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端午快樂

出了屋,姜安和羞慚滿面,看着姜進欲言又止,“大哥,我……”

姜進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會因胡氏怪我?”

姜安和想也不想的搖頭,胡氏所作所為,死不足惜,他豈會因此怪罪兄長,反倒是他對不住兄長,想想姜瑤光至今還未脫險,姜安和滿心愧痛難言,“是我無能,禦妻不嚴,才讓她鑄下如此大錯,我對不起大哥!”

“胡氏是胡氏,你是你,我們兄弟之間豈能為一個女人壞了情分。”

随着姜進的話,姜安和愧色更濃。

姜進暗暗搖頭,二弟性子有些拖泥帶水不夠果斷,換了他們兄弟随便哪一個,胡氏便是不早早病逝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也就二弟心軟心善,才讓她能蹦跶到現在。

眼下胡氏命喪,過幾年二弟續弦,得提醒母親給他找一個爽快利落的賢妻,夫妻倆總要有一個唱白臉。

“幾個侄女那,你最好去安撫下,生母出了這等事,還是她們親自揭發出來,心裏必然不好受。”姜進岔開話題。

姜安和神色一變,沖姜進長長一揖。

姜進望着姜安和離去的背影,不由一嘆。他和姜安和之間不會因為胡氏之死生隙,可兩個侄女那 ,怕是未必。二人已然懂事,胡氏死訊一公布,豈會猜不到真相。

傷心難過甚至是怨怼都是正常的,便是要報殺母之仇,姜進也不會驚訝。

如今她們無所依仗依附姜氏而活,便是想做什麽也無能為力。即便日後出嫁,想為母報仇也不容易。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姜進不得不留個心眼,感情總歸不同了。若侄女們真鬼迷心竅想報仇,他和二弟的情分想不受影響,太難!

娶妻娶賢,至理名言。

幾日後,鎮國公傳出胡氏死訊,對外說她得急症而亡。

聞訊那一刻,大姑娘踉跄了幾步,癱坐在椅子上,淚水模糊了視線。這一天終于來了,長輩們終究容不得她。

二姑娘彷佛被雷劈中了一般,呆愣在原地,過了會兒沖到報信人面前,拉着她的衣領問,“你再說一遍!”

報信的婆子唬了一跳,忙道,“二夫人去了,姑娘節哀!”

“你胡說八道,我娘怎麽會死。”二姑娘大怒,擡了手就打人,毫無章法,“你竟然該咒我娘!”

那婆子也不敢躲,只能抱着腦袋求饒,“奴婢不敢,二姑娘息怒!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假傳這等消息啊!”

回過神來的大姑娘命人拉開二姑娘,又讓人給了報信婆子壓驚賞銀,讓她速速離去。

那婆子得了重重的銀子,差點要笑,到底知道自己是來報喪的,繃住了。小姑娘家一個,就是打人身上能有多少力氣,她皮糙肉厚且不疼,要知道能得銀子,還巴不得多挨兩下呢。又想私下裏都說大姑娘寬厚穩重,二姑娘驕縱任性,還真沒說差了。

二姑娘沖到大姑娘面前,緊緊的抓着她的手,質問,“五妹不是沒出事嗎,她都沒出事,憑什麽殺了母親,憑什麽!”尾音尖利,“殺人未遂,就是衙門都不會判人死刑的。”

大姑娘擡了擡臉,止住淚水,“母親的手段太過陰狠!” 五妹大難不死,是五妹命好,不是胡氏手下留情,還有四姑娘安危不定,這都是她的罪過。單這兩條就夠她去死的,何況胡氏入門來,大錯小錯不斷,家裏如何還能容得下她。

二姑娘只覺得一股惡氣在她胸腔裏四處亂撞,撞得她想砸東西想破口大罵。她咬住了嘴唇,直到嘗到甜腥味,“我想去見母親最後一面。”

大姑娘也有此意,自打胡氏去了山莊,母女之間足足有兩月未見,不想這一別就是天人永隔。

姐妹二人到了世安院,剛開了口就被俞氏一口回絕。

胡氏胡攪蠻纏不肯認罪,是受了刑的,死前遭了罪,模樣不堪,讓大姑娘二姑娘見了,豈不是刺激二人,“你們母親是急症而亡,為避免傳人,早已入殓釘棺。”

二姑娘倏地擡頭,眼含控訴,張口欲言。可對上俞氏冷冰冰的目光,二姑娘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回去收拾下,你們母親的靈柩該回來了。”俞氏淡聲道,讓胡氏從鎮國公府發喪,是給二房顏面。

大姑娘看出俞氏不悅,趕緊拉着二姑娘告退。

二姑娘突然道,“阿娘是不是挨打了,被折磨了,所以他們不讓我們看娘最後一眼。”

大姑娘身體一晃,險些站不穩,厲聲喝道,“你休要胡說八道。”

二姑娘慘然一笑,笑的大姑娘心驚膽戰,“阿姐心裏難道不是這麽想的。”說罷不顧勃然色變的大姑娘,跌跌撞撞走了。

大姑娘環顧四周,悲從中來。二妹心中有怨,這可如何是好。

胡氏喪禮上,除卻三個女兒痛哭流涕,悲不自勝。姜氏阖府上下,竟然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實意為她落淚,縱使姜安和念及十四年夫妻之情與三個女兒,也是一分悲痛,九分如釋重負。此外,喪禮上,淑陽郡主,姜瑤光和姜劭勤、姜劭勉缺席。

讓女兒祭拜胡氏,淑陽郡主能當場嘔出一口血來。反正人盡皆知姜瑤光出天花,可光明正大的缺席。

姜瑤光知道她這一劫,蓋因胡氏。淑陽郡主思來想去,還是将來龍去脈據實以告,包括胡氏為何害她,如何害她,以及胡氏伏誅。她這女兒人雖小,難得通透,淑陽郡主倒不怕吓着她。

事實也沒讓她失望,姜瑤光聽罷,只郁郁感慨,“從此我與大姐二姐再不能一如當初。”她差點死,胡氏已死,這就是姐妹之間的一道永遠愈合不了的傷疤。

聞言,淑陽郡主既是又疼又是欣慰。

姜瑤光見不得她娘這表情,搖了搖她的胳膊,“馬上就是端午了,我們怎麽過?”她的病差不多好全了,痘痂全部脫落,禦醫也說再觀察上七八天模樣就能回城。只是病是好了,卻留下不少紅印子,這形象委實慘不忍睹,姜瑤光偷偷照了鏡子,當時差點沒把鏡子摔出去。

後來看久了,倒也能坦然面對了,淑陽郡主給她準備的面紗,除了開頭幾天,後面放風時,她就嫌麻煩不肯帶了。反正過上一兩個月就能消退,只有少部分可能成為麻子,這麽一張臉,便是有幾顆麻子也完全不影響顏值,就是這麽自信。

淑陽郡主摟着女兒道,“你舅公已經派人來說了,邀咱們一起過。”

到了端午當日,姜瑤光穿着素色衣裳過去,到底胡氏是她叔母,禮數上不能落人口舌,臨出門,淑陽郡主遞給她一面紗。

姜瑤光接過來甩了甩,笑嘻嘻道,“我去了總要吃東西,戴着面紗吃也太矯情了。反正我更慘的模樣,舅公和璟表哥都見過,他們總不會覺得我有礙觀瞻。”若是見不熟的人,她自然會戴上面紗,你好我好大家好!

淑陽郡主睃她一眼,“反正你最有理。”說是這麽說,小姑娘不為了這個自卑自苦,自然是好的。可若等長生知道,她容顏的損傷比禦醫告訴她的還重,她還能如此樂觀嗎?想到這裏,淑陽郡主心裏就沉甸甸的。

到了大廳,姜瑤光向武成王請安,又與蕭璟見禮。

武成王見小姑娘頂着一張大花臉照舊神采飛揚,便覺高興,将人招到跟前,抱到膝蓋上坐好。軟軟糯糯的小姑娘,身上還帶着藥香,讓武成王一顆心都柔軟下來。他素來偏疼女兒家,只獨女早逝,唯一的孫女都當娘的人了,再不肯跟他撒嬌,孫女呢,又生了兩個臭小子,都沒給他添個曾外孫女,深以為憾。

“長生今天覺得如何?”武成王開始日行一問。

“挺好的,我早上起來就覺得倍兒有精神,還吃了兩大碗粥,”說着說着,姜瑤光眉頭皺成一團,握着拳頭告狀,“我想吃肉,阿娘不許我吃。”生病中,吃的清淡點,她忍。可她病好了,還讓她吃素,她又不是兔子,不是說病人更要注重營養嗎?

武成王笑出聲來,“呦,這麽可憐!”

淑陽郡主頗覺丢人,“說的我是後娘似的,早上粥裏的雞絲難道是假的,粥還是用熬了一宿的大骨湯做的。你這還吃着藥呢,且不能吃那些大葷大腥之物。”

“可那麽一點,每天塞牙縫都不夠,不都說藥補不如食補,您和禦醫商量商量,咱們食補吧!”

淑陽郡主冷笑,“你好大的牙縫!”

姜瑤光張嘴,反手一指,“是挺大。”小姑娘正換牙呢,缺了一顆側切牙。

淑陽郡主明顯的哽了一下,沒想到敵人這麽刁滑。

眼看她娘有惱羞成怒的征兆,姜瑤光武成王懷裏一縮,仰着臉問,“今天有粽子嗎,什麽餡兒?”

武成王樂不可支,“鮮肉餡兒,排骨餡兒,牛腩餡兒,鮑魚餡兒……” 反正全都是葷腥就對了。

“您是故意的吧!”姜瑤光拖長了尾音,挺委屈,“沒一個我能吃的。”

武成王一臉恍然,“我想起來了,還有個蛋黃餡兒,問過老張,他說你能吃。”

姜瑤光眼睛都亮了,“真噠?”小聲音揚起來了。

“必須是真的!”武成王回答的特別正經。

“長生倒是投了舅公的眼緣。”姜劭勤側臉與蕭璟說笑,武成王可不是什麽好性人。

望一眼上首二人,蕭璟眼中含了淡淡的笑意,“一個老小孩,一個真小孩,自然投緣。”

武成王正看過來,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問,“阿璟,你那郎中何時到京?”

蕭璟一怔,道,“已經在路上,約五天後到。”

這檔口,提起郎中,淑陽郡主如何能不上心,便問,“舅舅說的是什麽郎中?”

武成王颠了颠懷裏的姜瑤光,揉了揉她的頭頂,“阿璟打聽到南嶺有一郎中,精通女子養顏藥理,早些日子便使人去查訪。咱們長生這麽漂亮,可不能留下疤痕。”

淑陽郡主喜不自禁,感激道,“阿璟有心了,我真不知如何感謝你才好。”不管是不是名副其實,至少是一希望。

“姑母言重了。”蕭璟忙站起來道。

那郎中原是蕭柏為穆貴妃費盡心思尋來的,當娘穆氏因大皇子口誤被姜後施以杖刑,身上留下疤痕。穆氏傷心欲絕整日裏哭鬧不休,蕭柏被鬧得不得安寧,下令征招名醫。這人确有手段,治好了穆氏。京中貴婦慕名結交,只他性格乖張,得罪了不少人,後死的莫名其妙。也是因此,蕭璟才記住了。

可蕭璟不确定,吃人十幾年前是否有當時的醫術,具體要等人到了才能有定論。不想姜瑤光空歡喜一場,他便無意說出來。

武成王也道,“不過是找個人罷了。他是長生兄長,這些不都是他該做的。”光做不說傻把式,我怎麽就養了個笨蛋孫子呢!還得老頭子出馬,開門見山會把人吓跑,得走潤物細無聲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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