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走出去兩步之後,鴻鈞又突然停下了步子,害的通天差點撞到他背上。
鴻鈞轉過身來,看着正在帶崽的淮真,說道:“我不出門,一會兒就回來了。”
淮真:“……哦。”
通天:“……”
感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呢,師尊難道犯錯誤了?才被夫人盯得這麽緊,連去哪都要彙報一聲。
“收起你的腦補,跟我說說陣法的完成情況。”鴻鈞冷笑一聲,堪堪忍住了想要對自己徒弟動手的欲望。
通天尴尬地咳了一聲,立刻回過神來,說道:“按照師尊前日所說,我跟二哥又進入到陣法中心去看了看,差不多已經能夠全部還原了。但是,這也沒用啊。我覺得我還原出來的陣法,跟鲛人族宗廟那個,簡直天差地別,連人家零頭的功效都沒有。”
說到後面,通天忍不住哭喪了臉。
鴻鈞卻是沒怎麽驚訝,甚至有一種“果然如此”的踏實感。
不過,通天這孩子最大的優點就是積極樂觀,從不輕易放棄,很快就又打起精神來,說道:“師尊請放心,我會繼續努力的,雖然完美還原是不可能了,但是起碼也要發揮十之一二的功效吧?”
鴻鈞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你好生努力,這個陣法不用一直放在心上,想必是陣眼所用的法器不同,效果才相差良多,你無需太在意。”
通天只當是師尊安慰自己,連忙點頭,心裏卻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趕快查清楚,到底是哪一步還原錯了,導致效果差這麽多。
得到了答案,鴻鈞也很快就将這件事放下了。源頭在這裏,解決的法子卻并不在這裏,一直糾結也沒用,他得從其他地方入手,繼續尋求解決方法。
自出事之後,鲲鵬就宛如從洪荒蒸發了似的,再也沒有聽到過關于他一星半點的消息。
大巫帝江找了許久,起初還能聽到他一星半點的消息,也有幾次差點就抓到他了,轉眼卻不見了人影。最近更是杳無蹤跡,帝江這一口血哽在喉嚨裏,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憋得他難受,不得不找上了聖人鴻鈞。
“我自是知曉,聖人不便插手巫妖兩族之間的紛争恩怨,但,東皇太一已經說過,此事乃巫族與鲲鵬之間的私人仇怨,與妖庭毫無關聯。是以,這才厚着臉皮前來,請求聖人為我巫族指一條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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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鈞垂着眼,臉上一片漠然,沒有作聲。
帝江繼續說道:“讓聖人為難的确不該,但鳴鹿是我唯一的弟子,也是我親手帶大的,跟親生子嗣也沒什麽差別了,若是連為她讨回公道都做不到,我又如何能夠心安?”
鴻鈞動了動,睜開了眼睛,看向他。
大巫帝江心中倏然松了一口氣,知道這一步棋算是走對了。
——聖人的道侶臨盆在即,這時候的他心中對于子嗣,必然是懷有慈悲之心,這是其一。再就是,鲲鵬殺人的動機,他也聽聞了不少小道消息,雖然不确定真假,但鳴鹿有着一雙與淮真極為相似的眸子,這一點卻是無可辯駁。
而且,他早就對三清和三足金烏能夠成為聖人門下,巫族卻無一人能夠有此殊榮而心生不滿。雖然聖人收徒在前,鲲鵬事發在後,聖人或許根本不曾關注過鲲鵬這樣一個小人物。
帝江也知道,自己與聖人門徒失之交臂的主要原因在于,他沒有主動。
在衆人都紛紛企圖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與聖人搭上關系的時候,帝江卻覺得,十二大巫血統高貴,能不能成為聖人的弟子,根本無關緊要,巫族并不需要這個名分來錦上添花。
三清這些年不染世事,成為聖人弟子或許是為了避開巫妖之争,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直到,三足金烏也拜入聖人門下,帝江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輸了先機,心裏忍不住又是羨慕又是嫉恨,心裏這口氣,始終咽不下去。
鲲鵬鬧出這檔事之後,他雖然痛失愛徒,卻也在第一時間覺察到了,這是個限制妖庭發展的好機會。他也确實做到了。
哪怕東皇太一将此事歸于個人恩怨,在巫族不惜一切代價向鲲鵬複仇的這個過程中,他們的悲壯和無奈,也已經動搖了不少人對于妖庭的向往。尤其這件事,原本錯就完全在于鲲鵬。
這片洪荒大陸,從來不缺少殺人奪寶的存在,但也正是因為太多,鳴鹿的死,才會引發這麽多人的關注和在意。
尤其是,鲲鵬這個作惡者,依然逍遙在外。大羅金仙以下的生靈們,怎麽會不聲讨?他們同樣害怕,下一個目标,會是自己。
然而即使得到了這麽多助力,鲲鵬依然還活的好好的。起初一段時間,他們還能夠捕捉到鲲鵬的身影,雖然未能抓到人,但也傷了他幾次,最終還是讓他逃跑了。
那時候,帝江不在意,甚至很喜歡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鲲鵬每次受傷,他心裏都有種說不出的愉悅,仿佛受傷的人不只是鲲鵬,還有妖庭。
但是時日一久,鲲鵬又大半年失去蹤跡,帝江就開始着急了。
鴻鈞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帝江,彎了彎唇角,滿目嘲諷,洪荒大陸的影帝,他可見多了,為此還吃過大虧,竟然還有人背後與魔為伍,然後在他跟前裝模作樣?
鴻鈞堪堪抑制住了自己想要即刻殺死他的欲望,沉默了一小會兒,将心裏的殺意沉澱下去,然後才說道:“起來吧。”
帝江磨磨蹭蹭:“聖人……”
鴻鈞頗為不耐煩:“不用着急,很快,你們就能再見面了。”
不堪大用的東西!白瞎了盤古的精血和這麽好的根基!
帝江不解其意,最近聖人講道,鲲鵬都沒有出現,還有什麽事情,能夠将他引出來?
鴻鈞已經不想跟他多說什麽了:“等着就行,下個月。”
看在盤古的面子上,暫且先放過他,若是非要作死,也無需自己動手。
帝江對這一切絲毫未知,聽到聖人的承諾,禁不住大喜,立刻應道:“是,多謝聖人體諒。”
鴻鈞回了內殿,一進門就看到淮真又在帶崽。先是孔宣,淮真正在語重心長地教育他,外頭的人很多,人心很複雜,不要全盤相信別人,但也要學會隐藏自己的心思,不要什麽都擺在臉上。
孔宣振振有詞:“可是真真,你不高興都寫在臉上了……”
淮真怒,捏着他的小包子臉:“你怎麽越來越不可愛了?”
孔宣眯起眼對着她笑:“真真你不要擔心嘛,等我長大了,他們也打不過我了,哪裏還需要看別人的臉色啊?而且,我也不需要別人跟我好,只要真真就行了。”
淮真就很高興,抱着他親了一口。
鴻鈞立刻拉下臉來,快步走過去,想都沒想,就把孔宣拎了起來,從窗戶扔了出去。
淮真大驚失色:“你幹嘛……”
塗山綏:“???!!!!”化形之後這麽小一只真的好危險啊,這一下子扔出去,要不是被外頭的小童接住了的話,估計得破相了吧?
淮真這就要往外跑,被鴻鈞一把抱了回來:“死不了。”
“你怎麽能這麽粗暴呢?他還那麽小!”
“小才需要好好教育,我看就是太縱容他了。”
淮真瞪着他:“誰又惹你不高興了?”
鴻鈞一張厭世臉:“無關緊要的人。”
淮真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伸出手抱住了他,像是安撫小孩子一樣,拍了拍他的後背,蹭了蹭他的臉頰,随後又親了一下他的唇角,再次抱住了他。
鴻鈞臉色變得好看起來,也回親了一下,抵着她的額頭,分出一絲元神,試探着進入她的靈府,吸納了一絲純淨的靈氣,心頭的煩躁也終于漸漸消散。
淮真這才放開了他,至于對方入侵他靈府這件事,似是完全沒有察覺到。
“既然是無關緊要的人,那就不要在意嘛,幹嘛要把情緒帶回家,還虐待自家的崽?你這不是窩裏橫嗎?”
鴻鈞扯了扯嘴角,輕笑一聲:“窩裏橫?你說誰?”
淮真理直氣壯:“現在說的,就是你!”
鴻鈞看着她,語氣微妙:“你以為,我能被那些蠢貨影響到?”
“難道不是嗎?那你回來對着孔宣發什麽脾氣?”
鴻鈞摸了摸她的臉頰,摩挲着剛剛被孔宣親過的地方,要笑不笑的樣子:“如果他不是孔宣,你覺着,我是該給你換張臉,還是直接割了他的嘴?”
淮真:“……”
神經病的思維果然無法理解!
不過,鑒于這個神經病是自己老公,淮真覺得,還是得拯救一下。
“那是我養大的崽,親一下怎麽了?你這種心态不好!”
鴻鈞在她身邊躺了下來,吓得塗山綏立刻蹦跳到旁邊的小矮塌上去了。
鴻鈞看他一眼,似是在嘲笑小狐貍沒出息。
塗山綏抱着自己的尾巴,縮成了一團,假裝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
鴻鈞很快收回了視線,又去折騰淮真的頭發了:“怎麽不好了?我身上還有不好的地方?”
淮真:“這一脈相承的自戀,果然是遺傳于你。”
鴻鈞沒應聲,躺在那裏給她編辮子,厭世臉又變成了無欲無求臉。
淮真嘆口氣,繼續說道:“誰讓你不高興,你也讓他不高興嘛,但是不要把情緒帶到家裏來,鬧的大家都不開心,對你有什麽好處啊?”
鴻鈞“嗯”了一聲,問道:“那你為什麽不開心?”
“本來挺開心的,你把孔宣扔出去,我當然要擔心的啊,哪還開心的起來?”
“又不會怎樣。”鴻鈞其實不太懂,她這種毫無道理的擔憂,到底是在擔心什麽。
“萬一呢?”淮真轉過頭看他。
鴻鈞也擡起眼來看向她,然後将她拽進懷裏,跟自己一塊兒躺了下來,捏了捏她的臉頰:“沒有萬一。”頓了頓,又重複了一遍,“沒有萬一,不論是你,還是孔宣,還是——”
他的手摸到了淮真的肚子上。圓滾滾的像個大西瓜似的,比之前大了很多,若是不出意外,頂多還要兩三個月的時間,這個孩子,就必須要出生了。
鴻鈞眸子暗了暗,随即閉上眼睛,不讓淮真察覺到異常。手卻依然放在她鼓起的小腹上,臨近出生,這孩子最近睡眠的時間越來越多,但他輸入的靈氣,卻是毫無遺漏地被完全吸收了,一點都沒有讓淮真吸收到,仿佛是在養精蓄銳,等待一飛沖天。
他的手帶着冰涼的觸感,哪怕是隔着一層衣衫,也能感覺的到,那股比鲛人體溫還要低很多的涼意。
淮真連忙握住了他的手:“怎麽這麽涼?你的傷,又複發了嗎?”
“沒有,別多想。”鴻鈞也不肯多說,只抱了抱她,問道,“累不累?”
淮真眨了眨眼:“我有什麽可累的?最近連紫霄宮都沒走出去過。”
鴻鈞摸着她的小腹:“我是說他,有沒有吵你?”
淮真也看向自己的肚子,大的像是即将臨盆的婦人,但是,她卻依然沒有任何生理上的變化。而且,最近孩子也比之前乖巧多了,以致于,她經常忘記,自己肚子裏還揣着一個崽。
“是不是快要生了?”
鴻鈞“嗯”了一聲:“應當是。無妨,不難。”
淮真狐疑,撇撇嘴:“說的你好像生過似的。”
鴻鈞睜開了眼:“不剛我你渾身難受是吧?”
“我這是跟你學的,愛說實話。”
鴻鈞笑了一下,又捏了捏她的臉頰:“就知道氣我。”
淮真振振有詞:“那是因為你不夠愛我。”
鴻鈞沉默片刻,捏住她的臉往外拉扯:“又皮。”
淮真:“如果你愛我,那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應該很喜歡聽。”
鴻鈞皮笑肉不笑:“你罵我的時候呢?”
“難道你不是更高興嗎?你這個人笑點跟我們又不一樣。”
鴻鈞微妙地沉默下來,然後冷笑一聲,又開始折磨她的臉。
淮真可憐巴巴地看着他,看的大佬下不去手了,只得将她摁進自己懷裏:“睡覺。”
淮真掙紮:“我還不困,孔宣和塗山綏今天的功課還沒學完呢。”
“學什麽功課?他們自有傳承,不會長歪的。”
淮真嘟嘟囔囔,在床榻上躺久了,沒來由地就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鴻鈞拍了拍她的後背:“睡吧。”
沒一會兒,淮真果然也就睡着了。
鴻鈞看着她的睡顏,忍不住又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悄悄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正碰到兩小只蹑手蹑腳往裏走,便說道:“不許吵。”
孔宣眨巴着大眼睛往裏面看了看,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頗為無奈的樣子:“又睡着了啊,真真可真能睡。”
塗山綏:“能睡是福氣,多好啊。”他羨慕都羨慕不來。
尤其是紫霄宮裏,本就靈氣濃郁,入定的時候靈氣反而吸收得更快。尤其是,自從棉花糖來了之後,這邊的靈氣就更加純淨了,但必須是心無旁骛,才能更利于修行。可是清醒的時候,誰腦子裏還能不想點事情了?
塗山綏着急化形,對靈氣的需求,比誰都迫切。但是,他的傳承記憶裏,并沒有對睡眠的解釋和修煉法子,導致他根本不需要睡眠,也不容易入睡。
每次看到淮真睡着之後,周圍大量的純淨的靈氣紛紛湧進她的身體裏,就連棉花糖都喜歡在她身邊待着,塗山綏真的是羨慕到不行。
孔宣看他一眼,抱着他毛茸茸的大尾巴:“你要睡覺啊,那就來一起睡呗。”說着,半拖着塗山綏小心翼翼爬到了床榻上,在淮真身邊躺了下來,抱住了她一只胳膊。
淮真下意識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将他攬進自己懷裏。
感受到靈氣的包裹,孔宣舒服地眯起眼,窩在淮真懷裏,閉上了眼睛。
塗山綏也趴在枕頭邊上,卻是沒敢再往淮真懷裏窩,聖人還沒走呢。
鴻鈞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到底也沒計較,轉身出門去了。
鴻蒙紫氣之争近在眼前,他得去做一些部署。天道不在,倒也不完全是壞事,鴻蒙紫氣本來各有去處,但是現在,有幾個人他不太滿意,不想給了。而且,鴻蒙紫氣原本就是有限的,他還得留一份給淮真。
只不過,這件事得做的完美一點,哪怕天道回來了,也挑不出毛病才行。
——淮真之前說的沒錯,鴻鈞的确是想給她做些功德,但是沒想到,就算天道不在,這個世界的氣運,依然沒有站在她這邊。
那把經由她送給東皇太一的小弓和十二支黃金箭,最終還是被鲲鵬偷走了。這份功德,并沒有成功落到淮真身上。
鴻鈞思來想去,覺得可能是因為牽扯到巫妖大劫,這十二支黃金箭暴露了他的偏心,所以事情的走向還是回歸到了最原始的時候。
但,鴻蒙紫氣原本就是他的東西,想給誰自己做主,應當是沒有問題的吧?
鴻鈞一邊想着,一邊走出了紫霄宮大門,瞬間不見了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 淮真:你覺得我還有不好的地方,那一定是不夠愛我。
鴻鈞冷笑:那要如何?難道你拉屎我都要覺得是香的?
淮真:難道不是嗎?小仙女什麽都是香的!
鴻鈞:不僅瞎,腦子也有問題了?
淮真:天馬流星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