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吃飽喝足,兩個人才又想起來剛剛讨論的事情。
“若是連聖人都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的話,你真的要小心點了。”弗陵說道,“我之前不太了解妖後,就覺得她運氣好,現在想來,她未嘗不是一個隐忍又懂得時勢度事的人。若是她鐵了心要算計你,那真是防不勝防。”
淮真皺眉:“我知道啊,這不是在想法子麽?我要怎麽做才能跟鲛人族徹底脫離關系啊?”
這就很讓人為難了,弗陵覺着自己也不笨,但這個問題,她也是一頭霧水。
想了片刻,才又勸慰道:“你也不用太擔憂了,聖人眼皮子底下,她做什麽手腳,還能瞞過你家那位?”
淮真嘆氣:“誰知道呢。”
關鍵問題就在于,無暇是重生女主啊,很有可能,她的命途已經不在天道的管理範圍之內了。那麽,這還真不是鴻鈞可以限制的了的,很有可能,無暇在做某些劇情中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又不會改變洪荒歷史進程的事情的時候,鴻鈞根本一無所覺。
更重要的是,她穿過來的時候,作者還沒寫完,淮真也就不知道,無暇和羲和的最後結局都是什麽,帝俊到底是娶了倆還是怎麽的。不過那時候她已經死了,雙方怎麽鬥法,都不會再牽連到她了……
弗陵又說:“我再去給你打聽一些消息,鲛人族那邊我也有熟悉的人,我試着把這些猜測都散布出去,看看他們有什麽反應。”
淮真也想不到別的法子,只能先暫時這樣了。
送弗陵出去的時候,剛走到紫霄宮門口,淮真的右眼,又開始沒來由地跳躍起來,一如當年她被選中去給無暇做陪嫁的時候。
淮真一向很有逼數,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就回了紫霄宮內,讓小童關了大門。
“你那個讨人厭的朋友走了?”
淮真急急忙忙回了寝殿,就看到鴻鈞已經回來了,正懶洋洋地靠在矮塌上,漫不經心地把玩着一支發簪。
“等等,你從哪翻出來的?”
那不是鲛人族族長送來的,她母親的遺物嗎?淮真明明記得,她很謹慎地收起來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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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沖送過來的東西,她可不敢天天帶在身上,誰知道其中有沒有什麽玄機,小命要緊。
鴻鈞看她一眼:“随手一翻就看到了。上面的氣息與你很相似,我一進來就察覺到了,然後就翻出來了。鲛人族送來的?”
淮真倒也沒有很介意他擅自拿自己的東西,本來就想着,回頭找個機會,讓鴻鈞先給看看,這簪子是不是有什麽問題來着。
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鴻鈞将發簪放回到了桌子上:“沒有什麽問題,你若是喜歡,就随身帶着,多少也是個玄仙境界的法器了。”
淮真立刻就插在了發髻裏面,很高興地轉了個圈,擡起下巴看向鴻鈞:“好不好看?”
鴻鈞笑:“你喜歡,那自然就好看。”
淮真很開心:“還挺識相。”
鴻鈞站了起來,從後面抱住了她,攬着她的腰,手掌放在她的小腹上,緩緩輸入靈氣,又彎了彎腰,将腦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笑:“說句好聽的這就高興了?你眼皮子怎麽這麽淺薄?”
他溫熱的呼吸打在耳側,癢癢的,淮真忍不住偏了偏腦袋,嗔怒道:“說你好也不行,不好也不行,你這人怎麽這麽難伺候?”
鴻鈞笑:“那我來伺候你。”說着,将淮真抱了起來,放到榻上,然後自己也跟着躺了下來,“睡覺。”
淮真:“????”
不過,看鴻鈞的樣子,似乎真的很累,眉目之間的疲憊顯而易見,躺到床榻上之後,就埋首在她頸肩之間,閉上了眼睛。
不一會兒,就聽到耳邊均勻清淺的呼吸聲,仿佛真的睡着了似的。淮真也就沒再多說什麽,伸過手去摸了摸他的長發,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心裏仍是在猜測着,鴻鈞剛剛離開了大約一個時辰左右,他幹什麽去了?
“去做了點事兒,不用擔心,只是消耗了一些靈氣,睡一會兒就好了。”
淮真連忙說道:“那你快睡。”
鴻鈞又笑了起來:“一起。”
淮真沒再說話,拍了拍他的後背,示意他不要再多話,好好睡覺休養。
鴻鈞的确去做了一些事。
自從他知道淮真是被無暇逼的這樣東躲西竄,只能家裏蹲,連門都不敢出之後,鴻鈞已經不止一次去調查鲛人族了,但卻始終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淮真的美貌并非無可取代,尤其是她的性格和資質,已經注定不堪大用。鲛人族着實沒必要死揪着她不放,就連無暇身邊那個小丫頭,都比淮真上進,懂的事情多,又會讨人歡心。若是想要通過嫁娶來尋找靠山,這樣的人,可比淮真要中用多了。
越是相處,鴻鈞就越發覺得,有什麽事情,逃離了天道的控制,也逃離了他的控制。所以,哪怕成聖之後,他也不曾參與妖族或是巫族的任何事務,一直冷眼旁觀,企圖找出,不在控制範圍內的那些事情。
直到今天,鴻鈞從弗陵和淮真的瞎幾把扯淡中,聽到了關于淮真體質的問題思考,以及,鲛人族至今無人能夠進入大羅金仙這個事實——這兩件事,他一直都知道,但卻一直都被他忽略了。
所以,鴻鈞去做了一件事,前往昆侖山以北的某個地方,去拿了個東西,那個物品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前世今生”。
這個鏡子,只要放上某個相關之人的息息相關之物,就能看到這個人的一生。——當然也包括他的轉生。但實際上,現在的洪荒,還不流行兵解轉世,就連混沌大能,都沒有這個待遇。
這其中的原因很多,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血脈。在洪荒出生的生靈們,血脈已經決定了他們的資質上限。
大能們出生于不同的族群,越是能力出衆的,族人就越少,有的大能全族就只有他一個人,比如鴻鈞。比如三足金烏,也只有兄弟兩人。所以這從理論上來說,就不現實。
而能力低微的小族群,就算人數衆多,卻難以得到這個術法的傳承。至今,鴻鈞也未曾聽說,這洪荒大陸上,有能夠兵解轉世的人。
一邊想着,鴻鈞也到了目的地。
這座山上,終年冰雪不化,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呼出來的氣,很快就會凝結成冰。這裏常年生長着一種高大的樹木,枝丫伸展出去很長也很粗壯,沒有一片葉子,光禿禿的枝頭上,開滿了白色的如碗口大的花,在寒風暴雪中,散發着隐隐的清香。
如果不是酷寒的環境,鴻鈞想,淮真應該會很喜歡這裏,說不定還會在樹下搭個吊床。
鴻鈞再次不由自主地唇角微揚。
還好這裏冷。這些樹和花,可不是什麽好東西,樹上會分泌一種樹脂,滴落下來就會将路過的人包裹進去,然後吸食那人的靈氣,直至只剩下骨頭。花朵散發的幽幽清香,可以讓太乙玄仙境界以下的人迅速進入睡眠,在美夢中就很快将被困之人的靈氣吸食幹淨。
鴻鈞垂着眉眼,看也不看身邊的樹,往前走了幾裏路,就看到一棵格外粗壯高大的樹木,在這個嚴冬的天氣裏,開滿了粉紅色的花。
見到鴻鈞的時候,那一樹畫仿佛突然間生出靈智似的,簌簌地落到了鴻鈞的肩上頭發上。
鴻鈞笑:“那我不客氣了,剛巧家裏有個貪吃鬼,帶回去給她嘗嘗。”
花樹仿佛聽懂了似的,又撲簌簌落下來幾十片花瓣。
鴻鈞用術法控制着乾坤袋,将花瓣一片一片收集起來,然後又對着花樹施了個術法,轉過身來,就看到了一個山洞入口。
與外面冰天雪地的環境完全不一樣,山洞內卻是四季如春。
一進去就是一副鳥語花香的人間仙境,大片大片盛放的花朵清香,摻雜着泥土裏面特有的靈脈氣息,撲面而來。
穿越這一片樹林之後,就看到了一條溪流,水面上霧氣騰騰,但凡是境界稍微高一些的人,都能看得出,這些白霧,全是靈氣彙聚而成。這條溪流,整個兒就是個靈泉!
鴻鈞并不在意,徑直向前走去,沿着溪流大約走了兩公裏左右的樣子,又看到了一個小山洞,站在洞口,都能感受到裏面的灼.熱氣息撲面而來。
洞口有一塊石頭,很不起眼,大約只有半米高,灰撲撲的,彎下腰仔細看的話,才能看到上面隐隐約約浮現一些畫面,只有幾秒鐘的時間,随即就消失不見。再去看,就有變幻成了另一些畫面,行色匆匆的行人中,美貌的女子、英俊的少年、街邊的攤主、賣靈果的少女……但都是缥缈虛無,看不太清楚,一眨眼就又成了別的。
這就是鴻鈞此行的目的——前世今生鏡。
鴻鈞站在石頭跟前停了下來,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個盒子,将裏面的東西拿了出來,赫然是無沖送來的那支發簪。
将發簪嵌入石頭中,輸入靈氣,石頭上的畫面變幻了幾次,最終定格在一個女子身上,再次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個跟淮真有着六分像的美貌女子。仔細看的話,兩個人的五官容顏其實差不多有八分像,但是氣質卻截然不同,然後就顯得不太像了。
畫面上的女子很年輕,比現在的淮真還要年輕數十歲的樣子,也不像她那麽平和懶散,反而是意氣風發,眉目之間盡顯英氣。
——這是剛剛踏入玄仙境界時候的、淮真的生母,降靈。
剛剛成年,就已經是玄仙境界,這在鲛人族來說,前所未有。那時候,鲛人族的喜悅隔着前世鏡都能感受到。大家都在議論紛紛,都認定,鲛人族終于要有一個大羅金仙了!
鴻鈞皺了皺眉,對于這些事情并不太感興趣,但生怕錯過一些重要的細節信息,便耐着性子繼續看了下去。
降靈的一生如同她本人一般耀眼,不論是在鲛人族的時候,還是外出闖蕩的時候,走到哪裏,都是別人的焦點。畢竟,這麽美貌又實力強悍的女修,确實不多見。
鴻鈞用了大半的靈力,将降靈的一生全都看完了,前世鏡的消耗還是太大了,何況降靈活了兩千多歲,哪怕是十倍速将這些歲月看完,他也已經無力再去看別的了,便先回去了。
睡了一覺起來,鴻鈞仍是覺得腦袋昏沉,賴在床上不肯起。
淮真很擔心,主動從自己的小包包裏翻出來一顆不大不小的鲛珠,塞進了他嘴裏:“快吃,回頭我想想辦法,改成糖豆味兒的,就會好吃很多了。”
鴻鈞也沒睜開眼,就着她的手将鲛珠吃了下去,然後慢慢開始轉化。
将鲛珠吸收之後,只一會兒的時間,鴻鈞就感覺氣海裏面的靈氣瞬間滿盈,頓時就睜開了眼睛:“你的鲛珠本來就很甜。”
淮真又拿出來一顆,舔了兩口:“真的嗎?我怎麽嘗不出來?”
鴻鈞又把她手裏的其他鲛珠也一塊兒收攏了過來,然後将一個小盒子遞了過去:“跟你換。”
淮真皺着眉正要罵他,一看手裏被塞進來一盒子鲛珠,還都是境界比她高不少的,至少也是玄仙境界了,便又覺得開心了:“這是那天你讓太一幫你從鲛人族搜刮來的吧?”
鴻鈞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又意識到不妥:“什麽叫搜刮?這是賠禮道歉的禮物!”
“哦,禮物。當初不是說都給我嗎?這才十幾顆。”
鴻鈞看她一眼:“十六顆玄仙境界的鲛珠換你三顆真仙境界的鲛珠,還不行嗎?”
淮真連忙将鲛珠揣兜裏:“到了我手裏當然就是我的!還有,你是不是故意騙我的鲛珠的?剛剛還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吃了一顆鲛珠就好了,你逗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