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回她都想給陳喻報告有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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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呢,在等你。”她關掉被重看了無數次的編劇采訪片段,直接點進了《栖息樂園》的鏈接,“準備好了嗎?”
江樓笑着點開新視的網站,一進去就看到首頁最大的推薦位上,《栖息樂園》的宣傳海報顯眼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直到這一刻,他才産生了一點緊張的感覺。
他的第一部作品,已經正式和大家見面了。從此刻開始,這部作品就不再完全屬于他,也不屬于章曼姿,更不屬于一辭或新視。
它将屬于坐在電腦前的無數位觀衆。
是好是壞,他們都沒有任何再修改的空間。
見江樓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章曼姿安慰他說:“要不給你留點做心理準備的時間?比如去洗洗手倒杯水什麽的。”
“洗什麽手,我又不是你,跟個浣熊似的。”不領情的江樓毫不猶豫地吐槽道。
章曼姿啧了一聲,決定大人不計小人過。她點開視頻,仰起頭看着投影儀打在牆上的畫面,時不時垂眼看一看手機裏的人。
沒一會兒,她發現了一點異常——江樓的兩只耳朵竟然塞着不同顏色的耳機線。
手機裏正好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仔細一聽好像還是通知登機的廣播聲,她好奇地問:“你在機場?”
“嗯,趕不及回家了。”
“那我不說話啦,你把手機靜音吧。”她伸出兩根食指,在嘴邊交叉着說。屏幕裏的江樓笑了笑,将連着手機的耳機線取下來。
兩個人各自坐在沙發裏,安安靜靜地看着電影。礙于環境而沒有了語言的溝通,也沒有阻礙他們之間的交流。
每到劇情進展到精彩的環節之時,兩人都會互看一眼,露出會心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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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那天害得章曼姿出車禍的外景地出現時,她更是情不自禁地把身旁空握了一把。她還記得那時候的雨,和此時窗外的雨下得一樣大。
她一直覺得,夏天和冬天這兩個截然不同的季節,就連落下的雨也各不相同。
就像那時江樓坐在她的身邊,她聞到的是雨水是淡而清冽的。那樣的味道會容易讓人理智,而不像炎熱的天氣裏如注落下的雨水,猶如澎湃的浪潮,一下一下地拍在耳邊,令她心間生起了濃郁而甜蜜的芬芳。
就好像空氣裏都飄浮着戀愛的氣息一樣。
章曼姿下意識地往手機瞟了一眼,發現江樓同樣在看着她。他的目光中充滿了熱情與興奮,不知道是因為看到自己的作品上映,還是因為同樣想到了那輛在雨夜中載着他們去往醫院的車。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一個多小時後,章曼姿意猶未盡地關上網頁,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江樓同樣合上了筆記本,重新戴上另一副耳機。
“好可惜啊,”章曼姿放下手臂,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沙發裏,“如果當時你們的資金充裕一些,直接拍成院線電影該多好。”
“沒事,反正将來還會有新的作品。”江樓一點都不為此感到可惜,要是當初真的打算拍成院線電影,說不定會有更多的投姿方參與進來,說不定就不能讓他的女朋友來拍了。
“說的也是。”章曼姿釋懷地笑了起來。
“比起這個,剛才看到林場那一幕戲時,你是不是跟我說了什麽?”明明說好的大家都不講話,可偏偏他們四目相對時,她的嘴唇居然動了幾下,差點沒把他的好奇心給憋死。
睫毛輕輕地扇了幾下,章曼姿笑着說:“想知道啊?那仔細聽好哦。”接着她便将手機貼近嘴唇,把半小時前說過的話再次說了出來,“劇本寫得真好,我男朋友真棒。”
溫柔的低語通過耳機直直地傳進耳膜,江樓驚得手裏一抖,差點打翻了桌上的水杯。
他不自然地幹咳幾聲,紅着臉決定轉移話題:“對了,有件事我要提前告訴你一聲。”
“什麽事呀?”她問。
“過段時間我可能會幫我媽的公司做一個項目,跟劇本無關的。”
章曼姿一愣,驚訝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她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要給家裏幫忙?”
怒火隐約地從身體裏蔓延開來,她一下子腦筋轉不過來,想不明白江樓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還好江樓及時制止了她的胡思亂想,他慢慢地解釋道:“不是真的回去。我想過了,她畢竟是我的親生母親,一直以來也沒有虧待過我,所以我不想和她發生激烈的沖突。可我不能放任她繼續下去,我怕她今後會傷害你……”
“我想用一種溫和的方式,讓她發現一旦我幹涉了公司的事務,會現在還要更加失控。她是一個控制欲特別強烈的人,絕對不會允許有人在她的領域裏胡來。”
“我要讓她主動放棄我。”
☆、第 49 章
雙眼湧上酸澀的感觸。
章曼姿假裝沒拿穩手機,借着鏡頭錯開的機會,用力地把眼角的淚水擦掉。她想把幾個月前再三疏遠江樓的自己拖出來打一頓,當初怎麽狠得下心拒絕他?
江燕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養成,她為人處事的習慣是怎樣,江樓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麽多年以來,他始終選擇循序漸進地與她抗争,可這一次他竟然抱着以絕後患的念頭,想從根裏徹底解決這樁事。
哪怕他不說,她都能猜到這是為了誰。
再次看向鏡頭,章曼姿神色間已經恢複了平靜。她把手機擱在膝蓋上,形成面對面說話的姿勢:“你現在這麽做,會讓我感覺自己變成了你的負擔。”
還有一句話她羞于啓齒,此時此刻,她竟然不合時宜地對江燕感到了抱歉,她仿佛變成了一個引得母子倆反目的壞女人。
按照她的打算,是想慢慢來,讓江樓和父母之間可以互相理解,或許将來會有達成一致的一天。
但江樓明顯不是這麽想的,他的計劃脫離了她的預想,讓她感到有些意外,從而擔心他會不會是一時沖動。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江樓的神色,想從他的眉眼間看出點懸崖勒馬的跡象。
“別擔心,也不要自責。哪怕沒有你,遲早也會有這麽一天。”
見他不自覺地咬緊下唇,章曼姿心裏噗通一響。江樓似乎想告訴她什麽事。
然後她看着他拿過手機,在一片模糊的畫面裏,不斷變化的地磚線條顯示出對方正在走路。他好像離開了剛才的地方,正在另外尋找安靜的角落。
過了一會兒,晃動的鏡頭總算停止。
背景變成了室外,遠處能機場高速的路燈,像一條細細的銀河點綴在他的身後。江樓沖着鏡頭笑了笑:“跟你說點悄悄話。”
章曼姿鄭重地點了下頭,決定無論等下她聽到什麽,都要保持住最基本的理智。她還是想勸阻江樓,畢竟讓母親主動放棄自己這種事,聽上去太過殘忍。
“我父母是奉子成婚的。那時我媽剛畢業,他們原本想晚幾年再結婚。但不小心懷上了我,家裏長輩就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我爸是個非常大男子主義的人,在他的觀念裏,女人結婚之後就必須留在家裏相夫教子。所以我媽想在結婚之前,先把她自己的事業做起來,今後哪怕不能直接管理公司,好歹也有自己的一份産業。”
“可是由于我的出現,她對人生的計劃被全盤打亂。所以她從來都沒有抱過我,哪怕我因為肺炎住院高燒不退,她也不願意為我改變出國滑雪的行程。”
章曼姿感覺胸口堵得厲害,這些事他從來沒有提過,她從前還以為江樓家裏只是親情的觀念比尋常人家淡泊一點而已。
可手機裏的江樓仍然是笑着的:“小孩子是很敏感的,她的情緒會影響到我。不懂事的時候我還會想方設法讨好她,等慢慢長大叛逆期到了,我就開始反抗。”
他擡起眼望向她,眼裏出現了一點對年少輕狂時期感到羞澀的影子:“認識你們之前,我離家出走過三次。”
章曼姿:“……”
“最長記錄是失蹤了半個月。”
剛才還因為離家出走而詫異的她,忽然警覺了起來。
普通小孩子想離家出走是很正常的事,但是長達半個月就顯然需要重視,因為當時的江樓一定是認真的。
他想從家裏消失。
“從那以後,他們就對我管得更嚴。除了必須的生活費以外,所有支出全部都通過信用卡進行,稍微有一筆大額的數目,他們就會立刻打電話來問。”
章曼姿皺起眉頭,換作是少年時期的她,肯定會厭惡這種步步緊逼的監視。長期生活在如此高壓的環境裏,對于小孩子的身心健康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
說到這裏,江樓臉上的笑意總算收斂起來:“送章遠舟回家那次,我書包裏一本書也沒有。裝的全是換洗衣物和現金,那是我策劃的第四次離家出走。”
“我想借機讓他們以為我只是去幫助同學,所以會晚一點回家。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已經跑掉了。”
呼吸在不知不覺之間變得沉重,章曼姿清了清幹澀的喉嚨,問:“如果第四次也失敗了,你打算怎麽辦?”
江樓沒有正面回答,答案全寫在了眼睛裏。
被信號損失了畫質的屏幕上,章曼姿依舊能夠看見他眼裏深藏的秘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十四歲的少年精心籌謀出來的報複計劃。
一個幼稚而慘烈的計劃。
章曼姿從前是當真認為,祁海科和江燕對兒子漠不關心,所以才會放任他每天去別人家吃飯。現在想來,應該是他們認為比起離家出走,能有一個地方把兒子圈住,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可如果那一天,他們沒能把江樓留下來……
她不敢再往下想。
“放心吧,那種想法我早就抛棄了。長大之後回頭再看,那場婚姻對我媽而言,只不過是束縛她的牢籠。我能夠理解她,也不在意從前那些事,因此這次我會選擇溫和的方式,不會給任何人造成太大的傷害。”
說完,江樓輕松地笑了笑:“你看,完全不用愧疚的。當初是你和叔叔阿姨救了我,不是嗎?”
心髒仿佛被一塊沉甸甸的石頭死死地壓住,章曼姿完全無法像他那樣,聽完這些事後展露出輕松的笑意,哪怕連扯扯嘴角都辦不到。
“那你爸呢?”她輕聲問道。
“我爸信奉精英教育,希望培養出來的兒子能夠像他一樣無懈可擊。可我好幾次離家出走,早就讓他認為我是個失敗的産物了。要不然他為什麽出軌呢?因為我媽不肯再生孩子,而他需要另一個人替他生下合格的繼承人。”
“所以我爸反而是最不用擔心的那個。法院把撫養權判給我媽的時候,他就已經贏了。只要我不在外面鬧出什麽麻煩讓他丢臉,他都不會管我。”
聽到“贏了”二字,章曼姿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頭。
失去兒子的撫養權,對于祁海科而言是一場勝利。
他們決定離婚之時,之所以迫不及待地把江樓送出國,或許只不過是作為父母最後的仁慈。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尾調裏帶着一絲懊悔的哭腔。
那麽多年,她本來以為自己對江樓已經很好很好,甚至還把他從壞人手裏救了下來。可她從來都沒意識到,當時江樓究竟在經歷怎樣的掙紮。
剛才還從容不迫的江樓一瞬間慌亂起來,他手忙腳亂地想伸手替她擦掉眼淚,可摸到的卻只有冰冷的屏幕。
“哎,你別哭啊。我跟你說這件事不是想讓你哭,就是想你明白我和家裏走到這一步,真的不是你的錯。”
抽出一張紙巾按在鼻尖,章曼姿粗聲粗氣地說:“就哭,我們演員淚腺比普通人發達不行?”
“行行行,”江樓軟下聲調哄她,“那你別哭太久,好不好?”
“不好。”她斬釘截鐵地拒絕了這個提議,要不是兩人正天南地北各處一方,她可以把江樓身上那件T恤給哭得能擰出水來。
很沒形象地抽了抽鼻子,章曼姿把揉成一團的紙巾扔進垃圾桶,覺得江樓的計劃不能讓他一個人去執行。
他付出的太多,而她還有所保留。
平生頭一次,章曼姿後悔起當初為什麽要息影。倘若她還保持着當年的勢頭,那他可能不會如此孤立無援。
她必須要重新紅起來,握住更多的人脈和資源。
只有這樣,才不至于讓雜志社聽從別人的安排,輕而易舉地就把她換掉,更不至于讓江樓擔心她的事業受到損害,連自己第一部作品上映的關鍵時刻,都要奔赴機場與繼父談一次破釜沉舟的合作。
下定了決心,章曼姿心中的悲傷蕩然無存,她換上堅定的語氣告訴他:“我幫你。商場上的事我不擅長,但我不會讓自己成為你的拖累。”
“這次你不用一個人掙紮了,我會一直陪着你戰鬥到最後。”
·
臨近尾聲的夏天眼看着就要結束,氣溫卻反而攀上了新的高峰。空調房裏的涼意讓人感到舒适而惬意,卻依舊無法熄滅一辭映畫辦公室裏慶祝的熱情。
“三千萬!播放量三千萬了!”方景明捧着新視傳媒發來的最新數據,樂得沒了一司之主的風範,從樓上辦公室踩着樓梯幾步跑下來向大家宣布道,“這才十二小時!”
留在公司加班的營銷擡起頭:“是脫水的真實數據嗎?”
“那可不,假的我還吹什麽啊?”方景明笑得合不攏嘴,“我光這一天,起碼能賺……”
話音未落,在場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想聽接下來的數字。
方景明狡猾地掃視一圈,語焉不詳地說:“……賺不少吧。”
衆人齊齊啧了一聲,等他興高采烈地回樓上去了,才竊竊私語地議論起來。
“咱們這回算是成功了吧?”
“我一直監控着輿論呢,現在去看的除了章曼姿和藍晴的粉絲,還有被江樓吸引來的圍觀者以外,基本上都是看了影評人的推薦來的。”
“那這些人看完之後怎麽說?”
“讨論度蠻好的呀,等第一批真實觀衆的口碑發酵了,咱們肯定要開慶功宴。不過方總這麽激動,他肯定沒想到效果這麽好吧。”
“誰想得到呢?不過大家早就被那些爛俗網劇給折騰夠了,好不容易出一部質量還行的,可不就得吹起來嗎?”
網友們平時噴起人來不手軟,誇起人來也是天花亂墜得令人難以招架。
江樓在家裏搜着微博上不斷刷新的評論,看着諸如“網絡電影裏程碑”和“網絡電影良心代表之作”的字眼,自己都感到一陣害臊。
這還算好的,吹得更離譜的他壓根就沒眼看。
受經驗和資金限制,《栖息樂園》并不是一部完美的作品,江樓今天在家又重看一遍,便發現了更多可以改善的缺點。
但如今這個年代,最無法拒絕的就是“全靠同行襯托”。在那些粗制濫造的作品映襯之下,充滿誠意的《栖息樂園》宛如一股清流,讓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會為它駐足欣賞。
欣賞之後的搖旗吶喊,在每分每秒裏都不斷換來撐起播放量的真實觀衆。
周日晚上八點整,一辭映畫的官微宣布二十四小時播放量為七千五百萬。
十二點剛過,專業的票房APP上,也統計得出了《栖息樂園》當天的分賬票房,非常吉利的數字,正好一百八十萬。
輿論如同雪球般越滾越大。
兩天後,等到主流媒體也被一部名不見經傳的網絡大電影給吸引時,國內最知名的電影網站上,《栖息樂園》的網友評分也終于顯示了出來。
8.5分。
這個開局的高分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國內觀衆對國産影視向來嚴苛,但這一次他們卻選擇了寬容以待。
除了影片中展現出的誠意以外,野生動物保護這個讨巧的話題也是大家願意接受它的原因之一。
這本就是一個多年來始終容易引起人們關注的話題,而一部影視作品是否成功,最直接的判斷标準也很簡單——只要看大家看完之後,是否願意繼續讨論它就行。
由電影本身延展開的話題,在網絡上悄無息聲地滲透到了每一個角落。
喜歡《栖息樂園》的觀衆每天守着點,關注它今天的播放量和網絡票房到了多少,就像奧運會時圍觀運動員們能否打破新紀錄一樣。
作為編劇的江樓,更是直接地感受到了成功的定義。
方景明害怕他臨時變卦,根本不願意等九月再具體詳談,在《栖息樂園》上映的第五天,就直接送來了他想要的合同。
以及,最近他的手機變得吵鬧了起來。
只要一接通,對面想談的,要麽是想采訪他,要麽是想約他合作,甚至跑來挖角的人也不計其數。
面對外界的紛擾與誘惑,江樓反而平靜了下來。
他知道,這次他是真的紅了。
而這不過是他的第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 (._.)江小樓小時候的想法是不對的,大家不要學他!
☆、第 50 章
《栖息樂園》大獲成功,受益者不止江樓一人。
女二號藍晴被虛虛實實的髒水潑了幾個月,總算能夠借這部作品小小地翻一次身。她和背後的經紀公司喜出望外,從原先只是公事化地宣傳一下,變成了每天賣力地在微博上吆喝,就連慶功宴上她也表現得比任何人都要積極。
至于章曼姿,她雖然待在影視城裏拍戲,但外界的變化卻依舊能夠感受得到。
那天久未露面的陳喻直接來了影視城,親自把兩個劇本交到她手裏。
“都是明年五月開的項目,兩部撞了檔期。本來他們說時間可以協商,但我想反正你打算減量,就把決定權交給你自己,選一部就行。”
“如果劇本滿意的話,我能兩部都要嗎?”她粗略看了眼簡介,兩個劇本的編劇她都聽說過,制作班底也旗鼓相當,其中一部是武俠電影,另一部則是都市題材的喜劇片,拍得好的話同樣能出彩。
陳喻掏了下耳朵:“我剛才聽見什麽了?某人不是嚷嚷着回來之後不想那麽辛苦?”
“之前那些是替身說的。”章曼姿跟他開了個玩笑,轉而正色道,“可以先拍喜劇片,拍完後中間空出兩個月接受武俠片的訓練,這樣明年的電影工作量差不多就排滿了。中間再抽點時間接些其他工作,你覺得怎麽樣?”
“我覺得……你可能不是本人。”陳喻奇怪地盯着她,沒明白自己帶的這個藝人怎麽轉眼之間變了風向。
要不是章曼姿要求減少工作量,那她當初重新回來時就不會那麽難找經紀人。結果眼看着陳喻前一陣幫她推掉了不少活,她竟然轉頭就打了自己的臉。
兩人對視一會兒,陳喻發現她好像是認真的,不由得也嚴肅起來:“不是,我沒明白啊。那你這樣跟以前有什麽區別?這不是瞎折騰嗎?”
“當然有區別啦。以前是不論好壞上門的工作照單全接,現在是寧缺毋濫,也絕對不能超過正常的負荷量。”一本正經地糾正過他的想法,她想了想說,“對了,忙歸忙,但還是要留出我談戀愛約會的時間哦。”
陳喻思忖着問:“上次封面換人,給你的打擊這麽大啊?”
“恰好相反,我被那件事激起了鬥志。”章曼姿眼睛裏燃燒起戰鬥的火焰,重新給自己的演藝生涯做規劃,“我回來之後表現得太佛了,所以才被誤會以為可以任人拿捏。”
“更何況以前的作品模式都很單一,同樣類型的女演員數不勝數,才休息兩年人氣就下滑得厲害,就是因為他們認為我是可以被取代的。”
“但這次不一樣,要讓他們意識到非我莫屬。”
說完,她自信滿滿地沖經紀人笑了一下:“你看新送來的兩個劇本,角色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而且他們也願意為了我調整開拍時間,不就證明之前的路線很正确?現在只是再調整一下數量安排而已,沒問題的。”
陳喻摩挲着下巴琢磨起來。
《栖息樂園》在網絡大電影裏殺出一條血路,拿下了這周的網播劇冠軍,除了制作方能賺得盆滿缽滿以外,它更大的潛在效應是吸引了業內的關注。
如此一來,有許多以前對章曼姿抱有刻板印象的人,都會通過這次她塑造的女主角發現,原來她不是只能演優雅麗人的演員。
章曼姿本身的演技是過關的,以前只是礙于經紀公司打造的形象而被限制了戲路,以至于讓人擔心她能否撐起別的角色。
手頭這兩個劇本,其中一個是她接下《滬城舊事》後就送來的,另一個則是《栖息樂園》上映後送到。而在陳喻的家裏,這幾天收到的劇本已經把他的辦公桌都堆滿了。
她潛伏了将近三年,終于讓大家意識到了她真正的價值。
“還有一個問題,你這麽做是因為你那個小男朋友嗎?”把憋了半天的話問了出來,陳喻總算能夠松一口氣。
“不光為他,也為我自己。”章曼姿的眼睛笑得彎彎的,“換句話說,是為了我們的将來。”
陳喻懊惱地啧了一聲,覺得他就不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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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轉眼到了九月。
這段時間章曼姿過得格外踏實。
她沒有過問江樓具體打算怎麽做,而是信任地把一切都交給了他,自己則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眼前這部電影裏。
回城的那天,秋風送來了一絲涼爽的氣息。
飛機剛落地,汪茜就接到電話,她轉頭對取下眼罩準備起身的章曼姿說:“外面來了好多接機的粉絲,要不走VIP通道吧?”
“沒事,去見見他們也好。”章曼姿伸了個懶腰,毫不意外她的人氣又開始有了回溫的跡象。
演員要靠作品說話,連藍晴都可以翻身,她又憑什麽不能?
剛進到達大廳,章曼姿就聽見了外面傳來的熱鬧動靜。這場面于她而言再熟悉不過,于是她不慌不忙地等汪茜拿好行李,就一起往外走去。
尖叫聲和歡呼聲瞬間在機場裏炸開,章曼姿取下墨鏡,在唇邊豎起食指,示意大家安靜。她的粉絲裏女孩子不少,或許是受了以前作品的影響,吸引來的大多是文靜乖巧的女孩子,見她這麽做了,她們就乖乖地閉上了嘴,只剩下一雙雙眼睛還激動地望着她。
快門按下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章曼姿挑中離得最近的一個小姑娘,沖她拿着的手機展露出笑容。
那小姑娘一臉幸福得要暈過去的模樣,章曼姿停下腳步笑着說:“辛苦啦。不過以後不要來接機了,有公開活動會在微博通知的。”
“我們想來看看你嘛。”有人興奮地說着。
“但這樣會給機場造成麻煩,這麽晚你們還不回家我也不放心。”她故意板起臉,認真地批評了一句,然後眨了眨眼,又換上親切的笑容,“以前都是我慣着你們,這是最後一次啦,下次再有這種情況我就走VIP通道了。”
見大家還沒吱聲,她又問:“都聽清楚沒有?”
“聽清楚啦。”粉絲們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章曼姿滿意地點頭:“真乖——”
一個乖字剛吐出一半,她的音調就在半路拐了道彎,差點直接翻進溝裏。章曼姿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視線聚焦到人群最後的一個身影上。
對方戴着墨鏡和口罩,只露出了小半張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裏來的明星,站在他附近的幾個小姑娘也好奇地擡頭打量他。
她們不得不擡頭,因為那個男人太高了,鶴立雞群似的站在那裏格外引人注目。
看到章曼姿看向自己,他氣定神閑地擡起右手,沖她比了個V,然後轉身往通往停車場的通道走去。
周圍的人都沒注意到這個小插曲,還在默默地遞上本子,央求章曼姿幫他們簽名。汪茜連忙過來攔住,結果趁她沒留意,章曼姿鬼使神差地接過來一個漏網之魚。
汪茜回頭看她:“曼姿姐?”
“……嗯?”章曼姿回過神,尴尬地清了清喉嚨,順手在本子上簽了個名再還回去,“好啦,這是今天的幸運禮物,拜拜。”
說完,她一邊揮手向大家告別,一邊加快了步伐。
盡管臉上還保持着得體的微笑,但章曼姿心裏早就翻江倒海地沸騰了起來。
江樓這個混小子,居然大搖大擺跑來接機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江小樓:人群中的我格外閃亮!☆-∑(>ω0)b
曼姿姐姐:皮這一下你很開心哦?(▼皿▼#)
☆、第 51 章
剛上車,手機就歡快地響了起來。
章曼姿接起電話,耳邊傳來一道急切的聲音:“剛才看到我了吧?開不開心,驚不驚喜?”
她閉着眼都能想像出對面搖着尾巴問話的模樣,故意不急不慢地說:“驚喜談不上,驚吓倒是有。”
“……哦,那直接回家嗎?我去家裏等你。”江樓的情緒迅速冷卻下來,仿佛三伏天裏被曬過的小草一樣沒了精神。
她忍着笑,逗他說:“可能要先回一趟工作室哦,畢竟有好多工作堆着要讨論呢。”
那邊沉默了幾秒,最後只能無奈地說:“那你忙晚了再聯系我吧。”
接過汪茜遞來的一瓶礦泉水,章曼姿正準備見好就收,沒想到手機裏竟然傳來了通話挂斷的聲音。
她微微一怔,懷疑是不是玩笑玩過了火,以至于江樓忘了他們之前分明約好了,一回來就在家裏見面。
汪茜在旁邊幸災樂禍地偷笑,章曼姿推她一把,嘀咕道:“不應該啊。”
不應該的疑惑持續了十來分鐘,她終于坐不住又把電話撥了回去,裝得正兒八經地說:“工作室的會議臨時取消啦,我準備直接回家哦。”
一輛大巴從側面超車過去,章曼姿數着車身上噴印的旅行社電話號碼,聽到江樓錯愕地啊了一聲:“可我叫上李謹談劇本了。”
章曼姿一哽,兩人的立場頓時反轉過來:“……那我在家等你哦。”
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麽,但從章曼姿的臉色裏,汪茜就瞧出了一些端倪。她無法克制地笑出了聲,拍着椅背說:“曼姿姐,你這就叫作死。”
“誰準你這麽說話的?扣你工資啊。”作死者本人哭笑不得地喝了口水,把礦泉水瓶拿在兩手間抛着玩,“說好了在家裏等的嘛,他偷偷摸摸跑來接機吓我,我逗逗他都不行嗎?”
明明鬼主意挺多的一個人,怎麽這種時候就這麽死心眼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章曼姿只好把水瓶當作男朋友,抛夠了又狠狠地捏了一下。瓶身迅速癟下去,宛如她此刻不太明媚的心情。
事到如今後悔也沒用。
談劇本是正經事,章曼姿不好要求他扔下合作方的人跑來陪自己,只能一個人在車裏生悶氣。她暗想着等見了面一定要好好教育江樓,必須得讓他知道,女朋友的話到底有多少種解題思路。
半個多小時後,商務車開進雲湖灣。司機幫忙将行李從後備箱裏拿下來,把章曼姿和汪茜送進了電梯便離開了。
見她還是一副沉思不語的模樣,小助理甩了甩馬尾安慰她說:“沒關系啦,他知道你回來了,肯定會很快談完趕過來的。”
“不對。”章曼姿皺起眉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混小子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還敢騙她。
江樓和李謹的項目明明早在一周前就全部完工了,他這幾天都留在家裏琢磨新劇本的大綱,哪來的大晚上出去談公事。
直接讓汪茜跟司機一起離開,章曼姿打開家門,來不及把行李箱拖進去,就先掃了眼地面,再打開鞋櫃一一查看。
竟然沒有。
她原以為一回家肯定就能看見江樓的鞋子放在玄關,結果她就差把鞋櫃都撬開檢查了,卻還是沒能看見預料中應該放在那裏的男人的鞋。
她再擡眼望去,除了玄關一盞小燈亮着光以外,別墅其他區域都黑漆漆的,屏息靜聽之下,也只能聽到樓下一只野貓的叫聲。
四周無人的情況下,章曼姿忍不住撅起嘴,懶洋洋地直接坐到行李箱上換拖鞋。
看來一路上的“備課”內容确實需要實際教導,她咬牙切齒地把那些“教學項目”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決定這次不把他考得欲哭無淚,絕對不會讓他離開課堂。
在玄關把樓下的燈光一一打開,章曼姿趿着拖鞋先去廚房想倒杯水喝,忽然覺察出不對勁。
放水杯的櫃子裏,多了一個包裝好的小盒子。
疑惑地将其取下放在手裏掂了掂,她一時也聽不出裏面裝了什麽,只感覺是件很輕巧的物件。章曼姿頓時沒了喝水的心思,她轉過身走向客廳,果然在茶幾上又發現了一個包裝盒。
這個要大上許多,幾乎能趕上微波爐大小,拿起來也沉了不少。章曼姿依然沒有急着拆開,直覺讓她懷疑家裏多出來的物件肯定不止這兩樣。
十幾分鐘後,把兩層樓搜尋了一遍的章曼姿,将某位知名不具的神秘人士藏在家裏的二十多個盒子全部翻了出來。
大小長方,各種規格各種顏色的禮物盒看得她眼花缭亂。
章曼姿彎起眼睛笑了笑,剛才所有的房間她都看過了,江樓确實不在家裏。但她知道他肯定偷偷藏在什麽地方,等着她主動發問。
到底是先拆禮物,還是先把男朋友叫回來,她還沒有下定決心,結果手機就先響了起來。
終于按捺不住的江樓還想扳回點臉面,充滿暗示地問道:“你到家了沒?飛那麽長時間,記得先喝點水。我……我很快就回來了。”
“有多快呀?”章曼姿忍笑着問。
“呃,半小時吧。”他随口說了個時間。
章曼姿撿起一個小盒子,望向上面的牛皮紙包裝問:“那還挺久的呢,你在外面待那麽長時間不累嗎?”
“不累……嗯?”江樓一愣,反應過來後先沮喪地嘆了口氣,然後才問,“你什麽時候猜到的?”
她放聲笑了起來,等笑夠了才說:“不告訴你,就你這樣還想套路我呢。”
“明明是你先的。”聽上去還很不服氣。
“那你回不回來?”章曼姿決定結束這幼稚的對話。
“……回。”
·
不到三分鐘,玄關響起密碼鎖開啓的聲音。
章曼姿倚在牆邊,眼裏藏不住笑地看着總算露面的男朋友:“你剛才藏在哪兒呢?”
“湖邊那棵榕樹後面。”江樓被她笑得不好意思起來,轉移話題道,“我藏了好多禮物在家裏,你看見了沒?”
擡手往客廳的方向一指,她微笑着說:“都找出來啦,等你回來一起拆呢。”
江樓點點頭,正想問美工刀放在哪裏,卻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在她身邊停了下來。難得想套路她一次卻慘遭失敗,他感覺不做點什麽的話實在意難平。
“抱一下。”江樓展開雙臂,沒等對方點就直接把她擁入了懷裏。
鼻尖在章曼姿的發絲間蹭了幾下,随着她仰起脖子親吻他下巴的動作,江樓感覺到她的發絲在指縫裏輕柔地滑過,撓得他心裏都癢癢的。
“我去機場你真的不開心嗎?”江樓委屈巴巴地問。
章曼姿無奈地嘆了口氣:“逗你玩呢,怎麽可能不開心。”
“真的?”他眯着眼睛笑了起來,“那以後每次都來接你,好不好?”
尚未說出口的“我就是擔心你被人看見”硬生生卡在喉嚨裏,章曼姿望着眼中寫滿期待的江樓,心裏來回琢磨了一遍,覺得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就算被人發現,大不了他們就公開。
公開二字剛在心裏冒了個頭,另一個念頭就緊随其後地跟進了腦海。
“等你把家裏的事解決了,我們公布戀情好嗎?”
雙手猛地一緊,沒等章曼姿開始喊疼,江樓就先松開了手,他被這句話吓得後退一步,像是被天上掉的餡餅砸暈了頭,好半天才問出聲來:“真的?”
“真的。”章曼姿慎重地點了點頭。
江樓不像她,早就習慣了躲人耳目的生活。他今年才二十五歲,正是介于成熟與青澀之間的年紀,想和女朋友一起光明正大地出現,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可礙于她的身份,他不能像別人那樣,捧着花束去機場迎接遠出歸來的女朋友,連久別重逢後的擁抱,都要等到回了家才能進行。
想來想去,實在太委屈他了。
江樓一下子變得手足無措起來,他忐忑地摸了摸鼻子,幾番猶豫後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問:“會對你的事業産生影響嗎?”
章曼姿沉寂近三年,最近好不容易有了重新紅起來的跡象,他不願意她為了照顧自己的心情,而做出沖動的決定。
“不會的,放心好啦。”拍了拍他的手,章曼姿笑着安慰道,“這方面的事我比你有經驗,全部交給我處理就好。”
“可是……”
他還想說什麽,卻被她擡手打斷:“幹嘛,你不相信我?”
江樓搖頭否認,他只是需要點時間來梳理一下。他隐約能感覺到,章曼姿不僅是想讓他安心,也是想教他一件事。
戀愛不是一個人獨自承擔的過程。
她不過問自己如何處理和家裏的矛盾,是因為決定放心地把一切都交給他。而剩下的如何面對公衆,則是她擅長的範圍,所以……
“好。”江樓擰緊的眉頭舒展開來,帶着一切都商量好後的愉快感問,“那我們可以拆禮物了嗎?”
章曼姿找來兩把美工刀,一把遞給他,一把自己拿着挑了最近的小盒子開始拆,同時嘴裏還好奇地問道:“為什麽今天送這麽多?”
“因為太久沒見面,要把中間的補上。”他一本正經地解釋着。
她挑起眉看他一眼:“我才不信,你想送樂高的時候不也直接快遞過來了?”
江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終只能坦白交待了事情的真相。
前兩天他回了趟家,清點了一下這麽多年以來累積的禮物,發現如果隔段時間才送一件的話,那恐怕送到下輩子也送不完。
“所以我就想,以後可以根據情況不同,來決定禮物的數量。”将一個木質的梳妝盒推到她面前,江樓輕聲說,“這次你離開了太久,所以要送得多一點。”
章曼姿眨眨眼,開始計算家裏的房間數量。
她不禁開始懷疑,按照江樓看見什麽就想買下來送給她的習慣,将來總有一天,她恐怕需要專門騰出幾個房間,才能裝得下他滿滿的情意。
江樓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獨自把想了好久的話又在腦海過了一遍才問:“你明年,能不能替我留幾個月檔期?”
她不明所以地回答道:“當然要留呀,我得空出時間來陪你嘛。”
“不是這個意思,”江樓頓了頓,鼓足勇氣說,“其實我手裏有個劇本,已經寫了很多年了,是專門為你寫的。”
“我想再請你當我的女主角,好不好?”
☆、第 52 章
他顯然不是臨時起意,在把這句話說出口前,就早已計算過實現的可能性。因此在坦白的一刻來臨之時,江樓做到了他期望中的條理清晰。
“現在許多來找我合作的人,都想我再寫一部《栖息樂園》那樣的小衆題材,可是以我現在的能力,繼續重複之前的路線其實是故步自封,所以我都拒絕了。”
“李謹的項目雖然只是聯合編劇,但兩位前輩教了我許多,接下來我會試着再獨立寫個能上院線的商業片劇本,不出意外的話最遲在明年上半年就能完成。”
說到這裏江樓明顯興奮起來,他把章曼姿攬入懷中,像每一個暢想未來的男人那樣,迫不及待向女朋友展現他一手規劃的宏圖:“然後我就把給你的劇本重新拿出來梳理一遍,到那時我經驗更豐富,一定會改得比以前更好。”
章曼姿能聽到他的心跳的頻率因為激動而加快,她不得不撐起身體将手撐在他的胸口,迎着他眼中跳動的火焰說:“等一下,你講太快了我消化不過來。”
“好,你先考慮考慮,不用急着答應我。”他倒是很規矩地停了下來,盡管眼神裏的期待依舊讓人無法忽視。
趴在男朋友身上的姿勢不利于思考,章曼姿幹脆盤腿坐在沙發上,手裏抓着自己的頭發開始編辮子玩兒。
江樓的目的性太明确了。
他先用《栖息樂園》讓自己被業界所知曉,然後再用李謹的電影進一步學習商業片的寫作方式,接着自己獨立寫一部練手。
到了明年夏天,他手頭就會有三個完工的劇本。依照李謹的財力與行動力,那時第二個劇本肯定已經開拍。
倘若一切順利的話,所有人都會知道,江樓是一個能兼顧藝術性與商業性的編劇,到時他的劇本自然能夠受到投資客的青睐,劇組的籌建也會比現在順利得多。
“可你不是打算幫燕合做個項目?到時候能忙得過來嗎?”編劇是耗費精神的腦力活,她擔心如此緊密的安排會不會讓江樓的身體吃不消。
這個擔憂明顯沒被他放在眼裏:“時間擠一擠總會有的。”
章曼姿搖了搖頭,剛編好的辮子松松地散開垂在她的胸前:“不行,太胡來了。”
江樓咬緊下唇看她一眼,不打算接下所謂胡來的這份指控。
“別這麽盯着我,這事沒得商量。”她故意瞪圓眼睛,堅決不肯在這裏後退一步,“我不是任何時候都會心軟的,少仗着我喜歡你就得寸進尺。”
我喜歡你四個字如同給了他一份底氣,使他反而更加肆無忌憚起來:“喜歡我就要相信我。”
沙發往下一陷,章曼姿重新向他靠過來,江樓正準備敞開懷抱迎接她,卻不想下一秒就被捏住了臉。
“不準就是不準。”充滿彈性的皮膚捏起來手感極佳,章曼姿沒忍住,變本加厲地改作雙手齊上在他臉上一陣亂揉。
江樓一愣,從小到大他還沒“享受”過這種待遇,反應過來之後差點炸毛般跳起來:“疼疼疼,松手,松手!”
“給你點教訓,以後再不聽話試試?”年長的女朋友耍起性子同樣收不住勢,眼看就要把他的五官揉得移了位才放過了他滿臉的膠原蛋白。
江樓一臉哀怨地望着她,看得章曼姿直想笑,幹脆捧着他的臉毫不猶豫地親了一口。
親得還格外響亮,聽得江樓自己都有些難為情。他琢磨着這樣不行,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麽能任由女朋友這麽戲弄,不禁盤算起要如何扳回一局。
誰知章曼姿欺負完他,又恢複了剛才的态度:“話說回來,你說劇本寫了很多年,那你寫的是什麽題材?”
“愛情戲。”剛凝聚起來的氣勢瞬間一潰千裏,江樓小聲回答道,“以前不是說好了我寫劇本你來演嗎?而且當年我把別人給你的情書扔了,你那時候叫我賠你一封來着,所以……這是我給你的情書,你不能不收。”
章曼姿的心都跟着軟了起來,當初随口一句話,他竟然記了這麽多年。
江樓的想法固然過于不為自己考慮,但也沒到需要一口回絕的地步,更何況她确實很想看看,這封晚了十多年的情書到底是什麽樣。
“情書在寫好之前,是不是不能讓我先看?”她靠着江樓的肩膀輕聲問。
“當然不能。”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章曼姿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但你可以找人幫忙參謀,對吧?男生不都這樣,寫情書之前先讓有經驗的人幫忙把關。”
她一下子坐直了,拍拍江樓的肩膀把自己的主意說了出來:“第三個劇本暫時不要寫,到明年年中為止,你就專心改這個劇本。”
江樓怔了怔,擰起眉毛遲疑道:“我怕經驗不足。”
“所以讓人幫你把關呀,”章曼姿公布答案說,“正好明天我要見一個人,你帶上劇本跟我一起去。”
“誰?”
“唐導。”
圈子裏姓唐的導演不少,可聽見從章曼姿嘴裏說出來的唐導,任何人都會聯想到一個人——唐文瑞。
這是一位做編劇出身的導演,章曼姿二十歲那年拍的出道電影,正是唐文瑞自編自導的一部文藝片。
唐文瑞的名字對于江樓說,自然同樣如雷貫耳。相比他這種剛入行的新人編劇,對方簡直就是一座高高在上的大山,必須踮起腳尖才能仰望。
見他神色忐忑,章曼姿問:“怎麽,不敢呀?”
“不是,我沒想到。”江樓搓了搓臉,讓自己陷入僵硬的臉部肌肉活動了一下,提起那個名字時語氣中滿是尊敬,“能讓唐導指點是我們這樣的編劇想都不敢想的事。”
章曼姿笑了起來:“那你早點回家準備,明天上午九點在若蘭茶室見。”
“好。”
可以與圈中大人物見面的事,讓江樓既緊張又興奮,他一整晚幾乎沒合眼,躺一會兒就爬起來打開電腦重新看劇本,直到窗外泛起一道白,他才總算能夠安穩地入睡。
第二天上午,若蘭茶室打開了大門。
這間種滿蘭花的茶室一年四季都洋溢着花香,沿着竹制的栅欄飄得極遠。江樓停好車一路步行過來,遠遠地就就聞到了令人心曠神怡的香味。
服務生領他穿過院子,将他帶到設置在池邊的茶桌前。
抓緊最後時間檢查了一遍劇本,江樓很快就聽見身後傳來了動靜。他轉過頭,看見章曼姿笑盈盈地扶着一位兩鬓斑白的老人往這邊走來,便連忙站起身迎接。
唐文瑞年事已高,在圈子裏也頗有聲望,可他卻沒有半點倚老賣老的意思。
見幾米外的年輕人已經邁開步子想過來攙扶,他笑着擺了擺手,示意江樓不用這麽客氣。
兩人坐下後,唐文瑞和藹地打量着江樓,眯起眼問:“你就是曼姿的男朋友啊?”
☆、第 53 章
忽然之間,江樓産生了一種重返學生時代的錯覺。
他第一反應是檢查着裝,确認今天穿的薄款休閑西裝沒有出現一絲多餘的皺褶,腳上那雙牛津皮鞋也并未沾上任何污漬,頭發在出門前仔細打理過,保證不會有衣冠不整的登徒子模樣。
他像一個規矩的學生那樣微微鞠躬,同時眼睛小心地瞟向坐在對面的唐文瑞,如同看着當場抓獲學生早戀的教導主任一樣:“是,唐老師您好。”
“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啊?”唐文瑞又問。
江樓吞了下口水,心髒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唯恐下一秒對方就會說“把你們家長叫來”。
“十年,哦不,十一年前。”
唐文瑞掐指一算:“小毛孩子一個嘛。”
已經是帶着涼意的初秋,江樓的背上卻冒出了一層汗水。他不安地沖章曼姿眨眨眼,懷疑自己今天過來,難不成是接受不應該早戀的批判?
十四歲萌芽的單戀算早戀嗎?他走神地思考起這個問題。
章曼姿捂住嘴笑,杯中碧綠的茶水泛起一道小小的漣漪:“唐老師,您別逗他了,吓壞了回去我還得哄。”
江樓錯愕地擡起頭,果然瞧見唐文瑞眼角藏着的一絲笑意,他擡手朝章曼姿點了點,笑話她急着護短:“你去花園裏逛逛吧。我和他聊一聊劇本。”
“好的,交給您啦。”章曼姿站起身,從身邊經過時拍拍江樓的肩膀,“別緊張,唐老師很親切的。”
盡管江樓臉上寫滿了不信,但她還是笑了笑,趁着唐文瑞沒注意順手捏了下江樓的臉,然後便沿着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去了茶室的露天花園。
她向來對養花不太了解,自己家裏種的也大多是些好養活的寬葉植物,今天漫步在花香撲鼻的園子裏,才發現原來蘭花不僅品種多,開出的花朵也迥然不同。
原來一直以為,蘭花只是典雅素淨而已,但今天她仔細看過去,卻發現其實不然。有些她叫不出名的品種,仿佛不在意世人的目光似的,千姿百态地綻放開來,色彩斑斓,豔而不俗。
這并不像她印象中蘭花該有的模樣。
一株沿着縱紋張開花瓣的蘭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章曼姿蹲下身,用手機記錄下它嫣紅的姿态,耳邊回響起來時路上唐文瑞對她說過的話。
“這個時代啊,我說不上該怎麽評價。大家都有錢了,也更會賺錢了,所有人的腳步都邁得很快,誰也不敢出差錯,稍微落後一點就會被人取代,你們女演員尤其不容易。”
“年輕漂亮的時候要抓緊時間上位,最好的時光也就那麽十來年,再往後就只能演別人的姐姐別人的母親。所以當初無論你是自己願意也好,被經紀公司要求那麽做也罷,我雖然感到失望,但也很能理解。”
“可到頭來,無論男人女人都跟花兒一樣,全長成一副模樣那又有什麽意思,萬紫千紅才是春吶。”
章曼姿很認同這番話,然而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唐文瑞感嘆完後卻望向窗外的街道,指着一個蹒跚學步的小孩子說:“人都是一步步學會走路的,只有摔疼了,記住了,以後才能走得更穩。可要是因為摔過跤就不承認自己小時候也學過走路,那也是本末倒置了。”
一點朦胧的光在她的腦海中乍現。
在參加《滬城舊事》的試鏡時,寧如慧似乎也表達過類似的意見。她之所以選中章曼姿來擔當新片的女主角,最關鍵的一點便是看中了她從前表演中流露出的特質。
那些被她視為黑歷史的經歷,或許并不是她想像中那麽一無是處。
一個多小時後,江樓的身影匆匆出現在花園裏。
他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令人無從分辨唐文瑞對他的劇本做了怎樣的判詞。
“唐老師中午想吃粵菜,我剛把位置訂好了,來叫你一起過去。”話音未落,他便嗅了嗅鼻子,“你身上好香。”
章曼姿和他并肩往回走,見狀也學着他的樣子,鼻尖動了幾下:“是蘭花的香味,傻不傻?”
“沒你傻。”江樓皺起眉,回憶起剛才聊完劇本後唐文瑞說過的一些話,感覺心髒一抽一抽的疼。
事到如今他才知道,原來章曼姿在宣布息影以前發生過一件事。她接連被三個導演拒絕,三人不約而同地對她做出了相同的評價。
——看膩了。
她演過太多大同小異的角色,表面上越來越紅片酬越漲越高,但一些眼光毒辣的導演卻對她的實力産生了質疑,懷疑她當年獲獎或許只是撞了大運,又或是唐文瑞教導有方。
而脫離了名導護佑的光環,章曼姿可能并沒有外界吹噓的那麽厲害,她只會依照經紀公司打造的人設,日複一日地本色演出而已。
沒有人會甘于被人如此評價。
那段時間章曼姿的壓力很大,心理上的焦慮引起了身體的虛弱,在她休息前的半年,甚至已經嚴重到每個月都必須去醫院輸液的地步。
提起這事時,唐文瑞嘆了口氣:“怪我。有一回見面,我批評了她,說她再這麽下去會讓我感到失望,無形中給她增加了許多壓力。”
章曼姿向來不是個願意服輸的人,這一點江樓從小就深有體會。
她會連續一周只睡四小時,每天熬夜做試卷,就因為有人說過一句“要參加藝高的人學習不好很正常”。
可江樓記得很清楚,她的文化課成績雖然不突出,但一直在年級中游的水平徘徊。
那會兒家裏人都不知道她在抽什麽瘋,以為她是擔心高考時文化分過不了,還一個個輪流上陣勸她不用這麽拼命。直到高考成績出來後,她才總算揚眉吐氣了一把,把那句評價當個笑話講了出來。
作為一個離經叛道的兒子,江樓向來不在乎別人說他什麽,所以在知道一切之後,他才忍不住覺得她真是傻。
明明不用給自己那麽大壓力的。
吃過午飯,章曼姿叫來工作室的司機,讓他開自己的車把唐文瑞送回家,接着她轉頭看向江樓:“我沒車啦,你送我回去哦。”
“正好我也想去你家。”江樓點點頭,“唐老師說我的劇本還有得改,既然是以你為原型,那就要更了解你才行。”
章曼姿後退兩步,詫異地問:“你還不夠了解我嗎?”
江樓皺起眉,堅定地說:“不夠,比如你那個洗洗刷刷的壞毛病,今天我就必須弄清楚它是什麽原因造成的。”
心裏一聲咯噔,章曼姿默默地想,完了,看來今天是逃不了一場面對面的攤牌大會了。
☆、第 54 章
大城市的交通狀況永遠難以捉摸,一個小時前他們來粵菜館時還暢行無阻,轉眼間視野範圍內的馬路卻塞滿了車。
車流走走停停,不絕于耳的喇叭聲揚起一陣陣喧鬧。
駕駛座裏的江樓倒顯得十分冷靜,他趁着堵車的間隙把手機地圖查了一遍:“前面幾公裏全堵死了,繞路走嗎?”
“我都行,聽你的。”章曼姿搓了搓手,已經開始下意識地想洗點什麽。
她這個一緊張就洗東西的毛病由來已久,心理醫生告訴她如果沒有變得更加嚴重,只是當作舒緩心情的解決方法也可以。
所以她向來沒當回事,卻不曾想有一天江樓會想對此盤根問底。
下一個紅綠燈路口,江樓把車開到最右側的車道上,等轉彎綠燈亮起時,便打轉方向盤向右駛去。
這條路果然比主幹道要通暢許多,章曼姿絞緊手指,全神貫注地思考等會兒要從哪裏開始交待,沒留意到身處的街道越來越陌生。
十幾分鐘後,一個體育館在窗外一閃而過。
章曼姿回過神來,扭頭往後面望了一眼,看清被泛紅的楓葉遮擋住半邊題字的體育館到底是哪一個,這才發現這好像不是去她家的路。
“你帶我去哪兒?”
“我家。”
她花了幾秒鐘時間來消化這兩個字:“……怎麽變成去你家了?”
“你說的都行。而且從剛才那片到雲湖灣的幾條路都堵着,”江樓的聲音清澈而無辜,“不信你用手機查。”
男女朋友的關系,誰去誰家都一樣,倒不必非要查驗。但章曼姿望向窗外的景物,心中的疑惑依舊沒有打消。
道路變得開闊起來,兩邊的高爾夫球場和中央公園為城市點綴出大片養眼的綠意,敢在寸土寸金的首都用這麽鋪張奢靡的占地方式,自然也不像是一辭映畫附近的居民區。
她頓時明白過來,江樓要帶她去的并非他在公司附近租的公寓,而是他自己的家。
又過了一會兒,半山公館壯麗的大門出現在視野裏。
沿着小區道路曲折地拐了好幾次彎,江樓才把車開進了地下車庫。章曼姿跟着他進了電梯,看他直接按下最頂層的按鈕,然後便靠在電梯的鏡牆上微笑地看着她。
“緊不緊張?”
章曼姿彎起嘴角:“你問哪方面?”
“來我家這件事。”電梯門打開,他側身讓她先出去。
一層樓只有兩戶人家,江樓在一扇漆黑的大門前站定輸密碼,聽見她在身後笑着說:“你家又不是龍潭虎穴,你難道還能吃了我?”
意思就是不緊張了。江樓感到有些挫敗,他頭一回去雲湖灣找她時,可是心跳加速得差點炸開。
門一打開,光線和風同時被送到章曼姿面前。
她擡手擋了下陽光,第一印象發現江樓家的客廳很大,緊連着的景觀陽臺粗略估算有十米長。陽臺望出去是一片綿延的山脈,看得人心曠神怡。
換上拖鞋踩着木地板往裏走,黑白灰為主色調的軟裝風格清晰地顯露出戶主的性別,線條簡潔利落的家具分布其中,而整個客廳裏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牆上的投影幕布,也不是那張看起來坐感舒适的皮沙發。
而是一張黑白的線描地圖。
它占據了牆面最顯眼的位置,像毋庸置疑的王者一般彰顯着存在感。
章曼姿走近了些,發現地圖上并沒有标注地名,複雜的城市迷宮讓她一時陷入迷茫,多看幾眼才恍然大悟:“這不是我們老家嗎?”
江樓走過來與她并肩:“你再看看。”
她又眯起眼聽話地多看了一會兒,視線被黑白兩色中一處标了紅心的小方塊所吸引,電光火石之間她總算認了出來。
“是我家那個區?”
“嗯。”江樓笑着把紅心下的小方塊指給她看,“這是你家。”
他的手長得很好看,骨節修長,指甲剪得很整齊,手背青色的筋脈連接着線條分明的小臂,會引人忍不住猜想,當這只手用力握緊時會呈現出怎樣性感的姿态。
此刻他的指尖盡頭,停留着那顆小小的紅心,如同指向了一段暧昧的時光。
那顆紅心明顯是江樓後期用記號筆畫上去的。一點青澀幼稚的小心思,不比讀書時在本子上一頁頁寫暗戀對象名字的女生成熟多少,卻看得章曼姿心間蕩開一圈漣漪。
她從随身帶着的包裏摸出兩顆奶糖,慣例地分給江樓一顆:“獎勵你的。”
可愛的小男朋友就應該吃奶糖,讓他一天更比一天甜,章曼姿在心裏肯定地說道,順便剝了一顆喂進嘴裏,感受着奶糖的味道在唇齒間散開。
接過奶糖的江樓攤開手,讓她把糖紙扔到自己掌心,然後轉身往吧臺的方向走去:“檸檬水喝嗎?我先做一杯,你随便看看。”
“喝。”章曼姿一邊回答着,一邊開始四處參觀。
江樓家裏自然少不了樂高的展示櫃,她站在櫃前欣賞了一會兒,目光情不自禁地瞟向了另一邊的櫃子。
和透明玻璃罩起來的展示櫃不同,它被櫃門遮蓋得嚴嚴實實,從外面根本瞧不出什麽端倪。但章曼姿就是有種直覺,裏面一定有什麽好玩兒的東西。
黃銅制成的櫃門把手近在眼前,她轉頭問:“我能開櫃子嗎?”
江樓正在切檸檬,頭也不回地說:“開吧,什麽都讓你看。”話音未落,他突然反應過來,顧不上手裏還握着刀,趕緊轉身想制止:“等一下——”
破了音的嗓子也趕不上章曼姿開門的速度,櫃子裏的珍藏品曝光的一瞬間,江樓很想遁地而逃。
一米八高的櫃子共分成四層,裏面琳琅滿目地擺放着章曼姿出道以來所有作品的影碟和她拍過的每一本雜志,除此以外,還有這些年她出過的所有粉絲周邊。
江樓:“……”
章曼姿:“……”
意識到空氣在這瞬間的凝固,章曼姿面無表情地關上櫃門,不用回頭她都能猜到江樓此刻肯定羞紅了臉,越想她就越忍不住,最後幹脆背對着他,手撐着櫃門笑了起來。
房間裏響起切檸檬的聲音,一刀接一刀宣洩着江樓當下的窘迫。中途他好幾次扭過腦袋,看到她肩膀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心裏一陣憤懑。
有那麽好笑嗎?!
怎麽又打開了,看一眼還不夠嗎?!
我不要面子的嗎?!
“哎,這個手環是女款的哦,你怎麽也買了?”光看也就罷了,章曼姿居然拿出一個鑲嵌着粉色水晶的手環朝他晃了晃。
把檸檬片放進玻璃杯裏,江樓選擇不回答這個問題。
“不過又沒規定男的就不能買。”她自問自答着把手環放回去,走到吧臺邊看着江樓從冰箱裏取出凍好的冰塊,趁他往杯中放時順便拿了一塊放在手裏玩。
江樓壓下眉峰:“很冰的。”
見他總算肯說話了,章曼姿的睫毛撲扇幾下:“不冰。”
“怎麽可能。”江樓瞪她一眼。
“不信你試試。”說着她就往他衣領裏伸手。
江樓還以為她要把冰塊扔進來,下意識想扭身躲開,結果鎖骨上就傳來了被她的手心貼緊皮膚的觸感。
帶着微微的涼意,物極必反地讓他心裏燒起火來。
他喉嚨一緊,卻怎麽也舍不得把它拿出來,只能擰緊眉毛咬緊牙,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她。
章曼姿的笑臉在他眼底綻放開來:“別生氣啦,我不是笑你。”
“你笑了,還笑了很久。”他義正言辭地控訴道。
“我就是覺得挺可愛的。”見他還是僵硬着身體,她幹脆主動貼了上去,隔着布料感受着他胸口的心跳。
她揚起頭親了親他的下巴,凝視着他被雙眼皮撐出的漂亮的眼睛輪廓,心想她一定是除了江樓本人以外,第一個發現他那些寶藏的人。
外面所有人都不會想到,他會是一個偷偷購買女明星周邊的人。
他在其他人眼裏,永遠是清冷禁欲的模樣,而只有在她面前,才會展露出幼稚可愛的一面。這兩種大相徑庭的矛盾糅雜在他的身體裏,組成了一個讓她喜歡的江樓。
江樓只覺得被她碰到的皮膚都快要燒起來了,他清清嗓子,下定決心輕輕地把她推開了一點:“抱太緊了,還有正事要說呢。”
“……哦。”這次換了她讪讪地站直身體。
吧臺邊裝了兩個高腳凳,兩人肩并肩地坐着,默契地看着杯壁上的水珠緩緩滑落。
江樓在等她開口,章曼姿卻不安地左顧右盼,想找點什麽東西放進水池裏。見她遲遲沒有說話,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起身去客廳裏翻出一個小盒子。
“壓力大的時候就用它,很小一個,在片場也能用。”
章曼姿打開盒蓋,差點又沒忍住笑出聲來。
居然是一個奶黃包款的懶蛋蛋減壓玩具,拿在手裏用力一捏,那張滑稽的臉就變了形,緊接着從嘴裏吐出一點橡膠制成的奶黃餡。
畫面有點慘不忍睹,她想了想,猶豫着說:“你确定适合帶去片場?”
“嗯?這個沒聲音的,不會吵到別人。”
問題的關鍵并不在這裏,章曼姿揉了揉額頭,決定還是別糾結這個問題了。畢竟他沒有送一個尖叫雞,或許已經算顧及到她女演員的身份。
減壓玩具在她手心裏伸縮回彈,壓力有沒有減輕她不知道,想笑場的沖動反倒是一秒比一秒更強烈。
好不容易克制住嘴角的抽搐,章曼姿定了定神,問:“你想從哪裏開始聽?”
“那個習慣是從小就有的嗎?”江樓側身坐着,抛開眼裏那點深情不說,态度倒像個循循善誘的心理醫生。
章曼姿扯扯嘴角:“四歲的時候吧。”
那一年幼兒園要排練一個舞蹈節目,她剛開始跟不上進度,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