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給影後的情書
作者:貓尾茶
文案:
十八歲那年,章曼姿收到男同學送的情書,還沒來得及看,就被到她家蹭飯的江樓當成廢紙給扔了。
章曼姿:你賠我情書!
十五歲的江樓點點頭,把這件事記在心裏。
星光熠熠的頒獎禮當晚,章曼姿再次摘得影後桂冠。
她手捧獎杯走下舞臺,在采訪區看見江樓被記者團團圍住。
記者問:聽說在劇本籌劃階段,就已經定下女主角是章曼姿?
江樓:對。
記者又問:那麽你創作這個劇本的初衷是什麽呢?
二十七歲的江樓目光溫柔地望向她:想給暗戀多年的未婚妻寫封情書。
閱讀指南:假穩重影後vs假禁欲編劇,女主大三歲
內容标簽: 情有獨鐘 娛樂圈 甜文 姐弟戀
搜索關鍵字:主角:章曼姿,江樓 ┃ 配角: ┃ 其它:40%娛樂圈+60%戀愛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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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一點,喧鬧了一整天的機場總算恢複了寧靜。
回市區的地鐵早已停運,面帶倦色的乘客們沉默地拖着行李箱,穿過大廳往室外走。從這邊出去的人不少,感應門始終合到一半就又打開。十一月的寒風找到了一道口子,呼嘯着往裏灌進來,凍得人臉上刀割般的疼。
人群中,身材高挑的女人格外醒目。她戴着口罩,露出來的皮膚很白,仿佛不怕冷似的,卡其色短款風衣搭灰色長褲,光腳穿着一雙紅底高跟鞋。
有人在小聲議論。
“那是章曼姿嗎?”
“好像是。怎麽,想要簽名啊?”
“……她都退圈了,還是別打擾人家吧。”
幾分鐘後一輛商務車在路邊停下。車門打開,戴黑框眼鏡的男人下來幫她拿行李,再一回頭,只見剛才還優雅沉着站在路邊的女人,已經迅速閃進車內,動作之快讓他站在原地愣了幾秒。
章曼姿從車裏伸出個頭:“這位經紀人,你再不上車我就要凍死了。”
經紀人姓陳,單名一個喻字,他無奈地關上後備箱,小跑幾步坐回駕駛座:“怕冷你就多穿點。都這個點了,外面又沒記者,臭美什麽呢?”
“你這話我不愛聽。”車內的暖氣吹得人舒服不少,章曼姿低頭系安全帶,“剛才還有人認出我了。”
陳喻往左拐上回城的高速:“你好歹也是紅過的人,有人認識不奇怪。”
章曼姿摘口罩的動作卡住,濃密的睫毛撲扇幾下:“只是‘紅過’?你是說我過氣啦?”
“怎麽,怕啦?”陳喻從後視鏡裏看她一眼,“你可是息影整整兩年,夠多少新人踩着你從前的成績上位了。”
其實章曼姿一下飛機就能感受到差異。以前無論多晚的航班,永遠有一群忠心的粉絲帶上鮮花禮物來接機,她要是朝哪個方向露齒一笑,就能掃射出一片尖叫。
然而今天卻只有幾個路人圍觀了幾眼,還善良地顧慮到她早已“退圈”,連上來要簽名的想法都沒有。
事實上章曼姿從未說過退圈,她只是休息兩年而已。但問題的關鍵也并不在這裏。
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放在競争激烈的娛樂圈,已經足夠讓她的名字從觀衆的記憶中褪色了。
月色淺淺地鋪進來一層,照亮了章曼姿的眉眼。突出的眉骨下折出了深眼窩,眼尾往上挑出一道妩媚的弧線,即使是在昏暗的室內,也能看清她眼裏的光。
“這有什麽好怕的,”章曼姿彎起嘴角給經紀人戴高帽,“你再把我捧紅不就行啦?”
陳喻笑了起來,商務車一路行駛到雲湖灣。
雲湖灣是一處環湖而建的高檔住宅小區,章曼姿從戲劇學院畢業後,就在這裏購置了一套房子,疊拼別墅的上層視野很好,從幾個房間的落地窗望出去,都能欣賞到綠樹環繞下波光粼粼的湖景。
她買這套房子看中的就是窗外的景色,然而直到後來才發現,雲湖灣和她入住過的無數酒店一樣,只是繁忙行程裏一個拿來睡覺的地方而已——反正每次回到家中都累得不想動,久而久之連窗簾都不記得拉開。
這次再回來,窗簾倒是被整齊地束在兩側,只可惜将近淩晨兩點的時間,外面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章曼姿在家裏轉了一圈,滿意地稱贊:“打掃得很幹淨嘛,我就知道交給你準沒錯。謝謝啦。”
陳喻明知故問:“只謝這個?”
章曼姿側身靠着櫃子,眨眨眼說:“謝你肯來過氣演員的工作室當經紀人,行了吧?”
陳喻故作謙虛地擺手:“客氣客氣。”說着他就往門邊走去,“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找你讨論接下來的安排。”
送走陳喻走之後,章曼姿洗漱完就爬上床準備休息。結果剛關上燈,陳喻那句“過氣”就讓她心神不寧摸出枕邊的手機。登上好久沒用的微博號,發現她上一條狀态還是一個月前曬的音樂劇門票。
【章曼姿:兩年游學時光馬上就要結束啦,再來百老彙打一次卡。】
足足一個月過去,下面的評論才剛突破一千大關。除去排隊歡迎她回來的以外,許多讨厭她的人也貢獻了不少陰陽怪氣的評論。
【海灘瓢蟲:休完産假總算能開工啦?】
這是一口咬定她是逃到國外生孩子的。
【今天曼姿努力了嗎:恭迎敬業勞模花瓶女神回歸!】
這是章曼姿的長情黑,從她出道就駐紮在她微博下沒走過。
【按時吃飯的丢丢:回來給新晉小花們提鞋嗎?】
這是曾經的事業粉轉黑,一針見血地諷刺她如今人氣絕對比不過新人。
章曼姿一條條翻過去,發現許多從前眼熟的粉絲都沒出現,不知道是改了id還是早就爬牆。不過圈子裏向來是黑比粉更長情,她雖然有些郁悶,但也只能無奈地接受現實。
一位叫“一行雁”的粉絲引起了章曼姿的注意。這人戰鬥欲異常旺盛,竟然把黑她的評論全都一條條怼了回去,态度不卑不亢用詞條理清晰,着實是個理智型戰鬥粉。
換小號給一行雁說得最好的幾條回複點完贊,章曼姿縮進被窩裏,感覺渾身充滿了鬥志。她知道休息兩年勢頭肯定大不如前,但畢竟還有這麽多人在支持她,那她就必須讓大家看看全新的章曼姿。
不光是為自己,也為那些一直在等她回來的人。
·
雄心勃勃的章曼姿第二天就被潑了盆冷水。
下午陳喻過來時先給她介紹了新找的助理,再從包裏拿出厚厚的一沓劇本:“你息影兩年,現在的資源肯定比不上從前,這已經是我能選出的最好的幾個本子。電影電視劇都有,網劇也有。”
章曼姿擡眼:“網劇?”
“你別看不上網劇,今年出過幾部口碑作,多少人都眼饞,”陳喻幫她更新數據庫,普及起最新的娛樂圈風向,“而且網劇制作周期短,只要口碑能鋪開,工作室營銷再跟上,能最快把你回歸的勢頭給炒起來。”
這番話雖然說得有煽動性,但說完之後,陳喻還是沉默片刻,他推了下眼鏡:“當然了,畢竟你起點太高,一路順風順水走過來。現在再去接一部網劇,确實不太合适。”
不用陳喻說,章曼姿都可以想像,如果她回歸的第一部作品就接了網劇,網上那些黑子必定會奔走相告,再一起湧到她微博下慶祝她徹底糊了。
要知道章曼姿可是大三那年就憑借一部文藝片拿下當年最佳女主角大獎的人。她剛一出道就被大家稱為這一代的天降紫微星,盡管之後并沒有成為文藝片專業戶,但出道五年參演的電影電視劇,也大多是票房收視節節高漲的優秀商業片。
按照一般人的思路,久未露面後第一次曝光的作品,怎麽也得用最快的速度把熱度炒起來,出演不被大家看好的網劇絕對不是一條好計策。
不過章曼姿自認不是一般人,否則她也不會在最當紅的時候急流勇退宣布息影。
于是她穩住心态說:“我先看看劇本吧。”
·
十一月底的夜晚,章曼姿泡在浴缸裏翻完最後一個劇本。她長長地嘆了口氣,把半張臉藏進水裏,咕嚕咕嚕地吐出一串泡泡。
她總算明白陳喻為什麽會選一部網劇進來。
盡管難以置信,但如果僅以劇本質量來比較,那部網劇竟然是劇本完成得最好的一部。
雖然被統稱為網劇,但這個名叫《栖息樂園》的劇本,其實應該被細分為“網絡大電影”。故事圍繞着丹頂鶴自然保護區展開,出品方想請章曼姿演的是女一號,一個研究生畢業的動保學者。
光從題材來看,章曼姿很難想像這會是網劇的內容。在她以往的觀念裏,網劇幾乎就是粗制濫造的代名詞,由一堆沒有演技的演員、一個不知所雲的劇本和一些充滿暗示意味的鏡頭堆砌而成。
章曼姿喜歡有趣的故事,可從前她被上一家經紀公司限制,接過不少沒營養的白爛劇本。最後那些成品都成為了她演藝生涯中的黑歷史,完全不想聽人提起。這次她自組工作室,就是想把選擇權控制在自己手裏。
最終她決定參考一下經紀人的意見。
陳喻也很為難:“出品方是家新成立的影視公司,投資有限不敢把攤子鋪太大,否則按照劇本質量,這應該是部院線作品。稍等……,”通話暫停幾秒後,陳喻接着說,“對方說編劇力薦你來做女主角,想找天約個時間面談一下。”
章曼姿看向劇本封面,編劇叫江樓,應該是個新人。
·
出品公司的老板方景明親自開車來接他們,這是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他一見到章曼姿,就親切地迎上來:“總算把你給盼回來了。”
章曼姿以前見過方景明。這人曾經是一家大型影視公司的營銷總監,想不到轉眼已經出來創業。
剛進公司大門,章曼姿就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她迎向那些員工的眼睛,微笑着點了點頭,聽見方景明跟前臺的小姑娘問:“江樓來了嗎?”
“已經到啦,在樓上等着呢。”小姑娘甜甜地回答道。
上了二樓,方景明推開會議室的門,站在窗邊的人聽到動靜,緩緩地回過了頭。陳喻腳下一頓,露出驚訝的神色。
站在那裏的年輕男人身材修長,白襯衫的袖子被随意地卷起,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臂,側過來的半張臉表情很淡,仗着自己個子高,看向他們的目光有些微的低垂。
會議室裏的燈光給他鑲上一層白描的邊,可偏偏他本人皮膚白淨,反而被這層光襯出了清雅的禁欲氣質。
方景明介紹道:“這位是《栖息樂園》的編劇江樓,”話說到一半,他察覺到身後兩人的異常,“你們認識?”
陳喻搖頭,他驚訝純粹是因為那人長得太好,是可以做演員的那種好。而章曼姿心中已經開始翻江倒海,她疑惑地看着江樓,直到他的模樣和記憶中某位少年重疊後,才恍然大悟:“是你?”
江樓張開嘴唇,吐詞的音調像被冰塊浸過的酒,似乎冷淡得漫不經心,卻暗藏着勾人的味道:“曼姿姐,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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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絲入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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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則安替同事帶一個新手徒步團,集合時把不守規矩的團員挨個訓了一遍,最後瞪向因為暈車而面色憔悴的周念。
周念吓得睫毛輕顫,遲則安即将脫口的話硬生生拐成:“算了,你們都像她這樣,規矩點就行。”
後來他才知道——
周念一點都不規矩。
她手裏摸着針線綢絹,心裏裝的卻是大千世界。
☆、第 2 章
掐指一算,兩人已經快七年沒見。
章曼姿原想江樓或許只是個筆名,可寒暄幾句後聽口風來判斷,這好像還真是對方登記在戶口本上的名字。
現在是工作場合,容不下太多敘舊的環節。四個人圍桌坐下,簡單聊上一會兒,章曼姿就基本清楚這個項目的大致情況了。
方景明的公司叫一辭映畫,取一辭莫贊的意思。
從公司名就能看出,他們想主打以優秀劇本為特色的影視作品。而由于一些衆所周知的現狀,編劇這個行業在影視圈的地位并不高,經常會面臨各方面的施壓,導致最終劇本被改得面目全非。因此方景明打算《栖息樂園》的制片就由他本人擔任。
“這是我們公司第一部作品,有多重視相信不用多說。只有制片人這關守住了,最後出來的成片效果才有保證。劇本你們也看過了,”方景明臉上堆着笑,往右指着江樓,“別看人年輕,但他是個有想法的編劇。”
有想法的當事人直接将目光落在章曼姿臉上:“劇本還在調整階段,但主體核心不會再有變動。曼姿姐感興趣的話,晚點我把最新的劇本發給你看,好不好?”
他說這句話時,表情帶着公事公辦的淡定,只可惜最後三個字破了功。章曼姿太熟悉江樓慣用的這招“好不好”了,但凡他想跟人要點什麽,都會不自覺地在話尾帶上這三個字。
“我明天再來,好不好?”
“放學來看我打球,好不好?”
“不要答應他,好不好?”
陳喻出聲打斷她的回憶:“聽說你們和新視傳媒已經談好融資。新視前段時間簽下幾個網絡選秀的新人,如果他們塞人進來,我擔心會對拍攝造成麻煩……”
方景明心領神會地接上:“這部的女二已經決定是藍晴,就是那個選秀的第四名。這姑娘根本就不會演戲,所以她的角色只需要本色出演,戲份也絕不可能超過女一,否則這部劇的口碑就砸手裏了,新視那邊也不會同意。”
話說到這份上,章曼姿早就聽明白了。新視出錢出資源,方景明就順帶幫忙捧人。藍晴演技再爛都不要緊,她人氣高可以為項目拉來流量,而《栖息樂園》會根據她調整劇本,讓她在劇裏的表現看得過去就行。
“我們和新視已經商定好了,拍完了會在新視的網絡平臺上播放,宣傳位都不用擔心。”方景明适時地補充道,暗示他們不用顧慮這片子拍出來連個水花都砸不響。
這回過來,雙方只是做一個初步接觸。基本情況摸清楚後,趁着陳喻和方景明在進行會議結束後的廢話社交環節時,章曼姿去走廊盡頭的衛生間補妝。
等她補完妝出來,迎面就見到了守在外面的年輕男人。
走廊的暖氣供應不足,江樓卻還是穿着那件襯衫。他低下頭靠牆站着,不知道在想什麽,看見她出來了,也只是站直身體望了過來。隔着一米遠的距離,他眼底的情緒看不透徹,好像還是冷冰冰的樣子,但視線始終沒有移開,時間持續之久竟讓她感到了一點熱情。
這會兒周圍沒有其他人,章曼姿終于能問:“你以前不是姓祁嗎?什麽時候改的名字?”
江樓沒有吱聲,一動不動地望着她。她身上那件毛衣的領子開得有點大,露出來的鎖骨像是精心雕刻過,凹陷的線條舒展地延伸開來,白皙的皮膚與黑色的衣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視覺上的沖擊讓他膽子大了點,幹脆往前一步,正好站到了走廊的陰影處,借着光線的遮擋悄悄看她的眼睛。
章曼姿的眼睛長得很漂亮。黑白分明,上揚的眼尾在最末端往回勾了一筆,把妩媚的形狀朝裏收了一點,讓她不笑的時候會呈現出清冷秀美的姿态。可誰都知道,只要她一笑起來,就是既打眼又招人。
從前江樓不懂這些,只覺得她長得好看。後來章曼姿出道了,他才從影評人那裏知道,這樣的眼睛才會一颦一笑都帶着戲。
“長大了翅膀硬了是吧?問你話都不回答了?”章曼姿見他半天不開口,故意挑起眉毛瞪他。
她一兇,江樓就從她的神色裏找到了熟悉的感覺。從前他們幾個男生惹她生氣了,她罵人的時候就會把眉毛挑起來,帶着點僞裝出來的煞氣。
章曼姿今年二十七歲,三十的門檻已經近得能摸到她的腳尖。可除了眼中的神采變得更加沉穩自信以外,入行七年的風風雨雨,也沒在她的外表上留下任何印記。她沒有變,依舊像朵永生不敗的花一般充滿生氣。
一想到這裏,江樓嘴角就浮現出笑意,從見面時就緊繃的情緒也得到放松,他擡起眼,趕在她再次開口前說:“高二暑假,我媽改的。”
章曼姿嘆了口氣,知道他這句話的潛臺詞是什麽——他爸媽離婚了,江阿姨把兒子改成了跟自己姓。
“這樣啊,我就說呢。”章曼姿說到一半就卡殼了。她要是早點知道這個消息,還能用大姐姐的态度來勸導他幾句。可轉眼七年過去,江樓如今是個二十四歲的成年人,父母離婚這種事早就能夠輕描淡寫地說出來,她想再評價點什麽,都顯得太過多餘。
于是想了半天,她也只能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權當做是一個遲來的安慰。
江樓僵硬了一瞬,他不動聲色地側過身體,感覺被她碰過的位置跟着了火似的,燙得能把襯衫燒個窟窿。他盯着牆上的文化磚問:“你喜歡這個劇本嗎?”
“你想我接嗎?”章曼姿反問道。
“你經紀人好像還想考慮一下,畢竟你以前……”江樓忽然猜想她恐怕不喜歡提及從前的事,硬生生把後半句話給吞了回去,話鋒一轉說,“如果真定了,外景得去保護區拍,條件挺艱苦的。”
章曼姿有些無語,她沒見過哪個編劇把演員往外推的。她想了想問:“拍戲你得跟組吧,你能吃得了苦?”
江樓搖頭說:“我不一樣,編劇在旁邊看着就行。”垂在身側的指尖開始無意識地絞緊,他注意到自己的思維仿佛被抛到了風浪中心,颠三倒四地不知道究竟想幹嘛。他停下來換了口氣,接着說,“但這個劇本我是用心寫的,新視傳媒給的評級很高。”
章曼姿:“……”
這究竟是想她接,還是不想她接啊?
他們這邊正僵持着,陳喻總算和方景明廢話完了,沿着走廊過來找她。
臨走時章曼姿朝江樓笑着揮手告別,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笑容給他注入了不少勇氣,他跟過來小聲地說了一句:“劇本一改完就送過去,會比之前的要好不少,你再看看吧。”
陳喻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懷疑現在的新人編劇不懂規矩,什麽事都直接跟演員交涉,完全沒把他這個經紀人放在眼裏。
回去的路上陳喻說:“新視傳媒确實看中這個項目,但沒人知道一辭映畫實行的執行力究竟怎麽樣。其實也不必急着做決定,可以等等看有沒有別的項目。”
章曼姿窩在座位想了想:“再等等吧,江樓不是還在調整劇本嗎?”
陳喻好奇地打聽:“那編劇是你熟人?高冷得要死,到底什麽來頭?”
章曼姿說:“我堂弟的同學。一個不好好工作,就要回家繼承家産的富二代。”
陳喻嗤笑一聲:“我說呢,難怪一身傲氣。不過劇本确實寫得好,開會的時候你也聽見了吧?方景明一直誇他來着,說他有天賦,再磨幾年肯定能出頭。”
章曼姿一愣,剛才她始終覺得江樓的态度怪怪的,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現在回想起來,她倒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七年不見,江樓交出了優秀的作品,可她好像……
忘記誇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江樓:誇我,快誇我,怎麽還不誇我(瘋狂暗示.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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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說明,萬一在非8點時看到提示更新,都是無關緊要的捉蟲,不用特意點進來看。如果有大修的章節,會在內容提要裏标明噠~
☆、第 3 章
等劇本的時間裏,陳喻也沒閑着。他聯系上相熟的營銷公司,開始為章曼姿的複出做鋪墊。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她曾經拍過的影片劇照整理出來,交由幾個大V去統一造勢,吹捧她曾經塑造過多少經典角色。
工作室為此專門開了一次會,幾個人圍坐在電腦前選劇照。
小助理汪茜也被拉來湊熱鬧,這個紮馬尾的活潑女孩兒指着一張圖說:“曼姿姐這張超美的,一定要放上去。”
章曼姿往屏幕上一看,想起這是她拍的第一部電視劇。女主角是個校花,大夏天也敢披着頭發在大太陽底走,一天到晚跟個女鬼似的總穿一條白裙子,有天拍完夜戲她從鏡子前路過,差點沒把自己給吓死。
“可是這個角色和後期不少角色都很雷同啊。”章曼姿提出異議。
陳喻反駁她的意見:“這張必須得有。你‘初戀女神’的稱號怎麽吹出來的?不就靠這部劇嗎?”
章曼姿白了他一眼。
前一家經紀公司簽下她後,立刻就給她接了一部校園劇。劇還沒拍完呢,就開始在網上吹章曼姿擁有一張完美的初戀臉。
到底什麽叫初戀臉,其實章曼姿自己都不知道。在她的理解裏可能就是在學校時會有許多人暗戀的意思,如果光論這一點她倒是挺符合标準。可初戀女神的人設一定下來,她就必須嚴格按照這個方向去靠攏——畢竟前經紀人天天對她耳提面命,人設千萬不能崩。
偏偏章曼姿本人性格跟女神一點都不靠邊,出道五年她差點就被這個稱號連累得精分了。
陳喻見她不樂意,苦口婆心地勸導說:“哪怕你自己認為那是黑歷史,但觀衆不這麽認為就行了。”
“行吧。”章曼姿決定大局為重,沒必要在小事情上太過糾結。
劇照一看就是一下午,看到最後章曼姿自己都驚訝起來,她居然拍過那麽多部戲,可見她被人諷刺成“敬業勞模”不是沒有道理。
工作室把選好的劇照發給營銷公司,正巧一辭映畫那邊就把新的劇本送了過來。
章曼姿邊吃晚飯邊翻劇本,發現和上一個版本相比,這一版的《栖息樂園》節奏更加緊湊,臺詞也風趣了不少,好幾處冷幽默的設計都令章曼姿忍俊不禁。
作為曾經連軸轉不停拍戲的演員,章曼姿知道這些改動的目的是什麽。《栖息樂園》的題材涉及野生動物保護,這不是一個輕松的題材,放在娛樂至上的網絡大環境裏,很容易讓人因為害怕沉悶枯燥而回避掉。
在嚴肅的內核之外,江樓給《栖息樂園》加上了一層讨巧的糖衣。
相當聰明的處理方式,聰明到令章曼姿不禁也産生了與有榮焉的驕傲。以至于陳喻一擡頭就瞧見了她臉上的笑容。
陳喻奇怪地問:“有那麽好笑嗎?”他記得這并不是喜劇片。
“換作你看見以前認識的小朋友事業有成,難道不跟着高興高興?”章曼姿把劇本推過去,“劇本确實挺不錯的,要不然就接這部算了。”
陳喻一揚眉:“你确定?雖然我對網劇沒有偏見,但你最好別因為人情就随便答應。”
章曼姿咬開一顆小番茄,得意洋洋地說:“就算有人情,那也是他欠我的。想當年他可是在我家蹭過好多頓飯呢。”
·
十年前的春天,還在讀高中的章曼姿正在房間裏寫作業,忽然聽見客廳裏傳來開門的動靜,章遠舟那變聲期男生特有的公鴨嗓聒噪地響起:“哎喲喂,疼死我了——”
章遠舟是章曼姿小叔的兒子,比她小三歲,在章曼姿就讀的中學裏念初三。小叔家離學校太遠,他就寄住在章曼姿家裏。
章曼姿放下筆,聽見她媽媽唐宜春女士也跟着嚷嚷起來。
“我的天,你這是上哪兒搞成這樣的?”
“一腳踢到球門上了,好疼啊,我不會瘸了吧?”
聽起來好像還挺嚴重的。章曼姿趕緊出去,一打開房門就聽見有人冷靜地接話:“阿姨您放心,醫生說他骨頭沒事,不會瘸的。”
同樣帶着變聲期的沙啞,卻比章遠舟宛如被鋼絲球刷過的嗓子要幹淨許多。章曼姿循聲望去,發現家裏多出個陌生人。
穿着初中部深藍色校服的男生,短發黑得像被墨染過,皮膚是冷調的白。留意到她的出現,清瘦的少年就淡淡地往這邊掃了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帶着天然的距離感。
一看就是章遠舟的同學。
章遠舟本人則癱坐在沙發上,擱到小凳子上的右腳腫得跟豬蹄一樣。看見她來了,他馬上大呼小叫地博取同情:“姐,你快來看看我啊。”
章曼姿趿着拖鞋走過去:“老板,這豬蹄怎麽賣啊?”
“你是魔鬼嗎?”章遠舟小聲嘟哝一句,然後想起還沒介紹旁邊那位,“對了,這是我同學祁樓,今天是他送我去醫院的。”
唐宜春連聲道謝,并盛情邀請他留下來一起吃飯。章曼姿還記得,那時的祁樓——也就是如今的江樓,在聽到她媽媽的話後,不冷不熱地搖頭拒絕,說自己只是順路幫忙而已,就不留下來打擾了。
那一年他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卻已經培養出克制疏遠的氣質。
和他完全不是一個路線的章遠舟,則馬上咋咋呼呼地說:“別啊,我嬸嬸做飯宇宙無敵好吃!反正你爸媽又不管你,家裏冷冷清清的回去幹嘛啊,你就在這兒吃了晚飯再走呗。”
唐宜春是個容易母愛泛濫的人。一聽侄子這麽說,她看向江樓的眼神立刻變得慈愛而憐憫,強烈要求他必須一起吃飯才行,大有不答應今天就出不了這個門的氣勢。
最後江樓迫于無奈,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章曼姿家沒什麽規矩,吃飯時大家也是随意地聊着天。那天他們的話題主要集中在章遠舟身上。當知道他是因為踢球時走神看女生才受傷後,由章曼姿她爸爸帶頭,一家三口毫不留情發出了嘲笑的聲音。
等到笑完了,章曼姿才看了眼安靜吃飯的江樓。這應該是個教養很好的男生,聽到好笑的地方也只是稍微彎一彎嘴角,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江樓吃飯的時候很規矩,吃完後也很有禮貌,主動幫兩個大人收拾碗筷。要不是唐宜春攔着,他估計能把碗都一起洗了。
本來章曼姿以為江樓會不适應她家的氣氛,結果臨走前他卻找到她:“章遠舟不能去學校,會耽誤學習,不如我給他補課算了,”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詞,總算暴露了半大孩子的小心思,“我明天再來,好不好?”
這句話湊巧也被唐宜春聽見了。江樓前腳剛出門,她後腳就腦補了一堆苦情戲,并單方面認定他是個值得關懷的小可憐,從此三天兩頭命令章遠舟帶他來蹭飯,試圖讓江樓在這兒全方位地感受到家庭的溫暖。
至于江樓根本不是小可憐的事實,則直到很久以後才意外揭曉。
·
章曼姿正式複出的官方消息,與一辭映畫的演員名單選在了同一天公布。
一辭映畫的微博粉絲數少得可憐,這個名單一開始并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反倒是等藍晴的粉絲集體轉發了大半天後,大家才遲鈍地意識到,原來《栖息樂園》裏來頭最大的另有其人。
一時之間,議論聲四起。
有人唏噓不已,感嘆章曼姿從前好說也當紅小花,息影兩年怎麽糊成這樣;有人隔岸觀火,想看這是不是雙方互相炒作的虛假消息;更有人不懷好意地笑話她肯定腸子都悔青了,後悔當初不該沖動退圈。
網絡上的紛紛擾擾沒再影響到章曼姿,她和一辭映畫的合同已經簽定,這段時間她都忙着研究劇本。網上輿論應該如何引導,自然有陳喻去操心。
然而即使如此,某天晚上章曼姿臨睡前,還是在手機屏幕上看到了一條自動推送,标題取得異常懷舊。
——《紫微星的隕落之旅,回顧章曼姿的退圈風波》。
☆、第 4 章
同樣收到這條推送新聞的,還有正在焦頭爛額改劇本的江樓。
自從章曼姿接下這部戲後,江樓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今天上午他把劇本通讀了一遍,認為結局的部分仍然不夠震撼。《栖息樂園》的演員已經全部定下,明天就要聚到一起圍讀,他想盡可能修改得更加完美。
手機發出嗡的一聲響,江樓瞥了一眼,敏銳地捕捉到“章曼姿”三個字。持續幾小時的不間斷腦力勞動,讓他的大腦出現了片刻的呆滞,等他順手點開推送往下看了幾行,才意識到這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報道。
站起身活動幾下肩膀,江樓打算進廚房裏找點吃的。
打開冰箱時,剛才那條推送中的關鍵詞就不受控制地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江樓盯着腳下黑白相間的馬賽克地磚走了會兒神,直到冷凍室撲面而來的冷氣快把他吹成面癱了,他才匆忙地從裏面找出一包沒過期的水餃。
然而直到餃子都煮好了,那種讨厭的情緒仍然沒有被消除掉。
江樓回到書桌前,找到剛才那條罪大惡極的推送是出自哪個APP之手,手指放到屏幕上,毫不猶豫地長按删除一氣呵成,接着打算到微博上找點什麽沙雕視頻來轉換心情。結果好巧不巧,他剛點開微博,就看見首頁一個影視號正在宣傳韋怡如的新劇。
這下直接惡心得他連飯都吃不下了。盡管江樓目前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編劇,但他心裏已經早早列過黑名單,像韋怡如這種人,他絕對不會允許她參與自己的作品——先不論她是否願意來拍。
原因很簡單,韋怡如三了章曼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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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章曼姿剛起床,陳喻就掐着時間給她打電話:“昨晚有條說你退圈的通稿,我本來打算叫他們删掉的,但後來想想覺得還是沒管,人家就不是沖着你來的。”
“我知道。”章曼姿應了一聲,把手機換成免提,站在落地窗前迎着新一天的朝陽開始做形體訓練。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揉成細碎的線條,在結冰的湖面上照出一片灰藍色,像一幅精心描繪的風景畫。但任誰都知道,湖底的暗湧只是被靜谧的表象所掩蓋,只要等到溫度适當的時候,明鏡般的冰層就會裂開一條條口子,給畫面添加上危險的痕跡。
和娛樂圈是一個道理,表面上誰都光鮮亮麗,私底下撕得鮮血淋漓。
章曼姿緩慢地吐出一口氣,讓呼吸保持着均勻的節拍:“是藍晴的經紀公司做的吧?我查過她的資料,她和韋怡如撞型了。韋怡如的能力比藍晴好太多,萬一她再紅起來,藍晴難免會吃虧。”
“是啊,不過我也沒想到他們反應這麽快,剛跟你合作就開始利用你,”陳喻冷笑一聲,“這麽急功近利,也不怕将來坑了自己。”
章曼姿不置可否,等這通電話結束之後,她才從廚房裏找了幾顆新鮮的土豆,然後拿着刷子不停地洗起了土豆。
正在廚房裏準備早餐的汪茜頻頻側目。她被錄用時陳喻就跟她提過,章曼姿如果壓力太大,就會想找東西來洗洗刷刷,就跟電視裏有些人沒事就沖瀑布修行一樣,這是她緩解壓力的方式。
章曼姿不知道汪茜心裏在想什麽,反正她心裏不太平靜。
兩年前她宣布息影的時機不好,頭一天剛開完記者會,第二天就爆出她男朋友出軌的消息。她的前男友叫方骁,出軌對象是韋怡如,三個人都是演員。這消息一爆出來,在當時掀起了一陣轟動,大家紛紛揣測章曼姿暫停演藝事業,跟她情路受挫有着莫大的關系。
其實一點關系都沒有。章曼姿退圈的原因很簡單,前五年她接了太多工作,想放緩腳步沉澱一下。
有人戲稱剛在外面看完章曼姿的電影,回家打開電視就接着她看演的電視劇,如果不想看電視就換臺看她參加的綜藝節目,等到插播廣告時也不能休息,畢竟她手裏還有好幾個廣告代言。
這話裏自然有誇張的成分,但基本情況的确屬實。
章曼姿感覺自己像流水線上的工人,夜以繼日地奔波了五年,生産出一個個充斥着商業化元素的産品,卻一直沒能産生任何突破。
造成這個結果的直接原因,便是公司給她安的“初戀女神”人設。她的美貌成為了公司最為看中的利器,給她接的角色全都只要漂亮就行。
前經紀人曾經敲着巴掌提醒她:“當花瓶有什麽不好?圈子裏影後又不是只有你一個,想要長久地紅下去,還不就是靠曝光來換流量嗎?”
章曼姿不是沒想過解約,但天價違約金必須要有人願意接手才能賠得起。她跟圈中朋友了解了一圈,大家都勸她別沖動,要想自己做主除非自己成立工作室。
于是在五年合約到期的時候,她選擇不再續約,并抽兩年時間出國深造。然而這個理由實在太過普通,看慣了娛樂八卦的大家還是更願意腦補兩女一男的狗血大戲。
其實對于方骁這個人,章曼姿說不上多喜歡。他們交往三年始終保持着固定的約會頻率,情人節的時候會互相送禮物,但也就僅此而已。各自在對方心裏占了多少分量,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所以知道方骁出軌的時候,章曼姿一點也不難過。
只可惜當時看熱鬧的網民們,都恨不得親自替她難過。
現在她回來了,那些事難免會被翻出來八卦。一想到這裏,章曼姿就覺得煩躁,手裏動作也加快了起來,直到那幾顆可憐的土豆被她刷得破了皮才停下。
汪茜看她動作一停,試探着問:“曼姿姐,上次你托我買的樂高,今天要帶過去嗎?”
刷完土豆的章曼姿神清氣爽,唇線彎出一道愉快的弧度:“當然要帶,我得誇誇江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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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點一刻,章曼姿提前到達了今天的目的地。這是一家位于五環的酒店,一辭映畫租用了這裏的會議室,把主要演員都召集起來圍讀劇本。
每部戲在正式開拍前,都會有一次圍讀。演員們按照劇本,圍在一起把劇中的臺詞當面都過一遍,以便更加清楚地發現劇本中仍然不足的部分,這樣才能避免正式開拍之後,再出現劇本需要大幅度修改的情況。
因此一旦演員定下來,劇組就會盡快安排圍讀。
這是一項非常重要的工序,任何人都不敢馬虎,作為《栖息樂園》編劇的江樓更是如此。當天上午他是第一個到場的,一進會議室,他就把早上打印好的劇本發到每個演員的座位上,一圈走完之後,他剛轉過身,就看見章曼姿打開門進來。
江樓手上的力度沒控制得住,直接把手裏的劇本捏出道折痕。他面無表情地走過去,見她把手裏的禮盒放到桌上:“喏,慶祝你第一部作品馬上就要開拍。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樂高玩具,這個是最新款的,”章曼姿的目光裏寫滿姐姐的欣慰,笑眯眯地問,“高不高興?”
江樓心裏一陣抽搐。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是把自己當一個弟弟看待。一想到這裏,他就高興不起來。
“曼姿姐,我今年二十四歲,”他沉下嗓音,棕色的瞳孔裏燃起些許熱情,“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個男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江樓:我是個男人了。
章曼姿:???我沒把你當女人。
☆、第 5 章
章曼姿差點笑出聲來。她盡量控制面部肌肉,讓笑容維持住友善的弧度:“意思是說,你現在不喜歡樂高了?”
江樓的表情出現剎那的空白,片刻後才咬牙承認:“喜歡。”一句話回答得不情不願,好像收了禮物會對他的人格造成巨大傷害。
“那就乖乖收下。男人又不是不能收集樂高,鬧什麽脾氣呢。”章曼姿将禮盒往他手邊推過去,見他幾次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己,終于福至心靈地追加了一記重擊,“再說你就跟我弟弟一樣,哪怕這個愛好有點幼稚,我也不會笑話你。”
江樓有點想吐血,可惜現實沒有給他留出解釋的時間,參加圍讀的人開始陸續到場。他迅速把禮盒塞進會議桌下的抽屜裏,被方景明帶着介紹給其他人認識。
人多的時候,江樓就恢複了不溫不火的态度。他禮節周全地跟所有人打完招呼,确認每個人拿到的都是最新版劇本後,才往方景明那邊掃了一眼:“藍晴呢?”
方景明從剛才起臉色就很尴尬。今天到場的演員裏,除了章曼姿以外,還有一位七十多歲的老演員鄧振華,這是方景明托私人關系請來的老戲骨。在他面前沒有人敢随便擺譜,可想不到藍晴竟然就有這麽大的膽子。
“再等五分鐘吧,”方景明擡起手腕看時間,“五分鐘之後還不到,我就打電話去催催。”
江樓沒有反對,臉上也沒有出現任何情緒波動,表現出了對公司老板應有的尊重。然而章曼姿卻看見,他用劇本擋住了右手,骨節分明的手指不耐煩地輕叩在桌上,或許自以為沒被人發現,因此叩動的節奏有些快。
還是和從前一樣的習慣,章曼姿心想,這麽多年以來,他好像并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這個念頭只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随後她便低下頭翻閱劇本。會議室裏頓時安靜下來,紙張翻動的聲音此起彼伏,一頁頁掃過時間的流動。
五分鐘後,推門聲響。
章曼姿注意到鄧振華刻意沒有擡頭,他刻滿皺紋的眼角垂成嚴肅的模樣,顯然是對藍晴遲到的行為十分不滿。而更令所有人驚訝的是,來的人并不是藍晴。
進來的女人身材偏胖,誇張的印花圖案從視覺上把她拉寬了一半,她一進門就雙手合掌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啊各位,我是藍晴的經紀人。我們家藍晴臨時有通告來不了,所以今天就由我過來看看。”
方景明氣得額頭的青筋跟着跳:“我們三天前就确定過時間,您當時可沒說她今天有通告。”
“所以說是臨時通告嘛,我們也很為難的,可那邊實在是非藍晴不可。這次實在對不住,等開拍了我讓她親自給大家道歉。”經紀人臉上堆笑,滿是愧疚的目光依次掃過面色各異的衆人,然後主動拉了把椅子到牆邊坐下。
從章曼姿的角度望過去,正好能看見方景明憤怒握緊的拳頭。如果藍晴不是新視塞進來的,他恐怕能當場決定換人來拍。然而最終他也只能向資方低頭,郁悶地跟其他演員說了聲抱歉。
方景明心裏明顯憋着一股火。可與他的憤怒相反,從剛才就等得不耐煩的江樓卻依舊保持着冷靜的神色,他思忖片刻後問:“那藍晴的部分由我來讀?”
“就你吧,你對臺詞最熟悉。”方景明嘆了口氣,坐回導演楊峰的旁邊。
《栖息樂園》的第一句臺詞是章曼姿的,按照劇中的安排,是她的角色年老之後向孩子回憶往事。她清了下嗓子,将劇本拿遠了些。
“你知道鶴城是什麽地方嗎?”
江樓神經一顫。
一句普通的問話,短短十一個字,從章曼姿口中出來就自然地帶上了滄桑感,一下子把他拉進了戲裏。
濕地保護區的蘆葦叢茂密無邊,在視野的盡頭劃出一道金色的邊界。邊界上面是将暗未暗的天空被霞光染出瑰麗的色彩,邊界下面則靜悄悄的,仿佛什麽都沒有。
有風從遠方吹來,壓彎了蘆葦的莖幹,一點豔紅推開稠密的葉片。丹頂鶴纖長的頸往上揚起,寬大的羽翼迎風展開,然後一聲悠長的鶴鳴響徹大地。
世界在這一刻才有了聲音。
心髒開始劇烈地跳動,一聲又一聲幾乎要将江樓的耳膜刺破,但即使是這樣,也無法阻擋章曼姿的聲音從他的耳朵一直傳到他的心裏。
就像那個曾經的夜晚。在他最惶恐無助的時候,也是她突如其來的聲音,把他全身的知覺在瞬間喚了回來。從此她就肆無忌憚地住進了他的心裏,再也沒有離開。
☆、第 6 章
與章曼姿的臺詞功底相比,江樓的發揮就顯得業餘許多。他聲音條件好,吐詞清晰流暢,但對臺詞時缺少感情渲染,比上課朗讀課文再稍好那麽一點。然而放在一群正經的演員中,這點好自然顯得微不足道。
不過在場諸位并不會苛求一個編劇要多會演戲,每個人表面上不說,其實都暗自把責任歸咎到了藍晴身上。
當天下午,等到最後一場戲對完,《栖息樂園》的故事便被衆人完整演繹了一遍。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之下,劇本中救助野生動物的故事被诠釋得浪漫動人,這樣的效果絕非單獨看劇本所能達到的。
《栖息樂園》并不完美,但影視創作本來就不需要完美。
一個故事的好與壞,最重要的評判标準在于它是否能打動人心。
而江樓做到了這一點。
即使有幾句臺詞生澀拗口,但這僅僅是劇本創作與實際演出的不同而造成的瑕疵而已,只需要之後再稍作調整就能解決。江樓作為一個新人編劇所創造出來的故事,已經超出他們預料之外的優秀。
鄧振華摘下眼鏡,最先朝江樓豎起大拇指:“後生可畏啊。”
一片稱贊聲中,章曼姿沖他眨了眨眼,雙眼靈動地傳遞出驚喜與鼓勵的意味。江樓低下頭笑了一下,笑容很淺,沒等唇角勾起的幅度延伸到眼尾,就又恢複了雲淡風輕的模樣。
他慵懶地靠向椅背,眼神直接地回望過去,心裏有了個主意——他想晚上約她吃飯。
“曼……”
話剛開頭,他就聽見方景明暗藏怒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這部分是第一版就定下來的,沒道理現在才要求修改。”
“我也是剛發現問題嘛。”藍晴的經紀人不知何時湊了過來,伸手指向劇本上被她圈出來的部分,“你看這裏哦,要她在泥地上爬來爬去,這姿勢太難看了。小江老師,你說是吧?”
江樓挑眉:“這是她人物最出彩的部分,删了可惜。”
“可說好的這部戲裏她只要美美的就行了呀。這樣吧,我請大家喝個下午茶,看這部分還能怎麽改一下?”
江樓看向方景明,示意他拿主意。
“……這樣吧,江樓就別去了,我和楊導再加上你,我們三個人再聊聊。”方景明咳了一聲,朝江樓擠眉弄眼示意他趕緊開溜。他受夠了藍晴的經紀人,打算換個地方好好展示一番制片人的權力。
沒道理了,一個女二居然還想壓到制片人頭上。
當着幾個人的面,江樓從抽屜裏變戲法一般摸出他的樂高禮盒,腳步匆忙地追了出去。章曼姿還沒有走遠,正站在電梯口接電話。
“有空,必須得有空。岚岚都主動開口了,我能不捧你的場嗎?”她背對江樓,語氣輕快地說道,“那行,晚上在Modo見。”
江樓剎住腳步,不敢相信他居然被人截胡了。
眼睜睜看着章曼姿進了電梯,他躲到牆後把藍晴的經紀人翻來覆去地罵了一遍。要不是她耽誤那幾分鐘,他就能趕在章曼姿答應別人的邀請前先約到她。
他越想越郁悶,以至于從會議室裏出來的方景明看到他,都被他臉上的頹喪給驚了一下。
“你站這兒幹嘛呢?”方景明莫名其妙,走過來小聲問,“怎麽,你真想聽她指揮你改劇本啊?”
江樓搖頭:“晚上有安排了,”他擡手展示手中的禮盒,“回去拼樂高。”
·
冬天的北方天黑得早。
等江樓打車橫跨了整座城市回到家時,天已經灰蒙地暗了下來。
江樓家的客廳不大,他那張一米八的長書桌占據了大部分的空間。他草草掃了一眼,嫌整理書桌麻煩,幹脆直接坐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拆開了包裝盒。
幾千個零件被他按照顏色分類擺好,江樓沒有急着上手,而是耐心地把厚厚的參考書一頁頁翻完,然後在腦內系統地整理歸納了一遍,才不慌不忙地拼了起來。
小區裏的阿姨們吃過晚飯,開始成群結隊地占領中庭花園。單層的玻璃擋不住洗腦的廣場舞伴奏音樂,可江樓卻像是自帶屏蔽一樣,完全沒有被樓下的噪音所影響。
暖黃的燈光從竹編吊燈的縫隙裏灑落在他的身上,給他黑色的短發鋪了層金邊。江樓手上動作不停,專注地把零件組裝拼接,一架銀灰色的航天飛船在他手中漸漸成形。他身後靠牆擺着兩米寬的原木色展示櫃,分為四層的櫃子裏放滿他從小到大親手組裝的樂高玩具,像只有同道中人才懂得欣賞的勳章。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等航天飛船完全成形時,江樓起身從書櫃裏拿出一部單反相機,蹲在地上轉來轉去地拍了個遍,折騰半天之後才總算肯把航天飛船放進展示櫃裏。
剛把櫃門關上,手機就提示有電話接入。
電話那頭鬧哄哄的,音樂聲中夾雜的鼓點重重地傳進耳裏,同時響起的還有李謹扯着嗓子吼出來的聲音:“樓爺!出來玩兒不?我們在Modo喝酒,有好多漂亮妹子呢,你來不來?”
李謹是江樓的朋友,确切來說,是一個每天不是在喝酒就是在醒酒的酒肉朋友。江樓看了眼時間,想到今天他摸魚摸得太久,手頭的工作還沒做完,于是便說:“改天再約吧,今天沒空。”
“別啊!我們這邊有個姑娘,早就想認識你了,你出來見人家一面呗。”李謹大概是喝高了,說出來的話也不着調起來,“你說你一天天的,心裏就惦記着你那白月光,一大好青年就這麽把青春給蹉跎了,幹嘛啊?說真的,這姑娘條兒特別順,你不來可惜了。”
“可惜你就收了吧。”江樓懶得跟他廢話,正想挂斷電話時卻忽然反應了過來,“等等,你是在Modo?”
李謹笑了一聲:“原來你剛才沒聽見啊?就Modo!那大明星何岚開的酒吧,今天開業慶典,我剛進來就瞅見好幾個小明星了,怎麽樣,來不來啊?”
“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通知通知⊙▽⊙,《隔壁鄰居很美味》簽了簡體出版,最近需要改改稿寫點新番外啥的,所以這幾天的更新字數會比較少,大家見諒哈。
☆、第 7 章
喧嚣的聲浪摻雜着香水與酒精的味道,在混雜的空氣中掀起一陣又一陣尖叫。燈光炫目地漸次掃過一張張迷離的臉,沉醉而暧昧的氣氛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裏達到了巅峰。
今天是Modo第一天開門營業,何岚喊上一群圈中好友前來捧場。不在邀請名單的小明星和網紅們也聞訊而來,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觥籌交錯間試圖找機會混個臉熟。午夜十二點的酒吧,是宣洩的歡樂地,也是社交的名利場。
與樓下已經玩瘋的妖魔鬼怪不同,樓上VIP包間裏的人理智尚存,勉強還能在酒精的熏染下維持住人形。
喝高了的何岚摟住章曼姿:“你看看我,這麽多年哪一天不是被罵過來的?可是那又怎麽樣,我還是活得比誰都自在。”
何岚比章曼姿大幾歲,今年已經三十三。和以前走優雅知性路線的章曼姿不同,何岚出道時就是個話題女星,紅毯上秀美腿搶鏡頭的是她,男朋友換得比翻書還快的是她,拍戲時情節需要就大方裸身出鏡的也是她。
外界對何岚的評價不高,總有人看不慣她的妖豔形象,罵她不知廉恥放浪形骸。可兩人自從在一部戲裏合作過之後,章曼姿就發現她這個人特別仗義。平時大事小事只要肯開口,何岚絕對是義不容辭來幫忙的一個。當初方骁出軌的事剛一傳出來,她當天就殺到隔壁片場,把正在拍戲的男人拖出來連扇好幾個耳光。
都說演藝圈裏難有真友情,但章曼姿知道,何岚絕對是她的真朋友。
“我現在也挺自在的。”她開心地晃着腦袋,潑墨般的長發被來回甩出幾道漂亮的弧線,“我再也不要演花瓶啦!”
“說得好!”何岚比她還興奮,振臂高呼時手裏一滑,高腳的酒杯從指間摔到地上,粉身碎骨地壯烈犧牲。
在旁邊一直關注她們的男人忽然起身,攙住走不穩路的何岚小聲說:“岚姐,你喝多了。”
章曼姿好奇地看他一眼。這個男人她沒見過,只注意到他一整晚沒碰過酒,始終保持着清醒的狀态。此刻他讓何岚靠在自己胸前,姿勢親密得一眼便能看出兩人的關系不一般。
借着忽明忽暗的燈光照射,章曼姿看清了他的長相——英俊,而且年輕,最多不會超過二十五歲。注意到她打探的目光,何岚從男人懷裏掙紮地湊過來。躁動的音樂正好暫停,在那麽幾秒鐘的空白裏,一句話輕輕地飄進她耳中。
“小狼狗,我養的。”
章曼姿一愣,接着就被何岚伸手抓住,一起帶到角落的沙發裏坐下。
何岚似乎并不顧忌那個男人在場,用一種傳銷組織洗腦的語氣說:“我跟你講啊,別看年紀小,聽話懂事體力好。”說最後三個字時,她朝章曼姿抛了個媚眼,“有機會你也找一個試試。”說完她就靠在男人的懷裏睡着了。
聽話懂事體力好的年輕男人禮貌地朝章曼姿笑了一下,然後規矩地收回目光,專注望向懷裏的女人,燈光下的眼神看起來充滿愛意。
章曼姿沒有當電燈泡的興趣,她知趣地坐到另一邊,和其他幾個朋友玩骰子。今晚她運氣不佳,一連輸了好幾把,嘻嘻哈哈地又喝下去幾杯酒,感覺是時候該收手了。
“再喝就真醉了,”章曼姿把垂下來的發絲挽到耳後,發信息讓汪茜來接她回家,“你們繼續吧。”
有人趕緊攔住她:“今晚說好的不醉不歸。我們好久沒見面啦,再玩會兒嘛。”
今天到場的都是她以前的熟人,可章曼姿還是認真地拒絕道:“我才剛回來,可不想因為酒吧買醉上頭條。”
對方疑惑地瞪起眼睛:“曼姿,你該不會真的情傷未愈吧?都兩年了,差不多該重新找點刺激啦。”
章曼姿跟她開起玩笑:“情傷未愈還不都怪你?我暗戀你這麽多年,你都不肯看我一眼。”
“去你的。”那人笑了起來。
關上包間沉重的木門,章曼姿緩緩吐出一口氣,深受噪音折磨的耳朵總算能輕松一下了。反正今晚來的客人一大半都是圈內人,她不介意會被認出來,因此打算就在這裏等汪茜。
酒精依舊在血液裏發酵,章曼姿拍拍緋紅的臉頰,決定去盡頭的衛生間洗把臉清醒清醒。結果剛一進去,隔間裏就傳來兩個女孩子對話的聲音。
“我覺得你要麽換個目标算了。像李謹就不錯,他家裏開影視公司的。你要是能搭上這條線,還愁沒戲拍?”
一不小心撞上正在預謀中的主動尋求潛規則計劃,章曼姿頓時想退出去,免得等會兒人出來打了照面,大家彼此都尴尬。結果她正要邁出步子,另一個人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我才不是為了拍戲才勾搭他。祁海科和江燕早就各自結婚生子了,聽說兩邊的新人都把錢看得特別緊。他一個大兒子還能有什麽資源?”
擡起的右腳又放回來,章曼姿心想這兩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
“我去,那江樓不是兩邊都讨不到好?那你今天還幹嘛費盡心思巴結他?”
章曼姿恍然大悟,祁海科和江燕不正是江樓的爸媽嗎?
“說什麽巴結呢,我可不圖他別的,就是想睡他。”女孩子的嗓音裏帶着笑,“你想想看。他長那麽帥又一副不近女色的樣子,我如果能把他騙上床,豈不是賺翻了?”
章曼姿:“……”
現在的小姑娘,厲害了。
那兩位女孩子出來之前,章曼姿靜悄悄地撤了出去。她怕在走廊裏再遇上她們,無奈之下只好又回到之前的包間。結果這次一推開門,裏面的情景就讓她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何岚已經醒了,正風情萬種地靠在沙發上和人攀談。她對面坐着兩個人,其中一個章曼姿認不出,可另一位的背影看起來有點眼熟。
面對大門的何岚眼睛一亮:“曼姿,你怎麽回來了?”
随着這聲招呼,房間裏多出來的兩個人同時回頭。江樓那張不近女色得讓小姑娘想睡的臉,在絢爛的燈光下朝她露出了笑容:“曼姿姐。”
章曼姿被眼前的發展徹底弄迷糊了,她關上門疑惑地問:“你怎麽來了?”
“朋友帶我來的。”江樓指向身邊的年輕人。章曼姿定晴一看,發現那人是一家影視公司老板的兒子,因為花心愛玩的性格在圈子裏小有名氣。
李謹不知道他們兩人的淵源,主動湊過來說:“曼姿姐姐晚上好呀。你們兩位見過的吧,唉我這兄弟什麽都好,就是臉皮太薄,跟你都一個劇組也不好意思說。他是你的粉絲,今晚聽說你在何岚姐姐這邊,就非要我帶他過來見你一面。本來以為你沒在,剛才正失落呢,想不到你又回來了。”
章曼姿膛目結舌,難以置信地瞪着江樓。還她的粉絲呢,這個月他們見了兩面也沒見他表現出見到偶像的激動,也就旁邊這位花天酒地玩傻了的公子哥才會信他的鬼話。
一時之間,章曼姿無言以對。剛好助理來電話說已經到樓下,她便揚起下巴對江樓說:“我現在要走了,你是繼續玩會兒還是……”
“我跟你一起走。”江樓立刻站了起來。
一唱一和的架勢,讓何岚忍不住吹了聲口哨。她朝章曼姿無聲地用口型說出幾個字,害得章曼姿哭笑不得,只能遠距離揮拳以示回應。
按下通往停車場的電梯,章曼姿看了眼跟在身後的江樓。他沒有刻意迎合聲色犬馬的酒吧環境,衣服紐扣仍然系得嚴嚴實實,大衣整齊地對疊之後搭在手肘上,規矩得進圖書館也不會被人趕出來。
只是不知為何,他身上有一塊被紅酒弄髒的水漬,透出一點結實流暢的肌肉輪廓,半透明的視覺效果比全脫了還要刺激。章曼姿挑了下眉,發現細看之下,這皮相确實值得小姑娘花心思一睡。
“你到底來幹嘛的?”章曼姿板着臉問。
江樓沒吱聲,直到電梯打開才伸手擋門,趁她從自己身前經過時,低聲說道:“我就是想見你。”
喝多了酒的章曼姿差點沒站穩,她不可思議地轉過身,正好撞上他臉上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仔細一看還挺勾人。
某個畫面清晰地在她眼前播放起來。何岚嫣紅的嘴唇一張一合,像伊甸園裏誘人犯罪的蘋果一般,散發出甜美的氣息:“別看年紀小,聽話懂事體力好。”
章曼姿拍拍額頭,懷疑自己真的喝多了。
☆、第 8 章
汪茜感覺膝蓋都是僵硬的。
她雖然有幾年經紀公司實習經歷,但單獨給藝人當助理還是頭一遭。眼看章曼姿被一個年輕小帥哥攙扶過來,那個還跟着上了車,她不禁陷入天人交戰之中——該當作無事發生還是彙報給陳喻?
章曼姿熱情地探出身子扒到椅背上,吐詞帶着含糊的嗲氣:“茜茜,辛苦啦。”她說話時眼睛彎彎的,讓小助理感覺自己滴酒未沾也快醉了——她還小,經不起如此近距離的美貌誘惑。
“姐姐你快坐好,”汪茜深深體會到酒精的可怕,平時那麽沉着的人,今天居然變得如此黏糊,“我要開車啦。”
章曼姿低頭湊在她頸邊笑嘻嘻地說:“不嘛。”
江樓眉毛一挑,猶豫了不到半秒,直接上手把她拽回到座椅上。幸好章曼姿撒酒瘋僅局限于言語調戲,她溫順地半躺着,任由他幫忙系安全帶。
汪茜讪笑着回頭問:“她喝了多少?”
“應該不太多,她對自己的酒量有數,”江樓頭也不擡地回答,“她喝完酒不超過半小時內就會醉。有可能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就開始不對勁。但最多也就亂說話而已,沒什麽好擔心的——”
汪茜腦子轉得飛快,琢磨小帥哥到底何方神聖,竟然對她的老板了解得如此透徹,結果就看見章曼姿捏住了他的臉。
……說好的最多也就亂說話呢?
江樓那張冷漠疏離的面具眼看就要裂成碎片。他正伏身幫她把安全帶拉過來扣好,兩人距離隔得太近,以至于她伸手過來時他都來不及反應。話說回來,要是提前預料到章曼姿的動作,他恐怕也不願意躲開就是。
秉着非禮勿視的信條,汪茜呆滞地轉過身,決定假裝後面坐的是兩顆大白菜。
耍流氓的大白菜一號自以為小聲地告誡道:“以後別随便出來玩兒,我之前聽見有個小姑娘說想睡你呢。要不是我及時把你帶走,說不定你今天就遭殃了。”
大白菜二號微微一怔,猜到章曼姿指的大概是誰。
李謹帶來的姑娘,喝酒時總是找理由往他這邊蹭,到了後來連“不小心把酒倒他身上”這種招術都使出來了。
這些年這種人他見得多,知道只要冷着臉不搭理,次數一多也就知難而退了。可他沒想到這事還能被章曼姿知道,頓時心中五味陳雜,但還是應了一聲:“嗯。”
“真乖!”章曼姿松開手,開心地往他腦袋上薅了一把,“我先睡會兒,讓茜茜送你回家吧。”
汪茜通過後視鏡與江樓對視一眼,聽見他報出一個小區名後,便在導航上設置好路線把車開了出去。她有心想打聽一下他到底是什麽人,正在心裏挑挑揀揀地想開場白呢,對方就體貼地自我介紹起來。
“我是《栖息樂園》的編劇,叫江樓。”
小助理懸着的心正要放下,不料就聽他緊随其後多加一條注釋:“也是曼姿姐的朋友,我們認識很多年了。”
汪茜發誓肯定不是她的錯覺,“很多年”三個字他絕對是加重語氣表強調了。
·
章曼姿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