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巴,“怎麽?影兒不想和我喝酒了?”
她一直到現在,還是心神恍惚,自己重生一事,原本是極大的幸事,可如今卻發覺并不是那麽好接受。倒回了兩年的時光,縱然有很多機會可以彌補之前的荒唐事,可現下,自己卻是連家都不敢回,感覺格格不入,無所适從。
自己離了謝繼的居所之後,想回家卻是不敢,在外流連一夜,卻忽然發覺自己好像與這時的生活有些格格不入了。
心神恍惚等回過神來,卻發覺自己已身在望江樓,她心中一驚,又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不知自己如今再從這裏跳下去,會不會再回到兩年後?
忽然江邊傳來一陣肅殺,緊接着就聽一人道:“我既然來了,就沒想要活着回去!”他聲音嘶啞,帶了氣音,江懷月是習武之人,能聽出他已經傷了胸肺。
“沒想活着?你想死,我還怕髒了我的手!”另一個人的聲音明顯要年輕許多。
那人隔了一會兒,聲音更加嘶啞,像吞了沙子一般支離破碎,“對不起……”
許是這句“對不起”觸到了那人的痛處,那人聲音驀然尖銳起來,“對不起?你對不起的人是我嗎?!你這時候說對不起還有什麽用?!你對我說對不起做什麽?!你對不起的人,如今已經不在了!!!”那人大概是氣的急了,江懷月耳力又好,竟能清楚的聽到他的喘息聲。
“所以,我現在來,讓你替他報仇。”相較于另一人的氣急敗壞,他卻聲音平靜,平靜的像一潭死水。
“哈哈哈哈哈……”那人聽完他的話,又隔了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報仇?替他報仇,哪裏輪的着我?他父親仍在,還要我替他報仇做什麽?!”
說着就響起刀劍入鞘的聲音。然後江邊便靜了下來,只餘下江水拍打江岸的聲音,風呼嘯而過的聲音,還有那人支離破碎的咳聲。
江懷月出了一身冷汗,她在做什麽?若不是忽然的打鬥……
剛剛回過神來,自己竟攀上了欄杆!那滔滔江水像野獸的巨口一般,自己只消再進一步,就屍骨無存!自己怎麽會有那麽荒唐的念頭?
她走下望江樓,轉過那一點視角,原本以為會看到那人倒在地上的狼狽樣子,竟不想他筆挺的站着,只是一手扶着牆跟,胸腹之處沾染了大片血跡。
“你……你沒事吧?”江懷月伸出手想去扶他,這是一中年人,兩鬓卻已經發白,眉宇間也沾染了風霜。
那人聽江懷月的關懷,就回頭朝她一笑,“沒事。”又擡頭看看江懷月的神色,“你都聽到了?”
江懷月知道這是旁人的私事,卻還是點點頭。
那人又笑了一下,卻帶着無盡的嘲弄,“你知道……他口中的‘父親’,是什麽人嗎?”
江懷月搖搖頭。
那人轉過身,推開江懷月的扶持,吐出一句,“是我啊……是我……”
似乎是沒有指望江懷月回答,扶着牆慢悠悠的走了。
江懷月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覺得這人像走在一片荊棘地中,每一步,都将自己刺得鮮血淋漓,可他身後卻一直有一條毒蛇,追着他,讓他不得不走。
就像自己剛剛得知真相,從新房一步步走到這裏時一樣……
江懷月不知他和他的兒子之間發生了什麽,只是想,他如今,應該是悔不該當初吧?
她又覺得自己實在是蠢,重活一回,自己有多少改過的機會?還想着回去做什麽?
可恍恍惚惚,自己還是在望江樓站了一夜,知道天色破曉,自己還是沒有回家的勇氣。
不管怎樣,都是有兩年的差別。兩年,不管是自己,還是家裏人,這兩年,變得都太多太多!她怕自己再難找回兩年前的心境對待他們。
思來想去,卻發覺除了花影這裏,竟真的沒了去處。
說起來,自己與花影的相識也是緣分。那日自己第一次女扮男裝化名月懷,想去參加慕容埙所在的宴會,心底卻忐忑的緊。
幸而玉和國民風開化,自己又是将軍之後,父親又注重教自己武藝,對詩詞歌賦還有女工一類并不重視,所以她覺得自己融入那些男人的宴會,并不是什麽難事。
可她到底還是緊張的很,誰知有幾個男人在宴會結束之後,竟提議去煙柳樓!
江懷月那時決計沒有膽量去那地方,推辭時有幾個男人言語間就流露淡淡的諷意,江懷月面紅耳赤,又怕人識出,只得去了。
那幾個人到底是文人雅士,去煙柳樓不過是看花影跳舞罷了,江懷月剛剛松一口氣,就有人到自己身邊,“公子,我家姑娘有請。”
江懷月一個激靈,心道花影找自己做什麽?全身上下都變得不自在起來,旁邊有有幾個人看着,自己又推脫不得,只能硬着頭皮去了。
一進門,就是一陣馥郁的香氣,江懷月看着床上的人影,頓時緊張的手心都出了一層冷汗。
偏偏花影開口就是譏諷,“我見公子在看我跳舞的時候,實在是心不在焉啊,難道是對花影的舞姿不滿嗎?”
江懷月張了張嘴,半天才突出兩個字:“不是……我……”
江懷月不知自己是哪裏惹到她了,只見她冷笑着朝自己走過來,偏偏眼角眉梢還帶着妩媚,頓時就讓江懷月想到“蛇蠍美人”一詞。
江懷月全身僵硬,只見花影湊到自己耳邊,“不知我該如何稱呼你呢?這位姑娘……”
江懷月腦子“轟”的一下,就是一片空白,然後花影就猛地将她退了一把,江懷月跌坐在床上,就見她嘴角勾起嘲諷,不屑的哼了一聲,“女扮男裝的我見多了,都是從沒見過你這麽膽兒肥的,連清樓都敢逛了啊?”
江懷月頓時怨念了,自己也是身不由己才到了這裏啊……
接着又聽花影說:“來青樓也就罷了,還這樣一副青澀的樣子,就不怕讓人欺負了去?”
江懷月當時就不知死活的說了一句,“我現在是男人!誰能欺負……”
話未說完,就看見花影眼神裏流露出危險的光芒,“哦?沒人能欺負?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麽?”
被你欺負……
江懷月頓時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樣低下了頭。
之後不知怎麽的,江懷月就對了花影的胃口,花影不僅讓“月懷”公子成了自己的入幕之賓,還處處幫襯着江懷月。
不得不說,花影是江懷月見過的女人裏,最有才藝修養、最溫文爾雅、最善解人意、最通透并善于交際的女子。她雖是青樓女子,骨子裏卻帶着傲氣。
之後三年,江懷月在各色各樣的場合混跡,那些處事之道,多半也是花影教給自己的。
江懷月此時不是兩年前的青澀丫頭,還曾跟父親到軍隊的操練場呆過半月,也不知不覺染上些軍痞氣,這時候就輕挑了花影的下巴,“影兒不想和我喝酒,難不成……”
花影臉上嗤了一聲拍開她的手,“如今倒真是越發沒個正形,連姐姐我也敢戲弄了?”
江懷月已經有了些醉意,托了腮看着眼前媚色天成的人,嘆息一聲,皺了眉,“影姐姐啊,你說,你怎麽就那麽漂亮呢?要是我和你一樣就好了。”要是和你一樣漂亮,那人會不會就不舍得辜負自己了?
花影愣了一愣,随即苦笑一聲,“和我一樣有什麽好不過空有一身好皮囊罷了!”
江懷月看着她,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妙齡女子,眉眼中就有滄桑之意。自己不知道她的過去,可她經歷的,怕是自己連想都不敢想!
花影笑了一笑,“倒是你,你又是怎麽了?怎麽忽然喝起悶酒來了?”
“影姐姐~”江懷月一下子就爬過去環上她的腰,貪婪的聞着她懷裏牡丹的香氣,假哭:“影姐姐,我被爹爹趕出來了,你收留我吧!”
花影輕笑一聲:“月懷公子雖是我的入幕之賓,可從未在我房中過夜,難不成你是真要把我的清白毀了?”頓了頓,又道:“有什麽事是面對不了的?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麽區別?早死還能早超生呢!”
江懷月一愣,随即舒一口氣,花影如此通透之人,又怎麽看不出自己的心思,即便是猜不到自己發生了什麽,也能看得出自己心中的迷茫。
自己那三年的事,也沒有一件能瞞得了花影。
花影笑了一聲,“要真是沒處去了,就來找姐姐我!看你的姿色,接客是不行了,不過怕跑腿打雜還是能幹的!”見江懷月依舊是興致缺缺,花影輕嘆,“我在二樓為你留了雅座,去看我跳舞吧!”
纖腰,柳眉,妙目,一轉身,一勾手,一擡眸,嫣然一笑,是極盡的風姿,回眸顧盼,是極盡的風情。
江懷月暗暗感嘆,不愧是第一美人,這舞姿,可真是勾人啊。更何況她賣藝不賣身,那些男人們看得見吃不着,也難怪也會被捧得這麽高。
她正啧啧,旁邊忽然傳來客氣卻如同驚雷的聲音,“公子也是煙柳樓的常客?”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從這一章點擊就開始變少了?嗚嗚嗚,難道這一章太爛大家都不願意看了嗎?嗚嗚嗚~~這只是回憶和正文無關啊,大家不要放棄我……嗚嗚嗚~~打滾求收藏評論~~~
☆、丢失寶物
她僵硬的不敢回頭,想不到自己在這個地方竟能遇見他!原本以為能此後與他再無瓜葛,卻不想只是在聽見他的聲音,心底便像一石激起千層浪一般,波濤洶湧,暗暗鈍痛着。
三年,即便是重生了,自己也在他身上花了三年的心思,三年青春,三年情窦初開的美好,三年只盼着他能看見自己的卑微,三年賠上的自己的整顆心,三年……
整整三年,整整一千個日月,就算上天眷顧是讓自己重來一回,自己又怎麽釋懷?
她可悲的發現,對他的聲音,自己竟還是如此熟悉。甚至他對自己說這句話時的表情,自己都能完完全全的勾勒出來。
江懷月裝作沒意識到他對自己說話,一雙眼仍舊緊緊的膠在那旋轉起舞的人身上,藏在袖中的手卻不由得微微發抖。只是暗自慶幸,自己從未以月懷的身份出現在他面前,他認不出自己。
慕容埙卻不折不撓的非要跟她搭讪,竟走到她對面坐了下來,“我看公子是第一次來煙柳樓吧,不知這地方的姑娘可否滿意啊?”
江懷月跟了他三年,竟不知道他竟有流連于花叢的嗜好,心中冷笑,難道當初真是自己瞎了眼?
她冷聲道:“哦?公子是這裏的常客?”
慕容埙哈哈一笑,“常客談不上,不過是對美人頗有研究罷了!”他嘆了口氣,搖搖頭,“不過,公子可能不知,這花影雖說傳為第一美人,倒是不如我家中的幾位女眷有味道呢!”
“啪”地一聲,手中扇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随即一愣。
自己現在着實沒有立場去說些什麽,別說自己現在已不是他的未婚妻,就算是前世,自己也沒理由說他!呵呵一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掩飾自己的失态。
慕容埙臉色一僵,江懷月別過頭去,盡量讓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花影的舞上,眼前那讓自己既愛又恨的身影卻一直在自己眼前晃蕩。
一曲終了,花影柔柔地向衆人施了個禮,衆人立即一陣歡呼,花影轉頭看向江懷月,點了點頭。
江懷月咧嘴一笑,暗中沖她做口型,“真美啊……”還誇張的将嘴張得大大的。
花影也“撲哧”笑了出來,嗔了她一眼,袅袅的走下了臺。
眼裏的光芒還未散去,就聽見旁邊的人低低笑了起來,江懷月回頭一看,就看見那人又關上自己熟悉的潇灑又帶着自信傲氣的笑,她心漏跳一拍,就聽那人道:“月公子和花影姑娘的感情真好啊!”
“怎麽?”江懷月挑眉,“你是嫉妒了?”
“不敢。”慕容埙搖搖頭,笑得有些俏皮,“公子的豔福。在下即便是羨慕,也求不來啊!”
江懷月哼了一聲,花臺下忽然就是一陣喧鬧。江懷月望去,只見一虎背熊腰的官差推搡着走進來,将手中刀一橫:“別動!管事的給我出來!”
江懷月臉色一寒,這哪裏是官差?分明和強盜差不了多少!再看慕容埙,面色也是不善。
那官差橫眉怒目:“禦史大人丢失了一件寶物,在我們搜查結束之前,一個人也不許離開!
江懷月冷笑,什麽寶物?大概不過就是貪髒的東西吧?她轉頭看慕容埙,他怎麽處理?堂堂皇子,怎麽能讓這些個小人物困在這裏?
可出乎她的意料,慕容埙之時臉色寒涼的看着那幾個人,并沒有什麽動作。
轉眼那幾個官差就搜查到花影身上,那幾個官差就流露出猥瑣的目光:“花影姑娘,得罪了,就讓我們搜上一搜……”
花影哪裏肯讓,冷哼一聲:“搜什麽?我從不曾聽說,舞衣裏也能藏得下東西!”
她那一身舞衣輕薄至極,完好的勾勒出腰身,輕紗薄羽,哪裏有藏東西的地方?
那官差卻嘿嘿笑了兩聲:“花影姑娘,我們也是公事公辦啊,您看……”邊說着,便将自己肮髒的手向她伸去。
江懷月素來知道花影是個有烈性的,這時候,花影就毫不留情,“啪”的一掌扇在她臉上,“混帳!拿開你的髒手!”
江懷月也是一愣,吓的屏住呼吸,誰知那些流氓一樣的官差會怎麽對她?
果然,那肥頭鼠目的官差挨了一巴掌,臉色瞬間就漲得通紅,面容也扭曲起來,伸手就要去抓花影的手,“死□□!竟敢妨礙公務,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看看……啊啊啊啊啊————”話還沒說完,就是一陣哀嚎。
幾乎整個廳內所有的人都朝這邊看着,卻只看見那官差還沒碰到花影的手,就有一道白色流光閃過,接着那官差的手臂上就是一道血痕。
緊接着就看見一青衣年輕人從二樓上走下來,嘴角一抹冷笑:“我的人,也是你能動得了的?”
慕容埙一笑,就又坐了下來,只等着看好戲。
有人就認出來了:“這是月懷公子!花影姑娘是月懷公子的人!”
江懷月暗處朝花影眨眨眼,花影會意,立即躲到她身後,“月公子……”那聲音楚楚可憐,泫涎欲泣,整個大堂的人聽着都将一顆石頭心化成一汪春水,卻獨獨讓江懷月脊背發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官差面露狠色:“你是什麽人?也敢在老子面前撒野?”
“老子是什麽人也是你能置喙的?實相的就趕緊給我滾!”江懷月青樓賭場什麽地方沒混過?自己一身武藝,見過的人也多了,還能怕他?
這些官差都是欺軟怕硬的主兒,一聽江懷月的話,臉色就是一變,一時拿不準眼前的人的身份,
慕容埙只是悠閑地抿着茶,看着臺下的動靜。
江懷月轉頭,又溫柔的撫慰花影:“別怕,有我。”成功地看到花影變了臉色,唇邊弧度變得更加溫柔了。
那官差臉上橫肉抽搐,怒目圓睜,手腕上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不甘心就這麽算了:“你……你可知今日是禦史大人……”
“禦史?”江懷月打斷他,“哪個禦史?”
那官差怕是還以為江懷月是怕了,鼻孔朝天:“自然是林禦史林大人!你竟敢妨礙我們搜查他丢失的寶物,好大的膽子!”
江懷月又是一勾唇,問:“我倒是不知道,禦史大人的寶物丢了,什麽時候輪得到你們來找了!”此話一出,周遭就是一陣竊竊私語。
衆人原本還不覺得有什麽,可讓江懷月這樣一說後再仔細一想,确實是有假公濟私之嫌了。
江懷月話鋒一轉,又問:“我還不知道,禦史大人是得了什麽寶物呢!”
那官差也是個沒腦子的,一聽頓時面露驕傲,“禦史大人丢的,可是千金難尋的寶物,一‘後羿射日’的黃龍玉!禦史大人平時就愛收集奇石古玩,若是……”
話還未說完,江懷月就不耐地打斷:“這麽說來,林禦史是收集了不少奇石古玩了?而且,每個都是千金難求?”
“那是!”那官差應道。
江懷月就冷哼了一聲,“我想問一下,禦史大人一年的俸祿有多少啊?他是靠什麽收集這些古玩的?”
那官差一怔,随即出了一頭冷汗。禦史大人的錢是哪裏來的,他簡直不能更清楚。
周遭的人又是一陣竊竊私語,雖然沒有點明,可言下之意已經是懷疑禦史貪污了。
江懷月卻是不依不饒:“禦史大人家中私事我是不方便過問,可是你尋得那奇石之名為……‘後羿射日’……”她意味深長的說到這裏,又頓上一頓,“是何用意?”
此話一出,大廳內頓時連竊竊私語的聲音都沒了,只餘下一片窒息般的靜寂。慕容埙唇邊弧度更大,眼神卻變得寒涼。
那官差先是疑惑皺眉,随即就吓得臉色發青,原先只是一個名字而已,偏偏卻讓她拿出來咬文嚼字,天下人皆以日月比喻明君,這石中又“射日”二字,意味什麽實在不言而喻。
他覺得自己腦袋上的脖子已經搖搖欲墜,就算是此時傳不到皇帝耳朵裏,自己給禦史大人捅了這麽大一個簍子,難道還能保命?別說自己的命,自己哪一家老小,怕是也不能幸免了!
他摸了把頭上的冷汗,一張面孔變得扭曲猙獰,朝其他的官差大喊:“來人啊,給我把這個擾亂公務,妖言惑衆的亂臣賊子給砍死!”
其他官差想法和他一致,這裏的消息不能傳到禦史的耳朵,而這個看起來瘦弱的年輕人,就更加不能放過!若是讓禦史知道他們殺了個人,頂多也就是受罰,可要是禦史知道她說的那些話……
衆官差頓時蜂擁而上。
“住手!”二樓忽然傳來低沉的聲音。
☆、相邀
衆人往樓上看去,待看見那人,頓時有種壓頂的威儀。
那幾個官差見他氣度也知他來歷不凡,可一身氣焰也是嚣張慣了,就拿刀指着他:“你是何人?”
江懷月心中暗笑,這次這幾人算是掉進火坑了,竟敢拿刀指着當今七皇子,當真是不想活了!
慕容埙果真臉色更加寒涼,那官差見他的眼神,腿不自覺的開始打顫。
慕容埙冷笑一聲,“我是什麽身份,你也配知道?”此話與江懷月剛剛所說如出一轍,卻更多了一分冷意。
話落手腕一轉,就又是一道白色流光飛出,“啊啊啊啊————”那官差又是一陣慘叫。
擡眼望去,卻是那人的手臂垂着,無力地挂在肩膀上,臉上冷汗津津。
慕容埙身邊侍衛見了,默默地上一絲質手帕。慕容埙接過來淡淡的擦了擦手,看着那官差,就像是看一個讓人厭惡的蒼蠅一般。江懷月哼了聲,不愧是皇家人啊,行事就是和旁人不一樣。
“滾!”慕容埙淡淡一瞥,就讓那幾個官差一桶冰水從頭澆到了腳,牙根都開始打顫。
旁邊侍衛掏出一塊令牌:“七皇子在此,豈容爾等放肆?!”
旁邊人離得近的人定睛一看,立即跪了下來。後面的人一見前面的人跪了,也紛紛跪下來。花影微微屈腿,卻讓江懷月一把拽住,朝她搖了搖頭。
花影看看慕容埙,再看看江懷月,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那幾個官差顫顫巍巍的不住求饒,江懷月看這裏應該是沒什麽是了,就又囑咐花影小心,便離開了煙柳樓。
她嘆息一聲,原本以為花影這裏是難得的清靜之地了,倒不想……
想到清靜之地,自己重生以來唯一能讓自己心神寧靜的,也不外乎是謝繼的歸恒晚了,只是他的心疾怕是有些嚴重,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月公子!”只是走了幾步,就聽到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月公子,我幫你解了圍,你難道就不告而別嗎?”
江懷月回頭,果然又是慕容埙。前世的時候自己緊趕着他也不見他搭理,這時候自己躲着他了,他倒是陰魂不散了!
“啪”的折扇一打,江懷月呵呵一笑,“七皇子的高枝,月某實在是不敢攀,若有什麽失禮之處,還望七皇子勿怪才是!”
她語氣生硬,實在沒什麽善意,慕容埙也臉色變了變,“月公子似乎對我頗有微詞啊!”
“不敢!”江懷月道,“只是在下家中有事,就不打擾了。”說罷轉身就走。
“月公子!”慕容埙經一把抓住江懷月的胳膊。
江懷月猛地轉頭,慕容埙讪讪松手,“是我失禮,只是我……久聞公子盛名,心生仰慕,想要與公子結識一番。”
江懷月心中冷笑,自己如今名聲在外是真,可哪裏來的什麽盛名?那三年自己的名聲比現在還大,也沒見他前來結識,現在又是生了哪門子的久仰?
“不如我請公子到玉蕊行宮小坐如何?”慕容埙倒是精明的緊,剛剛替江懷月解了圍,算是讓她欠自己個人情,如今又放低了姿态,要知道京郊的玉蕊行宮是皇帝避暑之地,除了皇室和皇帝特許的幾個人外,即便是士族子弟也進不得。若是有朝一日有人被請進去,大約也就成了那人的家臣了,他竟只是說讓江懷月去小坐。
江懷月心思也明了了幾分,慕容埙這是在給自己找謀士了!要得到皇位,光有武将怎麽行?就是不知道他是看上自己什麽了?
江懷月如今也生出心思試探一番,就要點頭答應,卻不想旁邊忽然一個青衣小厮走上前躬身道:“月公子,我家公子有請。”
回頭一看,也沒認出是誰,就問,“你家公子是……”
那人一笑,道:“我家公子說,月公子昨日将東西落在他那裏了,公子昨日待客不周,請月公子見諒。”
江懷月仔細一想,原來如此,自己忘了帶那個黑色匣子!可是什麽叫将東西落在他那兒了?明明是他有求于自己!
她轉頭又看了看慕容埙,頗有些為難,原本已經動了跟慕容埙前去的心思,可謝繼那裏仿佛也不好推辭。又問:“你家公子現在在哪裏?”
那小厮道:“公子如今在歸恒晚。”
“哈!”江懷月拍手叫好,對慕容埙道:“不如七皇子同去?”
這歸恒晚說起來算是京城中最有名的地方,京城中有間最大的客棧叫樓外樓,這樓外樓精巧別致,又設了三處單獨的院所,一處名為綴錦軒,讓眼前的慕容軒得了去,一處名為留雲閣,讓自己那位青梅竹馬墨寧熙得了去,還有一處就是歸恒晚,原本無人知道是誰得了,倒不想是這位謝繼謝公子!
江懷月得到這個消息,不可謂不震驚!
慕容埙聽着眸色也是一亮,能得到歸恒晚的人,又怎麽是俗人,就轉頭:“不知……”
那小厮倒也是爽快,“這位公子若是想一起來,便一起就好,若是月公子的朋友,公子是不會說什麽的。”
這歸恒晚雖是清流雅致,不過在江懷月看來,還是比不上謝繼的住處。
二人一進門,便看見謝繼正拿着一把蒲扇,窗邊架着這一個小火爐,上面一口砂鍋不知道熬着什麽,只是香氣撲鼻,讓人口舌生津。
他聽到開門聲,就向門外看去,臉上笑意正濃,剛要招呼,就看見江懷月旁邊的人,問:“這位是……”
江懷月只是淡淡道:“一位普通朋友而已。”然後走到他身邊向鍋裏望去,“這是什麽?”她努力吸了吸鼻子,香氣濃郁鮮美,江懷月原本就是個饞的,這時候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嘗一嘗了。
謝繼一笑,“蛇肉!”
然後又看向門口的慕容埙,“今天頓的蛇肉有些多了,就過來一起吃吧!”
慕容埙眼角一抽,他完全沒想到江懷月會這麽介紹自己,更沒想到這個謝繼竟這麽跟自己說話,頓時臉色就有些不佳。
江懷月也不再惹他,就對謝繼說:“這是七皇子,今日剛剛跟我結識的。”
謝繼一愣,随即站起身,微微彎了腰,“原來是七皇子,在下失禮。”又頓了頓,“今日我炖了蛇肉,不知七皇子要不要來一碗?”
此話一出,江懷月就忍不住笑了,“謝繼啊謝繼,前日看你挺精明的,今日怎麽了?你這時候不是應該說,‘今日的蛇肉,就都進獻給七皇子。’這樣才對啊。”
謝繼“啊”了一聲,臉上居然有些為難,“這黑錦蛇,可是我花了三百兩買下來的,而且做起來也麻煩……”話沒說完,就聽江懷月哈哈大笑起來,謝繼也意識到她是在說笑,尴尬的咳了兩聲。
見那邊慕容埙臉色已經發青了,就笑着對他說:“七皇子殿下,我們是閑雲野鶴之人,随意慣了,若有什麽不周之處,還望七皇子見諒。”
慕容埙眼角又是一抽,他怎麽看不出這月懷也是故意的?又想到自己此行目的,他深吸了口氣,擠出一抹笑,“哪裏。”
謝繼看着兩人只是笑了一笑,“這蛇肉倒是已經好了,不知二位是用還是不用啊?”
“用!”江懷月連忙道,“當然要用!”她可是垂涎好久了。
謝繼就招呼小厮往桌上放了三個小碗,親自用一個大勺給他們舀了。江懷月看得驚奇,“謝公子,倒是看不出你是會做這樣的事的人。”
謝繼眼神中流露出揶揄神色,“那依月公子看來,我應該是個什麽人?”
江懷月一擡頭,竟發現謝繼一雙眉眼實在是漂亮的緊,眼角流瀉出的光芒讓江懷月心頭一跳。江懷月回神尴尬的咳了咳,道:“只是想不到,你竟會着這樣的地方炖蛇肉。”
謝繼又是一笑,“這個地方我原先買下來也是要待客的,只是……”他眼神裏好像有嫌棄的意味,“如今也只能在這裏炖蛇肉了。”
江懷月牙根直癢癢,他是什麽意思,原本是待客的,那将自己叫來,不是待客了?還有,他是嫌棄這裏什麽?自己想要,還要不了呢!他竟然只是将這裏當成炖肉的地方!
慕容埙顯然也是讓他的說辭弄得驚訝了,不由看了他一眼。
又吃了兩口,謝繼就吩咐小厮那一壺酒來,慕容埙狀似随意地問道:“不知月公子有沒有入仕的打算?”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噠,有人知道為什麽問號放上去,卻老是莫名的消失,這是為什麽?
☆、原來如此
江懷月嘴角抽了抽,就自己那點小聰明,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只是江家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姐,有什麽能耐入仕?再說自己可沒那心性。想也不想就搖了搖頭,“不想!”
“月公子游歷多年,見識淵博,為何不想做一番大事呢?若真的整日流連于青樓等地,難道不會明珠蒙塵,白白埋沒了月公子的光彩?”慕容埙似乎是锲而不舍的勸她入仕。
江懷月原本就心生懷疑,這時候更是篤定了自己的想法,又故意試探,裝作嘆息着搖了搖頭,“我也是有心無力啊。我又何嘗不想成就一番大事?可耐何苦于找不到門路啊。”
察覺旁邊謝繼似乎在忍笑,不滿地瞥了他一眼。
果然,慕容埙眼睛一亮,随即又道:“月公子何愁沒有門路?若是真有這份心思,我替你引薦一番便是!”
江懷月心底冷笑一聲,他果然是在為自己找謀士,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會看上自己!
“七皇子的好意,月懷心領了,只是月懷還有諾大的家業,月懷舍不下,入仕一事,暫且擱着吧!”江懷月飲了一杯茶,心中冰冷一片,原來這麽早的時候,他的心裏就只有他的權勢,自己真是白白傻了三年!
謝繼目光閃了閃,只是不動聲色的又将蛇肉夾到三人的碗裏。
蛇肉入口鮮美,江懷月覺得舌尖都打卷了,連連道好吃。
三人吃完蛇肉,慕容埙又和謝繼交談了一番,就已經是深夜,謝繼就派人去将軍府通傳一聲,便将她留在了歸恒晚。
看着窗外點點的星光,江懷月心中還是茫然一片,縱使自己重活一世,自己又能做些什麽那三年,自己就那樣渾渾噩噩,努力去追着一個離自己遙不可及的身影,這一世,自己難道還是這樣過嗎?
渾渾噩噩,碌碌無為,白白浪費了自己大好的時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月光皎潔,即便自己浪費了那三年,這一夜,三年前的夜色,自己在不能錯過了!
想着,就笑了一下,翻身起床,自己尋了一個酒杯。
坐在石桌上,自顧自飲着酒,怪不得古人都喜歡對月抒懷,這樣喝酒,心境還真是不一樣。
仔細想想,那三年,也不過是讓自己看清楚少年時的輕狂任性。自己是有多幸運,才得到一個從來一次的機會
那月光照着,三年來的一出出一幕幕,都還是那樣的清晰,清晰到自己就都覺得,即便是用一生的時光,都淡不了,抹不去。
她嘆息一聲,即便是忘不掉,拿自己也不能再拘泥。這一世的自己,再不能像以往一樣,再不能辜負那些真心待她的人,寧熙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