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長公主殿下,之後才會去的詩會。

“那長公主殿下也是要去詩會的嗎?”覃韻的心中有些緊張。

“不會。”覃晴安撫道,“如今的詩會都是武陽候的夫人江夫人在主持,郡主前幾年也已嫁了人。”

“哦。”覃韻點了點頭,心下稍微安定了些。

覃晴拍了拍覃韻的手,“姐姐莫怕,公主雖然威嚴,但也不會管我們這些小輩,只要進去請個安就好了。”

說話間,覃晴與覃韻已是到了那正院前,覃晴在那院門口瞧了一眼,果然沒見着那覃瑜,估計是怕和庶女一起請安跌了她的身份,是以早就已經進去了。

覃晴的心中冷笑了一聲,回頭看看那覃依覃涵也早就不見了蹤跡,估計正在想着左右逢源,便也不等她們,帶着覃韻就進了院裏,讓門外的嬷嬷通報了進去。

畢竟覃韻是從來沒有出過府門的,覃晴知道她心中的緊張,是以一直緊緊拉着她的手,直到進了屋才放開。

屋中氛圍甚是安靜,萦繞着一種淡淡的檀香味,覃晴知道那公主殿下喜靜,這兩年又念佛吃齋,是以并不覺着意外,低着頭就和覃韻一起行了禮。

“怎麽又是寧國公府的姑娘?”長公主一身秋香色繡福壽祥雲的褙子坐在上首,手中撚着一串佛珠,雖說已有四十好幾的年紀,可保養得宜,絲毫不比尋常年輕少婦差到哪裏去。

覃晴跪在下面并沒有起身,低着頭道:“回長公主殿下的話,四姐姐比我們走得快些,是以先來給長公主殿下請安了。”

叫這麽直接挑開了他們寧國公府院裏姑娘的關系也真真是沒臉的事情,但那長公主素來都是以這種直率犀利咄咄逼人的性子聞名,覃晴倒也不奇怪。更何況他們寧國公府下個月初就又要送姑娘進宮,算是出了名的色供之臣令人不齒,這位直性子的長公主殿下看她們不順眼也是正常的。

“哦?”長公主應了一聲,又去看覃晴身旁的覃韻,“寧國公府何時又多出一個姑娘來了?”

覃晴垂着眸,清楚地看見覃韻縮在袖子裏的手瑟縮了一下,是以便擡眸替她開口道:“回長公主殿下的話,二姐姐……是府中四叔的遺腹子,這些年一直養在府中從未出過府。”

覃晴的話音不由得在中間微微頓了一下,只因她一擡頭間,便看見長公主身邊竟還站着一人一直都在看着她們,那人一身的天青色圓領衫,暗紋的祥雲如意間,是皇室子弟才有的蟒紋。

言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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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晴的心中猛地震了一下,別開目光,暗暗用指甲猛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才繼續如常地講完了一句話。

“擡起頭來。”上首的長公主聞言,淡淡,卻又不容置疑道。

寧國公府的子孫各個相貌漂亮,覃晴心中知曉這長公主怕是極看不慣他們這個色供之家,是以想要看看這寧國公府藏了這麽久的二姑娘是個什麽模樣。

一旁的覃韻怔了怔,可謂是鼓足了勇氣才貌似鎮定地緩緩擡起了頭,卻瞧見了那長公主眼中冰冷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顫,但仍是撐住了沒有顯露出來。

“倒又是個絕色的。”那長公主的神色嗓音雖是淡淡的叫人聽不出情緒,可覃晴哪裏能聽不出這其間的諷刺之意,她原本并不想叫覃韻讓長公主注目,往年長公主也不曾多與寧國公府的姑娘說過什麽,可這幾日大姑娘才被選進了宮,難免她們又要成了那衆矢之的。

可礙于長公主的身份,也只能忍住了。

“姑姑,您剛才說的那幅觀音圖侄兒想起來了,好像在浔陽伯府中看到過。”言朔的嗓音突然響起,清俊文雅的面上笑容溫潤和煦,霎時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覃晴亦不由看了他一眼,然後垂下眸去。

“哦?”長公主淡淡的神色終于一動,然後頓了一下,對着覃晴覃韻擺了擺手,“你們下去吧。”

“是。”覃晴同覃韻聞言,趕緊便起身退了出去,臨出門的時候,覃晴又忍不住看了言朔一眼,卻正好碰在了他投過來的眼神上,心中不由得一怔。

作者有話要說: 想了想,還是這一章貼上二更的标簽吧~~

☆、都是重生(一更)

快步出了院子,覃晴與覃韻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氣。

“六妹妹,可吓死我了。”覃韻拍了拍胸口,第一回出府,第一回拜見那些尊貴的皇室之人就遇到這種陣仗,覃韻的冷汗都要将衣服浸透了。

覃晴的身上也出了一身的冷汗,牽住了覃韻的手,笑了笑,道:“我們去詩會吧。”

雖說在長公主那裏出師不利,但那接下來詩會可是覃晴最熟的地方,想當年她也是費盡了許多的心思只為在借此一舉揚名把更多的京中貴女踩在了腳底下。

想着接下來的詩會,覃晴便有信心多了,拉着覃韻便到了那舉行詩會的園子裏,看着那些已經到了許久的其他貴女們唇角略勾了勾,輕聲同覃韻介紹這那些貴女的背景,又挑了幾個帶着覃韻上去閑聊了幾句,将覃韻介紹了出去。

“六妹妹……”覃韻輕輕拉了拉覃晴的袖子,面上有些尴尬之色,雖說覃晴是好意,可這麽好似急着要将她推出去的模樣依舊讓覃韻羞赧不已,前幾日覃晴走後不久,四夫人也同她提了找婆家的事情,也曉得了其中的利害,只是她到底是姑娘家,知道覃晴這麽往外推她的目的哪裏能不羞呢?

“怎麽了?”覃晴回過身來,見着覃韻的神色也看出她的心思,便笑道:“方才那幾個姑娘都是些不錯的姑娘,二姐姐結識了,說不得以後就是一家人呢。”

覃晴說的是真話,雖然她方才帶覃韻結識的并非什麽高門大戶的貴女,大多官階低微并無實權,但想到今後寧國公府的下場,再想想覃韻的性子,若往高門大戶裏送就是害了她,是以帶她見的姑娘夫人也都是些性情溫和好相處的。

“六妹妹,你又打趣我!”覃韻聞言,更是羞赧不已,但也曉得她的苦心,只是覃晴這麽一個未及笄的姑娘如何這般懂這些?

“好了,要開始了。”覃晴瞧見武陽候府的掌家夫人江氏帶着侍女進了園子,便拉着覃韻一道回了座。

詩會的桌位都是按府分的,是以她們寧國公府的姑娘都坐在一起,覃晴與覃韻回去的時候,四姑娘覃瑜已經坐下了,看見覃晴與覃韻過來,不屑地瞥了一眼,轉過頭去。

覃晴未曾理會,拉着覃韻就落下,不多久,覃依和覃涵亦走了回來,挨着覃晴坐下。

“三姐姐五妹妹可總算是回來了。”覃瑜的聲音從另一頭涼涼響起,卻連頭都沒有回過去看她們一眼,擺弄着桌上的茶盞,“一進門就沒了蹤影,我還道三姐姐和五妹妹落在了門外沒進來呢。”

“四姐姐哪裏的話,我和三姐姐可是一直跟在姐姐的後面,只是姐姐走得太快,一進門兒就沒了蹤影,想來是急着去拜見長公主殿下了。”

說話的是覃涵,自得了覃晴的帶她來詩會的承諾,霎時間就恢複了原來的風采,絲毫不見前幾日叫大夫人整治過的落魄樣兒,一身玫紅色的繡牡丹的嶄新衣裙,可謂是寧國公府四個姑娘裏最搶眼的一個了,昂首挺胸地進了府就同覃依一道去同其他府的貴女們拉關系,上蹿下跳的模樣,直看得覃瑜眼中生刺。

“哼,”覃瑜聽了覃涵的話不由眉心微皺,然後冷笑了一聲道:“長公主殿下是長輩,自是要先拜見的,只是長公主殿下的身份尊貴,怕不是人人想拜見就拜見的了的。”

有道是尊卑有序,除非由嫡女帶着,否則庶女是絕不可能有幸拜見長公主的,便是一般的貴族人家,也是不允許拜見的。

“你……”覃涵的柳眉一豎,她與覃瑜向來極不對付,總是仗着嫡女的身份壓她們一籌,其實他們三房也不過是個庶出的老爺,又能高貴到哪裏去!

“行了,”覃晴淡淡地開口截斷覃涵的話,“詩會就要開始了,四姐姐五姐姐不若想想本次的題目是什麽。”

語畢,帶着警告的目光往覃涵的面上一掃,看得覃涵的眸光猛地瑟縮了一下。

幾聲清脆的琵琶聲響過,整個園子裏便安靜了下來,江氏一身緋色織錦的上衣與嫩黃色的馬面裙站在最中央的地方儀态端方,将園中的姑娘環視了一遍方才從容不迫地開口簡單說了兩句,也不客套,便擡了擡手,示意貼身丫鬟奉上一個錦盒,從裏頭拿出了今年詩會的題目。

琴。

覃晴在下邊看見江氏手中那張紅紙上的字後心下一松,暗道果然還是這樣。

這詩會的題向來不止于寫詩,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每年選一作為題目,而按照覃晴的記憶,這一年便是琴。

“二姐姐。”覃晴的手不由暗暗握緊了覃韻的手,她是知道的,覃韻的琴技雖不曾怎麽在人前展露過,但她曾有幸聽過一次,知道這覃韻的琴技不僅是府中姑娘裏最好的,在這滿園的貴女裏頭也挑不出幾個能與她匹敵的。

只要能抓住這個機會,覃韻便不會同上一世一般近雙頭十年華還無人問津。

有悠揚的琴聲傳來,已是有大膽的貴女上去開場做了第一個,覃晴的眸光自覃瑜和覃依眼中那躍躍欲試又似乎勢在必得的眼神上劃過,唇角不由得勾了一下,回過頭同覃依道:“三姐姐苦練琴技已久,想來這一回是勢在必得了。”

“六妹妹哪裏的話,六妹妹的琴技得過名師指點,哪裏是我們比得上的。”覃依微垂的眸中劃過一絲憤恨,府中老太君只重嫡女,曾專門請了名師指點府中嫡女的琴藝,而她們這些庶女則只尋了尋常的師傅,若非她姨娘暗地裏貼了體己錢偷偷在外面請了又高明的師傅教她,她們這些庶女如何比得過嫡女。

“妹妹的技藝淺薄,這一回便不上去丢醜了,還是姐姐們上去吧,也好為寧國公府争得一些榮光。”

覃晴一面說着,一面狀似無意地摸了摸手腕,潔白的手腕子上一點點紅印子猶清晰可見,是上回香會出疹子消下去後留的印子。

覃依就坐在覃晴的旁邊,自是看得清楚,不由得目光一動,除了已經進宮的大姑娘,六姑娘最得老太君偏愛,各種各樣的名師請了一撥又一撥,如果這回詩會覃晴不上去,那麽……覃依輕蔑地瞥了一眼坐在另一頭的覃瑜。

琴聲悠揚,上場的貴女一個接着一個,覃晴坐在位子上看着覃瑜昂首挺胸地上去了得了一小片贊譽,又看見覃依在旁邊坐得不動如山,想是等着好機會,不禁坐得閑得慌,若說上一世她此時此刻定是全神貫注地盯着賽事與覃依一般等着好機會上場驚豔四座,而此時真真是沒心思盯着這些,桌前的茶盞換了一杯又一杯,糕點盤子也空了一半。

瞅瞅還有一半的人等着上場,摸着有些撐了的肚子,覃晴偷偷囑咐了覃韻上場的次序,又留了淺夏,帶着淺春便以更衣的名頭悄悄離了場,

“姑娘,你為何不上去争一争?”想到方才覃瑜下來的時候對着覃晴那不可一世的一瞥,淺春真真為覃晴覺着不服,“姑娘的琴藝可是得了許多名師指點的,前些日子還練過,今日怎麽就不上去了呢?”

覃晴淡淡地笑了笑,“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們府中琴藝最厲害的其實是二姐姐,有她在那裏,我若還上去才是自不量力。”

“二姑娘?”淺春歪頭想了想,“沒聽見人說二姑娘的琴藝厲害啊?”

覃晴嘆了一口,搖了搖頭不再解釋,上一世她可謂也是拼盡了全力一次次在詩會上争個才名,争到最後,她也就只剩才名了。

慢悠悠走了一會兒,便到了園中專為詩會準備的恭房,覃晴往裏頭去了一下,便出來又帶着淺春往回走,才走了幾步,便見眼前的人影一閃,淺春叫一人捂住了嘴巴就往旁邊拖。

“淺春!”覃晴的心中一驚,伸手就要去拉淺春,卻瞧見了那捂着淺春嘴的正是言朔身邊最信任的長随。

“雲銷。”覃晴嘴唇微動了動,不由得怔然,眼見着淺春霎時就被拖沒了影。

“六姑娘。”身後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覃晴的心間微顫,然後回過身去,果然是言朔。

“不知裕王爺為何要綁架我的侍女,可是她犯了什麽錯?”覃晴暗中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言朔聞言,看着眼前那強裝鎮定的少女如今才勉強長到他胸口的地方,瘦瘦小小的,任憑寧國公府錦衣玉食地養着,後來也只長到他肩膀這般高罷了,依舊是嬌弱不堪的模樣。

“不知六姑娘為何到了這裏?而沒有在詩會上彈奏那曲《高山流水》,不是練了許久斷了兩根琴弦磨破了手指才練出來的麽?”

言朔的語氣尋常平淡,仿佛在說什麽無關輕重的事,只是那雙看着覃晴的眸子卻是幽黑深沉,一點不容覃晴逃避。

“王爺在說什麽呢?我聽不明白。”覃晴避開目光下意識後退一步,心中卻是翻起驚濤駭浪,他是怎麽知道的?他是怎麽知道上一世她在詩會上彈的是這首曲子?難道……

☆、說破(二更肥肥的)

“呵,”言朔笑了一聲,跟着逼近一步,道:“尋常官宦人家的女子見着本王都自稱一聲臣女,再不行自稱小女子的也有的,可六姑娘你口口聲聲自稱我……阿晴,這果真是本王給你慣出來的習慣。”

“王爺在說什麽,臣女聽不懂。”覃晴的心中已是明白,可她依舊不能承認,只是止不住慌忙又向後退了一步。

言朔擡手直接擒住覃晴的下颌,唇邊的笑容卻是溫和,緩緩道:“阿晴,若是一個人睡了一覺起來就性情大變能将庶姐推進水裏折磨,毫無緣由地主動親近從來不親近的人,甚至連争強好勝的性格也改了……阿晴你能告訴我她是怎麽了嗎?”

自他重生之後他已關注了她整整三年,看着她一點一滴地順着前世的軌跡走,可是卻在不久前突然連連出現變故,同是重生再來一次,他能有什麽猜不透的?

“王爺請自重!”覃晴用力地一把推開言朔,嬌美的小臉上有些發白,是氣得發白,也是吓得發白。

身為言朔府中唯一的姨娘,言朔是什麽人她清楚的很,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明裏裝得純良無害,可暗裏心黑手黑判若兩人,她上回在水裏按着覃涵的頭折磨這一招便是同言朔學的,只是他最後一腳把人在水裏弄死了她沒有而已。

她見過言朔好多不為人知的一面,所以她是真的怕了言朔的。

言朔看着覃晴下颌上教自己捏出的那一點淡淡的紅痕,又看着她眸中明顯的防備與懼意,唇角的笑意不由得有些苦澀,“阿晴,好久不見,你難道就不想和我說些什麽嗎?”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上一世她是怎麽死的,又死得多麽決絕。

覃晴看着言朔的模樣,垂這眸略沉默了一下,想起上一世她所知道言朔的那些秘密,道:“王爺請放心,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臣女什麽都不記得,臣女今生不過想二姐覓得如意郎君,二房不受寧國公府牽連罷了。”

覃晴的态度表得十分明白,又将自己的目的統統說給言朔,以給他一個足夠的把柄。

寧國公府終是會倒,誰也救不回來,而二房不管怎麽樣都會受牽連貶為庶民,倒時候只能求得一息尚存罷了,而言朔也終會權勢滔天,捏死他們就像捏死一只螞蟻,而現如今,她将覃韻的婚事交出來給以他把柄。

“你果然是聰明。”言朔的眸底閃過一絲失望,轉過身去不再看覃晴。

覃晴行了一禮,道:“臣女告退,還望王爺能将臣女的婢女還回。”

語畢便繞過言朔向詩會走去,隐在寬大馬面裙中的雙腿微微打着顫,知道到了詩會的園子前看見被抓走的淺春候在那裏,方才好了些。

“姑娘……”淺春上來牽住覃晴的手,臉上還有淚痕,想是被吓得不輕。

覃晴緊緊握了握淺春的手,搖了搖頭,“沒事。”

園中傳來的琴聲空靈動聽,覃晴聽出是覃韻的琴聲,可這會兒卻是真提不起勁來欣賞,扶着淺春呆呆地站在園子門口,貼身的裏衣早已被冷汗濕透了,如今叫風一吹只是沁骨的冷。

天知道她是有多怕言朔方才直接殺了她毀屍滅跡,上一世言朔要說好,也是真對她好,做好多事兒的時候根本不避着她,比如殺人,比如策劃奪嫡,導致她真的知道挺多言朔的秘密的,當初就覺着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這會兒還真是變成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了。

“走吧。”覃晴收了手身上的冷汗,才同淺春一起回了園子,此時覃韻的琴聲已經停了有一會兒了,可覃晴進去的時候依舊聽見有其他貴女或夫人在竊竊私語讨論覃韻的琴藝,以及看到……覃瑜覃依覃涵盯在覃韻身上那嫉妒的眼神。

用寧國公府三個姑娘的琴藝來襯托覃韻一個,覃晴覺着自己這一招果真缺德。

覃依本是想着壓軸去的,沒想到等了半天還有一個從沒放在眼中的覃韻成了真正的壓軸,這結果自不必說,覃韻拿了本次詩會的第二名,而第一則是襄國公府的寶雲郡主,雖是第二,可寧國公府二姑娘的名聲卻是立馬蓋過了往下的其他姑娘,畢竟除了大姑娘曾拿過一次第一,覃晴在上一回的詩會中拼盡全力也才拿了個第四而已,更別說剩餘的沒拿到過靠前名次的覃依等人了。

“恭喜二姐姐。”覃晴由衷道。

覃韻抓着覃晴的手,面上也是難掩的激動。

一旁的覃瑜見了,不由諷道:“六妹妹真是好胸襟,為他人做嫁衣。”

覃晴的笑容柔婉,反譏道:“那也得謝謝有些人這陪襯做得好。”

別管樹敵不樹敵,有些人既然不管如何都是你的敵人,何必顧慮什麽。

覃晴沒有去看覃瑜覃依覃涵的臉色,想來也是各有精彩,只和覃韻靜靜地坐到了最後,然後一道回了府,再沒理會旁人。

結果第二日早上請安的時候,府中的老太君便問起了詩會的事。

一對落地的粉彩福壽賞瓶上描金的花紋流光溢彩,覃晴進了內室請安的時候不禁有些犯了眼花,雖說上一世她在這屋中進進出出許多年,可後來進了裕王府做姨娘就在沒見過這麽招眼的東西,如今這麽瞧着竟是莫名的不習慣了。

目光上移,覃晴落在上首榻上的老婦人身上,笑容清淡又不失婉約,“給祖母請安。”

“六兒來了,快到祖母這兒來。”老太君的臉早在覃晴進來時便笑開了,招了招手道。

覃晴依言過去在老太君的身邊半坐下,這才拿目光從一旁站着的覃依覃涵覃瑜臉上掠過,只見覃涵的眸中一絲明顯的幸災樂禍沒掩飾住洩露了出來。

覃晴的眉梢動了動,然後不動聲色地拿冰冷的眼神一掃,便見覃涵的面色一變,瑟縮到了覃依身後。

“六兒,”老太君握着覃晴的手問道:“聽說昨兒詩會上比試琴藝你沒上去?”

“是。”覃晴點了點頭。

“為什麽?你的自小請了那麽多名師,都誇你的琴藝好為何昨兒不上去露一手,這可與你争強好勝的性子不同啊。”老太君雖問着,可眼睛卻不曾瞧着覃晴,只是一下一下撫着覃晴的手。

覃晴照樣将手腕子上的紅印露了出來,“回祖母的話,六兒可是真想上去的,只是這手腕上的印子還在,若是叫人看見豈不是丢醜。”

老太君看着覃晴手腕子上那些紅印,淡淡的,并不是很深,眸光不由得微沉了下,道:“這印子已是淺了,用粉蓋蓋就是了,六兒平日裏向來是最聰明的,如何想不到這些?”

聞言,一旁聽着的覃依等人已是面露譏諷,覃瑜瞧着覃晴手上那淡淡的紅印子,冷冷一笑,“妹妹這是藏拙,不讓人見識呢。”

覃晴感覺到老太君投在她手上的目光更冷了,便擡手拉了另一個袖子起來,只見袖子下的手腕上一大片紅色的疹子,布在那雪白的肌膚上只看得人觸目驚心。

“祖母……”覃晴的鼻子一酸便紅了眼,卻偏生又忍住了沒掉下淚來,“六兒是……是真不能彈琴啊……”

在這寧國公府中,老太君只重視兩個姑娘,一個是大房嫡出的大姑娘,一個便是二房嫡出的六姑娘,從小便是精心培育,只求将來能開花結果,成為寧國公府最好的棋子。

覃晴曾經也不懂過為何大姑娘會被毫不猶豫地送進宮裏去,直到她遭遇悔婚,哪怕以姨娘的低賤身份都能毫不猶豫地将她送進裕王府的時候,她才明白過來,老太君是真的寵她們兩個嫡出的姑娘,也是真要那她們做棋子。

是以,如詩會這種應該嫡女出風頭,讓老太君看到培育的花兒開花的時候,她竟然将機會給了旁人是絕不能忍受的,況且還是那個她從來寡恩少憐的二姑娘,一個并非經她手培育的庶女!

“哎呀呀!”老太君的神色驀地一變,看着覃晴手腕上的疹子驚道:“怎麽成這樣了?上回不是說好了嗎?哎喲我的心肝兒喲……你怎麽也不說!可曾找大夫看過?”

“已經看過了,”覃晴點了點頭嬌媚的面容上一雙明眸帶淚微微顫動着,只叫人看了心中憐惜。

“大夫怎麽說?”老太君急忙問道。

覃晴的聲音中帶着壓抑的抽泣,“只說半年內是好不了的。”

“這可怎麽好!上回不是說已經好了嗎,怎麽又起來了?”老太君看着覃晴那布滿手腕的疹子,只覺着自己的肉也跟着疼了。

覃晴抹了一下落下來的淚珠,“六兒也不知道,大夫也沒說。”

“哎喲我的心肝,可是受苦了……”老太君抓着覃晴的手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是真為了覃晴心痛。

覃晴趁機撲進老太君的懷中哭道:“祖母……六兒……六兒是真的想在詩會上給祖母……給祖母争光……”

老太君摟着覃晴,冷冷看一旁看熱鬧的覃涵等人一眼,拍着覃晴的背道:“好孩子別哭了,咱們還有明年的詩會。”

覃晴點了點頭,依舊撲在老太君的懷中,哭了老一會兒方才停下來,紅着眼睛抽抽噎噎。

“六兒也不必太傷心,咱們六兒的底子在那裏,總是有機會讓人知道我們六兒的厲害,晚一年也無妨。”老太君安慰道。

“嗯。”覃晴抹着眼淚點了點頭。

“好了,”老太君伸手拂了一把覃晴額前的碎發,“回去吧,好生養着,想要什麽就和祖母說。”

“嗯。”覃晴點了點頭,起身行禮“六兒告退。”

“去吧。”老太君目光慈愛地看着覃晴退下,然後轉頭看向覃涵等人,眸光倏然就冷了,“你們也退下吧。”

覃瑜等人都叫老太君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驚,慌忙低下頭,“是。”

“姑娘。”出了老太君的院子,一直等在外頭的淺春和淺夏便迎了上來,輕聲問道,你怎麽哭了?”

覃晴抹了一下發紅的眼睛,“沒事兒。”

“姑娘……”淺夏低頭看了看覃晴叫袖子蓋住的左手,昨兒一回府覃晴便叫她偷偷去下等的奴婢婆子那裏弄了些劣等的香料來搓在了手腕子上,可是将她們吓了一跳。

“抹點藥過兩天就好了。”覃晴渾不在意,她早就想到了老太君絕不會置之不顧,是以老早想了對策,只是問道,“你們可問過了?”

“是,”淺夏道,“昨兒回府沒多久,傍晚的時候,老太君就暗暗穿了二姑娘問話呢。”

覃晴聞言,露出一個了然的神情,果然老太君是不能忍受四房有出頭的機會,若是覃依覃涵也就還好些,畢竟是大房是她嫡出的,而三房和四房都是庶出的。

“姑娘可要去二姑娘的院子?”淺夏問道。

“不了,回去吧。”覃晴道,既是還要在這寧國公府待着,那麽覃韻就要早些适應老太君還有其他的幾房,畢竟她若想要找個好人家好好嫁出去,是不能再像曾今那樣縮在自己的院子裏了。

過了老太君的那一關,覃晴在府中安生地過了幾日,便又有了一件事情,溫氏要給覃子懿選婚事了。

其實溫氏想張羅這些事情不是一天兩天了,覃子懿如今十八了,早就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紀,只是覃子懿不學好,總是在外頭逞兇鬥狠,名聲不怎樣,也沒有功名,是以二老爺覃沛便想着等覃子懿再穩重些考個功名再議親事,但溫氏豈是能等得住的,只覺着大房的一嫡一庶那般德性都早已娶了親,憑什麽自家兒子要一拖再拖!

這話是在吃飯時叫提起的,彼時覃晴亦坐在桌邊,聽着溫氏将覃子懿誇得天下最好,真真有些聽不下去,都說慈母多敗兒,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麽。

“老爺,你看大房的子承孩子都有了,子良也快了,咱們也該給子懿娶個媳婦了。”溫氏道。

覃沛皺着眉道:“胡鬧,子承子良都二十好幾了,自然該有孩子的,只憑這個就匆忙給子懿尋親事,簡直胡鬧!”

溫氏不依不饒道:“可子承十七就娶親了,也是沒有功名,還有子良,哪個成親的時候有功名的,現在也沒有,你總說子懿不省心,給她娶房親事也好讓他早些收收心。”

覃沛聞言,只凝眸皺着眉沉思,溫氏趁機繼續撒嬌道:“老爺……”

覃晴在一旁撥着碗裏的米粒,只覺不忍直聽

這覃沛乃是真正金榜題名過的禦賜進士出身,在翰林院裏任職,學問是極好的,而且為人正直,只是有些書生意氣,還有些刻板,是以對于覃子懿這個不思功課書本,只愛耍槍弄棍的嫡子向來嚴厲打壓,從小覃子懿挨的板子就比愛好詩書的覃子恒多了不知幾倍,但覃子懿依舊能活成今天這樣的原因溫氏絕對功不可沒,只因覃沛雖然刻板嚴厲,但對于溫氏卻是束手無策。

想來這便是一物克一物,溫氏的娘家是從江南升遷而來的,乃是江南的水鄉女子,柔弱似水,又撒得一手好嬌,每每都叫覃沛束手無策。

“好了!”

果然,覃沛的眉頭一松,道:“那你就去辦。”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只看子懿同不同意就是。”

“好嘞。”溫氏馬上笑開花兒,“妾身明兒就叫人把子懿找回來。”

“娘,”一旁的覃晴立馬開口,笑道:“我去吧,我去把哥哥找回來。”

溫氏的心中高興,立即就應了,“行,你去吧。”

有了溫氏的首肯,第二日早晨覃晴便叫人準備了馬車往覃子懿的書院而去。

雖說覃子懿不争氣,可如何說都是寧國公府的公子,進的乃是京中最好的書院,是以覃晴到了門口的時候便叫守門的給攔了下來,說不是書院的學生不得入內,淺夏上去表明了身份來意,才有人往裏頭去通報,卻依舊是不得進。

“這什麽書院,也不瞧瞧姑娘的身份,竟還叫姑娘站在門口……”淺春看着門房那目中無人的模樣,不由得輕聲嘀咕道。

“聖人之地不得無禮。”覃晴皺了皺眉,轉身低聲訓斥了一聲。

淺春縮了縮頭,不再言語,陪着覃晴一等就是老一會兒。

五月的日頭已是有些曬,雖覃晴站的地方曬不到,可站久腿卻是有些酸了,淺春等的有些不耐煩,伸頭往裏頭看看,只見一個穿着書院學生儒衫的從一頭而來,便忙對覃晴道:“姑娘三少爺出來了。”

覃晴聞言,亦伸頭往裏頭看去,只見從抄手游廊裏緩緩走來一個身着書院青灰色儒衫的少年,身材挺拔,遠看着的确與覃子懿有幾分相似。

覃晴不由皺了皺眉,雖說身形相似,但覃子懿向來風風火火的,又何況明知她在門口等,豈會這麽慢悠悠?可這個身影卻是似曾相識。

淺夏一指頭戳在淺春的腦袋上,“瞧你那眼神兒,瞎嚷嚷什麽,連三少爺都認不清了麽!”

來人的确不是覃子懿,覃晴也看清了,可卻是瞬間渾身僵硬,怔怔地看着那人緩緩朝大門靠近。

“卓公子出去啊?”門房的人一見那少年瞬間便變了笑臉,恭恭敬敬地目送那少年從身邊走過。

“嗯。”那少年卻是只淡淡地應了一聲,目不斜視地跨出大門,然後眼波都未動一下地掠過覃晴等人,徑直上了路邊的另一輛馬車。

“這人是誰?”淺春不禁問道,方才那人從身旁經過的時候,雖不曾如何,可那好似高不可攀不可一世的清高模樣卻是誰都能清楚地感覺到,她們好歹是寧國公府的人,平時跟着主子出入王公貴胄之家也就見着那些皇室的郡主小王爺敢對着寧國公府的人這般态度了。

卓浔,翰林院大學士之子。

覃晴的手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眸光好似不能移動一般貼在了那輛馬車上面,看着它越走越遠。

那個曾和她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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