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出了這樣話,言朔對着覃晴嬌美的面容,想起她的心底自始至終沒有過他,心中倏然湧出一股怒氣,腦子一熱便對着覃晴的唇低頭吻了下去。

雙唇相觸,言朔溫熱的鼻息噴在臉上,覃晴的心中霎時一怔,可随之而來的是更大的屈辱伴着怒火,推開言朔的臉擡手就揮了上去。

“啪!”

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巷中分外清晰,也叫覃晴心中的怒火霎時被澆滅,手掌傳來疼痛的感覺那樣真實,才叫覃晴相信,她竟然真的打了言朔一巴掌。

怒火過後的清醒迅速聚攏,覃晴看着言朔被打偏過去的頭,恐懼的感覺緩緩籠罩全身。

言朔也是怔住了,可也清醒了,緩緩轉過頭來,一種酸楚的味道自心間蔓延開來,看着覃晴驚恐的眼神,下意識想擡手安撫,卻不想才動了動手指,覃晴已吓得垂頭閉眼,分明是以為他要打回去。

言朔後退了一步,撫了一下被打得有些麻的臉頰,勉強淺淺牽起的唇角笑容澀然。

“是我唐突孟浪了,“言朔的眸光微垂躲閃,不敢在覃晴的身上停留,臉上是掩蓋不住的落魄狼狽,又後退了一步,“失禮了……”

語畢,飛速背過身去,快步出了巷口。

守在巷口的雲銷迅速跟了上來,看着言朔的模樣不敢開口。

言朔在街上走了兩步,擡頭對着街上的繁燈滿目,黯然的眸中卻映不進任何光彩,沉聲吩咐道:“派個人跟着暗中護送她安全回到寧國公府再回來禀報。”

雲銷聞言,看了眼言朔微紅的臉頰,默默轉身對跟來的王府侍衛之一擡了擡手示意他回去跟着覃晴,再回過頭的時候,言朔已經大步走了,忙跟上去。

……………………………………

巷中寂靜,仿佛與外面的熙攘是兩個世界一般,覃晴在原地呆愣了許久,方才回過神來。

言朔走了,言朔竟然就這麽走了?他是尊貴的王爺,将來是皇朝的皇帝,她膽大包天地甩了他一巴掌,他竟然都不曾動怒……

“呵……”覃晴緩緩蹲下身來,只剛才那一瞬,身上的冷汗就要将衣服浸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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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晴抱着腿在平複了一下心境,然後理了理衣裙,往外走去。

巷外的世界依舊熱鬧非凡,仿佛什麽都不能撼動它,覃晴方出了巷口幾步,便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自人群中連續傳來,

“六兒,小六兒……”

是覃子懿的呼喊聲,他簡直就想揍自己一頓,竟然把覃晴這個從未單獨出過府門的小姑娘一個人甩在了街上自己跑了,這京裏可沒想象的安全,覃晴又是那樣的容貌,若是叫什麽歹人起了心思,豈不是……

“六兒,六兒……”覃子懿已經快急瘋了,他回來的時候早就沒了覃晴的蹤影,問那賣月餅的也說不知道,覃晴是姑娘他又不能直接喊名字,若是覃晴出了什麽事走沒了,那他也索性別做人了。

“三哥哥。”覃晴上前,拉住了仿佛沒頭蒼蠅一樣亂轉亂喊的覃子懿。

“六兒!”覃子懿終于找着覃晴,心中又驚又喜,抓着覃晴就給抱住了,“六兒,我的六兒,哥總算找到你了。”

生平第一次叫人這麽給熱烈地擁抱住,覃晴霎時有些懵了,可心間卻是暖暖的,緩緩伸手回抱住了覃子懿。

覃子懿卻是放開了她,問道:“你上哪兒去了,我不是叫你在原地等我嗎……怎麽,怎麽還哭了?”

覃子懿本是含着怒氣的質問,卻見着覃晴的眼眶紅紅的,霎時就叫澆滅了火氣。

覃晴不能說方才發生的事情,索性又擠出了眼淚來,委屈道:“誰叫你丢下的我的,你欺負我,我要回去告訴爹爹去……”

覃子懿一看覃晴又哭了,登時便有些手忙假亂,“唉,別……別哭啊,我哪兒欺負你了,我這不也找你找半天了……行了是我不對,六兒……六兒你……嘶!”

覃子懿一緊張,便扯痛了嘴角的傷處,不由倒吸了口冷氣,覃晴這才發現覃子懿的嘴角叫人給打破了,因着周圍那五顏六色的彩燈給映的,是以她方才一直沒有察覺。

“你又跟人打架了?”覃晴問道。

“沒……”覃子懿下意識出口否決,但又覺着沒什麽好瞞的,道:“就是上回那個臭婆娘,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得給她點顏色瞧瞧……”

覃晴看着覃子懿那已經開始腫起來的嘴角,這到底是誰給誰顏色吶……

覃晴覺着有些頭疼,這果真是上輩子有仇還是怎麽的?

“人家到底是姑娘,你一個大男人和她這麽計較做什麽,而且還叫得這麽難聽,你的聖賢書讀到哪兒去了……”

“你倒是是不是我妹子,胳膊肘怎麽往外拐!”

覃子懿被打了本就面色不好看,又叫覃晴一說不由就踩中了尾巴,瞪了瞪眼睛,拉着覃晴就走,“行了回去了,今兒晚上少爺我運道不好,不在外頭待了。”

覃晴叫覃子懿拉着回府,看着他那一臉故作潇灑淡然的神色,不由心中暗道,你以後的運道還會更不好……

安安全全回了府,覃晴安撫了兩個在屋裏提心吊膽了一晚上的丫鬟,自己又經歷了那麽多的事兒,不由身上疲憊,洗漱過後很快就睡了過去,直至第二天早晨睡夠了起來用早膳的時候忽然想起來覃子懿昨兒個被打了臉,這若是叫二老爺看見定又不能輕饒了,便問了一句,才知覃子懿今兒卯時不到天還沒亮的時候便匆忙收拾了回了書院去,說是要回去溫書備考,甚是用功的模樣,叫愛子心切的溫氏聽了,剎那紅了眼,只道覃子懿終于出息知道上進了,連連叫人包了補品給覃子懿送去,連向來嚴厲的二老爺都誇了一句。

呸……

覃晴聽了不由暗罵覃子懿夠油滑夠無恥,明明是該叫狠狠收拾的,就這麽成了個勤奮好學的大好青年了,天知道他回書院裏一邊養傷一邊幹什麽去了。

“姑娘……”淺夏瞧着覃晴的表情還算不錯,禀報道:“奴婢今早上聽大房房裏的幾個粗使婆子說,山上的四夫人得了風寒挺厲害的,想往府裏早點支領月錢請大夫呢……”

作者有話要說:

覃晴:強吻什麽爛伎倆,此文男主情商略低,鑒定完畢!

言朔:出場一回,心塞一回,臉都打紅了說好的甜寵呢?心靈好受傷,躺倒求安慰……/(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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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的榮譽

什麽?覃晴拿着粥勺的手一頓,連忙問道:“那大夫人怎麽說?你怎麽不早些禀報!”

淺夏忙後退一步垂下頭道:“大夫人說着府中的規矩不能亂,若是人人都提前支領月錢,這帳可還怎麽算,她可還如何執掌府中中饋。”

“胡說八道!”覃晴聞言,手中的粥勺不由狠狠一摔,撞在桌上叮鈴一聲脆響碎了,“四老爺雖然沒了,可四夫人好歹還是正經的主子,這請大夫還有湯藥費便是全走公中也是應當的,什麽叫做不合規矩!”

怒氣沖沖地發洩了一句,覃晴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問道:“那老太君那裏呢?最後怎麽樣了?”

淺夏回道:“說是早歇下了,不敢打擾。”

呸!鬼信!

淺春聽了,在一旁道:“聽說昨兒個是四房的小厮來的,連門兒都沒讓進呢。”

真真是欺人太甚!覃晴只覺着氣上心頭,又深吸了好幾口氣,道:“若不是病勢嚴重,二姐姐也不會求到府中來,怎麽就出了這樣的事!都一晚上過去了,也不知這會兒怎麽樣了……”

覃晴沉吟了一下,問道:“三哥哥走了,四哥哥這會兒可還在?”

“正在收拾東西,就要走了。”淺春回道。

“淺夏你趕快去攔下來,請四哥哥幫個忙,把銀子給二姐姐送去。”覃晴吩咐道。

“是。”

淺夏應聲,急急忙忙地去了,覃晴則叫淺春去取了自己這些年存下的私房錢,拿布包了,等淺夏道明了緣由回來便拿去給了覃子恒。

“阿彌陀佛,我這苦命的二姐姐,可別出什麽事才好。”

覃晴嘆了口氣坐下來,又替覃韻不平,又恨這大房黑心黑肺,可這還沒咒完,便又見淺夏飛奔回來禀道:

“姑娘姑娘,前頭來了消息說宮裏的覃貴嫔昨兒晚上小産了!”

什麽?覃晴的眉心不由一皺。

這覃貴嫔指的便是寧國公府六月初剛送進去的大姑娘覃虹,有大覃妃的保駕護航,這大姑娘本身又姿容豔麗有本事,是以很快在宮中便出了頭,正該是恣意快活的時候,沒想到卻立馬就這樣了,這還沒來得及傳回來說有喜了就先流産了,這……這還真是叫人反應不及。

覃貴嫔是寧國公府送進去固寵的關鍵棋子,起碼在老太爺死後寧國公府還能逍遙一段時日全是仗着宮裏的大小覃妃,是以覃晴也是十分在意,立即便遣了淺夏出去探聽,可奈何意外剛發生上房裏也亂着,是以消息反倒一時閉塞聽不着前因後果,只知大姑娘自己也不知道懷有身孕就莫名其妙給流了。

覃晴卻是冷哼了一聲,據她所知,這寧國公府可有親信的人在太醫院呢,這些年也幫了大覃妃不少,那大姑娘進宮就是為了誕下龍嗣來鞏固整個寧國公府聖寵不衰,還不天天小心供奉着,怎麽可能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

恐怕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吧!

大姑娘小産,聽說還有太醫斷定這是一男胎,這無疑是給了寧國公府一個深重的打擊,中秋方過那一些喜慶的氣氛霎時煙消雲散,整個寧國公府都籠罩在上房與大房傳出的愁雲慘霧裏大氣不敢出一聲,直到老太爺大壽擺宴的日子終于到了,方才勉強緩和了起來。

覃晴上一世是經歷過很多這種壽宴的,除了府中長輩的大壽,府外其他貴族的大壽也沒少去,是以對于應對這種場面早已駕輕就熟,也無甚思慮,只是在裝扮的時候刻意平庸了些,選了幾件不怎麽紮眼的衣裳首飾,好叫自己在衆姊妹中不顯得出挑。

只是不管如何,在壽宴上獻藝的時候,當着老太君的面,卻是一點不敢再藏拙。

自小她的教席師傅都是由老太君親自挑選,她與大姑娘的技藝都是在老太君的親自監督下練成的,她有多少的斤兩多少的本事,老太君的心中甚至比她自己更清楚,若說在別的府中覃晴或許還能故意放水,自有人樂得她出醜,可在老太君的眼皮子底下,卻是不再敢玩弄手段。

特別是上回詩會的事情已叫老太君懷疑她故意捧覃韻出頭,若是這回她還敢出狀況,便是坐實了上回的事,如此一來,恐怕四房的日子會更加不好過。

壽宴喧鬧,賓客盈門,寧國公的壽宴來的自都是些朝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不論平時鬥得如何你死我活,這會兒卻是言笑晏晏,仿佛一團和氣,方開席不久,便由大夫人起了頭,叫覃依第一個開了場。

按照安排,先是覃依的屏風作畫與覃涵的笛子歡快流暢,再是三房覃瑜的鼓上舞熱烈澎湃,最後才是覃晴的古琴高山流水平靜淡泊卻叫人沉浸曲意之中,引得滿堂喝彩。

“姑娘真是厲害。”下了場到了屏風後頭,淺春聽着前頭的誇贊之聲不由替覃晴高興,可算是出了上回在詩會時叫其他人冷嘲熱諷的惡氣。

覃晴卻是冷笑,這寧國公府姑娘的技藝,向來琴是排在第一位的,再者是詩書,其餘的那些皆是排在雜學一類,覃依擅書法,覃涵善舞,覃瑜其實不學無術,也就琴技好一些再能畫兩筆畫,覃晴身為嫡支的孫女自是擅琴擅詩書。

老太君今日這樣的排法,竟也是與當日她在詩會中一樣,拿了其他所有姑娘為陪襯了。

可覃依議親在即,覃瑜同為嫡女身份,她卻離及笄都還有幾年,如此近似棄車保卒之舉,可也真是下得去狠手。

“走吧。”覃晴淡淡地說了一聲,可冥冥中卻覺着身後有什麽,無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正巧撞上了一張淡笑溫文的面容。

言朔。

覃晴的眸光沉了一沉,轉頭離去。

………………………………………………………………

如上一世一般,寧國公的壽宴在滿堂盡歡和樂融融的的情況下平穩落幕,叫人絲毫瞧不出宮裏的覃貴嫔才小産的打擊,只有在笑談的間隙,才能偶爾看到老太爺與老太君眸中飛快閃過的陰霾。

後院女賓自有三房的夫人們一起主持招待,覃晴也不似上一世般處處想拔尖兒,帶着淺春淺夏找了個角落躲了一日的清閑,安安穩穩地将壽宴過去了,卻沒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當一夜過後寧國公府的六姑娘以高超的琴藝在京中一夕之前聲名鵲起,名聲大震的時候,覃晴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碎了一只價值百金的禦貢官窯的彩釉茶盞。

“姑……姑娘……”淺春淺夏都吓了一跳。

“是誰傳進來的消息?”覃晴問道。

“是楊三兒……”淺春道。

消息是覃子懿給他傳進來的,覃子懿昨夜住在府中老晚才和覃子恒懶洋洋回的書院,才進書院的門兒就叫人圍城了一個圈,沒過多久,就着人與有榮焉似的回來給她報信了。

覃晴跌坐回椅子上,心中糾成了一團亂麻。

“姑娘……”淺春覺着這是好事,怎麽姑娘……

“別說話。”淺夏察覺其中必定有不尋常,可又說不出什麽來,只看着覃晴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

不過兩三個時辰,昨兒個因操持壽宴過度勞累而顯得有些沉悶的國公府中便也傳遍了消息。

霎時覃晴便叫請到了上房,叫老太君拉着手好一陣的誇,當場拿了獎賞,所有的人圍着她不停地誇贊,足足說了兩個多時辰,就好似大姑娘進宮為妃的旨意下來那日……

“府裏又有一個姑娘有出息了,都是老太君教導有方。”三夫人滿面的笑容,隐在袖子中的手卻因捏得太緊微微顫着。

“咱六兒從小在老太君手裏教導大的,自然聰慧些。”溫氏的面上是掩不住的得意,這可是輪到她出頭了!

大夫人在旁笑了笑,看着溫氏的眸中透出一絲沒掩住的譏诮,“六兒這般有本事,也是咱們府裏的福氣。”

“對!”三夫人連忙接上應和了一聲,嘴角浮出一絲冷笑來,“說不得咱府裏以後還能再出一個同貴嫔娘娘一樣有福氣的呢!”

“呃……”溫氏的神色不由一僵,“那也得有大姑娘的福氣才行……”

“好了,”老太君開口道,看着覃晴的眼中笑意是直達眼底的,“不用你們說,咱六兒将來會是個有出息的。”

呵。覃晴心中冷笑。

相比于老太君與溫氏的喜上眉梢,大房三房的強顏歡笑,覃晴此刻的心中卻是百轉千回。

若說上一世能得這樣的名聲,她必定是真的歡喜,畢竟她前世削尖了腦袋争了許久,可依舊只混的個略有才名,這京中書香世家的才女多了去了,他們寧國公府這點兒子底蘊怎麽和人家比?

但這麽好聽的名聲如今再落到她頭上,卻無疑是一道催命符,将她更加牢牢鎖在了老太君手中棋子的處境裏頭。

再者,這寧國公府中琴藝最好的姑娘并不是她,若覃韻如上一世一般默默無聞地鎖在寧國公府中不曾出去,或許別人将她的琴藝說成寧國公府中最好的還情有可原,可這一世覃韻明明在武陽候府的詩會上以她的琴藝獲得過滿堂喝彩,才過去幾個月的工夫,她不信那日詩會上的貴婦貴女會這麽健忘。

這京中貴女圈子裏的那點兒才名向來是一場不見血的厮殺,誰能放任她人輕易爬到上頭,覃晴不信在有過覃韻之後她還能贏到這種名頭,除非是有人故意推波助瀾!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真是一個見了鬼的季節,哪哪都過敏,年糕最近眼睛癢得不要不要的,睜也睜不開,好想把眼皮拆出來洗洗再裝回去……所以今天的這章真的沒檢查,有蟲有問題求包容…………

☆、進宮

覃晴不禁懷疑是老太君動的手腳,可她才不過十二歲,上頭還有四個姑娘,為何這般急于将她推到這個位置?

覃晴的心中猜疑,輾轉反側了幾日托人去找覃子懿想追查始末,可書信中說不清楚緣由,覃子懿又不是什麽心細的,找了他兩次才勉勉強強給了個回應,可多半也是敷衍,覃晴正想着找機會親自出去找一回覃子懿的時候,宮中卻忽然來了旨意,說是覃妃娘娘思念娘家的親人,宣六姑娘覃晴進宮敘話。

覃妃,便是寧國公的胞妹,寧國公府為了在朝中争一席之地最早送進宮裏的敲門石,如今已在宮中整整二十年,雖無子嗣卻在宮中牢牢占有一席之地,有與皇後分庭抗禮的本事卻最終苦于沒有子嗣,是以寧國公府才在培育出大姑娘的第一時間便送進了宮中。

這樣的人竟然突然要覃晴進宮敘話,要知道不論前世今生,這覃妃向來是寧國公府最尊貴重要的人,能進宮敘話的也向來只有老太君,連大夫人都不曾有過這個機會,如今卻要她這個從來沒見過的侄女進宮……

還記得上一次宮中來旨覃妃找娘家的人進宮敘話之後,大姑娘覃虹就被選進了宮裏,而這一次……覃晴攥緊了手心,寧國公府再狠,也總不可能把一個十二歲未及笄的小姑娘給送進宮裏去吧!

………………………………………………

九月秋陽,清風微涼,為了進宮面見覃妃,好似男人上朝一般,覃晴卯時便已坐在妝臺前梳妝打扮。

溫氏難得為了覃晴輾轉反側了一晚上,老早便陪在了覃晴的屋子裏,看着由老太君親自指派過來的丫鬟婆子給覃晴更衣梳妝,眉目間是掩不住的憂愁。

“娘……”覃晴見溫氏的面色不好,趁着那老太君屋裏的大丫鬟出去拿東西的間隙上去抓住了溫氏的手,笑了笑道:“娘這般擔心做什麽,女兒不過是進宮陪覃妃娘娘說說話兒罷了,又不是不出來了。”

溫氏的眉心蹙起,反抓住覃晴的手憂道:“話是這麽說,可是……”

她原本也是這樣以為的,可是昨兒叫三夫人一說才發覺不對,她就這麽一個小女兒,可不能送進那火坑裏去!

“娘!”覃晴的手覆蓋在溫氏的手上重重捏了一捏,“覃妃娘娘看得起女兒是女兒的福氣,娘該高興才是。”

“我……”溫氏的嘴巴一張還要再說,可眼角瞥見那老太君屋裏的大丫鬟又進來了,只好閉了嘴。

“娘,女兒頭上這簪子可好看?”覃晴笑盈盈地問了一句,也不等溫氏反應,便道:“娘這一大早來陪着女兒肯定累了,還是快回去歇息吧,有祖母屋裏的秋若姐姐在,娘不必為女兒擔憂。”

這一世加上一世,覃晴深知溫氏的脾性,根本就是一個又藏不住話也藏不住臉色的人,若非早年随覃沛外放在外,又早早生了嫡子,還深得覃沛的喜愛,估計在這府中的處境也不會比四夫人好到哪裏去。

而且據覃晴來看,老太君雖對二房不錯,可對溫氏卻是并不入眼,畢竟比起大夫人的身份最貴由老太君親自挑選,溫氏着實是沒什麽好提的,當年議親挑婚事的時候也是二老爺最終做的決定,是以溫氏從一開始便并非老太君最中意的人選。

這些年老太君也是看在她生下嫡子嫡女的份兒上和兒子的面子上不曾多有難為,覃晴可不想溫氏在如今這種不必要的份兒上去觸老太君的逆鱗。

“淺夏,陪夫人回房歇息。”覃晴吩咐了一聲,然後繼續坐回妝臺前任由老太君的人在她的頭上臉上擺弄,直至出府進宮之前。

………………………………………………

金頂紅牆,琉璃鬥拱,玉石鋪底,宮闕巍巍。

覃晴是生平第一次進宮,跟在引路的內侍宮女身後緩緩走着,心中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上一世覃妃并沒有召見過她,而她入裕王府後的身份低微,根本沒資格進宮。但雖然覃晴不曾踏進過宮門,可是她在言朔身邊聽說的那些宮裏的事情,卻足以叫她對這座看似莊嚴豪華的宮殿退避三舍。

這宮裏的人,可都是真的會吃人的呢!

“姑娘且在這裏等等,咱家得先過去禀報一聲。”

覃晴沒進過宮,所以也不知道被帶到了哪裏,只看周圍的花草甚是繁盛,前頭還能瞧見八角涼亭的飛檐,便猜測這大約是人口中常言的禦花園之類的地方。

覃晴記得以前曾聽言朔提過,禦花園裏有口井是宮裏專門用來暗中處置人的地方……

九月的秋陽暖暖,覃晴卻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更加低了頭,卻聽腳步聲傳來。

“姑娘,覃妃娘娘請您過去呢。”是方才去通傳的內侍道。

覃晴點了點頭,繼續低着頭看着引路內侍的腳跟往前走,直至他在一處階前停下,她方停下行禮。

“臣女覃晴,參見覃妃娘娘……”覃晴飛快擡頭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了熟悉的面孔,“貴嫔娘娘千歲”

“起吧,都是一家人,這麽多禮做什麽,快擡頭叫本宮瞧瞧,這在兄長壽宴上以琴藝驚豔四座名滿京城的六姑娘到底是個什麽模樣。”一道含笑的嗓音在上頭響起,婉轉清脆的嗓音猶如珠落玉盤,叫人一聽就難以忘懷。

覃晴聞言不敢違逆,便擡起了頭來,也看清了那個高高在上,坐在八角涼亭中居高臨下俯視着她的覃妃。

雖說府中老太爺寧國公已過了六十大壽滿臉的溝壑,但這個覃妃卻依舊是美貌動人,覃晴早就聽說過,這個覃妃雖是老太爺的胞妹,卻是老來女,同老太爺便差了兩輪多,又同覃虹一樣是方及笄就被送進了宮裏,如今已有整整二十年,卻也不過三十幾的年紀。

朝天髻,柳葉眉,杏仁眼,朱紅唇,丹蔻指……覃家慣有的絕好容貌叫嵌金絲繡牡丹富貴的玫紅色雲錦宮裝襯着,是天下女子都無法企及的美豔動人,難怪有人會說這覃妃是所有覃家女子裏頭最好看的,果真是所言非虛。

覃晴看着覃妃,覃妃卻也是将她看了個透,笑道:“果然是個秀外慧中的女孩兒,瞧着也是楚楚動人,将來還不知道出落成什麽沉魚落雁的模樣呢。”

“娘娘過獎了,臣女愧不敢當。”覃晴垂下了眸。

“瞧,還不好意思了。”覃妃掩唇笑了笑,看向一旁的覃貴嫔,“你瞧你妹妹,還真只是個天真的小姑娘呢,真真可愛的緊。”

“娘娘說的是,六妹妹自小是可愛的。”

坐在一旁的覃貴嫔恭順地點頭應了聲,覃晴這才真正擡眼了這個大姐姐一眼,比起當初在府中的端莊靜美的模樣,如今更添了一種低眉順眼的溫順,大約是方流産過後的原因,微微蒼白憔悴的臉色使得她原本就出色的面容愈發我見猶憐。

可覃晴是知道的,這位大姐姐可沒眼前表現的這般溫良恭儉讓,寧國公府的大房是不會養出這樣的姑娘的。

覃妃又笑了笑,頭上的金步搖閃着耀眼的光點,吩咐一旁的宮人道:“趕快賜坐,都是一家人可別這麽拘禮,咱們姑侄這麽多年都沒見過面,可得好好親近親近。”

“謝娘娘賞賜。”覃晴聽着覃妃這熱絡的話,心中下意識覺着有些不大對勁,可又猜不出來,或許這也是覃妃在宮中的一種手段,叫人覺着她好親近?

眼見宮人搬來了凳子擺在亭階之下,不管如何覃晴也都不敢真坐實了,只挨了一點邊兒,全靠腿撐在哪兒,真真是比站着還費力。

覃妃又擡手示意了宮人将桌上的幾樣點心端到了覃晴的面前,道:“這是宮裏禦膳房的點心,六兒一大早進宮怕是餓了,墊墊肚子吧。”

覃晴看了眼那盤中的點心,是一塊塊半透明色的乳糕,可雪白的身上卻綴着細密的金點兒閃閃發光,還有另兩樣點心做成了牡丹玫瑰的模樣仿若玉石精雕,還有隐隐約約的清香撲鼻,栩栩如生,十分匠心獨具。

按着上一世的經歷,覃晴知道這乳糕上點綴的金點兒叫金箔,那牡丹玫瑰形的糕點真是雕出來的,制作的手藝工序是她說不明白的複雜,只知有百餘種的花果原材耗時耗力,便是寧國公府這樣喜歡窮奢極欲的朱門也是從來沒有過的。

當年她能見識到也是全憑着言朔發達以後,皇帝給的裕王誕辰賞賜裏有這麽幾樣點心,而正巧言朔那幾日又得了傷寒,不知發了什麽瘋在各事上都作的不得了,這不行那不要地折騰得京中人盡皆知,雖然後來她知道那是言朔争權的一種試探,但那些禦賜的糕點卻都進了他的肚子。

“謝覃妃娘娘。”覃晴的神色不由得微動,拿了一塊金箔乳糕放進嘴裏咬了一口,便聽覃貴嫔道:“這可是專供皇上的點心,平日裏能看到這些的也不過是養心殿和皇後娘娘哪兒,還有的就是娘娘這兒了,可真是讓人羨慕。”

☆、言彤(捉蟲)

“謝覃妃娘娘。”覃晴的神色不由得微動,拿了一塊金箔乳糕放進嘴裏咬了一口,便聽覃貴嫔道:“這可是專供皇上的點心,平日裏能看到這些的也不過是養心殿和皇後娘娘哪兒,還有的就是姑姑這兒了,可真是讓人羨慕。”

覃妃聞言笑道:“皇上并不甚愛這些甜的,是以才分派開來,皇上如今正寵你,只要你開口還怕沒有嗎?”

覃貴嫔唇邊的笑容羞澀,“嫔妾品級低微,可是不敢。”

覃晴在下頭垂眸細嚼她倆的話,只覺雲裏霧裏,這是在暗示她覃妃有多看重她所以才賞了禦賜的點心?

心中的心思千回百轉,覃晴将手中的糕點吞了也沒敢再吃其他的,垂首恭恭敬敬坐在那裏靜待事情發展,只聽覃貴嫔又道:“聽說暖房裏新養的一批花兒今兒都擺了出來,趁着今日天好,不知姑姑可有興致去瞧瞧?”

“哦?那正好,”覃妃道,“今兒六兒也在宮中,這一直在這兒坐着也怪沒意思的,咱們便去看看,也好順便帶六兒在宮中走走,六兒你說好不好?”

覃晴起身恭順道:“聽憑娘娘吩咐。”

九月的陽光微微地灼人,雖說心中萬般的防備,可覃晴依舊是端住了表面的神色落後一步跟在覃妃和覃貴嫔的身後緩緩走着。

宮中的景色自是不必說的精致繁華,花草未必多珍貴,可長在這皇家的地盤映襯着朱牆金頂便就是不一樣,一路上覃貴嫔都時不時講解上幾句叫覃晴知道,覃晴随意應着,心中卻是想記下宮中的道路,可奈何覃妃走的都是花間小道,幾彎幾拐下來覃晴便記得混了。

“娘娘您瞧,這朵海棠可開得真豔。”

走了老一段路終于停了腳步,覃貴嫔指了一株擺在花架上的海棠仿佛真瞧見了什麽稀奇的東西。

覃晴擡頭看了一眼,尋常的紅海棠罷了,并不甚稀奇,用花房溫室培育反季的花朵寧國公府中也常有,且大多都是嬌貴的奇花異草,覃晴有些不懂這覃貴嫔到底心存何意。

“還有這株月季,亦是極美的。”

覃貴嫔又指了旁邊的另一盆月季說了起來,覃晴應和着,眸光卻不由将整排花架掃了個便,真正的開花的不過幾盆罷了,大多間隔着些常青的盆景,覃晴雖不知宮中的例定,但她知道,在寧國公府中那些暖房裏出的花草都是擺到主子的屋裏的,除非重要場合,極少有擺外頭的。

覃晴的心中不由得提了起來,眸光自周圍掠過并未見着有異,思索間,只聽覃貴嫔突然就輕了音調,同一旁的覃妃道:“娘娘您看,是襄王呢。”

覃晴的眉梢微顫,循着覃貴嫔的視線看過去,只見穿過身前花架上擺的密密麻麻的盆景的枝桠縫隙,能清清楚楚地瞧見另一頭的一條青石的道上由遠及近緩緩走來一個身穿青蓮色蟒袍的皇子來。

言昊。原來這就是襄王言昊。

上一世覃晴雖不曾見過所有的皇子,卻是在言朔的身邊聽了不少。

“五哥……”

一個略小幾歲的同樣穿蟒服的皇子從後邊快步走了上來,神色甚是親近的模樣,同襄王一道邊走邊說着什麽,幾步便從青石道上走沒了影。

“這是七皇子呢……”覃貴嫔又說了一句,眸光自身後覃晴的面上不經意似的掠過。

覃晴垂下眸子,心中卻不禁心驚,這莫非真是在給她目色丈夫人選?她可才十二啊!難道想先定親?

“三哥三哥,聽說你府中有蹴鞠隊,我也要玩兒我也要玩兒……”

脆脆的嗓音由帶着稚氣,一個蹦蹦跳跳的胖皇子纏着一個青年皇子自小路的盡頭而來,可那被稱作三哥的皇子卻明顯的十分不耐煩,跨着大步沉着臉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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