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相悅的人,那個曾對她許下非卿不娶的人,那個膽敢退了她的親悔了她的婚的人……
仿佛胸口被什麽東西梗住,覃晴伸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氣,她是寧國公府的幺女,從小錦衣玉食受盡了寵愛與誇贊,可就是這個人,用一紙退婚毀了她所有的一切,從雲端跌入泥底……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有一只求評的年糕眼巴巴地等着……好可憐吶……
☆、覃子懿
即便被削職罷官當朝廷杖也要抵死悔婚,到底寧國公府的六姑娘該有多麽不堪,才讓翰林大學士家的公子寧願放棄大好的仕途也要抵死悔婚?因為他們寧國公府是色供之臣,是奸佞之家,是以清貴忠君如卓家如何能叫人說成依附權貴貪戀權勢的僞君子娶她這個權佞之女?
可是難道他們就沒有想過,他們寧國公府世襲勳貴,即便當時已經大不如前,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卓家雖然清貴,但不過是個窮翰林罷了,寧國公府就算再沒落,她也是下嫁,她自貶身份,可換來的又是什麽,說她以色惑人,說她主動勾引卓浔,說她被卓家悔婚是寧國公府的報應。
她好恨,真的好恨……
“姑娘,姑娘!”淺春淺夏看覃晴突然捂住胸口,不由的大驚失色。
“沒事。”覃晴回過神來,勉力笑了笑,搖了搖頭。
“姑娘的臉色不好,是不是病了?”淺夏問道。
“沒事,就是站得有些累了。”覃晴扶住淺夏,可手心卻是冰冷的。
“姑娘……”淺夏憂心道。
“沒事。”覃晴笑了笑,眼角的餘光卻瞥見書院裏一道身影飛快跑近,是覃子懿一身窄袖短打跑了過來。
“他們說你找我,什麽事兒?”覃子懿微喘着氣,額頭上還布着汗珠,瞧着樣子仿佛是方大幹了一場。
“你又打架了?”覃晴不由皺眉問道。
“我有這麽閑嗎天天找人打架?正跟人比着蹴鞠呢,你不在府裏陪着娘到這兒來做什麽?”覃子懿有些不耐,這個妹子,從小就看他不順眼,和他說話也總是板說教的嘴臉,真真是叫他擺不出什麽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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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娘叫我找你回去,走吧。”覃晴伸手就去拉覃子懿。
覃子懿側了側身避開,“走什麽走,我哪兒正比着蹴鞠呢,有什麽事兒就在這兒說了。”
覃晴也知道這個親哥因為她以前的态度不待見她,但依舊笑了笑,道:“娘叫我喊你回去自然是有事兒,爹也是知道的。”
“爹?”覃子懿眉梢一挑,不耐的神色霎時就換了,“爹有什麽事兒?”
“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覃晴又問道。
“回。”覃子懿立即就點了頭,“我換身衣服去。”
覃晴忙拉住覃子懿往外走,“別換了,回去再換。”說着,便将覃子懿推着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駛動,覃子懿坐在車上坐立難安,想了又想,終于開口問道:“爹叫我回去,究竟為了什麽事兒?是不是上次……”
覃子懿狐疑地看着覃晴,“你把上次的事告訴給爹了?”
“你說呢?”覃晴瞧着覃子懿那皺着眉頭的憨傻模樣不由得便想逗逗他,故意淡淡睨了他一眼。
“你真說了!”覃子懿霎時就炸了,跳起來指着覃晴道:“你這個……你這個死丫頭,我還以為你轉性了,沒想到比以前還要壞,裝模作樣的還給我送糕點,你這個……”
覃晴面不改色,瞧着覃子懿果然炸毛,忍住笑涼涼道:“是娘叫你回去,要給我挑嫂子呢。”
“什……什麽?”覃子懿面上的神色霎時僵住,頓了半晌回身就要下車道:“不行,我不回去了。”
“诶!”覃晴忙起身拖住覃子懿,“你幹什麽?給我回來!”
覃子懿一面掙脫覃晴的雙手,一面道:“去,自己待着,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不回去,停車!”
“不許停!”覃晴亦對着車簾子外喊了一聲,抓着覃子懿道:“娘說你都老大不小了,大哥二哥都成親了,就你還拖着,你要是不議親,下面的哥兒可怎麽辦!”
“你懂什麽!”覃子懿想将覃晴甩開,可又怕不慎傷了她,道:“成親是這麽簡單的事情嗎?還有你個小丫頭,成親成親地挂在嘴邊也不覺臊得慌,躲開!”
覃晴死死地抱住覃子懿的手臂不撒手:“不成,我不管,是娘叫我出來找你的,你就是得和我回府!”
覃子懿瞧着樣子,又想到溫氏那喋喋不休的嘴,不由得氣急,道:“一姑娘家這麽大了抱着男人的手不撒手,你平日裏的那些端莊被狗吃了!”
“對,就是被狗吃了!”覃晴答得毫不猶豫,“你也不是別的男人,你是我哥哥。”
“你……”覃子懿的眼睛一瞪,真是沒詞兒了。
覃晴見覃子懿的态度軟化,忙也放軟了聲音撒嬌道:“哥哥——”
“去,邊兒去!”
雖說覃晴喊了覃子懿十二年的哥,可從沒喊得這麽婉轉動人過,不由叫覃子懿背上的汗毛一豎,不自在地又去推覃晴。
這妹子,恐怕是真吃錯藥了。
“哥!”覃晴自不會放手,這麽多年,她可是第一回這麽親近地和覃子懿說話,道:“你放心,娘不會把你怎麽樣的,昨兒晚上爹和娘說過了,你還沒有功名,先別大張旗鼓地找。”
“那他們打算這麽找?”覃子懿想起十六歲時溫氏給他張羅定親的樣子,若非他躲在書院裏死不出來,覃沛又覺得他書業未成不宜議親,真是不敢想象後果。
覃晴漫不經心道:“放心吧,這回可比之前好多了,不給你看畫像了,直接帶你看人。”
“什麽!”覃子懿一驚,眼睛都瞪出來了,“看人!”
覃晴道:“對啊,三天後頤園賞花會,有很多京中貴女在這一日都會去,娘要你去自己看看。”
“不行,我還是不能回去!”覃子懿一把推開覃晴就要下車。
“你是不是怕了?”覃晴叫一下推進了角落裏,回身去抓覃子懿已是來不及,忙大聲質問道。
“怕什麽?男子漢大丈夫,這有什麽好怕的!”覃子懿的動作一頓,果然中招。
覃晴的眉梢微挑了一下,道:“那你跑什麽?娘這回可是鐵了心要給你議親了,這回跑了,下回還有別人來抓你。”
覃晴整了整衣衫,坐正了身子,道:“其實你也不用怕,這回反正是你先挑人,賞花會上這麽大,倒時候你跑了不就成了,娘也不能真抓了你,先安全過了這一關。”
覃子懿聞言,眼神微眯,總覺着這個妹子好似跟以前換了一個人一般。
“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覃晴叫覃子懿看的有些不自在。
“六兒,”覃子懿的眼睛緊緊盯着覃晴,緩緩坐到她的身邊,然後問道:“你是不是碰見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
……
回到寧國公府,覃晴帶着覃子懿去見溫氏,瞧着溫氏對着覃子懿又是入常一般的先噓寒問暖,默默地站在一邊兒,等覃子懿答應了溫氏去頤園的時候方插話要自己跟着去,還得帶上覃韻作伴。
溫氏看着覃晴上哪都要帶着覃韻的模樣,只覺她與覃韻好得莫名,可一想到覃子懿答應了去頤園的事兒,便也沒細想,便答應了,歡天喜地拉着覃子懿的手又說了一通,才吩咐人準備下去。
覃晴也去了覃韻的院兒裏,同覃韻說了頤園的事情,只是覃韻的神色掩着難言的晦澀。
“二姐姐……”覃晴看着覃韻,知道覃韻是個恬淡的性子,這種為了親事未盡心機到處想冒頭的事情着實叫她不習慣,而且自上回的詩會後老太君雖沒說什麽,可誰都知道老太君不喜。
這底下的人哪個不會看老太君的神色,再加上大房和三房暗中使的絆子,這四房十幾年平靜的日子已是沒了。
“我知道妹妹是好意,先謝謝妹妹了。”覃韻柔柔笑了笑,道。
雖說覃韻不喜歡那些,可也是看得清楚,這寧國公府中四房的勢弱,若她自己還不争些什麽,那更是叫人踩得比塵埃還不如。
覃晴覺着有些歉意,這些日子四房的難處她不是不知道,是她将覃韻扯進了這些鬥争之中,可是在這深宅之中,她也只能這樣幫覃韻了。
有些感概地嘆了一口,覃晴又和覃韻說了一會兒話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聽淺春從三房那兒聽來的消息,竟是三房那日也要去頤園,頓時冷笑了一聲,這二姑娘還沒嫁,三姑娘四姑娘倒是都挺急的!
…………………………
三日之期轉瞬就到,溫氏老早就親自抓了覃子懿起來準備,覃晴瞧着覃子懿房裏鬧騰的模樣,先去尋了覃韻,路過荷橋的時候見着覃瑜一身新裁的丁香色繡海棠的衣裙趾高氣揚地看着瞥了一眼覃晴,諷道:“喲,六妹妹,又要幫着別人出去風頭啊?為他人做嫁衣裳,二姐姐可真是有個好妹妹。”
覃晴瞧着覃瑜那刻薄的嘴臉,又瞧了瞧那橋下的池水,甚是想請她也同覃涵一般嘗嘗水裏的味道,可想到還在那府中,便笑了笑,道:“頤園的路可滑着,四姐姐可要仔細這一身新衣裳。”
語畢,掠過覃瑜便走了,到了梧桐院接了覃韻出來,瞧見溫氏那愠怒的面色才發現,那三房竟是自己單獨去的頤園,還搶了他們二房的馬車。
“娘先別生氣……”覃晴忙安慰溫氏,又給一旁的覃子懿使了個眼色。
“娘,”覃子懿也安慰道,“咱寧國公府又不是只有一輛馬車,換一輛不就成了。”
覃晴聞言,不由暗暗翻了個白眼,三房搶了二房的馬車,這哪裏是換輛馬車的問題!
“你!”溫氏的眉頭一皺,可到底不忍心苛責自己的兒子,氣沖沖地上了後面來的一輛馬車。
覃晴嘆了一口,亦帶着覃韻上了馬車。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于昨天更新的時間錯亂問題,年糕對此九十度鞠躬道歉下跪……說來也是個開第四個坑的老油條,竟然會在設存稿箱時間的時候犯這麽低級的錯誤,感覺老油條的皮都要紅透了,真是對不起前幾個看文的親們了,不知道你們當時都沒有天雷滾滾的感覺,年糕我好想挖個坑自己了斷……
☆、言朔
一路無話,覃晴和覃韻相對坐在馬車裏到了頤園,下車的時候,溫氏總算又恢複過來,笑呵呵地帶着覃子懿進了頤園,對着那些個貴族家的婦人,整個人頓時活絡了起來。
覃晴和覃韻老實低頭跟在溫氏的身後,絲毫不敢搶了覃子懿的風頭,只跟了一會兒,趁着溫氏與旁人真攀談地熱絡顧不上她們,便拉着覃韻偷偷走了。
“二伯母還在那裏,我們這樣走了不好吧?”覃韻有些擔心。
“這有何妨?”覃晴深不以為然,“今兒娘是來給三哥哥相看的,一心都撲在了那上面,哪裏顧得上咱們。”
“可……”覃韻依舊覺得不太好,她們是跟着長輩來的,如今撇下長輩自己走了,如何都覺得不太好。
“哎呀,沒什麽不可以的,咱們自己玩兒,還有丫鬟跟着呢。”覃晴哪裏會不知道溫氏的脾性,莫說今兒是來給覃子懿相看的,就算是平日,只要那寶貝兒子在,哪裏就會顧得上旁人,說不得等回去的時候才會發現她和覃韻不見了。
覃韻嘆了一口,只覺這個妹子有些太随心所欲了,但也無法,只好跟着。
頤園曾是皇家的園林,主要是座奇石園林,後來開放給了京中的貴族游玩,如今這月份,園中自己長的花倒是極少,沿路擺的都是花房裏培育出來的奇花異草。
“六妹妹,你瞧,那朵是不是就是書裏寫的十八學士?”覃韻是第一回來這頤園,瞧着滿目的奇花異草,自是心中雀躍,指着亭邊幾盆茶花道。
覃晴順着瞧了一眼,道:“好像是。”
“過去看看吧。”覃韻拉着覃晴就往亭邊走。
“一株十八朵,呀,真是十八學士。”覃韻瞧着那盆花極是興奮,她從未出過寧國公府,平日在屋中最愛看四老爺遺留下來的那些書打發時間,雖未出過府門半步,可也是知曉天下事了。
“妹妹你瞧,這一株身上竟開出十八種顏色的花兒來,你說奇不奇?”覃韻指着那花,恬靜的面容上第一次真正笑了開來,襯着那花兒,真正的是人比花嬌。
“是啊。”覃晴笑着應了一聲。
覃韻繼續道:“聽說那十八學士開時同開,謝時同謝,不知是真是假。”
“應當是真的吧。”覃晴道。
上一世她入裕王府做姨娘的第一年,裕王就擺了兩株十八學士在她的院中,從開到謝,日日都有花匠照看着,是以她真是見過那同開同謝的場景。
“喲,我當是誰在這兒這麽叽叽喳喳地聒噪。”
覃韻正一心盯着那花看着,冷不防便從亭子的另一頭穿過來一人,擡頭看去,正是四姑娘覃瑜。
覃瑜帶着丫鬟,想是要從這兒穿過去什麽地方,正巧遇見了她們,瞧着覃韻不由得就想上來諷刺一頓,不過是那沒落四房的一個庶女罷了,若非攀上了覃晴,還不知道爛在哪兒個角落,也配跟着到這種地方來!
“四妹妹。”覃韻的微垂了眸子,并不想同覃瑜起沖突。
覃晴看着覃韻明顯是忍讓的模樣,不禁就氣上了心頭,三房四房同樣都是庶老爺,同樣在府中立足艱難,何必就非要針鋒相對,而且覃韻雖然是庶出,可是四房就她一點兒血脈,叫四夫人一直收養在名下,論身份未必就真比覃瑜低到哪裏去,更何況覃韻還是二姑娘,是覃瑜的姐姐。
“四姐姐怎麽獨自在這兒?三夫人呢?莫不是四姐姐叫這滿園的□□迷了眼,忘了三夫人在哪兒了?”
覃晴的尾音微挑,語氣卻是淡淡,也沒拿正眼瞧人,是曾今慣有的那種居高臨下的清高模樣。
覃瑜的目光往覃晴的身上一移,只瞧了一眼就覺得恨得牙癢癢,又是這種德性!
“妹妹也不是一樣,剛剛我還在前頭瞧見二夫人呢。”
“是嗎?”覃晴繼續端住了神情,毫不客氣地涼涼道:“我和四姐姐可是不一樣的,我還有二姐姐。四姐姐一人在這園中來去可是想找些什麽?這上蹿下跳的模樣,還真是叫人瞧着……不太好意思呢。”
覃晴的話可謂是赤條條的了,指明了就是說覃瑜尋思找男人。
“要我說,這前頭可還有二姐姐三姐姐呢,四姐姐這可是有點兒太心急了吧。”
“你!”覃瑜的妙目一瞪,臉上頓時有些飛紅,“這樣的話六妹妹都說得出口,真真是好不知恥!”
覃晴的眼皮都沒抖一下,上輩子她都嫁人三年了,就這兩句話她有什麽好不好意思的?
“四姐姐的臉怎麽這麽紅,看來可真是叫我說中了。”
“你……枉老太君還誇你知書達理,真……真是……哼!”覃瑜恨恨地一甩手,帶着丫鬟便氣沖沖地掠過覃晴快步走了。
“六妹妹……”覃韻看着覃瑜憤恨離去地模樣,不由得擔心地扯了扯覃晴的袖子,同時也覺着覃晴這個還沒及笄的十二歲小姑娘着實……着實是叫人不好意思,但也叫她這個做姐姐的羞愧,還要妹妹出頭。
“我可沒冤枉了她,說兩句就走了,可真是沒意思。”覃晴的臉上一派的輕描淡寫,被她刺兩句就挺不住走了,她可還想着借茬收拾她呢。
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寧國公府裏的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可是向來心思活絡得很。
“妹妹,在府中同我也就罷了,你可還沒及笄呢,說話可得注意着些。”覃韻勸道。
“嗯。”覃晴點了點頭,拉着覃韻繼續看花,“不理她,我們繼續看花。”
“好。”覃韻看着覃晴面上擺明了的不在乎,真真覺着這六妹妹褪下那清高的模樣,其實真是率真的很。
“去看看其它的吧。”
叫覃瑜破壞了心情,覃晴對那十八學士也沒了興趣,拉着覃韻就走,瞧了瞧路,也不走覃瑜走過的地方,帶着覃韻就穿進了一旁的奇石堆裏。
“二姐姐你瞧,這些石頭聽說當年都是從全國尋來的奇石堆砌成的,你瞧,那一塊像不像一只展翅待飛的雄鷹?”
覃晴指着一塊有天然風蝕而成的其實對着覃韻道。
覃韻轉頭瞧了,果然那石頭的模樣兩邊有些圓潤的凸出,中間有是尖尖小小,遠看着真是像書上畫的雄鷹的模樣。
“還有那個。”覃晴這對這些石頭有了講解的興致,想她上一世覃韻頤園的時候為的在一衆貴女裏露個小臉,可是做足了功課的。
“那塊石頭是從太湖運到京裏的,叫仙人指路,你瞧像不像?”覃晴上前,站在那石頭的旁邊照着樣子擺了個仙人指路的模樣。
“還有這個,是從雲南運來的,像不像一只獅子?”覃晴又蹲在另一塊石頭下,擺做獅子的模樣。
看着覃晴那憨厚的模樣,覃韻不由得笑了出來,“瞧你,像什麽樣,快回來。”
“二姐姐你就說,像不像?”覃晴道。
“像,可是真像。”覃韻掩唇笑着,就連後面跟着的丫鬟淺春淺夏也不由笑了。
覃晴跑回到覃韻身邊,走了兩步,想起前面那座奇石正是這奇石園中的精華,不由的又松開覃韻的手向前跑去。
“二姐姐快看,前面那一座假山上的是二龍戲珠,也是太湖石,據說當年可是耗費了老大的功夫運了幾年才能太湖運進城的。”
覃晴興奮地指着前頭那座假山上,又回過頭去看,方才發現自己剛才跑得太快,覃韻還沒有跟上來,不由得嘆了一口,又轉身回頭要去找,肩上卻忽然叫一雙手抓住,然後用力一轉,倏然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是你……”
猶如一盆冷水方頭澆下,覃晴看着眼前的人,神色僵硬。。
“如何?看到本王也不必就變這樣的臉色。”言朔一身玄青色的織錦圓領衫,手中握着一把烏木折扇,端的是一派溫文儒雅的君子做派。
“臣女參見王爺。”覃晴斂眉低目,後退一步,行了一個禮。
“你似乎很不想見到本王。”言朔追進了一步。
覃晴擡頭去看言朔,那張清俊的面容上還沒有染上今後會有的成熟深沉,可不得不說,依舊是叫別人移不開眼的,特別是唇角挂着淡淡的笑的時候,溫潤如玉,如芝如蘭,上一世自己也曾幾次動過心思,可每每都叫他那相敬如賓的态度給澆滅了去,不過也幸好,她從不曾愛過他。
“王爺的身份尊貴,臣女不敢高攀。”覃晴淡淡道。
言朔笑了笑,“阿晴,你我好歹都是經歷過同樣奇異事情的人,不應當更加親厚一些麽?”
親厚,親厚什麽?覃晴的眉心微皺,可對着言朔又不敢怎麽樣,道:“臣女自知身份低微,不敢……”
“寧國公府的六姑娘,這個身份可不低。”言朔淡淡截斷道,唇邊的笑意一收,那面上便顯得有些陰沉。
覃晴看着言朔的面色變了,心中一跳,忙垂下眸,拿不定這言朔到底要來哪一出,不會回去左思右想,還是想将她這個知道他秘密的人給除了吧!
“你怕我。”言朔将覃晴眼中閃過的驚慌看得分明,心中驀地沉下,“以前你就怕我。”
“王爺乃龍子,有天家威嚴,臣女的心中自當敬畏。”
覃晴垂着頭,一字一句唯唯諾諾的樣子仿佛一只提線木偶,霎時就叫言朔想起了上一世。
☆、氣悶
上一世,她自進王府起就已是失了生氣,他費盡心思用搜集奇珍異寶放在她的面前博她一笑,方才緩和了些,可後來他在王府處置叛徒的時候叫她不慎撞見,自那以後她就開始怕他了。
他自作聰明地以為叫她知道他的秘密她就會信任他,卻不知道那些陰謀詭計更叫她對他退避三舍,特別是後來流産的那件事……
言朔的心間有些抽疼,不由又上前一步,卻不想吓得覃晴連退了兩步。
“你……”言朔的眉頭一皺,身側的手攥成了拳,看着覃晴的眼中眸光變換,終只是轉過身深吸一口氣,道:“你自己扪心自問,本王當初可有動過你。”
覃晴看着言朔的手攥拳的時候心都跳漏了一拍,要知道她可是親眼見他殺過好幾個人的,卻不想他卻轉了過身,問了這麽一句。
覃晴想着,上一世言朔雖然對旁人心狠手辣毫不留餘地,可是對于她倒還真是從沒動過她一個指頭。
不過當年在王府,只要他面色變一變她就吓得冷汗直冒,從沒敢冒犯過他,連院門都不敢踏出半步,就怕言朔覺着她不老實殺她滅口,日日活得戰戰兢兢心靈備受折磨卻是比言朔真打她還痛苦。
覃晴垂着腦袋沉浸在自己思緒中沒有答話,言朔看着卻只當覃晴已吓得不敢吱聲了,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陣氣急。
當年他一度還以為她膽子挺大的,卻不想被他弄得越來越小,如今也是,她能把庶姐摁水裏,卻依舊連正眼看着他說一句話都不敢,他承認自己不是什麽好人,但他可從沒對她不好過。
“走吧,本王帶你出去。”言朔的心中氣悶,今日他原本想和她好好說會兒話的,可沒想到……
“不必勞煩王爺,臣女……臣女自己能出去。”
同言朔一道出去,要叫有心人看到成什麽了。
言朔的眉心皺得已起了一條溝壑,死死忍住了才沒有直接上去把覃晴扛起來,深吸了一口氣道:“這裏有一道陣法被啓動了,你的二姐姐還有丫鬟都困在出口,若你不和本王走,你們誰都別想出去!”
語畢,拂袖便走,走出兩步又停了停,看着覃晴猶豫着跟上來了,方才繼續向前走去。
一路靜谧,只能聽得輕微的腳步聲,覃晴跟在言朔的身後走了沒多久,便到了出口。
其實這頤園的奇石堆裏覃晴是上一世就走過好多次,但從沒聽說過裏頭竟還設有陣法,果然皇家用過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六妹妹。”一出奇石堆,早已等在出口的覃韻便和淺春淺夏迎了上來,臉色都有些不大好,想是叫吓的。
“六妹妹你可吓死我了!”覃韻看着覃晴的眼睛紅紅的,天知道她一眨眼覃晴就跑不見了她有多擔心,而且她們不僅沒找着人,自己還在裏頭迷路了。
“二姐姐我沒事,你們是怎麽出來的?”覃晴的目光一轉,轉到覃韻的身後,只見那裏站着一個高壯的漢子,一身武将的打扮,覃晴只覺着眼熟,略一思索便想起來那是言朔手底下的一個将軍,不過這會兒大概還沒到那個身份。
“是……”
覃韻正要回答,卻倏然叫一個清脆稚嫩的嗓音截去了話頭。
“是本皇子帶她們出來的。”
覃晴聽着聲音去看,這才發現在了另一邊兒上還站着一個娃娃,大約六七歲的模樣,臉上白白胖胖,一雙眼睛圓溜溜地嵌在上面,甚是可愛,手上還捧了個藤球。
九皇子言沂!覃晴看着那個還胖乎乎圓滾滾的皇子差點就笑出了聲,她可是記得明明白白,上一世她見着九皇子的時候他雖只有十來歲,卻是潇灑不羁地很,一言一行都極是賣弄風騷,在加上那張帶着異域風情的精致面龐,真正是個風流少年沒想到竟還有這樣的時候。
“六哥。”言沂跑到言朔的身旁,有些眸中隐隐帶着邀功的得意,但仍是小眼止不住地往覃晴身上瞟,這個姑娘可真是長得好看,難怪六哥要和她單獨說話。
“臣女參見九皇子殿下。”
“臣女參見裕王殿下。”
既是身份都表明了身份的,覃晴和覃韻分別低頭行了禮。
言朔看着覃晴低着頭不肯擡眼看他的模樣,面色不禁又沉了沉,對着言沂淡淡道了一聲,“走吧。”
語畢,擡步便走,言沂緊緊跟在言朔的身後下意識覺着有些不太對勁,一面跟着言朔一面又回頭看了一眼覃晴,六哥不是說那個姐姐很好麽,怎麽見了她反而心情不好了?
看着言朔等人走沒了影,覃韻方才松了一口氣,她可從沒想過有一天能連續見着兩個貴人。
“這奇石假山裏的路可真是千回百轉,若非九皇子好心引路,恐怕我要走出來怕是要等天黑。”覃韻想着方才那兜兜轉轉的石徑小路,心中莫名有些後怕起來,那麽僻靜的地方,若是出了什麽事……
“是啊,多虧了貴人相助呢。”覃晴跟着應和了一聲,心中卻想,那奇石堆裏的路本來可沒這麽難走,還是不言朔折騰的,說來這個言朔也真是奇怪,這是給她下馬威還是給她長記性?好讓她時時刻刻記得她還有個“同類”嗎?
去他個同類!
“妹妹我們快走吧,還是回二伯母身邊好。”覃韻道。
“嗯。”覃晴随口應了一聲,同覃晴向前走去,目光掃過周圍的景物,此地偏僻,方才她們同皇子在一起倒不會有人看到,不過就算看到也不沒事,她同覃韻都非孤身一人,也有正當理由。
心下微松,覃晴便同覃韻回了溫氏的身邊,原本她還想帶着覃韻在這園中瞎撞撞,沒準就遇到幾個上一世聽說過的口碑品性好的,尚未婚娶的少年才俊給覃韻過過眼,如今叫言朔一吓唬,還是老實待在溫氏身邊的好。
可溫氏意在給覃子懿尋媳婦兒自然是往小姐姑娘堆裏頭紮,覃晴和覃韻一日跟下來,倒也零星見着幾個公子,卻都非良人。
一日下來,覃晴的心中不由很是挫敗,有些垂頭喪腦地跟着溫氏回了寧國公府,倒是覃子懿,溫氏給她挑中了好幾個姑娘,當日回去就在私底下派人出去打聽了。
“唉……”
一日的勞心勞力,覃晴老早便洗漱了睡下,暗道覃韻緣分未到,又嘆溫氏瞎忙活,按照她上一世的記憶,可是對未來嫂嫂十分清楚,那可是個和覃子懿旗鼓相當的練家子,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單手就能将覃子懿給捏扁了,只是……
覃晴又嘆了一口,算着日子那嫂嫂是在老太爺咽氣的前一個月進的門,那麽離覃子懿遇見她也不遠了吧……
又要趕快把覃韻嫁出去,覃子懿娶媳婦兒也不能耽擱,覃晴覺着,自己重生後要管的事情還真是有點多,這樣想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只是夢裏竟然看到了言朔那個家夥……
………………
日子飛快,轉眼就是六月初,是大姑娘進宮的日子,幾乎阖府的人都擠到了府門前相送,大夫人的眼中含淚拉着大姑娘的手欲言又止,卻叫大姑娘冷冷一把甩開,頭也不回地上了宮裏派來的馬車裏,看着那馬車緩緩遠去,覃晴的心中亦湧上一些惆悵。
宮裏的大覃妃多年無所出,用美貌換來的地位岌岌可危,于是老太爺便又送了大姑娘進去,一則給大覃妃添一個幫手,二則,則是送了一個生育的工具進去。
覃晴不太記得大姑娘進宮最後有沒有生下孩子,倒是依稀記得她也同她一樣流過一個孩子,可便是生下過孩子又怎麽樣,宮裏有皇後坐鎮,以寧國公府最後的下場,那孩子生下來恐怕也活不久。
目送馬車沒了影子,擠在府門外的人開始急沖沖地往回走,這大姑娘的事情了了,下面便是老太爺的六十大壽,寧國公做壽,亦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呢!
覃晴不禁擡頭望了一眼寧國公府那高不可攀的門楣,有道是盛極必衰,可使勁折騰吧。
………………
夏日炎炎,蟬聲陣陣,逼人的日頭叫人出不了屋去,覃晴躲在屋子裏用着冰碗子,卻仍是難消暑熱。
“姑娘,可不能再用冰碗了……”淺夏看着覃晴又是一碗冰碗下肚,不由得提醒道。
覃晴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雙手抱着猶殘留一些涼意的空碗,真想抱進懷裏去,這熱天最是難熬了,冬日還能燒爐子用湯婆子,這夏天也就靠着冰碗了。
“淺夏,你說今年咱去哪兒避暑好呢?”覃晴靠在桌子上,熱得一點勁兒也提不起來。
“三個月後是老太爺的大壽,恐怕今年是不會去城外的別院了。”淺夏道。
覃晴不由得嘆了一口,寧國公府財大勢大,與皇家一般都是有專門避暑的園子的,往年最熱的時候國公府的人都是在哪兒度過的,可是今年恐怕不行了。
覃晴不由得心中一陣煩躁,道:“淺春怎麽還沒回來,叫她弄桶井水來屋裏放着去暑氣怎麽就弄不來了。”
淺夏解釋道:“這天熱的,恐怕其他院子的人也都忙着打水吧。”
“寧國公府又不止一口井……”
覃晴的話音未落,便見淺春匆匆進了屋子,臉上跑得通紅。
“做什麽?被鬼追了?”覃晴瞥了她一眼,涼涼道。
淺春順了口氣,道:“回……回姑娘的話,虞侯府上門給府裏的公子說親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在舊坑第一天中年糕曾許諾,留言前三有紅包,于是,結局了才收到一個評論……ORM自尊心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