:“剛剛有人收了我一百塊錢。”
“……”賀望有些憋笑,“誰收你錢了?”
周寧牧的視線在黑暗中穿梭,然後就見到收錢的服務員走到吧臺,而且還大吼着嗓子喊到:“老板剛進來一眼生的**,給了錢沒點酒。”
“……”周寧牧——他媽的這酒吧直接倒閉了好嗎?!
賀望:“誰啊?”
服務員撇撇嘴:“穿得跟個賣保險的似的。”說完看見站在吧臺裏面的周寧牧頓了頓,先是疑惑再是震驚最後恍然大悟地看向賀望。
賀望伸手指了指周寧牧:“說的他啊?”
服務員立刻轉頭微笑面對周寧牧:“沒有在說您的意思,是我剛剛見到的一個人,祝您生活愉快,阖家幸福百年好合。”她叽叽喳喳說完一串話立馬溜了。
“……”周寧牧,他轉頭看向賀望用眼神示意對方如果你是老板的話請把這樣的垃圾店員給辭掉好嗎?
賀望憋笑伸手拍拍他衣服:“你還別說,這我大學畢業時候買的唯一一套正式的衣服,看着确實挺像賣保險的。”
周寧牧氣得脫下了外套,坐在椅子上:“他媽把我一百塊還我!”
賀望動動脖子,嫌棄他:“你好吵——”
周寧牧想我能有你臺上那群樂手吵,賀望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喝水。”
周寧牧一口氣喝了一杯水,想賀望竟然妄想用一杯水堵住自己的嘴巴,他頓了頓湊在賀望耳邊開始換個問題:“怎麽開起酒吧了?”他觀察了一下覺得酒吧人氣還算不錯,可能是靠酒吧養着餐廳?
賀望看他一眼,湊到他耳邊:“原來老板倆法國人,要回老家我就把酒吧接過來了。”
周寧牧點了下頭,視線轉了圈,在吧臺後方的擺架上看見兩柄很小的彩虹旗插在筒裏,他愣了下,往那邊指了指:“嗯?”他覺得這也不像是個同志酒吧啊。
賀望看了一眼:“哦,之前的老板是一對同性伴侶,為了紀念。”
“……”周寧牧頓了頓,一時沒理解這有什麽好紀念的。
酒吧原老板是一對四十多歲的同性戀,在學校附近開酒吧開了六年,賀望來這邊讀書的時候酒吧其實還沒什麽人,倆老板也不怎麽在乎賺錢,自己請認識的樂隊來酒吧唱歌,讓附近的學生免費聽歌,賀望第一年來這邊的時候聽了大半年的爵士最後聽煩了,他那段時間因為覺得打架子鼓很符合他的帥氣也學了大半年,問老板讓不讓學校學生來唱歌,老板欣然同意,甚至還十分激動的說歡迎學生樂隊。
賀望在酒吧打了好幾年的鼓,雖然打到後面覺得自己當初選擇失敗了,明明做主唱的會比架子鼓的更加引人注目一點,最後還試圖當主唱,結果最後把樂隊給唱解散了。
而這酒吧也逐漸活躍了起來,附近幾個學校玩音樂的很多初次登臺都是在這登的,賀望對這個酒吧有情感,而且認真起來形容的話那兩老板相當于他的老師還能約等于伯樂。
只是酒吧雖然來人多了那兩人仍舊跟做慈善一樣開着酒吧,沒什麽盈利,總之是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倆撂挑子走了,賀望咬牙把酒吧盤下來結果那兩人竟然還一副托孤似的讓他好好對待這個很有靈氣的地方。
賀望啧了聲,舉起放在一旁的酒杯喝了口啤酒,他轉頭看周寧牧,周寧牧的睫毛在燈光下打出了一道十分可愛的陰影,賀望扭頭在他嘴角親了一下:“乖崽。”
“嗯?”乖崽眨了眨眼睛,小聲應。
賀望問他:“去我家找我發現沒在家?然後去餐廳問小唐了?”
“嗯。”周寧牧應。
賀望點了點頭,用渾不在意地語氣告訴周寧牧:“我家大門密碼是咱倆生日加在一起。”
“……哦。”周寧牧讓自己鎮定了兩秒,覺得自己應該扳回一城,“我的銀行卡密碼也是我倆的生日。”
賀望故作驚訝地看着他:“原來是這樣啊……”
周寧牧:“……”他一咬牙,“手機支付的密碼也是!”
賀望憋了兩口氣沒憋住還是笑了出來,笑完給周寧牧了一個大拇指:“你贏了。”
酒吧第一波聽歌的人散場後,鬧騰的酒吧人變得稀稀拉拉起來,只有幾個卡座上還坐着喝酒的人,臺上唱歌的幾人留着汗跑了過來,賀望拿了幾個杯子示意周寧牧給幾人倒點酒喝,自己轉身去臺上收拾樂器去了。
譚花是樂隊裏年齡最小最能鬧騰的人,喝了口啤酒盯着周寧牧看了半天,周寧牧被這種十分不禮貌的視線看得蹙了蹙眉頭,有些不爽:“看什麽?”
譚花趕緊表态:“不好意思,沒有惡意,我就是想看一下賀望那個傳說中的從來沒出現過在大家眼前的對象是什麽樣的。”
“……”周寧牧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先反應“賀望難道跟朋友都出櫃了嗎”這樣的事情還是該先反應“什麽鬼傳說中的對象”,最後凝出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看着譚花。
譚花縮了縮脖子想賀望爸爸的對象看起來可真兇,他想之所以只能從賀望口中聽見這人,甚至讓大家都以為這他媽是為了躲避桃花而虛構出來的人就是因為他倆但凡處在一起肯定天天打架吧,他覺得沒意思賀望爸爸是他的金主爸爸是他靈感的缪斯,是他壓在箱子裏的十首曲子的最佳編曲人,結果找了個看起來兇巴巴随時會家暴他的男人,譚花帶着一種母親改嫁了個渣男的不爽,眼神也越發挑剔了起來。
那邊跟着賀望收拾樂器的黎成力麗麗伸手撞了撞賀望:“那位啊?”
賀望不耐煩地看他:“撞什麽撞,有話不能好好說非得動手動腳?”
麗麗想這個世界上有人能受得了賀望的脾氣他就把鼓槌給吃進肚子裏去,不管男的女的都不可能受得了,好在賀望他有自知之明沒有頂着一張好看的臉去禍害男男女女,把全身心都獻給了他都不擅長的除了音樂以外的等等事情。
麗麗覺得賀望要孤獨終老即使他已經跟幾乎所有玩的好的朋友出櫃并且表示自己有男朋友。
麗麗嘆了口氣:“那你朋友啊?”
賀望順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你認識啊?”
“……”麗麗認真思考後再給出答案,“不認識啊。”
賀望嫌棄:“你不認識他們都不認識,他不我朋友還能誰朋友?”
麗麗一口氣堵住,想他媽不就是晚上撸個串撸進醫院了嗎雖然平時說話就夠不待見自己了現在說話更不待見了,麗麗感覺十分心酸,有一種腸胃剛好出了院又要心梗進醫院的感覺,然後就聽見賀望補充了一句:“哦,我男朋友。”
“……”麗麗什麽都沒聽見他覺得賀望挺好的當然應該談戀愛,就沖着一張臉就能談千百場戀愛了,所以他是不可能吃棒槌的,他把自己還沒來得及說出去的話給吞到肚子裏。
吧臺處的周寧牧在譚花挑剔的目光中鎮定地詢問:“他跟你說他有男朋友?”
譚花:“啊,不是你嗎?”他頓了頓想了想當初賀望說的話,“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關系……”說到一半頓了頓,“哦,我是不是用錯成語了?”
“……”周寧牧耳朵開始發燙,隔了有一會兒聲音突然軟了下來,“沒有,是我。”
譚花再次用審視的目光看他,這一次周寧牧沒有感到任何不悅,甚至臉上還帶着輕微的笑意:“他怎麽說的。”
譚花被他的态度弄得一愣一愣的:“沒有就是他那人嘛騷包的要死,長得勉勉強強算不錯,所以挺多人想認識的,結果他就說他有對象了是青梅竹馬的那種。”
周寧牧忍了忍,沒忍住跟這個剛剛在臺上唱歌的小主唱說道:“他還好吧不騷包。”他想着我家賀望有你剛剛在臺上騷包嗎,唱歌還一蹦幾尺高,還說別人!說完又十分嚴肅地補充質疑道,“還有,他那樣的叫勉強長得不錯?”什麽眼神趕緊去醫院挂眼科!
“……”譚花被他問愣住了,“?”什麽玩意?!
周寧牧盯着他。
譚花沉默地喝了口杯裏的啤酒,想媽的什麽玩意結果這對象才是個頭號粉絲,難怪賀望現在能成這性格,他覺得他賀望爸爸這個竹馬在這件事情上要負上很大責任。
作者有話說:
我來了!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