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完全不顧年幼的胖皇子在後面追得辛苦,一面忍不住拂袖怒道:“沒有,誰同你說我府中有哪些玩意兒的……”
“我聽別人說的,三哥三哥,你別走啊……”胖皇子繼續纏得不依不撓。
“那是三皇子祁王和九皇子……”
待人走沒影之後,覃貴嫔又道。
言宴和言沂,覃晴當然知道那兩個是誰,光聽聲兒就能聽出來,卻依舊是死死垂着眸,覃貴嫔卻并未在意,只是同覃妃狀似閑聊道:“這襄王和七皇子倒是交往甚密呢。”
“七皇子早已到了該封王的年紀了卻仍舊拖着,自是和襄王愈發親密了。”覃妃淡淡道。
覃貴嫔笑了笑,又道:“那襄王也已是該議親的年紀了,卻一直拖着不肯,都說是袁妃娘娘想找個好媳婦兒,就怕像祁王似的……”
覃妃的朱唇冷冷勾了勾,“祁王妃溫文娴雅,也沒什麽不好的,如今皇孫都快能和九皇子一起玩兒了,這宮裏才幾個皇孫呢。”
覃貴嫔又道:“可袁妃早已失寵多年,襄王指望她能成什麽?還有七皇子,生母到如今也才是個貴人,便是同襄王再親厚,難道還能指望襄王幫他封王不成?”
那還想着叫她聯姻?覃晴低垂着眸子仿佛木頭人一般站在一旁,只聽覃妃和覃貴嫔把話都說了。
“話可不能這麽說,好歹都是皇子呢……”
覃妃悠悠說了一句,眸光亦在覃晴的面上掠過,見她一副木讷的模樣不覺有些煩躁,可須臾又心念一轉,笑便道:“行了,咱們說這些做什麽,叫人聽着沒意思,還是那些花有意思。”
覃貴嫔亦是笑了笑道:“娘娘說得是。”
說着,便繼續向前走,不比前一段路的越走越偏,這一回帶着覃晴走的路寬敞了許多,兩旁擺的也都是新開的應季菊花。
“想當年在府中祖母的院中,每到這個時候都擺滿許多墨菊,都是老太君最喜歡的,不知幾年那些花兒開得怎麽樣了。”
看着那花壇路邊擺滿了的各色菊花,覃貴嫔忽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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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貴嫔娘娘的話,今年那些花兒都叫催開了擺在祖父的壽宴上了,如今只剩下一兩盆還開着擺在祖母的屋前呢。”
提到這個覃晴心中突然就有些唏噓,不知怎麽興起的,連着好幾年在老太君院中那些墨菊開的時候,府裏的姑娘都要弄個鬥詩會,而大多彩頭都是大姑娘的,叫當年的她不服了許久,可一朝覃大姑娘選進宮裏成了覃貴嫔……
想到這個大姑娘這一生所有的年華不管好與壞都折在了寧國公府的院牆與朱紅色的宮牆裏永無出頭之日,都是寧國公府的姑娘,覃晴未免生出些同情來。
覃妃聽着覃晴和覃貴嫔的話,停下腳步伸手去撥弄了一下一盆放在高腳石制花架上的一盆金菊,“聽說兄長的壽宴也是驚動全城,可惜本宮身在宮中不能出宮,否則還真想去看看呢。”
尖長的琺琅描金指套劃過嬌嫩的花瓣,覃妃總是含笑的杏眸中是一團瞧不清的凝黑,“當年本宮還未入宮之前府中有一盆瑤臺玉鳳專門放在正堂甚是甚是矜貴,不知如今還在不在?”
覃晴的眸光動了一下,如今的寧國公府中差不多都是非奇花異草不種,那瑤臺玉鳳的确是個名貴品種,可擺在寧國公府中可着實提不上什麽矜貴。
“回覃妃娘娘的話,臣女不曾見過。”
覃妃入宮都二十年了,那花怎麽可能還在,再者如今寧國公府的正堂多得是奇珍異寶黃金雕花玉雕葉,哪裏可能擺盆花在哪兒,豈非叫人笑話!
“也是,這麽多年了怎麽可能還在。”覃妃輕輕笑了一聲,撫在花上的指尖卻是用力,将那朵金菊折了下來,拿在手中把玩。
覃晴看着覃妃,分明瞧見了覃妃雍容嬌豔的面容上飛閃而逝的那絲怨氣,為了寧國公心中的欲望将她送進了宮中來換取一切,當初剛及笄還沒三日就被送進了宮中再不曾出去,覃妃的心中怎麽可能沒有怨,所以同樣的才非要将剛及笄的大姑娘也拉進宮來報複寧國公。
還有她,同為嫡支嫡女,也不知這覃妃想将她用來做什麽。
“覃妃娘娘。”
正是沉默的時候,一道嗓音倏然自斜處傳來,如歌如誦,仿若鳳鳴,可微微挑起的尾音卻帶着一種尖利,是在覃晴上一世的人生中,比之卓浔更大的噩夢。
覃妃的眸色微波了一下,卻是朱唇高高揚起,明豔動人,轉過身看向另一邊,道:“三公主。”
“覃妃娘娘今日怎麽有空到這兒來賞花?”
雖不過十四的年紀,可身量卻已是高挑窈窕,一身明紅色的宮裝更是襯得整個人亮麗明豔,微微擡着的下巴透着與生俱來高傲,猶如那九天之上的火鳳。
皇後嫡女,太子的孿生妹妹,明珠公主,皇宮裏的真鳳凰……
言彤!
仿若瞬間置身與火海炙熱,全身的血液瞬間翻湧,可又從心底裏頭冷出來,僵硬到每一根手指,覃晴剎那間魂魄盡失。
上一世,她孩子的命加上她的命,可統統是毀在了她的手裏呢!
☆、阿晴,你信我。
“覃貴嫔。”
言彤帶着內侍宮人緩緩走近,看見近日方流産可更是得寵的覃貴嫔,禮節性地喊了一句。
“嫔妾參見三公主殿下。”覃貴嫔立即行了禮。
“還不是在宮裏悶得慌才出來看看。”覃妃的品階高不必如覃貴嫔般行禮,立在那裏笑道。
言彤勾唇笑了笑,眸光卻是落在了覃晴身上,“這位是?”
“她是本宮娘家的侄女,本宮在宮中着實煩悶,便宣了一個侄女進宮來,也好聽聽外頭的事。”
覃妃一面笑得明豔動人,一面卻瞧見覃晴仿若木頭人一樣站在那裏不由眸光滞了滞,使了個眼色卻依舊不見覃晴有反應,像是吓傻了一般,心中便不免暗罵了一聲不争氣的東西,略沉了聲音道:“六兒,還不給三公主殿下行禮!”
覃貴嫔也是瞧見了的,暗說這平日裏向來目中無人心比天高的六妹怎麽就這麽點陣仗就吓懵了,莫非還真是色厲內荏的角色不成?只好暗暗出手狠狠掐了覃晴一把,一面笑道:“妹妹的年紀小,這一早進宮想必是累了,瞧這個模樣,還不趕快給公主殿下行禮!”
覃晴叫覃貴嫔掐地回過神來,連忙行禮,“臣女參見公主殿下千歲。”
“免禮。”言彤在一旁将覃晴面上的呆愣與慌亂看得清清楚楚,不由暗自冷笑覃妃這般嚣張跋扈與手段的人竟有這般木讷膽小的侄女,還敢帶進宮來,真真是不怕人笑話。
“謝公主殿下。”覃晴的理智拼命壓抑着心中的滔天恨意與恐懼,可仍止不住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覺地顫抖着,重活一回,她有兩個真恨到骨子裏的人,一個是卓浔,一個便是言彤。
言朔她是怕大于恨,畢竟就像言朔說的他從不曾動過她一個指頭,也從不曾對她造成什麽能刻入骨子裏的傷害,但是言彤有。
卓浔悔了她的婚,害她從雲端跌入泥底,後續的影響雖大,可也他對她做的也僅止于此,但言彤卻是那個将她狠狠踩進泥底,徹底毀了她的人。
原本,即使上一世她的人生再坎坷再不順,她也不會就那樣自盡,她就那點膽子,就言朔對她相敬如賓的模樣還不能給她自盡的勇氣,但是言彤……是言彤……
“本宮還要去給母後請安,娘娘您繼續賞花吧。”言彤原不過是聽說覃妃宣了個侄女進來,寧國公府的姑娘各個如花似玉,想來看看這覃妃又想出什麽幺蛾子,可如今一看覃晴這般膽小如鼠的模樣,想必覃妃要出什麽幺蛾子都枉費。
這寧國公府的姑娘都美得跟天仙似的有什麽用?宮裏多得是各種各樣的花瓶。
“恭送三公主殿下。”覃貴嫔低頭行禮,順帶又拉了一把神色依舊木讷的覃晴,待言彤走遠,不由回頭狠狠瞪了覃晴一眼。
平日府裏那般清高,那般目中無人的德性,到了今日這種場合卻慫成這樣!
覃妃亦覺着跌面子,想想她覃妃在宮中的威風,又同皇後争了那麽多年,今日之事言彤定會回去同皇後說,她覃妃在宮裏的臉面算是賠在這中看不中用的侄女身上了,指不定叫人在背後笑話多久呢!
這麽想着,又想想覃晴自見着她起就一直這般呆愣的模樣,原她還想着是老太君給教的守愚藏拙,如今看着估計是真傻,不禁有些冷了臉。
“本宮乏了,要回宮歇息了,六兒你也回府去吧。”
說着,便擡了擡手,只留了一個方才帶覃晴進來的小太監,帶着覃貴嫔與跟來的一種宮女太監走了。
“恭送覃妃娘娘,貴嫔娘娘。”
“姑娘,跟咱家走吧。”小太監瞥了覃晴一眼,揮了把手中的拂塵,掉頭便走。
……………………………………………………………………
深深宮道夾在兩面朱紅色的高牆之間,只有零星的陽光能照落下來,稀稀疏疏斑斑駁駁,時而秋風吹過,幽涼沁骨。
覃晴跟在帶路的太監身後緩緩走在宮道上面,嬌美俏麗的面容上蒼白一片,清亮的眸中映不進半點光亮,連帶着腳步都有些蹒跚,仿佛輕輕碰一下就要跌倒。
上一世,她進王府以後沒幾個月便傳出了喜訊,那是裕王府的第一個孩子,也她自卓浔悔婚之後照進心中的第一道希望,哪怕言朔始終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她也是高興這個孩子的來到,哪怕她的身份只是個姨娘今後這個孩子注定只是個叫人瞧不起的庶出,但她好歹有了自己倚靠自己的親生骨肉……
那一段時日是她最開心的時候,哪怕當年她終于在京中貴女間争出一點頭最榮耀的時候也沒有那麽開心……直到遇到言彤。
那是尊貴的三公主,而她只是一個被人悔過婚壞了名聲的姨娘卑微至極,所以在她不知怎麽就莫名沖撞了公主被杖責的時候沒有人會說是公主錯,哪怕那是她已是六個月的身孕,最後落下來一個男胎,別人也只會笑她說王府還沒嫡妻嫡子,她這個姨娘就妄想生下庶長子,活該叫三公主給打下了。
她恨言彤,可是她卻沒有辦法,也不敢說出口,更加不敢對言朔說,只能忍氣吞聲在晚上偷偷地哭……也是自那以後,她再沒主動踏出府門一步,除非言朔非要帶着她,她便一直在自己的屋子裏,直到最後的最後她被人綁架挾持,亦是言彤的手筆。
她想借她威脅言朔,可言朔那冷淡的模樣她怎麽可能指望言朔會放棄皇位來救她?
而言朔也的确沒有來,一天不來,兩天不來,倒是在短短的兩天內逼得言彤他們愈發氣急敗壞,直到第三天的時候這個高傲的三公主被逼得同瘋子一般在關她的牢房外頭拿刀亂砍大聲咒罵,然後她的謀士便想出一條毒計說要将她拖到陣前當着全軍糟蹋她來羞辱言朔……
便是那一句,她用一直戴在身上當做裝飾玩物的小刀抹了脖子。
她覃晴已是毀了過一次名聲了,絕不能再毀一次。
“阿晴。”
手腕上突然轉來一股大力,覃晴的身子一轉已是被拉進了一扇開在宮牆上的不起眼小門內。
言朔一身蟒服,也是剛從前頭上書房趕來,想起上上一回燈會的事也不敢對覃晴唐突,一下便放開了覃晴的手退開一步距離道:“并非本王有意唐突,只是今日着實是有一事要對你說……”
覃晴根本就沒聽清言朔的話,最深的噩夢在腦中不斷重演,原本她還能勉力機械地重複動作走出宮去,如今忽然叫言朔拉進了小門,仿佛堤壩忽然裂了一條細縫,洶湧積壓的洪水霎時止不住沖了出來。
覃晴踉跄着後退了兩步抵在了宮牆上,整個身子便霎時沒了力氣,靠着牆便滑了下去。
“阿晴……”言朔驚了一跳,忙蹲下扶住覃晴,下意識以為又是自己吓的,可是轉念一想不對,忙問道:“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了?是覃妃對你做了什麽?”
“阿晴,阿晴!”
覃妃叫覃晴進宮的緣由他清楚得很,言朔的心中劃過千萬種可能,以覃妃的那點手段心思……覃妃還要利用覃晴,根本不可能把人弄成這樣!
覃晴的心中翻江倒海,看不見也聽不見,只是下意識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頸,上一世割脖子後那種窒息地感覺再度清晰浮現……
她的膽子其實很小,根本不敢自盡的,是言彤逼她,是言彤逼她……
言朔看着覃晴死死捂着脖子,想起上一世他最後見到覃晴屍體時的模樣腦中霎時便清明了過來。
“是言彤對不對,你見到言彤了?”
機關算盡步步為營,上一世他成了那麽多的事情,唯獨在覃晴的身上屢屢失算,那謀士是他的人,那不過是騙言彤把覃晴帶出來的一條計而已,可他沒有想到,他沒有想到她竟然這樣烈性……也這樣不信任他,她是他最愛的女人他怎麽可能不救,他明明叫她信他的……
“那是以前的事情,那是上輩子的事,今生絕不可能再發生,都是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言朔伸手捧住覃晴的臉手掌用力迫使她的眼睛與他對視。
“阿晴,以前的事情永遠不會再發生,我會還回去,将以前的事情加倍奉還給那些人,替你,替我,也替我們未出世的孩子。”
“阿晴,你信我。”
言朔的眼神堅定,低低的嗓音帶着一種能安定人心的蠱惑感,就那麽直直地看着覃晴,直到覃晴的眸中終于緩緩有了焦距,才将覃晴用力地抱進懷中。
是他的錯,是他太過自作聰明,都是他的錯……
“走開!”
身上的顫抖漸止,覃晴用力一把将言朔狠狠推開,清亮的眸中幹澀到炙熱,“從始至終,我一直都是你們争權奪利的犧牲品罷了!我明明什麽都沒有做,為什麽你非要将我牽扯進來,寧國公府都要敗了,你為什麽還要娶我!”
作者有話要說: 言朔:虐不虐,虐不虐?虐死啦!
覃晴:說好的甜寵,這章竟然在虐我……在虐我……寶寶疼……/(ㄒoㄒ)/~~
言朔:本王心都給你捏碎了……求安慰!求撫摸!求收藏此文章……
☆、腌臜事
進府的時候她不知道,流産之後她更不知道,直到最後她才知道,原來言彤才是言朔真正的對手。
那個尊貴的三公主根本意不在後宮,她意在天下,意在武瞾之位!
言朔的心狠手辣她知道,言朔的陰謀詭計她知道,這朝中之事她知道,可唯獨言彤的事情,至始至終言朔都瞞得嚴絲合縫!
他既然什麽都不怕她知道,為何獨獨從不說言彤的事情?就是要拿她做犧牲品,讓她一無所知地去死罷了!
“你們已經害過我了,為什麽還要出現?為什麽還要出現!”覃晴失控地捶打着言朔,上一世她有多慘,失去孩子時有多痛,自盡時有多絕望,如今便有多恨。
言朔的心中亦是鈍鈍的痛,任覃晴随意捶打着,仿若一面堅實的城牆,雖覃晴發洩至力竭。
“阿晴……”言朔看着癱軟下來靠在牆上的覃晴,擡手拂過她額間落下的一縷碎發,“以前是我對不住你,我認打認罰,只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補償你……”
“王爺在說笑嗎?”
心中的情緒發洩了幹淨,覃晴的心上身上是前所未有的疲憊,也不再怕言朔,唇邊的笑容涼薄,“姨娘的身份低賤,古來就是個叫主子随意擺弄的玩物,或打或罵或發賣,哪怕去死也沒什麽……”
“覃晴!”言朔的眉心微蹙,“你何必妄自菲薄,你在本王的心中從來……”
“只是個妾罷了。”覃晴涼涼開口截斷,“王爺何必同妾說什麽補償,覃晴承受不起,況且——”
覃晴的話鋒一轉,唇角勾起的弧度冷诮,“臣女如今不是王爺的妾,也不是任何人的妾。”
語畢,覃晴扶着身後的牆站起身來。
“王爺日理萬機,公務繁忙,還是不要再陪臣女浪費時間了,況且臣女尚未出閣,着實不便再與王爺單獨相見,于閨譽有礙,還請王爺見諒。”
冷冷淡淡的嗓音,帶着曾經慣有的清高疏離,覃晴屈膝行了一禮,轉身便走,出了那關了的小門,只見先前帶路的太監恭謹垂頭立候在門外,一看便知是言朔的安排,見覃晴出來,繼續低頭帶路,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秋風蕭瑟穿過深深的宮道,覃晴隐在袖中的雙手指尖緩緩掐進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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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再多的波瀾翻湧,仿佛經歷了一個輪回,可當回府的馬車停下之時,覃晴依舊是那個覃家最得寵的六姑娘,依舊是那個方得覃妃青睐宣進宮中的六姑娘。
只是,當覃晴在老太君的院中回話的時候,覃晴明顯覺出老太君的面上那絲絲的不滿。
她一手教養出來的六姑娘竟然在宮中那副德性還在三公主面前吓得失态,真真是将寧國公府的臉都丢盡了。
難不成這二房的姑娘真如她那個娘中看不中用光有個空架子不成?
老太君不相信她教養了這麽多年會是這結果,想想比起宮裏的覃妃覃貴嫔,這覃晴可是進宮時年紀最小的,而那三公主又是出了名的潑辣,覃晴的年紀還小沒見過那陣仗一時吓着也屬正常。
“六兒進宮一趟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老太君慈愛地拍了拍覃晴的手,笑着叫身邊的姑姑将覃晴送出了屋。
“姑娘,姑娘。”
方出了老太君的院子,覃晴便見淺春淺夏候在那裏,因為是初次進宮,為保萬無一失,路上帶去的都是老太君指派的親信,便是淺春淺夏這種貼身伺候了這麽多年的也只能在府裏等信兒。
終于見着自己的人,覃晴的面上不由真心笑了笑,道:“一起回去吧,娘那裏還好嗎?”
覃晴可是記得早晨她出府進宮的時候,溫氏那副淚珠子都馬上要出來的模樣。
淺春跟在覃晴的身後邊走邊道:“夫人好着呢,三少爺的莊子今年收成好,幾個時辰前送來了幾筐果子,夫人一見就高興壞了,說是馬上就要入冬了,少爺在外頭的用度不如府中,正在庫房裏給三少爺挑東西送去呢。”
還真是……女兒不如兒子好。
覃晴也是早就習慣了,雖說她從小就得了府中最高的寵愛,像大房的大夫人恨不能把大姑娘再捧地高些,可在溫氏的眼中一直都是女兒不如兒子是倚靠,永遠都是偏疼覃子懿些,這也是上一世覃晴對覃子懿看不慣的原因之一了。
“咱們也準備準備,給三哥哥找幾瓶上好的跌打藥酒去,在将我房裏那些以前老太君賞的幾管墨給四哥哥送去,反正我如今也不愛這些。”
覃子懿和覃子恒都在外頭等閑見不着人,她這做妹妹的也該時常關心露露臉才是,特別是四哥覃子恒,着實生疏地她都不知該如何下手了。
這些時日下來,淺夏哪裏會看不出覃晴的心思,便道:“上回中秋四少爺回書院的時候,奴婢偶然聽見四少爺身邊的小厮在說老太爺書房裏一本孤本棋譜的事情,好像是因為一直沒機會開口所以不敢擅取的原因。”
覃晴聞言,暗自嘆了一口,老太爺書房裏的東西,那向來因庶子的身份仿佛隐形了一般的覃子恒哪裏是沒機會開口,根本是不敢也不會同老太爺去開口。
“這事兒容易,明兒我去一趟就是了。”
老太爺醉心權術,這些年又老眼昏花,書房那一堆書不過是擺設罷了。
“還有一事,”淺夏道,“門房那裏聽來的消息,說是二姑娘就要回府了。”
覃晴的腳步一頓,心中終于有了值得樂的事情,“真的嗎?什麽時候?”
淺夏道:“不是今日傍晚,便是明日早晨。”
覃晴面上笑容舒展,太好了,覃韻終于要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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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的時候,覃晴便起了一個大早往老太爺處去借書,只說是近日對這個感興趣,叫人禀報了一聲,便拿到了書房的鑰匙。
雖說寧國公向來醉心于權術,可書房的擺設還是要有的,幾大櫃子的藏書煞有介事的模樣,搜羅了珍品孤本統統藏在書架子上積灰塵,覃晴進門去翻那滿滿幾架子的書時便叫那書上的黴味兒給熏了熏。
“四哥哥要的是那一本棋譜?聽清楚名兒了不曾?”覃晴問道。
“沒有。”淺夏搖頭,有些棋譜的名兒取得奇怪,她聽了也記不住。
覃晴不由暗怪自己疏漏,早應該先去打聽清楚是哪一本才對,這般可怎麽找?
皺了皺眉,覃晴看着那幾大櫃子的書道:“那就先找吧,是棋譜就先挑出來。”
語畢伸手便上去一本本找了起來,卻着實是低估了老太爺屋中藏書的數量,直找了兩個時辰方才将所有的棋譜翻了出來,又從裏頭挑出幾本看着陳舊像是孤本模樣的,最後捧了一摞書回了自己的院子,夾進溫氏要送去書院的那兩挑子物什裏。
“這回四少爺看見東西怕是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同姑娘生疏了。”淺夏道。
“哪能那麽容易。”覃晴拍了拍手往院子裏走,“四哥哥那木頭似的性子,恐怕我再怎麽焐,也不會同三哥哥那般熱得快。”
覃子恒自小有股書呆子氣,而且性子又木讷有內斂,就算熟了也不會同覃子懿那般全把熱絡寫在臉上,還得她慢慢獻殷勤。
覃晴将東西送出去,便想回自己的繡樓裏換了身上那沾滿了書房黴味兒灰塵的衣裳,可方走了一半兒,路過溫氏屋子外的花架邊上的時候不經意瞧見了幾個粗使的婆子丫鬟擠眉弄眼地圍在哪裏竊竊私語,時不時半捂着笑出聲兒來,不由留了心,示意淺夏過去打探,自己則繼續回去換衣裳。
“姑娘待會兒是要去二姑娘的院子嗎?”淺夏一面給覃晴換衣裳一面問道。
“嗯。”
今兒早上梳洗的時候便聽到說覃韻昨兒個晚上就回來了,但她還要趕着給覃子恒找書所以沒去,這會兒可是有空去找覃韻了。
“把廚房今兒早上送來的鮮肉酥帶上,二姐姐在寺裏這麽久,肯定想吃這些。”
“是。”淺春給覃晴穿戴好了,便去拿了食盒來将桌上擺的鮮肉酥裝進去,擡眼便見淺夏從外頭回來。
“姑娘。”淺夏走到覃晴身前,眉眼神色間有些晦澀難言。
“怎麽了?”覃晴下意識覺着有事,“出什麽事兒了?”
“昨兒晚上四夫人和二姑娘回府的時候,正巧撞見了三老爺和四房院裏的丫鬟在行……在行……”
“在行茍且之事。”覃晴淡淡接上道。
淺夏到底還是個不知人事的姑娘,對于這種事情自是羞與出口,平日裏向來冷靜的臉都漲紅了,覃晴便直接補充了。
她那個三叔叔的德性她可是清楚地很,只是牽扯四房,是以她另有擔心。
“後來怎麽樣了,三老爺怎麽會和四房的丫鬟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周三将換榜時,年渣作者滿地打滾求收藏,喜歡這篇文文的親們,請點擊文章首頁上方【收藏此文章】,重要的事情重複三遍點擊【收藏此文章】點擊【收藏此文章】點擊【收藏此文章】……數據真的跟重要,這關系到排榜的位置,渣作者不想再蹲角落裏發黴,那很打擊碼文心情/(ㄒoㄒ)/~~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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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出府門
淺夏道:“那丫鬟聽說是院裏做粗活的,沒跟去山上,卻是有幾分姿色,也不知是怎麽好上的,這衆目睽睽之下自是瞞不住的,昨兒晚上就大鬧了一場,不過因為三房四房隔得遠,是以咱們這裏不知道罷了。”
“老太君那裏呢?”不管怎樣,最重要的還是上房的動靜,“還有大夫人。”
“還沒消息呢。”淺夏道,“說是老太君身子不适,誰都不見,三夫人也不敢鬧,大夫人說是在查下面莊子的帳,關乎月底發放月錢的大事,是以抽不出空來呢。”
覃晴不由得冷笑,這是擺明了不想管呢!
“走,咱們趕快去二姐姐那兒看看。”
出了這檔子事,還不是四房愁成什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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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忙忙趕到了梧桐院,覃晴進門就瞧見院中空無一人,本就凄清的的院中落葉滿地更顯出一種破敗的感覺來。
“二姐姐。”覃晴匆匆忙忙跑進覃韻的屋中,只見屋中一片狼藉,座椅翻到,滿地都是碎瓷碎物的殘骸,明鏡正抽泣着一片片撿着清理,只一道素色的身影背對着跪在屋中一動不動。
“二姐姐!”覃晴跑上前去想将覃韻扶起來,卻見她手中抱着一把古琴,已是琴身琴弦具斷。
覃晴看出來,那正是四老爺唯一留下來的遺物,向來是覃韻最珍惜之物。
覃韻恬靜的面上空洞一片,呆呆地抱着那斷琴一動不動,只面上垂着兩顆淚珠子,仿佛魂丢了。
“二姐姐!”覃晴的心中擔憂,不由伸手搖了搖覃韻,“二姐姐……”
覃韻叫覃晴用力晃了幾下,終于回過神來,僵硬地緩緩轉過頭來看向覃晴,眼中的淚水霎時決了堤,泣不成聲。
“六妹妹……”
覃晴伸手抱住了覃韻,拍着她的背安撫,“沒事……沒事……二姐姐你們人可有受到傷害?是誰來鬧的?”
東窗事發正當口,依三夫人的性子,這三房裏恐怕如今還鬧得歡,可沒工夫抽出手來,除非……
“是四姑娘。”一旁的明鏡道,“今早上四姑娘就帶着人來,不由分說就對着姑娘罵,然後就是砸東西。”
果然是覃瑜,覃晴的眸光微冷,四夫人是嬸母,覃韻是二姐,就她那點子身份還真是夠猖狂!
“東西沒了咱還有,二姐姐別哭了。”覃晴軟聲安慰道。
覃韻死死抱着手中的古琴,“女兒不孝,是我不孝,沒能守住爹爹留下來的東西……”
覃韻自生下來開始,便不曾見過爹爹也不曾見過生母,這些年來唯一的念想便是這一張古琴,自小都是視若珍寶的,如今一朝毀了,怎能不傷心欲絕。
覃晴看着,心中不忍,下意識便出口道:“沒事,去修,咱們找人把這琴修好。”
“修好……”覃韻的神色微頓,随後卻是愈加絕望,“已是如今這副模樣,可如何修得好。”
“能修,一定能修!”覃晴也不知怎麽修,只能先穩住覃韻,道:“找斫琴的師傅,一定有辦法修!”
覃韻聞言,抽泣着撫着破損的琴身,緩緩止了淚,道:
“若是琴弦還好些,可琴身已斷,是再沒有辦法的了。”
覃晴從來都是用地最好的東西,也曾斷過兩回琴弦,但自是有人奉上嶄新的琴來,哪裏知道修琴的事情,府中也沒有斫琴師這種人,只是那是覃韻最重要的東西,怎麽的也不能救這樣輕易毀了。
“咱們出府去,去找三哥哥四哥哥想辦法,他們在外頭知道的總比我們多,定能找到人修着琴。”
“出府?”覃韻一愣,她們哪裏能輕易出府?
“我去和娘說,就說要去看胭脂首飾,前幾日大房的柳姨娘和五姐姐就是用這個由頭出的府,還有楊姨娘和三姐姐也使過這個法子。”
溫氏每過一兩個月也都會專門去一趟京中賣胭脂首飾的地方,想來這個由頭也是好用的。
“淺夏,去幫我和娘說一聲,叫備馬車。”
“是。”
淺夏匆匆去了,覃晴将覃韻從地上扶起來,找了琴盒将斷裂的琴身小心翼翼地放進去,看覃韻已是冷靜,便問道:“那個同三老爺有染的婢女如今身在何處?”
覃韻的眼睛紅紅的,道:“叫三伯母手下的婆子帶走了。”
覃晴試探道:“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四嬸嬸可有說過怎麽辦?”
覃韻道:“母親還在佛堂中念經,說是一切自有緣法。”
自有緣法……覃晴不由從心底生出一種“敬佩”來,出了這樣的事情,三夫人又是那樣的性子,不是應該實時關注現場參與,不求能興風作浪,最低底線也得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才是嗎!
還緣法,孽緣還差不多!
覃晴想着,這樣的事情也不好叫覃韻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到三房去和三夫人據理力争口舌激戰,但四房總是要表态明确的。
“那丫鬟的賣身契可是歸在四嬸嬸手中?”覃晴問道。
這四房向來是自生自滅三不管,院中也就那麽幾個人,還能留得住的不是當年四老爺的人,就是四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