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無暇沒有結識妖皇之前,鲛人族所處的海域十分偏僻,與妖庭隔了數萬裏,而且鲛人族的那個詛咒,你也應當是知道的。盤古大父開天辟地至今,鲛人族無一人跨入大羅金仙境界,全都止步于太乙玄仙第三進階,然後隕落。”
弗陵突然就明白了。這樣一個偏遠又毫無資質的小族群,怎麽可能會進入妖皇帝俊的視線範圍內?日理萬機的妖皇,他的眼裏不可能看的到鲛人族,更不可能有興致去結識無暇。
那麽,無暇是如何順利結識了妖皇,還能與他相戀的?
不過,再一想,這些猜測,也不是完全能夠站穩腳。
弗陵提醒道:“看上去的确不可能,但姐姐你要知道,淮真的資質更差,而且她還是個家裏蹲,要不是沒吃的了,她都不會出門。這樣都還能認識了聖人,還與他結契了。比起來,無暇的經歷,也算不上太離奇。”
羲和頓時愣住:“淮真姑娘,竟然是這樣的性格嗎?”
弗陵點點頭:“所以說啊,以無暇資質差鲛人族地位低來說事,其實證明不了任何問題。”
“我能問問,淮真姑娘是如何有聖人相識的嗎?”
弗陵一拍桌子:“這個我知道!”
羲和:“……”行吧,滿足一下你的訴說欲。
這幾天來,弗陵已經通過淮真當初跟她說的各種零散的小細節,再加上好幾次看到兩個人的相處模式,以及她自己的各種腦補,已經将這個“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圓滿還原出來了!正愁着沒人可以訴說呢。
于是,羲和聽到了一個很不符合實際很不符合邏輯但又很美好很浪漫的瑪麗蘇故事,一個爛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
弗陵興致勃勃:“就淮真那個長相,一般人都抵抗不了的,是吧?聖人也不能免俗的嘛。所以,下意識地就幫了淮真。而那時候,淮真被鲛人族的侍衛隊圍追堵截的,也沒地兒去,幹脆就以身相許了呗。”
羲和:“我覺着,你這個故事不太行。要是你真的對他們相識的過程感興趣的話,不妨直接去問問淮真,她應該會告訴你的。”
弗陵嘆口氣:“我是挺有興趣的,可是我不敢問啊。我怕我多說一個字,就被打死了。聖人也只有對着淮真的時候,才有好臉色。”
羲和倒是有點意外:“聖人脾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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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隐約聽帝俊提起來過,但畢竟是聖人,也不好多加置喙,當時只是說“聖人心思難以猜測”。她想着這不是正常的嗎?要是能被你們猜出來人家在想什麽,那這個元聖,豈不是太比你們都不如?那也太憋屈了!
弗陵點頭:“我頭一回去的時候,正好遇到東皇,我們倆都沒得到他的一點好臉色。要不是淮真剛好在,我覺得他可能會把我們直接扔出去。”
“原來是這樣的啊。”聽到弗陵這麽說,羲和突然就明白了,聖人不是心思難測,是性格脾氣都不太好。
“所以,那些他們夫妻間的事情,我哪裏敢問?”
弗陵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靈泉水,想起來正事,便也不再瞎扯這些有的沒的,正色道:“姐姐,若是你懷疑無暇或者鲛人族,就算沒有切實的證據,起碼也給我個方向,我好去查。”
羲和沉默了片刻,才又說道:“先不說我跟帝俊之間那些破事了,你說得對,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他真要變了心,也是有可能的。”
弗陵擡眼看向她,擺出一副耐心傾聽的模樣。
“一開始,我的确是為了賭氣,才非要住進妖庭。但是這些年來,我厚着臉皮背着一身的罵名,留在妖庭,也并非一無所獲。進入妖庭的第五年,我就發現不對勁了。”
弗陵立刻問道:“哪裏?”
“無暇的修為。”羲和看着她,“你也知道,妖庭勢力龐大,資源數不勝數。別說這些年那些小族群供奉來的,就是原本屬于三足金烏的天材地寶,也遠遠超乎鲛人族幾千年的積累。但是,從進入妖庭開始,無暇的修為,沒有長進過一分一毫。”
這一點也的确出乎弗陵的意料,忍不住訝異:“真的?”
羲和很肯定地點頭:“大婚那天,我曾跟無暇大打出手,她的修為底細,我一清二楚。”
再說起來這件事,羲和心情已經很平靜了。那時候她剛剛穿越過來,又仗着自己身份高貴,實力也是不俗,所以行事十分任性,聽到帝俊背叛了他們青梅竹馬的情誼,娶了一個鲛人族的女子,當即就怒不可遏,直奔妖庭鬧事去了。
弗陵看她神色無恙,便也點了點頭:“前幾日我偶遇妖後,也正奇怪呢,那麽多上好的修煉資源,她的修為,怎麽還是只在玄仙境界?”
“我猜着,她可能是故意壓着境界,不再進階。”
弗陵這就不明白了,她是個修煉狂人,也深知這世道,唯有實力,才是最終的依仗。若她有這樣的好資源,必定沒日沒夜地修行,争取早日到達大羅金仙。
但,就算無暇不似她這般拼命,也不該一直修為都毫無長進啊。而且,無暇一直被诟病的,就是她鲛人族的出身,以及,低到讓人看不起的修為。
好不容易嫁入到妖庭,有了能夠突飛猛進的機會,難道不應該抓緊時機,早點進階嗎?等她到了太一玄仙境界,相信那些不屑或是反對的聲音,就會少很多。這樣,妖皇面對外界的壓力,也會小一些。
無暇不應該不懂這個道理。要是怕死,她完全可以止步于太乙玄仙,不再進階。
仔細分析了一番,弗陵也承認,羲和說的有道理。
“但是,卡境界有什麽好處呢?我也跟鲛人族打過不少交道,去他們那裏交換過一些鲛珠什麽的,從未聽說過,鲛人族的修行,需要卡境界啊。”
羲和點頭:“我也問過許多鲛人族的同修,從未有人這樣子修行過。都說大羅金仙是鲛人族的鬼門關,但大家也都依然還是卯足了力氣往前沖,能早一點進階就早一點,絕不會耽誤。”
弗陵也托着下巴問:“那她是在想什麽呢……”話沒說完,她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拍桌子,“淮真!淮真的修為一直卡在真仙境界,無論吸收多少天材地寶,都沒用,像是漏氣一樣,吸收進去的靈氣,來不及轉化就不見了。”
不過,還是說不通。
弗陵疑惑地皺了皺眉:“為了這事兒,淮真自己都愁得慌,要不然她能天天家裏蹲?還不是因為修為太低,出門沒一個能打得過的,怕招惹到麻煩,這才不敢出門了。無暇有事沒事學她做什麽?”
羲和一直沒有做聲,聽到說到這裏,才又開口:“我還是覺着,這兩者之間必然有什麽聯系。淮真的體質,說不定就是鲛人族的契機。只不過,這個真相,現在只有無暇和他的父親知道。”
“若是這樣的話……”弗陵抿了抿唇,沉默下來。
羲和也知道她的為難,只道:“這件事情,無論是你還是我,都無法替淮真做決定。你不妨直接告訴她,好歹還有聖人在她背後撐腰。”
“你的意思是,聖人很可能也不知道?”
羲和搖頭:“我不确定。但無論聖人是否知道,既然我們已經知曉,這消息就必須要由你親自告知淮真,這是我們的誠意。”
弗陵沒再說話,她當然知道,這份誠意的重要性。
但是,任她想破了腦袋,也仍是無法明白,卡在這麽低的境界,修為停滞不前,真的能有什麽好處嗎?
羲和出門的時候,弗陵又道:“這件事我本來不想說的,畢竟我一個局外人,也不好置喙別人之間的事情。但是現在,咱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你身在局中,可能看不清楚,所以,也算是個提醒吧。”
“你說。”弗陵笑了一下,“沒什麽不能說的,這些年來,什麽樣的話我沒聽過?”
弗陵沒接她的話頭,只兀自說道:“我一直覺着,妖皇對你的情誼,并沒有像外面傳的那樣,冷酷無情。或者說,因為對無暇的偏愛,讓妖皇對你,心生不耐煩什麽的。你們之間的關系到底如何,你這個當事人應當比我清楚,我只說兩件事。”
羲和認真聽着。
“當年,你在妖皇大婚之日,與無暇大打出手,但是,妖皇并未因此遷怒于你,是吧?若他真是那麽愛無暇,又怎麽将此事輕輕放過?對于無暇來說,那可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別說深愛,哪怕就是普通的夫妻感情,這件事情也該給無暇一個說法。”
羲和沒有作聲。
弗陵看了她一眼,又繼續說道:“你留在妖庭這二十年,備受诟病的并不是你,而是妖皇。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說服他,能讓你留在妖皇殿,但這是個很重要的态度,妖皇他在縱容你。說白了,他覺得愧疚。”
羲和勉強笑了笑:“我先走了。”
弗陵也沒挽留,這些年來,她的生活被無暇攪得一團亂,怕是沒有想過這麽多,是該給她一些時間,好好想想了。
然後,弗陵又拿着鲛珠研究了好幾天,也沒得出個什麽結論,便只好先去将這個事情跟淮真說了。
“咦?竟然這麽神奇的嗎?”淮真一聽,仿佛有了希望似的,頓時眼睛就亮了起來,“那是不是說,厚積薄發?雖然我現在總是漏靈氣,但是等到了特定的時候,我就能一舉突破好幾個大境界,直奔大羅金仙?”
弗陵白她一眼:“別做夢了好嗎?醒醒,你連太乙真仙的坎兒都還沒過去呢!”
淮真依然喜滋滋:“你想啊,大家不都說,大羅金仙的突破,就是鲛人族的鬼門關。之前按部就班地修行法子走不通了,不如換個方向,直接積攢足夠的靈氣,不就可以直接跨過鬼門關了嗎?”
弗陵一頓:“似乎,有點道理哦。”
淮真笑眯了眼:“是吧?我也覺得,這個方法可行!”
鴻鈞走了過來,放下一盤炒青菜和一盤靈果,冷漠地說道:“沒有這回事,別做夢了。”
淮真瞪他:“那你說,是怎麽一回事?我就不信無暇壓制境界毫無道理。”
鴻鈞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漫不經心地說道:“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還在查。不過她壓制修為,應當是有別的原因。修行一途,厚積薄發的确存在,但不可能連續跨越一個大境界,都是癡人說夢!”
淮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說,如果無暇卡在太乙玄仙境界第二進階的話,還能說得過去,說不定厚積爆發,就能直接跨越鬼門關,一舉進入大羅金仙了,但是卡在玄仙境界,那就絲毫沒有意義了,是吧?”
鴻鈞“嗯”了一聲,很是敷衍,又道:“不過資質差的人也多如牛虻,你只是其中一個而已。”
淮真就很氣:“閉嘴,就你會叭叭叭!”
鴻鈞漫不經心地看她一眼,輕笑了一聲,從旁邊拿過來一個陶罐,打開,然後從裏面取出來一塊果肉,遞到她嘴邊:“吃。”
淮真瞪着他,到底也沒跟好吃的過不去,立刻就咽了下去,頓時眸子一亮:“罐頭!”
而且還是靈泉水做的罐頭,一打開來,就能感覺到十分濃郁的靈氣,夾雜着靈果果肉的清香。靈泉水不僅将靈氣和泉水的甘冽浸入其中,又能保證果肉不會變質,一如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時候,這可比她曾經要吃過的那些特制罐頭好吃多了!
鴻鈞看了看陶罐,覺得挺貼合的:“那就叫罐頭吧。”
弗陵眼巴巴地看着,戳了戳淮真的胳膊,以口型示意:“給我也吃點啊。”
淮真把陶罐抱了過來,夾了一塊給弗陵:“這個我也會做,我跟你講一遍,回去你也可以自己做了。”
弗陵嘗了一大塊,感覺舌頭都要被吞掉了:“真的好吃!快跟我說!”
看她們倆很快就把正事給忘記了,一本正經地開始讨論吃的,鴻鈞便擡屁股走人了,剛想起來一件事,他得趕緊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