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回她都想給陳喻報告有情況了

做些平常母子之間的探病交流,她緩緩地活動着手指,過了會兒才說,“發布會,你做得很好。”

江樓看她一眼。他知道發布會的效果不錯,當天開盤後股票雖然仍然在跌,但跌幅明顯小于他們之前預估的比例。

“真不打算,回來幫忙?”江燕又問。

江樓笑着拍拍她因為頻繁輸液而泛青的手背:“醫生說了,讓你別成天操心這些有的沒的,我對自己的事心裏有數,你就好好養病吧。”

江燕扯了扯嘴角,動動手指權當作揮手告別:“走吧。”

輕輕關上病房的門,江樓站在走廊裏沉思了一會兒,覺得最近一段時間他和江燕之間的關系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他們依然不可能成為一對親密無間的母子,但江燕好像也沒再像從前那樣,總是倨傲地要求他聽從自己的安排去做些什麽。

或許是因為一場大病讓她的心境發生了變化,也或許是因為一些別的原因,但總體來說江樓感覺這樣也不錯,按照這樣的步調慢慢處理,等将來有一天,他說不定真的可以把章曼姿帶回家。

·

飛機在轟鳴聲中落地。離開大半個月之後,再次回到首都的懷抱,江樓一下飛機就被撲面而來的熱浪給震驚了,他還從來沒在這座北方城市體會過四十度的高溫。

他直接從機場打車去了一辭,剛進門就跟坐在門邊的同事抱怨:“這是什麽情況,我一回來感覺都變天了。”

“怎麽?路上被人偷拍了?”同事打趣地回道。

江樓一愣,沒明白對方在說什麽。

兩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半分鐘有餘之後,同事才恍然大悟般拍了下桌子:“你不是說那件事啊?”

“哪件事?”江樓莫名其妙,擡手指着外面火辣辣的陽光,“我說天氣呢。”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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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哦反而令江樓更加迷茫,他等了片刻,見對方好像不打算解釋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是怎麽回事,索性直接上樓去找方景明。

好多天沒見的方景明,一見到他,臉上就堆起了笑:“新晉網紅回來啦。”

江樓腳下一個踉跄,差點現場表演一個平地摔。他往前竄了幾下才站穩腳步,揚起的眉毛下,眼睛裏寫滿了不知道方景明在說什麽的信息。

眼看着又一次的面面相觑即将上演,江樓定了定神,小聲問:“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什麽事了嗎?”

方景明比他還要驚訝,瞪圓了眼睛反問:“你最近沒上網啊?”

還真沒怎麽上網。

江樓最近不是忙着照顧他媽,就是忙着趕新電影的分場大綱,網絡對他來說除了查資料以外就是用來和章曼姿微信聊天,對于近段時間網上有什麽新的熱點,完全是一問三不知。

方景明面部肌肉抽搐幾下,強忍着笑意替他解惑:“你參加發布會的視頻和照片流出來了,你……紅了。”

江樓:“……”

作者有話要說: 有件事情想說一下,今天更新之後,接下來要請三天假。

熟悉的小可愛一定發現,我這篇文每天的更新字數都不算多,而且最近也不怎麽寫作話。其實最近一段時間,家裏的貓貓一直在生病,而且病得非常嚴重,今天醫生說情況不太樂觀,能不能挺過來就看這幾天的治療效果。

這種情況下我的心情有多糟糕,可能不用解釋大家也能明白,所以真的很難提起勁來寫小甜文,就算勉強寫出來也過不了我自己那一關。

所以下次更新會是在下周一,希望大家可以理解一下,真的不好意思,等事情過了之後我會多寫一點的。

抱抱你們。

☆、第 43 章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江樓都篤信将來肯定會有被公衆知曉的一天。

只不過在他的設想裏,他應該是以編劇身份被觀衆所熟識。再不濟也是由于和章曼姿的戀情曝光,或許還會因此傳出一些“誰抱誰大腿”之類的傳聞。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提前到來的一天,竟然是因為他代表家裏出席了一次臨時舉辦的小型記者發布會。

在他無暇上網的這些天裏,奉行娛樂至上的網友們早已把他發布會上的視頻和照片逐個分析了一遍,并得出結論——這是個純天然無添加的小帥哥,大家應該對他進行持續關注。

更何況他還是祁海科和江燕的兒子,這身份細思之下更是值得回味。

相比江樓的錯愕與無奈,方景明倒是很高興見到這樣的場面:“藍晴的人氣現在還沒緩過來,我正愁少了個宣傳點呢。沒想到你就白送我一個。”

“我是編劇,有什麽好炒的?”江樓放下手機,決定把那些五花八門的贊美抛之腦後。也不知道網上那些小姑娘從哪兒學來的稱贊人的一百種方法,他堂堂一個編輯詞彙量都不如她們豐富。

方景明一挑眉毛:“誰說要炒?我們只需要按照原本的計劃,把制作組的訪談視頻放出去,自然就會有人來關注,連多餘的營銷費都省了。”

江樓見識到老板眼中精明的目光,尋思着自己是不是得問他要筆額外的獎金。

“對了,你有微博沒?打鐵要趁熱,快點把這些人給圈住。”

“我重新注冊一個吧。”江樓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機,切換到微博的注冊頁面,心裏犯起了愁。

他平時和章曼姿約會就已經夠偷偷摸摸了,現在再加上他自己突如其來的熱度,實在不敢想像等她拍完戲回來,兩個人還能不能在公開場合露面。

如今只希望這次熱度早點過去。他揉揉眉心,盯着嶄新的微博賬號看了幾秒,決定第一個關注的人必須得是章曼姿。

點下關注鍵,他又進到微信界面,讓章曼姿快點回FO他。

方景明在旁邊刷着手機等了半天,按捺不住問:“你怎麽還不關注我?”

“……啊?”江樓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旁邊有人一直在等着。

“啊什麽啊?”方景明身為老板的尊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釁,“你還不打算加我了?”

“沒有沒有,等一下。”江樓笑了起來,“先開會吧。”

結果一場會議結束,方景明也沒等來手下編劇的關注。他納悶地撓了撓頭,正想發問,卻見江樓盯着手機的眼睛一亮,然後才轉過頭問他:“你微博叫什麽?”

方景明頗有幾分憋屈地報上名字,過了會兒再點進江樓的新賬號一看,頓時恍然大悟:“你追星至于追到這份上?”

江樓扯扯嘴角,不動聲色地把剛截的圖發了出去。

·

導演組圍在一起商量要不要多拍一組鏡頭,等待結果的章曼姿坐在一邊,看着手機裏新收到的截圖,眼睛笑得彎了起來。

幼稚,她在心裏評價了一句。

江樓新申請的微博賬號,第一個關注人是她,第一個粉絲也是她。就這麽一個來回的事,他還專程截圖保存下來,像是完成了一件頗具儀式感的大事。

同樣在一邊等場的演員看見了,好奇地湊過來問:“看什麽呢笑成這樣?”

“不告訴你。”章曼姿眨眨眼收起手機。

對方左右看看,壓低聲音問:“戀愛了?”

“很明顯嗎?”她拿過鏡子,仔細端詳着鏡中的自己,感覺還是兩只眼睛一張嘴,沒什麽區別。

“特別明顯,女人啊,談起戀愛泡出來的粉紅泡泡,藏也藏不住。”

章曼姿覺得這形容聽上去怪傻的,正想反駁一聲,江樓的下一條消息就緊随而至。

【被方總發現了。】

一辭的會議室裏,方景明張大的嘴遲遲沒有合上。

方景明最近是發現江樓有些反常,平時冷得生人勿近的模樣好像變得有了點人氣兒,再加上剛才他執意要等先回章曼姿的行為,便随口調侃道:“反正她也是單身,你如果喜歡她就大膽去追呗。”

誰知他不說還好,一說江樓嘴角的笑意就更明顯了。

方景明愣了一下,用眼神遞過去一串問號,然後再看江樓含情脈脈盯手機的模樣,頓時反應了過來。

“我靠,有你的啊。”他拍了拍腦門,死活沒想明白這兩人什麽時候勾搭到一塊兒的。

他向來知道江樓喜歡章曼姿,但作為一個不太關心員工八卦的老板,他一直以為那種喜歡只不過是出于粉絲對演員的感情,卻不曾料到原來他們早就背地裏談上了。

方景明反坐在椅子上:“那你們打算公開嗎?”

“暫時保密吧,還沒到那個時候。”江樓回答完,垂眼看見手機裏收到了一條新消息。

【這麽巧?剛才我也被同組的演員看出來了,但是我還挺高興的,感覺像偷偷秀恩愛一樣。】

江樓挑挑眉,分辨不出他是不是應該緊張一下,比如擔心被人傳出去什麽的。可是他醞釀了半天,也沒能成功感受到擔憂的成分。

與之相反,他甚至還有幾分喜悅。

就像偷偷把懷裏的盒子掀開一條縫,給人家看一看自己私藏的糖果。越想他就越開心,最後幹脆趴在桌上,用手臂擋住嘴悄悄笑了起來。

等到一個人樂夠了,他才打字回複:【我也是。】

宛若透明了一般的方景明圍觀了一會兒,覺得年輕人談戀愛果然容易掉智商。

當初剛認識的時候,江樓看上去多麽理智冷靜的一個人,現在卻跟個傻子似的,發個微信整個人都止不住的蕩漾。

·

六月下旬的某個周末,《栖息樂園》的試映會在一家電影院裏舉行。

前來觀影的人裏,除了大家的圈內好友,就屬各類媒體的代表居多。正如方景明之前預言的那樣,江樓的身份曝光之後,對他們的宣傳确實起到了正面的積極作用。

之前有幾家談不下來的影評人,居然在最後關頭都收下了邀請。盡管他們來的目的,或許不僅是觀影那麽簡單。

“剛過去那個戴眼鏡的男的,你看見沒?”試映會的簽到處,方景明躲在朋友送的花籃後面,跟江樓咬着耳朵。

江樓點頭:“是《淘戲》的作者?”

《淘戲》是圈內挺出名的一個影評號,業內出了名的不好打交道,聽說這人很有幾分文人風骨,但凡是他不喜歡的電影,投資方拿再多的錢,也沒辦法讓他為其寫一句好評。

“對。他剛跟人聊天被我聽見了,說他最近正在寫一期關于資本與電影博弈的主題,今天過來就是想看咱們這網劇究竟有多爛,”方景明啧了一聲,擠眉弄眼地說,“估計想拿你當典型,罵一罵你們這些不學無術的富二代,是怎麽拿着父母的錢來糟蹋影視市場。”

江樓不置可否。

如果是在《栖息樂園》開拍以前發生這樣的事,他或許還會為此辯解什麽。但如今電影已經全部制作完成,再過一周就要在新視傳媒的網絡平臺上播放了,那麽他就不需要再為那些誤解而多費口舌。

漂亮話說得再多再動聽,都不如作品的真實質量可靠。

半小時後,放映廳的燈光暗了下來。

一段悠揚的鋼琴曲過後,一輛公交車在晨曦中緩慢地駛向站臺。

江樓聽見身後傳來吸氣聲,知道這是大家被影片的影音質量所吸引的表現。

在如今這個動則上億投資的行業裏,《栖息樂園》投入的資金有限,但一辭映畫把錢用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方景明在開拍前力排衆議,堅持使用了電影膠片來進行拍攝。拍攝途中每一處的布景,他們都在盡可能的情況下做到了最好。而後期制作時加入的音樂,一辭也請來了專業的交響樂團和資深作曲家共同打造。

這是屬于一辭映畫的野心,他們雖然沒錢,但他們要表現出足夠的誠意。

忽明忽暗的光線從銀幕投映到江樓臉上,他微擡起頭,把自己當作一個普通的觀衆,随着電影中人物的喜怒哀樂,一起沉浸到屬于丹頂鶴和它的保護者們的故事裏。

放映廳的燈光再次亮起時,影院內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主創人員被一一叫上臺,向大家講述這部影片的創作經歷和感受。輪到江樓時,他看着臺下一雙雙眼睛,從他們的目光中看到了藏不住的意外與驚喜。

“該說的楊導和方總都說了。作為編劇,我知道這個劇本仍然有可以進步的空間,希望下次可以做到更好。”他向來不擅長和別人掏心掏肺,項目籌備過程中的種種艱難不易他也不想在這裏提。

“不過今天我們的女主角沒能到場,我想替她說一句話。”

江樓感覺到方景明在旁邊瞪他,大概是怕他突然說出什麽驚人言論。

他遞給對方一個放心的眼神,笑了笑說:“她其實當時還有別的選擇,我們是其中規模最小前途也最不明朗的一個。可她在了解我們的題材和資金困難後,答應了以最低的片酬接拍。所以各位以後不要再說她糊了接不到戲,這次純粹是她幫了我們大忙。”

臺下響起一片善意的笑聲。

江樓頓了頓,等笑聲停止後才繼續說:“保護野生動物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們普通人也很難把所有精力都投入進去。但是每個人都從力所能及的小處做起,相信今後一定會看到改善。謝謝大家。”

把話筒遞給下一位,江樓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自從章曼姿接下他們這部網劇,因此被多少人嘲笑過,他可是一五一十都記在了心裏。就連現在臺下坐着的有幾個媒體人,都親自寫過關于她的不好的報道。

他一看到那些人就來氣,所以有些話必須當着他們的面講出來才痛快。

從臺上下來後,方景明擦了把腦門上的汗,把江樓拉到一邊嘀咕:“你剛才吓死我了,還好最後圓了回來,不然我看你怎麽收場。”

“我心裏有數。”江樓淡淡地回了一句,眼角餘光裏看到散場的觀衆席上,有一個人正筆直地朝他們走來。

之前那位打算拿江樓當典型例子來嘲諷的《淘戲》作者,眼角激動的淚水都還沒來得及擦掉,就興沖沖地朝他們打起了招呼,随後沒等方景明做出官方的寒暄姿态,他便把胸口拍得直響:“明天我就把影評寫出來,等你們正式播出了我再免費寫一篇替你們宣傳。”

方景明笑得合不攏嘴,連聲說好。

那人正要再跟江樓聊幾句,一辭的一個工作人員就連聲抱歉地擠了進來。主創們上臺之前,為了避免突然有電話的情況,都把手機交給了她保管。

她從一口袋的手機裏拿出一個,沖江樓說:“剛才你媽媽一直打電話來。”

江樓心裏納悶,覺得江燕應該不會做給他發來賀電這種事。于是他接過手機,沖其他幾人點了點頭,然後走到出口處回撥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江燕的聲音在那頭響起。

“你和章曼姿,現在是什麽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媽媽:⊙▽⊙聽說你們兩個想偷偷秀恩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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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謝謝大家的關心,貓貓還在住院,希望它早點好起來!接下來都會繼續保持日更啦,麽麽噠~

☆、第 44 章

“她是我女朋友。”

江樓簡明地給出了答案。

既然江燕能這麽問,就說明她肯定從哪裏打聽到了一些消息。她向來是個精明的人,在這種時候,任何拙劣的謊言都不可能瞞得住她。

江燕笑了一聲,尚未完全康複的面部麻痹讓這聲笑像是灌進門裏的風,帶着一點蕭瑟的寒意,江樓甚至懷疑她心裏已經決定要把他們兩人秋後問斬。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江燕的情緒并沒有太大的起伏,聽完他的回答後也只是淡淡地說着:“差不多就行了,別像李謹那樣,玩小明星都玩出名了。”

江樓心中一冷,問:“什麽意思?”

“讓你玩夠了就早點分手,聽不明白?”江燕的語調拖得很慢,悠閑得如同在商量今天的晚餐要開哪瓶酒,“我上回見到蕭太太的侄女,小姑娘長得很水靈,比你小一歲……”

江樓打斷她:“我和曼姿在談戀愛。”

“我知道了,所以呢?”江燕仿佛不懂他在說什麽,滿不在乎地反問道。

旁邊有離場的觀衆經過,他們認出站在門邊打電話的人就是《栖息樂園》的編劇,紛紛沖他笑着,江樓颔首示意,接着背過身走到舞臺的樓梯邊。

放映廳的燈光都被他擋在了身後,面前只有方寸大小的一片陰影,他望向那裏一張不知道誰扔的紙屑,擡起腳尖輕輕地把它撥到了角落裏。。

江燕聽着兒子壓抑着憤怒的呼吸聲,嘴角不屑地彎了起來。

她并不讨厭章曼姿,也不讨厭她身後那個照顧過江樓幾年的家庭。但是她認為自己和那些人之間,從來不會有任何關聯。

她自認是個體諒的人,可以允許兒子犯錯,也可以允許他在外面的世界裏流連忘返。但歸根結底,這是她的兒子,無論他姓什麽,将來總是要回家裏來的。

倘若以前她還有過放棄他的想法,但通過次生病住院她發現,江樓可以擔當重任。她和丁家頌再過十幾年也該退居二線,更何況她的身體已經不允許她再常年奔波。

江燕從來都不信任職業的經理人,公司必須交給信得過的人掌管,而小女兒丁沐年紀尚幼,放眼看去只有江樓是最合适的人選。

于公于私,她都不能放任江樓娶章曼姿。那樣的女人除了能出去讓人欣賞以外,對他們家根本毫無幫助,嫁進來也只會日漸變成一朵枯萎的花。

就像從前的她自己一樣。

許久過後,江樓才重新開口:“我不會聽你們的安排。”

沒必要,他想。

這又不是幾百年前的封建社會,他的父母更不是只手遮天的舊時權貴。只要他現在能養活自己,将來他就一定能夠正大光明地把章曼姿娶回家。

他們攔不了他。

耳邊響起一陣嘆息,江燕的語氣裏帶着憐憫,她問:“你是不是認為混到現在全靠自己?”

“我知道,為了回國後能盡快找到工作,你讀書時進了許多劇組累積經驗人脈。我也知道,方景明的姐姐所在的劇組,不是第一家你上門自薦的劇組,在那之前你吃過許多閉門羹。”

“那他們為什麽會答應你呢?”

幾乎就在一瞬間,江樓感覺被人從頭到腳潑了一盆冷水,一股冰涼穿過後背抵達心髒的位置。

江燕還在繼續說着:“國內多的是剛畢業的新人編劇,方景明去院校門口兜一圈,就能拉來一幫人用。那些學生比你更了解國內市場,甚至在學校裏就和本地的影視公司合作過。”

“方景明為什麽獨獨看中了你?而又是為什麽,敢把公司第一個項目交給你做?”

“你想過沒有?”

江樓倉促地回過頭。不遠處的燈光之下,被其他人圍住的方景明正眯起眼睛笑得前俯後仰。他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背抵着牆,反複深呼吸幾次後,摁下早已結束通話的手機。

他從通訊錄裏找出方景明的手機號,在上面打出了一個問題。

然後江樓擡起頭,看見摸出手機的方景明臉色一僵,緊接着心虛地四處張望,顯然是在尋找他的身影。

江樓轉過身,拉開安全通道的門走了出去。

尚未變暗的手機屏幕上,一條消息靜靜地躺在對話框裏。

【我能進一辭是因為家裏的關系嗎?】

·

影視城一處仿民國建築的樓頂,章曼姿按住砰砰直跳的心髒,任由工作人員幫她把安全扣系上。

馬上要拍的這一出戲,她飾演的女主角在交換情報時被人發現,她得從天窗爬上屋頂,狂奔一段距離後,再從屋頂跳到低處的屋檐上。

恐高帶來的恐懼無論如何也無法克服,章曼姿感覺自己的小腿已經提前開始顫抖,她緊緊地扒着天窗的邊緣,努力把注意力都放在聽覺上。

寧如慧正站在天窗下的閣樓裏給她說戲:“這個角色本身也不擅長打鬥,所以這一段不用演,把真實的反應表現出來就可以。咱們争取一條過。”

章曼姿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連脖子都不敢往樓下轉動分毫:“行。”

哪怕就一個字,她都發現自己說出來的話是帶着顫音的。

見狀,安如慧皺起眉:“實在不行就用替身,但是效果會大打折扣,我還是希望你能自己上。”說着她往旁邊招了招手,“臉上出汗了,給她補補妝。”

化妝師的粉撲輕輕地落在臉上,章曼姿依舊感覺自己全身僵硬得跟木頭似的。她看着還在做最後調整的燈光師,轉頭問導演:“我、我能打個電話嗎?”

“行吧,誰能鼓勵你,你就找誰。”寧如慧是經驗豐富的導演,知道有恐高症的演員在這種時候不能催,越催他們就會越緊張。

汪茜連忙把手機遞過來,章曼姿哆嗦着手按下江樓的號碼,結果直接聽到了關機的提示音。

她愣愣地确認過號碼再重撥一次,電話也依舊沒能接通。

呆滞着把手機塞給汪茜,章曼姿半蹲在天窗邊上,心想這下只能靠自己了。她從助理的衣兜裏摸出一顆奶糖塞進嘴裏,舌尖嘗到的濃郁的甜味讓她的心情稍微平複了一點。

然而也只有一點。

眼看着等在一邊的替身已經換好服裝,随時準備等她開口說不行就代她上陣,章曼姿心裏更加焦急起來。

手機震動的聲音響起,汪茜把手裏兩個手機來回看了一眼,便拿出她自己的那一部,走到一邊去接電話。

章曼姿盡力保持着呼吸均勻的節奏,回想自己以前在高處拍過的幾場戲。

沒事沒事,劇組向來很重視安全,以前拍戲不也都平安度過了嗎?她一邊絮絮叨叨地默念着心靈雞湯,一邊聽到汪茜在旁邊詫異地問了句“怎麽這樣?”。

章曼姿好不容易才湊出來的勇氣,差點被小助理一嗓子給吼沒了。她歪過腦袋看着汪茜,對方正要躲閃她的視線,就被她一個眼神給制止了。

“出什麽事了?”章曼姿問,她迫切需要一點別的信息來轉移注意力。

汪茜支支吾吾地走到面前,湊到她耳邊說:“之前談好的冬季封面,雜志社決定換人了。”

“……理由呢?”

“說你人氣不夠,但頂替你的演員是個文藝片專業戶,比你小衆多啦。”汪茜噘着嘴小聲嘟哝,“他們家向來是看藝人的資歷和觀衆好感度的,這絕對是個借口。”

連入行不久的汪茜都能覺察出不對勁,更何況是在圈子裏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的章曼姿。她只要稍一琢磨,就能猜到頂替她上封面的那位,說不定也是臨危受命。

這應該是有人看她不順眼,故意要換掉她。

可章曼姿想來想去,都猜不到她到底無意中得罪過哪路神仙。自從出道以來,她對外的形象一直保持着得很好,唯二和她有過矛盾的,除了搶她前男友的韋逸如,就是發她醜照的藍晴。

可這兩個人都沒那麽大的本事。

“雜志那邊是咬死不給真正的理由?”她擡起眼問。

汪茜氣得牙癢:“這叫什麽事啊。因為這個封面,陳哥還推了別的工作呢,現在他們倒好,說放鴿子就放鴿子,把咱們當什麽?”

比起義憤填膺的小助理,章曼姿內心反倒平靜許多。

他們這一行表面上看起來風光,其實不少辛酸都只能自己咽下去,甚至有人還遇到過已經進組拍戲了,卻被無情地踢出劇組的事。

和那些人相比,章曼姿要幸運得多。

可這并不代表她就能服氣。

原本因為緊張不安而跳得飛快的心髒,像是被注入了一針興奮劑,湧出了熊熊鬥志。章曼姿一咬牙,撐着窗框站起身,拉了拉衣服裏藏着的安全繩,确認它們足夠結實後,向寧如慧點了點頭。

一切準備就緒,章曼姿雙腳踩着屋頂的瓦片,聽到它們發出脆弱的聲響,等場記板應聲落下,她腳下像是生了風一般,往前沖了出去。

坐在監視器後的寧如慧雙手抱懷,看着章曼姿跑到屋頂盡頭後停了不到一秒,然後雙眼一閉翻身往下跳去。

早已等在那裏的工作人員伸手抱住她。

同樣坐在一邊的制片人問:“這條能過嗎?她的情緒好像跟劇本裏的不太一樣。”

“是啊,像是跟誰有仇似的。”寧如慧思考一會兒,做出了決定,“但換一種演繹方式效果也很好,過吧。”

·

章曼姿一路腿軟地回到了酒店,然後就癱在床上一動不動。

演員借助外在的事物來引導情緒是常見的事,她今天憑着那一股不服氣成功拍完了高空戲,現在卻怎麽都提不起勁了。

一閉上眼,腳下一米開外的地方,就是屋頂的邊緣。

“這毛病能不能好了。”她翻了個身,沮喪地戳着床頭櫃抽屜上的把手,有心想跟人撒嬌尋求安慰,又想起回來後撥過幾次江樓的電話都是關機。

最關鍵的時候人居然消失了。一想到這裏,她就反應過來了一絲不對勁。

江樓平時睡覺都會開着手機,長時間的聯系不上實在是十分異常。而她被人換掉封面的事也發生在今天……

如果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聯?

章曼姿猛地坐起來,結果一下子起得太猛,大腦缺氧似的讓她感到一陣頭暈眼花,她這才意識到外面天已經黑了,而她回酒店的路上,好像跟汪茜提過一句不想吃晚飯。

估計是餓了,她摸了摸肚子,正要下床去找點吃的,手機屏幕上就出現了一個陌生號碼。

章曼姿遲疑幾秒,還是接了起來。

“你酒店的房間窗戶,是朝哪個方向?”陌生的手機裏傳來熟悉的聲音。

章曼姿沒懂江樓這是玩的哪招,決定先發制人地問:“你今天怎麽一直關機?”

“朝哪邊?”

“花園。……你該不會?”

“哦,那正好。”細聽之下,江樓的聲音确實是在空曠的室外,他輕聲笑了笑,接着說,“你把窗簾打開,往花園外面那條路看。”

章曼姿跳下床,連拖鞋都沒來得穿就跑到了窗邊。她一把拉開窗簾,按照江樓所指的方向望過去。

夜幕初臨,路燈的光線還不夠明亮。

但她一眼就看見了站在路燈下的江樓。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避免方總被大家批評,先提前預告,不是他去告密噠_(:з」∠)_

☆、第 45 章

從酒店高樓往下望去,章曼姿感覺兩條腿又開始軟。

她拉過一把椅子在窗邊坐下,眯起眼又仔細看了一會兒,确認路燈下那個人影确實是江樓。第一眼見到他時,章曼姿以為這是他新想出來的玩浪漫方式,可結合之前種種跡象,她又改變了想法。

“今天的試映會不順利?”她猜測着問。

“挺順利的。”江樓站在路邊跟她對話。

花園外的這條路是主幹道,來來往往的汽車尾氣卷起一陣陣灰塵和熱浪,混着白日的餘溫一起籠罩在四周。

潮濕而悶熱的空氣容易讓人喘不過氣,江樓椅靠着電線杆,單手握住剛才在路邊買的冰咖啡。易拉罐上的水珠早已濕透掌心,他扣住拉環往回一用力,拉環應聲被扯開。

入口的冰爽讓他的喉嚨得到了一點滋潤,他擡起頭望着酒店的方向,那麽多扇窗戶,他一時竟看不到章曼姿正躲在哪一扇後面。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麽,章曼姿說:“十七樓,我也不知道是第幾扇窗,你找找看。”

那邊沉默了幾秒,接着江樓笑了一聲:“看見你了。”

這是一種相當奇妙的感覺。

隔了那麽遠的距離,彼此都只能依靠大致的輪廓來分辨對方的身份,但他們都知道,對方正在看着自己。

遙遠的兩兩相望了一會兒後,章曼姿看見江樓走了幾步,好像是把什麽東西扔進了垃圾桶裏,根據剛才耳邊響起的喝水的聲音,她判斷出應該是飲料瓶或易拉罐一類的東西。

然後她聽見江樓說:“那我回去了。”

章曼姿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千裏迢迢跑過來,只看這麽一眼就走了?”

“我看了好多眼。”江樓糾正她的用詞,心想不能再繼續逗留下去了,不然他會忍不住提出想上樓去見她的要求。

但不能這麽做。她明天還要工作,不能讓她分神來處理自己那些錯綜複雜的小情緒。而且去機場的路上,方景明給他打過好多電話,他肯定有話想說。

雖然江樓在路上就煩得直接選擇了關機,可他知道無論結果是好是壞,他都要回去談一次。

逃避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就像一個風塵仆仆的信徒,一路跋山涉水地趕到這裏,只要能遠遠地看看她,心裏就生起了無限的勇氣。

誰知章曼姿卻動了氣,她頂着恐高症的不安在窗邊陪他待了那麽久,可不是想最後一頭霧水地再拉上窗簾。

“站住,我讓茜茜下去接你。”說完她又嫌這句話講得太直接,于是補充了一句,“你那個樂高一直沒拼好,擺在那裏看着心煩,上來拼完再走。”

不由分說地挂斷電話,章曼姿去敲了汪茜的房門,把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了小助理。

然後她回到自己房間,把放進櫃子的樂高零件全拿出來攤在桌上,接着又嫌不夠似的,故意把它們打散得更亂。

半小時後,外面才響起了敲門聲。

章曼姿一打開房門就樂了。汪茜估計是怕被人拍到,不知道從哪兒給江樓找了頂帽子戴上,還讓他手裏拎了一袋的盒飯,把他僞裝成了一個送外賣的。

汪茜很有眼力地表示:“那我就先撤了哈。”

“謝謝啦。”章曼姿笑着揮揮手,眼見她幾步竄到回自己的房間,才收回目光打量着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江樓。

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他的眼睛,章曼姿只能看見他高挺的鼻梁下抿緊的嘴角。

江樓把僞裝道具從左手換到右手,不自然地把帽檐再往下壓了一點。

章曼姿斜靠着門,揚揚下巴指着客廳的飯桌:“放那兒吧。”

“嗯。”

一看他當真一副“我只是來送外賣”的模樣,章曼姿就忍不住笑出了聲,她一把拉住他往房間裏帶,等門一關上,就把他腦袋上的帽子摘了下來。

被帽子壓亂的頭發軟軟地搭着,江樓局促的目光一時不該往哪兒放——他被章曼姿圈在門邊走不了。

章曼姿揚起頭,雙手一左一右地按在門上:“你怎麽回事?沒來的時候天天喊着想見我,真見了面又躲躲藏藏的。”

說完她還在門上拍了一下,令江樓懷疑她要不是受身高差異的限制,估計是想在這裏演一個霸道總裁的壁咚。

“……你別這樣。”江樓想擡手整理頭發,可又不敢随便亂動。他們隔得太近,他的手恐怕擡到一半,就會先碰到她的身體。

“我怎樣?”章曼姿得寸進尺地往前半步,“一下午都不開機,你還沒給我解釋呢。說清楚了才放開你。”

一說到這裏,她就想起關鍵時候聽到的那聲“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幹脆伸手在江樓的胸膛上輕點着數落道:“知不知道我下午在房頂上拍戲?想打個電話跟你要安慰呢,你倒好,幾個小時都找不到人。”

江樓垂下眼:“對不起。”

一低頭,他就看見章曼姿近在咫尺的鼻尖,因為正在埋怨他,所以她說話時會皺起鼻子,連帶着整張臉的表情都變得憤懑起來。

還怪可愛的,他鬼使神差地想着。

“對不起有什麽用?嘴上說想我,我看你根本就不想。”章曼姿心裏裝着疑問,本來打算借題發揮讓他把藏着的心事原原本本地講出來,結果誰知江樓卻嘆了口氣。

“誰說的?”

章曼姿一愣,然後就感覺肩膀被人按住,緊接着被男人的力量帶着轉了個圈。背抵着江樓剛靠過的門,她正想“這小子要造反不成”,江樓就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有多想她。

一個炙熱的吻不容拒絕地落了下來。

似乎是要證明分開後他到底積累了多少想念,江樓緊緊地把她壓在門上,顫抖的雙手像是要把她的骨頭都揉進自己身體裏一樣,舌尖長驅直入地在她的唇齒間來回掃了一遍。

章曼姿心裏咯噔一響,覺得自己可能不小心捅了馬蜂窩。

今天的江樓有些反常,他好像不願意再做一個被教導的學生,拿着自己從章曼姿那裏學來的一點皮毛知識,就迫不及待地想在她身上完整地演示一遍。

等到兩人的呼吸都開始急促時,江樓才總算停了下來。

他的眼眶中泛起激情之後的紅,沉重的呼吸聲令章曼姿想起森林裏的野獸,充滿了侵略而蠻橫的氣息。

“知道我有多想你了嗎?”江樓還記着剛才她那句話,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知道了。”章曼姿舔了舔嘴角,想把被他拉下來的領口給理一理。

不料下一秒,江樓就彎下腰,把頭埋在了她的肩窩,如果她沒有記錯,他還用臉在她肩上蹭了幾下。

章曼姿被他這突然霸道又突然撒嬌的前後反差給徹底弄懵了,猶豫片刻後,才擡起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到底怎麽啦?”

江樓沙啞着嗓:“我媽知道了。”

右手在空中停了一下才重新落下,章曼姿想起那個離她而去的雜志封面,細細地思索着那家雜志背後的股東們,到底有沒有哪家跟江燕有關。

見她不說話,江樓悶悶地哼了一聲,問:“你害怕嗎?”

“有什麽好怕的,反正早晚有一天會讓他們知道。”章曼姿笑了起來,她是真的不怕,就算這次雜志換人是因為江燕從中作梗,那大不了今後她不跟這家打交道就是了。

圈子裏每天都有數不清的機會,她只要能夠把握得住,就不用在意這一點損失。

“可是我有點怕。”出乎意料,江樓說出了一句示弱的話。

章曼姿擰緊眉,手掌觸碰到的脊背在微微地顫抖。不可能,她不由自主地想着,如果江樓是這麽容易就退怯的人,那他不可能堅持到現在。

“我一直以為,能進一辭憑的是自己的本事。”江樓低聲說着,壓抑的聲調裏透露出隐約的不甘,“可是今天才知道,原來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被他們看在眼裏。可是他們什麽也沒說,就只是看着。直到我當真認為自己能夠獨當一面的時候,才告訴我真相。”

“如果我其實沒有那麽優秀,你會不會……就不喜歡我了?”

章曼姿眨眨眼,等他把最後一個字說完後,才推了推江樓讓他站直。她不可思議地望着他的眼睛,看他像只剛從水裏爬起來的小狗一樣,狼狽又委屈地站在自己面前。

“去把樂高拼好。”她擡手指着房間裏的桌子。

江樓躊躇着過去坐下,不聲不響地開始整理被她故意打亂的零件。章曼姿坐在他旁邊,趴在桌上看他嚴肅得像是在組裝最精密的儀器。

“《栖息樂園》的劇本,是你一個人寫的嗎?”

江樓不解地看她一眼,點了點頭。

“那今天試映會大家的反響好嗎?”

“反響很好,可那有其他人的功勞在。”江樓撇了撇嘴,“特別是你演得很好。”

到這種時候還不忘吹捧她,章曼姿聽得想笑,她歪過腦袋看着他問:“你要不要聽聽我的經驗?”

“演員的臺詞不好,可以請配音演員。演員的演技不好,通過剪輯也能美化不少。我們做演員的,只要不是木得一竅不通,其實有許多地方都可以藏拙。”

“但是劇本不行,寫得爛就是寫得爛,它是一部作品的骨架。如果骨架出了問題,加在外面的那些血肉再豐滿都沒用。”

江樓指尖一顫,懷疑地和她對視。

章曼姿握住他的手:“我會接《栖息樂園》,不僅僅是想支持你那麽簡單。你還記得嗎?那時候我并不知道你已經改了姓,所以編劇的名字對我來說沒有造成影響。”

“我從一開始,看中的就是《栖息樂園》的劇本質量。你就算不相信自己,也不能不相信我。”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為什麽以為接下來會開虐?真是一群天真的小可愛。

☆、第 46 章

許久之後,江樓放下零件,回握住了她的手。

“我媽是個很固執也很有掌控欲的人,所以可能今後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能帶你回去見他們,你不介意嗎?”

“多長?會有十年那麽長嗎?”章曼姿眼睛笑得彎彎的,“就算真要十年我也不在乎。前十年你是一個人走過來的,後面的有我陪着,肯定會比以前輕松。”

江樓跟着笑了起來,之前始終彌漫在心頭的烏雲被她的笑容輕輕地吹散。

“再說了,我也不是那麽需要他們的認可。不能帶我回家就不回呗,我可以帶你回我家,反正我爸媽挺喜歡你的。”

“之前我媽還說呢,當年我被你們騙得恨不得戶口都上到章家去。”江樓想起他媽說過的話,恍惚間覺得江燕說不定有預言家的才能,十年前就預料到将來可能真的會有這麽一天。

如果真成了,那他這算是入贅嗎?

腦子裏沒來由的飄過一個陌生的詞彙,江樓心神一動,手上也不自覺地開始揉捏起章曼姿的手指。她的十指纖長,骨節微微凸起,沒有書上描寫的柔若無骨那麽柔軟,可是卻足夠溫暖。

指尖傳來的觸感令章曼姿難得有些羞澀:“摸夠了就停下來。”

“不夠。”

“我全身上下最不滿意的就是手啦,別老盯着看。”章曼姿嘟哝了一句,她的手形狀雖然長得好,可是耐不住她從小到大養成的壞毛病,經常反複擦洗之下難免不夠細嫩。

江樓疑惑地眨眨眼,只覺得章曼姿哪裏都好,這雙手他也十分喜歡。

“每次拍護膚品廣告之前,我都得突擊做手部保養。單獨拿出來看還行,但跟別人一比就差遠啦,以後你比過就知道了。”

江樓一愣,扯扯嘴角放開了她。

章曼姿還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以為他只是要繼續拼樂高,便接着說:“你難道沒發現嗎?其他女演員的手,随時都是嫩滑細膩的,摸起來像在摸一塊玉一樣。”

“我去哪兒摸別人的手?”江樓被她氣得哭笑不得,用力地把一顆軸套壓緊,“我媽的,還是我妹妹的?”

“……握手也算。”章曼姿氣焰頓時矮了一半,好不容易才想出一個說法。

“握一下就放開的事,誰還拉着不放呢?”把剛組裝好的屋頂按在之前完成的牆體上,江樓淡淡地瞥向章曼姿,見她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這才想了想說,“不過你一緊張就洗東西的習慣是不好,以後換個別的解壓方式吧。”

“換什麽?”

江樓一時也想不出來,他本來想說以後緊張就抱抱他,可這種方式未免太不現實,畢竟他們不可能随時随地都在一起。

于是他只好轉而說起了別的:“每次裝威亞線的時候,都會有專業的特技公司到場。相同的事他們每年會做幾百次,完成之後劇組的人也會再三檢查。”

“我之前跟組時參與過幾次,大家對在高處拍戲都很重視,工作時的态度也很謹慎。你仔細看過拉威亞繩的人沒有?每個人力氣都特別大,就算不小心摔下來,他們都會及時拉住。”

“安全繩和卡扣也會有專人盯着,誰要是不小心踩上幾腳,那根繩子就會立刻被撤下來換新的。”

章曼姿安靜地聽他說着,發現這好像是江樓在安慰她。

“可是該怕的時候,還是會怕呀?”

“嗯,我知道。”江樓撿起桌上最後一塊零件裝上,把完成了的小房子推到她前面,“怕的時候可以打電話給我,以後我不會再關機了,但我就是需要讓你明白,拍戲的時候你一定是安全的。”

這是他以前跟組時得出的經驗,就像章曼姿會判斷劇本質量一樣,他的經驗是清楚不少演員并不會去關注的工作流程。

有時候人的恐懼往往來源于不夠了解,一旦他們知道與自己的性命息息相關的保護道具,在其他人手裏同樣被重視地對待,或許心裏會更有底一些。

回想起下午從樓上跳下時,身後威嚴繩瞬間被收緊的感覺,章曼姿想江樓說的沒有錯。害怕沒有關系,只要結果是安全的,那就沒有問題。

她笑了笑,把拼裝完成的樂高拿在手裏端詳。

最底層黃色的方塊是沙灘的模樣,上面是一幢灰瓦綠牆的海濱小屋,幾只海鷗或是立在屋頂,或是站在欄杆上,看上去惬意極了。

“門可以打開。”江樓在一旁提醒她。

她好奇地輕輕拉開門把,一件件小巧的家具映入眼簾,溫馨的氛圍撲面而來。

“以後可以在裏面裝上燈,放在房間裏會很好看。”江樓看她睜大眼睛,因為新奇而不停地把樂高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研究,決定等裝燈的時候,一定要手把手地教她。

章曼姿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樂高從零件到整體的演化過程。她戳了戳沙灘上站着的一男一女,挑起眉問:“你買它的時候,心裏想的是什麽?”

江樓眨了眨眼,嘴角露出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笑容。

“小小年紀,腦子裏想的還挺多的嘛。”章曼姿打趣地笑他。

“也不是太多,裝的全是你。”他指了指腦袋,知道樂高拼完了就到了該告別的時候。

雖然按照他原本的打算,等這個樂高完成的時候,他們應該會有一次美妙的溝通,可眼下顯然不是合适的時機。

見他拿出手機開始訂機票,章曼姿笑着問:“這就走啦?”

江樓擡起頭,把她垂落的發絲挽到耳後,想了想又湊上前親吻過她的額頭:“嗯,我回去跟方總談一談。”

“下次見面可就是秋天了哦。”偏偏她還不安分地刺激他。

江樓眸色一深,手指伸進她的頭發裏胡亂地揉了一把:“先欠着,下次連本帶利拿回來。”

·

淩晨時分,一辭映畫的會議室裏還亮着燈。

營銷組的同事戰戰兢兢地聽着方景明安排接下來的工作,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不知所措。

今天《栖息樂園》的試映反響極好,本來應該是大肆慶祝的時候,結果中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的編劇找不到人,他們的老板一直在發脾氣。

“今天試映會的禮品是誰負責的?”方景明瞪向顫巍巍舉手的員工,一拍桌子怒吼道,“那丹頂鶴模型是你自己在家用泥巴捏的嗎?”

員工無奈地申辯:“方總,預算不夠啊。”

“預算不夠你不會換別的?非得送模型?拿不出好的不如沒有,你腦子長來幹嘛的?”方景明吼得嗓子冒煙,端起水杯灌下幾口,只能郁悶地擺手,“算了,過都過了。這周六就要上架了,周四之前每人交五篇通稿上來。”

會議室裏響起議論聲,方景明瞪眼:“交不出來?交不出來就給我……”

想了一下,他還是把那個“滾”字給咽了回去。

仔細想想這幫營銷也挺無辜的,雖然工作上是有不少瑕疵,但也沒差到必須得大半夜留在這裏被他罵的地步。

他其實是在遷怒。

今天江樓發了那條信息後,人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手機也直接關了機,俨然一副要“離司出走”的架勢。

方景明也是有脾氣的人,他一開始想有本事江樓永遠別回一辭,可後來再一想,覺得這事能被江樓知道,肯定是有人走漏了風聲。

安排江樓進一辭的事只有幾個人知道,他把嫌疑人物挨個捋了一遍,認定最有可能把這事說出來的,其實還是江燕本人。

他知道江樓和家裏關系不親近,但他向來不愛過問員工的私事,但他們的家裏長短影響到了他的公司,這就讓方景明感覺像是被人當一顆棋給利用了一樣。

越想他就越窩火,往旁邊掃了一眼,看到禮品袋裏拆出來的歪嘴斜眼的丹頂鶴模型,差點一口氣沒提得上來。

他正琢磨着是不是得讓人去藥店買點速效救心丸,會議室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

營銷組的人齊齊回頭,跟看到救星一般感激地望向終于出現的江樓。

江樓站在門邊,擡手在門上敲了一下,問:“方總有時間嗎?”

“……散會吧。”方景明的正事其實早就說完了,他揮揮手把提心吊膽了一整晚的營銷們放了出去,拉開椅子坐下來看着這個給他立下大功又讓他差點氣吐血的編劇。

江樓走近了些,看到他杯裏的水已經喝光,便主動幫他去飲水機接滿,然後才在他身邊坐下。

方景明板着臉,思考該用哪句話當開場白。

誰知江樓卻先斂下眉目,态度極其端正地先說了一句:“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鬧完別扭的江樓同學要準備反擊啦(っ·ω·c)

☆、第 47 章

“你今天去哪兒了?”方景明端起水杯,神色尴尬。

認識一年多以來,他對江樓的脾氣略有了解。這人生氣時不會跟人吵架,更不會發展到動手,只會冷着一張臉不理人,一副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樣子。

所以不管江樓此刻坐在會議室裏的心情如何,當他從試映會現場離開的那一刻,心裏肯定是存着分道揚镳的想法。

江樓拿起桌上那只丹頂鶴模型笑了笑:“見女朋友去了。”

“……告狀啊?”方景明有幾分心虛,覺得這事其實不宜對外張揚,但轉念一想,人家情侶之間說說老板的壞話,好像也是人之常情。

江樓看他一眼沒說話。

方景明反應過來:“哦,尋求開解是吧。”

雖然不清楚兩人聊過些什麽,但至少從目前看來效果是好的。否則江樓不會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裏,表現出想聊一聊的意願。

“我家裏是什麽時候參與進來的?”開場的話說得差不多了,江樓便問起了正事。

方景明摸摸鼻子:“很早了,你第一次給我姐的劇組申請去幫忙,湊巧簡歷放在那兒被認識你媽的人看見了。”

“後來你快畢業那會兒,你媽的秘書請我和跟我姐吃了頓飯,我們就把這事給定了下來。交換條件是方景瀾前年有一部電影,燕合投了一筆錢。”

江樓揉了揉眉心。

他想起入職前和方景明見面時,面試的過程十分順利,導致許多他準備的許多東西都沒用得上。那時他以為一辭映畫是家剛創業的影視公司,開不了太高的薪水也做不出前途光明的保證,所以才會在招聘時表現得比較寬容。

現在想來,那次面試只有他一個人當了真,對方景明而言只不過是走一個過場而已。

“給《栖息樂園》立項也是我媽的主意嗎?”一辭的編劇還有其他兩位,公司第一部作品選用了他的劇本,當初的榮幸如今也變得可疑起來。

“這倒不是。”方景明搖頭否認,“本來我們是打算任你自生自滅,等你哪天受不了就自己回去了。結果沒想到你交出來的劇本居然能用。”

江樓一時啞然。

剛進公司時一辭接過兩個甲方委托的劇本項目,可是方景明都沒有帶上他。那會兒他只當是自己能力不夠,每天憋着一股勁在家琢磨劇本。沒想到當時他們打的主意,是看他什麽時候待不住了就自行離開?

他不禁扯了下嘴角,懷疑展現給江燕的決心還不夠,否則她怎麽會以為在公司不受重視,自己就會乖乖收拾包袱回家去。

前因交待清楚後,方景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問:“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你如果現在想走,我攔是攔不住的。只不過我還是勸你冷靜下來再做決定,畢竟剛拍完一部就走,對你對公司都不好,是吧。”

他這句話裏加了點暗示的意思。

沒辦法,他開公司是為了做生意賺錢,能用的員工他一個也不想放過。

“誰說我要走了?”江樓挑眉問道。

方景明放下水杯,意外地看着他。

“九月份李謹的劇本寫完,我就回來繼續幹活。不過正好到時候今年的合約也到期了,我想重新簽一份合同。”

“怎麽簽?”

“提高編劇的分成,另外我不接公司安排的項目,只做自己的。如果成本太高公司吃不下來,我出去拉投資找人合拍。”

他談這些條件時,态度好像換了個人。

仿佛不是以一個員工的身份和老板要求提高待遇,而是西裝革履地坐在談判桌前,和勢均力敵的合作方商讨經營方案。

方景明咧了咧嘴,露出兩排大白牙:“你不僅要錢,還要名,是嗎?”

做編輯的自然都想有自己的獨立作品,但現實往往沒那麽如意。像一辭映畫這樣的小公司,也會接一些其他公司委托的劇本。

雖然同樣能夠署名,但委托創作和獨立創作出來的劇本,對編劇本人的增益大不相同。

見江樓颔首承認,方景明在心裏估算了一下,問:“你才剛入行,談這樣的條件會不會太過了點?”

“可我能幫你賺錢。”

方景明沒作聲。

當初內部試映會的時候,新視傳媒的負責人也有到場。看完粗剪的片子,他們就立刻決定要追加對一辭映畫的投資。

更別提今天試映會結束之後,他能從周圍人的反應看出,《栖息樂園》絕對能讓他賺上一大筆。

他原本以為江樓在知道自己進公司的真相後,肯定會一氣之下辭職不幹了。所以剛才在談話時,他心裏是有點慌的。

編劇這一行混出頭很難,但只要有了一部代表作,就會迅速引起業內的關注。這年頭優秀的演員不少,但出彩的劇本卻不多。當初他也是看準這一點,才決定一辭映畫的重點要放在劇本上。

可是江樓居然願意留下來,公司裏第一個打出名氣的編劇沒有流失,只不過想要獨立創作的權利和多一點點的分紅,這個結果對他而言,其實是很劃算的一筆買賣。

最終他斟酌着說:“反正周末片子就上了,如果達到預期效果,就按你說的簽。”

·

周六傍晚,章曼姿所在的海濱城市迎來了一場臺風。

狂風呼嘯着從影視城上空襲過,《滬城舊事》劇組搭建的室外布景被暴雨沖刷得只剩下孤零零的框架還堅強地立在原地。

如此惡劣的天氣條件之下,不僅外景戲拍不了,就連棚內的戲也進行不下去。

寧如慧拍片是要求現場收音的,可外面風雨交加得棚裏人說話都要提高音量,現場環境實在滿足不了她的要求。

制片人站在門邊看外面的積水:“今天先放假吧。棚裏到處都是電線,水漫進來就危險了。”

一路踩着沒過腳踝的積水上了車,章曼姿終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她興奮地拍拍汪燕的肩:“放假哎!正好可以在酒店裏看劇!”

“知道啦知道啦,你從早上起來就一直在念叨。”汪茜哭笑不得地讓她坐好,覺得老板自從談了戀愛以後,就越來越不穩重了。

《栖息樂園》要晚上八點才正式在新視的平臺上架,一回到酒店,章曼姿迫不及待地将被雨水澆濕的衣服脫了下來,然後用軍訓時才有的速度迅速洗了個戰鬥澡。

濕噠噠的頭發還沒吹幹,她就忙着把提前買來的微型投影儀從快遞盒裏拆出來連上筆記本電腦,然後才在汪茜的再三催促之下去吹頭發。

所有的準備工作完成後,時鐘也才走到七點半。

章曼姿舍不得從電腦前離開,幹脆打開新視的網站,先刷起了《栖息樂園》的主創采訪視頻。

采訪視頻分了好幾個部分,她直接跳到了編劇那一段。

江樓前段時間意外成為網紅的效應,在視頻的彈幕數量裏展露無遺。

她喜滋滋地看着那些被她的男朋友帥得嗷嗷直叫的文字,一字一句地記下來,打算今後江樓如果不小心惹到她,就拿這些話出來嘲笑他一番。

視頻裏的江樓穿着一件白襯衫,一絲不茍地把扣子系到了最上一顆。随着他說話時喉結的滾動,章曼姿又開始嫌那些彈幕擋視線,正準備索性屏蔽它們時,江樓在屏幕裏忽然望向了鏡頭。

從這個角度看上去,就像是他在看自己一樣。

不幸的是,和她有同樣想法的人也有不少。彈幕上紛紛喊着“小哥哥在看我!”,章曼姿越看越不服氣,雙手放到鍵盤上,噼裏啪啦打下一行字。

【明明是在看我,因為我是他的女朋友。】

汪茜一擡頭,正好瞅見被投影到牆上的那一行彈幕,感覺突然有點飽,估計是被狗糧給撐的。

發完那條只有她自己才能懂的炫耀彈幕,章曼姿拿出手機,想問問江樓在幹嘛。如果他閑着沒事的話,他們說不定可以一邊視頻一邊看劇。

誰知江樓卻很快回複道:【稍微晚一點,我這會兒有事。】

放下手機,江樓看向坐在他對面的丁家頌。

這是一家位于機場的咖啡店,丁家頌今天剛結束了在國外的公事,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飛來與江樓見面。

鋼琴聲輕柔的伴奏下,丁家頌雙手抱懷,謹慎地說:“郵件我看過了,你認為我會答應嗎?”

“會。因為我不是你的兒子,丁沐才是你的親生女兒。”江樓淡淡地笑了一下,毫不避諱地提及兩人之間并不親密的關系,“所以我不參與燕合的事務,就不會分走你和沐沐的利益。”

“丁叔叔,我們都可以各取所需。請你考慮一下,跟我合作吧。”

☆、第 48 章

“如果只是想脫離控制,根本不需要這麽大費周章。你可以制造機會讓她明白,上次發布會的成功只是運氣而已。”

将碟中的方糖盡數加進咖啡裏,丁家頌提出另一個方法:“讓她知道你不是合格的繼承人選,她自然就不會再想拉你入夥。”

江樓搖了搖頭:“小的時候,我家裏養了許多條狗。其中一條雪納瑞是我媽媽最喜歡的,出去和人喝下午茶都會帶着。可有一次它不小心摔斷了腿,治好後走路就一瘸一拐。”

“可她再也沒帶它出去過,也沒有抛棄它。她說總歸是自己家的狗,只要不發瘋不咬人,養在家裏就行了,養一輩子都行。”

江燕是個愛面子的人,連上次祁海科諷刺她一句沒教好兒子,她都會立刻想給江樓換份更好的工作。如果江樓真的是個廢物,那他同樣不可能獲得想要的自由。

丁家頌若有所思地端起咖啡杯,借着杯沿的遮擋偷偷觀察着對面的年輕人。

他對江樓除了逢年過節時見上一面以外,很少有機會單獨相處。上一次他們面對面交談,還是在江燕住院的時候。

所以雖然名義上是一家人,可他并不了解江樓的為人。

此時出現在他面前的江樓,身上穿着款式簡潔的T恤,除了一塊腕表以外沒有其他多餘的搭配。這很符合他一直以來給人的印象,幹淨清冷,時刻保持着得體的模樣。

可是……

他卻想做一條不受控制的瘋狗。

“從我的立場來說,自然希望等沐沐長大了,公司能由她全權接手。可雖然江燕關心你的方式雖然偏激了些,但你也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丁家頌問服務員多要了一點方糖,然後委婉地勸道。

不料江樓嘴角揚起諷刺的笑容:“你心裏并不是這麽想的。否則你沒必要急着提醒她,讓她發現我和曼姿的關系值得深思,不是嗎?”

丁家頌和藹地笑着,像是想不明白似的發問:“章曼姿?你和她合作拍戲,家裏很早就知道。”

“我是說曼姿幫我媽找醫生的事。”江樓氣定神閑地靠着椅背,看到對方臉上出現了一秒的僵硬。

這幾天他想了很久,也沒明白到底是哪裏走漏了風聲。

直到昨天他抱着試一試的想法,聯系上了江燕的主治醫生黎醫生,方才得知前段時間江燕出院後,就請了他吃飯答謝。

好巧不巧,提供老專家聯系方式的那位醫生當時過來出差參加醫學研讨會議,不想獨自居功的黎醫生便把對方也叫上了。席間他們不可避免地談起事情的經過,章曼姿的名字就這麽被說了出來。

“我猜是孫秘書告訴你,在醫院那段時間,我經常和人打電話?所以當你知道老專家是曼姿在中間做聯系人後,你就意識到我們之間的關系很密切。”

中學時江樓三天兩頭跑去章家的事,這些年江燕沒少念叨。她的丈夫會知道一點過往,自然也不奇怪。

兩相結合之下,一個原本可以當作朋友間互相幫忙的小插曲,卻被丁家頌在飯局上刻意提起。據黎醫生說,那頓飯吃到最後,江燕的臉色十分難看。

江樓看向丁家頌:“丁叔叔,你還是不夠了解我媽。知道我和曼姿在談戀愛以後,她并不會對我感到失望,反而會變本加厲地想把我控制在手裏,恨不得能把我跟周圍的一切關聯全部斬斷,以為這樣我就會孤立無援地回去聽她的安排。”

丁家頌的眉頭微微皺起,感覺自己似乎辦了件弄巧成拙的事。

“是我失策了。”他無奈地笑了笑,“但你真舍得把好處拱手讓出來?”如果郵件裏的計劃進行得足夠順利,今後江樓要是想回燕合,恐怕都不會再有機會。

江樓把自己這邊的方糖盡數推過去:“不是舍不舍得,是需不需要。”

沉思片刻,丁家頌最終點頭:“好。我會在适當的時候,向她提議給一個項目讓你練手。”

“謝謝丁叔叔。”

江樓笑了起來,眉眼間流露出真實的謝意。

·

送走了還要趕下一班飛機回家的丁家頌,剛才還鎮定自若的江樓便急忙換了個靠牆的座位。

他把随身攜帶的筆記本打開,一看時間早就過了八點,咬着牙把丁家頌這個說話拐彎抹角的生意人在心裏罵了一遍。

明明幾句就能談好的事,硬生生被他浪費了半個多小時。

他打開手機微信,直接給章曼姿發了一個視頻請求。

視頻很快接通,章曼姿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來啦?”

“嗯,你開始看了嗎?”江樓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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