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迅速疾行到了目的地,前世鏡上的靈氣依然還未能完全恢複,周邊一層薄薄的白色霧氣經久不散,就表示他布下的術法有些用處,前世鏡正在竭力吸取周邊的靈氣,但仍是太慢了,距離完全恢複尚需幾日的時間。

鴻鈞試探着将自己的靈氣輸入,依舊如從前那般,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人為輸入的靈氣,并不被前世鏡本身所接納,這東西只能從周邊環境中汲取靈氣。而且鴻鈞也研究過,前世鏡本身的屬性,并不是天地之間自行生出的五行靈氣,而是某種特定的屬性靈氣。

心中焦急,卻又什麽都做不了,鴻鈞站在那裏沉思了一小會兒,轉身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紫霄宮裏,淮真剛吃飽了飯,小童就來說:“昆侖山老子道君、元始道君求見。”

“聖人呢?”

小童搖了搖頭:“我并未看到聖人。”

又不聲不響出門去了,淮真嘆口氣,說道:“請兩位道君進來吧。”

這時候,鴻鈞也恰好回來了。

“諾,你的徒弟來了。”

鴻鈞揉了揉她的頭發,笑道:“我知道了,去玩吧。”說着,徑自進了大廳。

淮真跟孔宣面面相觑:“你說,他是不是越來越不正常了?”

孔宣用小翅膀捂着嘴巴,悄咪咪跟她咬耳朵:“有正常過嗎?”

淮真一想也是,正要繼續跟孔宣說他的壞話,後腦勺冷不丁就被一個果核砸到了。

“日!”淮真罵了一句,連忙閉嘴了,“走走走,去散步,別吃撐了。你們兩個,要自己走才行,不要賴在我身上。”

大廳裏,元始忍不住笑了一聲,待師尊看過來的時候,又連忙正襟危坐,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老子主動開口:“師尊又新收了弟子,可是定下入門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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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看他們方便,反正我也沒什麽事。”鴻鈞懶洋洋坐了下來,一副沒正行的樣子,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聖人形象。

老子點了點頭:“如此。那師尊可需要我們前來幫忙?”

“到時候我會通知你們。”鴻鈞簡短地結束了這個問題,看向元始,“上次你去鲛人族領地的時候,都看到了什麽?”

元始微愣,随即回道:“師尊是說鲛人族的宗廟嗎?全是牌位,別的并沒有什麽,不過那裏的靈氣流轉有些不太一樣,因為那些怪異的靈氣運轉方向和氣流,才讓那些死去的鲛人意識到,自己回家了,殘存在牌位裏的意識也就能夠得以繼續存在了。”

鴻鈞點了點頭,他剛剛過去,也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那裏靈氣的運轉,與別處不太一樣。他記得,淮真說過,剛回到鲛人族的時候,她沒有住的地方,族裏人也不怎麽重視她,又因着母親和父親的殘魂都在那裏,她便住到了宗廟裏,呆了很多年。

但是他去了之後,卻并沒有找到淮真生活過的痕跡。——當然不是指淮真用過的或是留下的東西,而是靈氣的痕跡,仿佛被那股特殊流轉的靈氣流給湮滅了。

所以,這裏面,必定有個特殊的陣法。

“晚一點你再跟我去一次。”

元始連忙應下。

鴻鈞這才看向老子:“有話直說。”

老子斟酌片刻,開口說道:“弟子有一事,想要請教師尊。——前些時日蔔算天機,弟子卻突然發現,數十顆星軌發生了偏移。”

鴻鈞擡了擡眼皮:“有什麽影響嗎?”

老子皺眉:“目前尚不能看出什麽來,但是這樣大規模的偏移,還是第一次出現。弟子心中不安,特來想聽聽師尊的意見。”

“我知道有這麽一回事,但是怎麽發生的,我也尚不能清晰。目前只有一點大概可以确定,有人窺破了天機,然後試圖改變某些事。”

老子一驚:“這——”

鴻鈞又道:“先不急,且看看他的目的究竟為何。”

老子應了一聲:“是。”猶豫了半晌,也不知道該不該說,這個節骨眼上,總覺得自己像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有話就說,這副樣子做給誰看?”鴻鈞擡頭看他一眼,很是不耐煩,要不是看在是自己徒弟面子上,年紀又都不小了,不能像對待淮真那般随便讀心,他才懶得聽這些人唧唧歪歪,都不如淮真爽快。

元始也催道:“大哥何必想那麽多?師尊還能不明白嗎?”

老子嘆口氣,道:“這些偏移的星軌,一大半與妖庭有關。原本想着過陣子,多觀測幾次,再來與師尊說的,但是太一突然進階,又成了咱們的師弟,這事便不好再拖下去了。”

不管三足金烏是否知情,他們三清,卻是不能去沾染這個因果的,思來想去,自然還是交由聖人發落最好。

鴻鈞垂着眉眼,沒再做聲。

老子和元始對視一眼,不明白師尊心裏究竟是什麽意思,也就陪着一起沉默下來。

好一會兒,鴻鈞才又開口:“問題并不是出在三足金烏身上。”

老子頓時大吃一驚:“怎會?!還有何人能有這樣的能力?!”

之所以急急忙忙來回禀此事,就是因為老子顧忌帝俊手裏有河圖洛書,或許他從河圖洛書的預知中,無意中窺見了天機,想要将對妖庭不好的全都拔除,難免造成大規模的影響。但若不是三足金烏,那事态的嚴重性,豈不是更加讓人焦慮?

“再過一陣子,約莫就能知道怎麽一回事了。”鴻鈞看向兩人,“這段時間,你們先不要回昆侖山去了,有些事交代你們去做。”

兩人立刻應下:“是。”

鴻鈞回到內殿的時候,淮真已經散完步回來,再次睡着了。枕頭上孔宣仰躺在那裏,也睡得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塗山綏則窩在她脖頸處。

淮真一手抱着狐,任由毛茸茸的大尾巴纏在她的手腕上。一人一狐都十分滿足的樣子。

鴻鈞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将狐貍撈了起來,扔到了另一邊的榻上,然後自己擠了上去。

淮真正睡得迷糊,懷裏的狐被撈走了也沒太大反應,只是下意識地握了握掌心。塗山綏卻是一下子就醒了,睜大了眸子看了過來,待看到是聖人的時候,立馬将自己縮成了一小團,在旁邊的小榻上窩了下來。

鴻鈞當然是不睡覺的,本想着把淮真弄醒陪他的,剛伸出手就想起來今天在門外吵架時候,淮真說的那些話,便讪讪地停了手。

然而實在閑的無聊,鴻鈞将她的長發拆了編、編了拆……來回折騰了四五次,也玩不下去了,盯着淮真的睡顏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又有了新的想法。将額頭抵住淮真的眉心,小心翼翼将自己的元神慢慢探入到淮真的靈臺裏。

這還是鴻鈞頭一回進入到淮真的元神空間裏。

淮真的靈臺裏面,就像是她一直絮絮叨叨的度假小鎮,有花有樹也有草,微風拂面而來,連空氣中都充滿着花草的自然清香,頓時讓人心曠神怡,舒服極了,也像極了她本人。

鴻鈞很快轉悠了一圈,将這一方小天地看了個清楚明白。除了這些外物,淮真的靈臺裏面,沒有半分熟悉的人事物,有點不大對勁。

但鴻鈞也沒敢繼續查探下去,淮真的修為還是太低了,他若是呆的久了,免不了會讓她十分疲憊,甚至傷筋動骨。

參觀完畢之後,鴻鈞便退了出來,果不其然看到睡夢中的淮真皺起了眉頭,便再次為她輸入靈氣,舒緩了一下。

不知何時,鴻鈞竟然也睡着了,醒來的時候,時間剛好過去了半個時辰。

鴻鈞躺在床上,沒有起身,瞬間有種夢裏不知身是客的茫然,他剛剛,竟然睡着了?自從誅魔大戰之後,他就再也沒能這樣睡過了。雖然修為高深之人的确不需要睡眠,但偶爾,卻是需要入定的,其實跟睡眠也差不多。

進階之前,若是修為尚差一些,則需要入定。一旦入定,就幾乎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所以那時候極容易被人盯上,需要尋一處安全妥善的地方。

鴻鈞記得,哪怕自己成聖之前,也不曾入定過,因為身體裏面的魔氣,他不敢有一絲懈怠。要不是他身上深厚的功德,怕是很可能就死在成聖的劫雷之下了。

這麽多年過去,他對自己的這種狀态,早就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反正又不會死,只是無時無刻的清醒,以及傷勢的痛楚折磨,讓他極易暴躁而已。但是有淮真在身邊,他也能夠克制住自己的脾氣了。

這一覺之後,鴻鈞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就連身體裏的暗疾,都仿佛好上許多了,魔氣也被快速流轉的靈氣壓制住了,不再時時刻刻折磨他。

淮真半睡半醒之間,睜開眼看了看他,又繼續睡了過去。

“起來了。”鴻鈞捏了捏她的臉。

淮真哼唧了一聲,皺起眉頭,卻沒理他。

鴻鈞孜孜不懈地繼續騷擾她:“我要去一趟鲛人族的領地,你去不去?”

淮真立刻睜開了眼:“去!”一邊說着,又打了個哈欠,“現在去嗎?”

“再稍等一會兒,天黑了就去。”

淮真狐疑地看他:“你是準備去做壞事嗎?”

鴻鈞似笑非笑地看她:“是啊,所以需要你這個熟人給我們帶路。”

淮真眨了眨眼:“我們?還有誰?”

正說着,老子和元始就走到了門外,在等着了:“師尊。”

“哇,大佬組合啊,你真的要去幹點事兒?”

鴻鈞喚出一件披風給她穿上:“再說,先去看看。”

淮真也不再多言,揉了揉眼,讓自己快速清醒過來,然後下了床,期待地看向他:“走吧。”

看她這副樣子,鴻鈞就不爽:“想回去不會跟我說?”

淮真:“哎呀,都一樣的啦,你要去就順便帶上我,不去也沒必要特意跑一趟。”然後又扒着鴻鈞的胳膊,笑眯眯地問道,“咱們去哪個地方呀?去不去宗廟?”

鴻鈞看着她,忍不住笑:“去,一定得去啊。”

“聖人你真是個大好人。”淮真歡喜地都快要跳起來了。

鴻鈞哈哈大笑起來。他這一生,聽到的恭維不計其數,卻還是頭一回有人說他是個“大好人”,不過從淮真嘴裏聽到,他怎麽就一點都不意外呢?

見到淮真,老子和元始也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一瞬,就回過神來,行禮道:“夫人。”

淮真笑着回禮:“麻煩了。”

老子連忙道:“不麻煩不麻煩,夫人切勿多想。”

“走吧。”鴻鈞牽着她的手,出了紫霄宮,立馬将她裹了起來,抱進懷裏,“抓緊了。”

淮真應了一聲,縮到了他懷裏,瞬間就聽到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

沒多一會兒的時間,風聲就變小了。淮真悄悄探出頭來,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連星星都沒有,不知道他們是用了什麽趕路的法子。

鴻鈞摁了摁她的頭:“再堅持一會兒。”

淮真便又老老實實地縮回去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淮真都快要睡着了,這才聽到鴻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到了。”

淮真打個哈欠,揉了揉眼,雙腳落地之後,才發現,他們直接到了鲛人族宗廟的入口處。

元始和老子一路靜悄悄地跟在後頭,到了目的地之後,這才開口說道:“這地方應當沒有守衛,也沒有禁止進入的陣法,上次我來的時候,一路暢通無阻。”

淮真看了看他,點頭應道:“的确是沒有的,這裏面都是死去的鲛人,殘留下來的一點點意識,其他族群的生靈就算進來看到了也理解不了,更帶不走,着實沒有必要防備。何況,鲛人族全族修為都不高,有沒有守衛沒得差。”

鴻鈞牽着她的手:“進去看看。”

淮真已經迫不及待了,立刻就進了宗廟。自從上次得知母親的意識也可能在這裏殘留之後,淮真已經惦記很久了,幼時的記憶雖殘缺不全,但對于父母的感觸,卻是始終存在的。

鴻鈞緊跟在她身後,也走了進去。

就在淮真進入宗廟的一瞬間,這個特制的殿堂,就仿佛突然活了起來一樣。

鴻鈞停頓了一瞬,擡眼看了看突然鮮活起來的靈氣流,眯了眯眼,伸出手虛空一抓,那股白霧似的靈氣果真如同有了意識一般,迅疾地閃躲開來,然後對着鴻鈞變幻出一個鬼臉,吐了吐舌頭,飄走了。

元始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訝異不已:“師尊——”上次他來的時候,可沒有看到這一幕。宗廟裏頭靈氣的确濃郁,但像是這樣的地方,洪荒大陸上多得是,元始也并未曾在意,更未曾感受到這裏有活的生靈。

“你去看看能不能抓到它。”

元始立刻應了一聲,循着剛剛那股靈氣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鴻鈞看到淮真已經走到前頭去了,便也趕緊繼續往前走。

老子覺得不宜再跟過去了,左右看了看,也覺着這個地方挺有意思,便選了另一個方向,獨自去探索了。

淮真在宗廟最裏面的一間內殿前面停了下來,她能夠感受得到,母親殘留的意識就在裏面,但卻怎麽都邁不開步子了,有種“近鄉情怯”的羞愧感。哪怕幼時的記憶已經不太清晰了,淮真也知道,她現在的生活,距離當初母親的期望,差了許多。

“站這兒幹什麽?進去看看。”鴻鈞推搡着她往裏面走。

一推開門,迎面就糊過來無數的殘存意識,黏糊糊的,帶着鲛人特有的冰冷氣息,鴻鈞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伸手将之揮開。

淮真第一時間就找到了母親的意識,那股意識也在她進來的瞬間,就粘到了她身上,親密地蹭着她的臉頰。

“娘親。”淮真莫名地就哽咽起來,心中千言萬語,此刻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鴻鈞皺了皺眉,很是不爽,但也沒有打擾她,繼續往裏面走了幾步,觀察這個大殿的結構。得想個辦法,将淮真父母的殘存意識帶回去,說不定養一養,還能将他們生前的意識恢複,或許,有些事情就能夠有眉目了。

元始追着白霧而去,并沒能如願捉到他,反而不小心追丢了。

這小東西太狡猾了,眼看着自己就要逃不過了,連忙融入到靈氣中,将形體散開。原本的那一團生氣,也随之散落在濃郁的靈氣中,遍尋不到。

元始恨得磨了磨牙,不得不停了下來,仔細思考着,有沒有什麽法子能夠準确捕捉到,一邊想一邊跟這團鮮活的靈氣捉迷藏,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宗廟的盡頭。

按照進來的方位,以及此刻的時辰和星星的方位,元始估算了一下,這大概是宗廟的東北角,也是鲛人族東北方位的最外圍了,再往外走,就是一片密林了。

小東西再次凝聚成形,張牙舞爪地對着元始示威,然後蹭地一下子又跑遠了。

元始不緊不慢地跟了過去,仔細觀察了一下周邊的地形,心裏隐約有了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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