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帝俊和太一對視一眼,面面相觑。這是要過去呢?還是轉身走人呢?無暇的靈氣,似乎就在前方出現過,好巧不巧,距離淮真和聖人站的那地方,很近。

太一表示:“還是過去看看吧,若是出了什麽事,咱們剛好也可以去幫忙。”

帝俊一想也是,便立刻擡腳走了過去,看到淮真還在哭,卻是沒好意思開口,先繞着周邊走了一圈,發現無暇的靈氣就是在這附近逗留了許久,然後消失了。

太一站在一邊,垂着眉眼,安安靜靜當個背景板。

鴻鈞皺着眉,擡手抹了一把淮真臉上的淚,不耐煩地說道:“哭什麽哭?有什麽好哭的?又沒有傷到你!”

淮真抽抽噎噎:“我殺人了……”

“殺了就殺了,不過一條魚,你怕什麽?我給你兜着。”

淮真繼續“嗚嗚”:“我也是一條魚……”

鴻鈞被噎了一下,咬着牙擰了一把她的臉頰,又道:“這條魚是我的,跟別的魚不一樣,沒人敢碰!”

塗山綏悄咪咪地跟孔宣咬耳朵:“為什麽淮真這麽難過啊?”

“因為她是個膽小鬼。”孔宣翻了個白眼,眼角的餘光就瞥到了站在一邊的東皇太一,忍不住砸了咂舌,“哦豁”了一聲。

塗山綏也迅速看了過去:“債主,找上門來了?”

孔宣沉默了一會兒,決定假裝沒有看到,反正聖人也在呢,就不信他沒看到。既然大人都沒發話,他一個崽,搶什麽風頭?

塗山綏看他的樣子,也默默表示領會了,窩在他懷裏,用尾巴将自己整個兒都包裹起來,我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

鴻鈞已經很不耐煩了,又看她哭的都開始打嗝了,便冷言冷語地說道:“不許哭了,我去處理,你要是不想在這裏呆了,就去我的小境界睡一覺。”一邊說着,特意從乾坤袋裏找出來一塊柔軟的織錦,将她臉上的淚水鼻涕擦幹淨。

仍是一臉的不情願,卻也無比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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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皇太一眼觀鼻鼻觀眼,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挪動一下步子,仿佛長在了那裏似的。多看看師尊的另一面,多了解一下師尊的性格脾氣,或許将來能夠用得上呢。

淮真打了個嗝,眨了眨眼,淚珠兒順着睫毛滴落下來,帶着幾分涼意,也讓她的腦子瞬間清醒了不少。頓時覺得自己似乎是有些矯情了,當年無論是她在鲛人族的時候,還是剛進入到妖庭的時候,見的死人還少嗎?那時候她也不是沒有想過,若是有一天自己也被人欺負到頭上的話,該怎麽才能反殺……

只不過這二十年來,鴻鈞一直将她保護的很好,她幾乎都快要忘記這裏是洪荒了。

在那個小院子的時候,她不出門,就不用見到外面形形色色的肮髒,等後來到了紫霄宮,就更加沒人敢在她面前做些什麽了。

因為是習慣了別人的守護,所以就理所當然覺得,這個世界會成為一個太平盛世嗎?

淮真垂下頭,不做聲。她果然還是被寵壞了,這個心态,很危險啊……如果今天這人不是無暇呢?

如果今天來搶鴻蒙紫氣的,是鲲鵬那樣的人呢?難道她也要抱着只要自保就好的心态嗎?別說她有沒有自保的能力,就算将鴻蒙紫氣拱手讓出去了,那人就真的會放過她嗎?

答案很明顯,十之八jiu,并不會。

這些道理,淮真又何嘗不懂?所以她對于自己的這分矯情,格外厭惡。但是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怎麽做才是正确的,是以就格外茫然,也不知道說什麽了。

鴻鈞最怕她這個樣子,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煩躁,又好聲好氣地安慰道:“我知道你害怕擔心什麽,但是你覺得,我連這點事都解決不了嗎?這是鴻蒙紫氣之争,別說死一個無暇,就是帝俊隕落,都沒人敢說什麽!”

正拿着跟蹤法器尋找無暇的帝俊,此刻恰好走到聖人身後,聽到這話,頓時愣住。

淮真也正擡起頭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先看到了帝俊,眸子一閃,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鴻鈞轉過身去,看到帝俊,也沒多說什麽,喊了孔宣:“帶帝俊去找無暇的屍身。”

孔宣“哦”了一聲,轉身往剛剛起争執的地方走去。

帝俊呆了一瞬,立刻擡腳跟上。

東皇太一依然站在那裏沒有動。

剛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他就已經有預感了。但是卻沒想到,無暇的死,竟然會跟淮真有關。看這樣子,就算不是淮真殺死的,就是孔宣或者那只小白狐。

不過,聖人剛剛說,鴻蒙紫氣之争?難道無暇不自量力來争搶屬于孔宣的鴻蒙紫氣了嗎?——不,不對,鴻蒙紫氣沒有在孔宣身上。

東皇太一凝聚心神,将淮真和兩小只都仔細觀摩了一遍,才确定,得到鴻蒙紫氣的人,竟然是淮真?!

他絲毫不懷疑,聖人在這其中做了什麽手腳。因為傳承記憶告訴他,聖人無法幹涉鴻蒙紫氣擇主。

而且,實力不夠的情況下,無法完全控制鴻蒙紫氣的情況下,紫氣便會自動擇主。很顯然,不論是淮真還是孔宣或者那只小白狐,哪怕他們仨一起上,也不可能控制的了鴻蒙紫氣。

若是這三人皆與鴻蒙紫氣無緣的話,鴻蒙紫氣就會離開這裏,重新去選擇主人。

而現在,鴻蒙紫氣到了淮真手裏,這就表示,淮真的确與鴻蒙紫氣有緣。

東皇太一心中依然存有不少疑惑,為什麽修為低至如此的淮真,竟然還能夠獲得鴻蒙紫氣?就算鴻蒙紫氣自動擇主不論修為高低,那也總該看功德吧?起碼是對洪荒有一定影響力的人吧?難道說鴻蒙紫氣選擇的,其實是淮真肚子裏這個孩子?那是不是說,這孩子将來也會是一個聖人嗎?

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釋為何鴻蒙紫氣對她的偏愛了吧?

東皇太一還在發散思維,帝俊已經抱着無暇的屍體再次回到了這裏。

鴻鈞主動開口,算是解釋:“無暇企圖搶奪鴻蒙紫氣,争鬥之間,不慎丢了性命。”

淮真剛要主動說是自己殺死的,孔宣就搶在她前面開口了:“是我殺了她。這女人太壞了,鴻蒙紫氣都擇主了,她跑來搶,我們也不能拱手相讓吧?”

帝俊微微一愣:“可是,傷口上殘留的靈氣……”

孔宣還要辯解,淮真呵斥他一聲:“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手。”然後轉向帝俊,“是我。我本來也沒想殺她,只想阻止她來搶鴻蒙紫氣。而且,她身上有高階的防禦型法器,我這才出手的。本以為只要打破她的法器,無暇那麽惜命的人,肯定就不會跟我們争了。萬萬沒想到……”

塗山綏又補充道:“那個法器也太脆了,淮真修為比她差了一個大境界呢,誰料到她竟然連一點護體靈氣都沒有。”

帝俊聽完,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多謝夫人願意為我說明緣由。”

他的态度十分平和,平和到淮真都有些懷疑,忍不住問道:“你沒有別的想說的嗎?”

帝俊微愣:“什麽?”随即想到剛剛她在哭,聖人安慰她的那些話,總覺得仿佛琢磨到了什麽,又仿佛什麽都沒能體悟。

東皇太一倒是隐約明白過來了,心中十分訝異,萬萬沒想到,淮真竟然沒有殺過任何一個生靈?這得多好的運氣,才能長這麽大?

這個想法在東皇太一腦子裏一閃而過,并沒有深思,只勸慰道:“夫人不必如此在意,鴻蒙紫氣之争,原本就是生死局,參與的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只不過,我與兄長并未料到妖後會參與進來,是以有些驚訝。但此事要說責任,也只在于她自身,以及我們未能為她準備足夠的保命法器。夫人并無任何過錯。”

“況,師尊說的也沒錯,就算是我與兄長在此隕落,也怪不得任何人。”

淮真垂下眼,沒有做聲。能理解是一回事,要接受,還是需要些時間,而且,她必須要接受,淮真便擡起眼來,緩緩地點了點頭。

帝俊也終于反應過來,說道:“夫人切勿多想,在進入道壇之前,我們便已知曉,鴻蒙紫氣之争,難免會有傷亡。既然是無暇執意要摻和進來如此結局,便只能是她的命運了。況,”帝俊嘆了口氣,又道,“師尊面前,我也不用隐瞞了。”

淮真看着他,不明所以。

“無暇氣海受損,靈氣轉化的速度非常慢,争鬥之中,若是原先聚集的護體靈氣被打散,她根本來不及轉化新的,所以身上才帶着防禦型法器。但是礙于面子,也可能是怕我煩了她,無暇從來不肯跟我說。今日的結果,雖然意外,卻也不意外。”

淮真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無暇一直老老實實的,身為妖後,她必然不會遇到多激烈的争鬥,而她本人也沒有什麽私人仇怨,需要搏命。所以,只要她不來搶鴻蒙紫氣,今天無暇怎麽來的,一樣還是怎麽回。

而且她沒有護體靈氣這事兒,淮真也的确不知情。如此一說,連天意都仿佛站在了她這邊,讓她一洗之前的恩怨。

鴻鈞覺着該說的也都說完了,反正就這麽個事兒,沒必要再墨跡下去了,便又開口說道:“你們既已取得鴻蒙紫氣,便回去吧。鲛人族那邊,若是對方需要我做什麽,再來找我。”

殺人的是淮真,他自然不會逃避,要賠償要法器,都好說,要尋仇,他也奉陪。

帝俊連忙說道:“師尊說的這是什麽話?這點小事兒弟子怎可能處理不好?”

鴻鈞點了點頭:“那就回去吧。”

兩人皆應了一聲“是”,正要轉身離開,東皇太一又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轉頭跟師尊請示道:“鲲鵬回來了,料想今日山下,必定不安寧。”

鴻鈞擺了擺手,道:“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只要考慮清楚利弊即可,不必過問我。”

東皇太一驟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多謝師尊體諒。”

離開道壇的重重陣法包圍之後,帝俊心頭一跳,突然有股異樣的感覺,仿佛感覺自己的氣運突然下降了似的,然而也只是一瞬的異樣感。

帝俊擡起頭來看了看天,又摸了摸心口的鴻蒙紫氣,修為正在蹭蹭上漲,便又覺着,可能是自己多慮了。

這時候,留在外圍的小妖也匆匆過來報:“鲲鵬追殺紅雲道君去了!”

太一和帝俊對視一眼,怎麽一回事?

剛剛在道壇陣法裏面,東皇太一算是最早降服鴻蒙紫氣的,所以有時間去觀察道場上發生的一切。

鴻蒙紫氣的出現,的确是有特定位置的,那個位置并非是聖人設定好的,而是鴻蒙紫氣根據自己的喜好,去選擇它想要的那個主人。但實力強悍的人,不管鴻蒙紫氣出現在什麽地方,都會第一時間去争搶,以蠻力壓制。

太一就是第一個這麽做的。要不然,他辛辛苦苦修行到大羅金仙大圓滿是為了什麽?為了聽上去威風嗎?他又不是鲲鵬那種喜愛虛張聲勢的人。

雖然,他周邊的人完全都沒有想要動手跟他搶的意思,畢竟大家都很有逼數,根本搶不過啊,這實力差距,中間還隔着好幾個帝俊呢。

于是,鴻蒙紫氣出現在他附近的一瞬間,太一都沒有在意自己是不是被選中了還是被嫌棄了,直接以宏大掌氣将鴻蒙紫氣包裹在掌心裏,瞬間就吸收了,然後擡起眼去看全場變化。

這時候,場上已經混亂成一團了。鴻蒙紫氣之争,大部分人都是沖着鴻蒙紫氣來的,也有極少數,是來長見識的。

在鴻蒙紫氣出現之後,大羅金仙修為以下的大部分人,都很有自覺地進入到了無法動用靈氣的陣法中,冷眼旁觀。

也有幾個人,想要撞撞大運,看鴻蒙紫氣會不會主動選擇自己。很顯然,紅雲就是那個幸運兒,他的位置很靠後,周邊都是些修為不如他的,是以他也就沒有着急去逃命。

而且他的确運氣好,天眷之子,最後一份鴻蒙之氣出現之後,直接砸到了他的腦門上。

那時候東皇太一還松了一口氣,既然不是巫族的人所得,他就放心了,然後轉頭去幫助兄長。雖然他不能再對第二份鴻蒙紫氣出手,但卻可以幫助哥哥對付周圍想要過來搶奪的人。

等帝俊降服了鴻蒙紫氣,場上仍有兩份鴻蒙紫氣主人未定,但無暇出事,他們也沒有多加關注,匆匆忙忙先來找無暇。

是以,紅雲将鴻蒙紫氣贈人一事,兩人并不清楚。

小妖不在場中,對此事也并不了解,只道:“一刻鐘之前,紅雲道君下了山,咱們也未多想,但是很快,就看到鲲鵬妖帥也出來了,戾氣橫生,一邊喊着‘紅雲我要宰了你’一邊向着紅雲道君離開的方向追去了……”

東皇太一沉默了片刻,說道:“紅雲修為雖不如鲲鵬,但他氣運加身,身上法寶格外多,想必鲲鵬一時半會兒也奈何不得他,哥哥先去将無暇的事情處理好了。這件事情我會關注着,若真的有必要,我會出手。”

帝俊應了一聲:“如此,就勞煩太一了。”

“哥哥說的什麽話?倒是哥哥,該好好想想,要如何跟鲛人族說這件事。”

帝俊沉默下來。

雖然雙方皆知,他和無暇的道侶關系,用合作夥伴來形容更為貼切,而且,無暇死在鴻蒙紫氣之争,也不算是什麽說不得的事情。關鍵問題在于,殺死無暇的人,是淮真。而好巧不巧,只有玄仙修為且氣海受損的無暇,竟然會不自量力去搶奪鴻蒙紫氣。

這些,都很難說得通。

淮真說的,他每一個字都信,然而鲛人族卻不一定信。鲛人族自然沒可能對他質問,更不敢對聖人有意見,但是淮真呢?

三足金烏兄弟走了之後,鴻鈞看着淮真,說道:“不哭了那就回去吧?”

淮真踹他一腳:“你幾個意思?”

鴻鈞也沒閃躲,看着她的腳踩在自己的腳面上,笑了一下:“若還是想哭,那就先哭個夠。不過我就不懂了,你這是在給無暇哭喪嗎?你不是很讨厭她嗎?”

淮真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裏:“……滾。”

鴻鈞将她抱了起來:“一起。”

孔宣和塗山綏立刻跟上。

淮真又問道:“你不用在這裏盯着嗎?鴻蒙紫氣啊,他們肯定會打的天翻地覆。”

“這不是很正常嗎?我盯着做什麽?能者得之,洪荒歷來如此。”

淮真便不說話了,靠在他的肩膀上,心裏依舊悶悶的,一點都提不起興趣。她當然清楚,這不是為了無暇,而是,失落。不得不像這個社會的生存法則屈服的不甘和委屈。

淮真當然也知道,這些想法全是因為她的矯情,若是沒有鴻鈞護着,她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被什麽人鞭打教訓呢,但就是,克制不住這樣的想法。

鴻鈞突然開口說道:“你若是不喜歡,以後便不要做,等我來救你。”

淮真“嗯”了一聲,緊緊抱住了他。

看她情緒低落,鴻鈞也沒心思再說什麽,他本就不擅長安慰人,便沉默着往山下走去。

走出道壇的陣法之後,鴻鈞突然心頭一震,擡眼看向遠方的晴空。

仿佛,有什麽發生了變化。而且,是極其重要的事情。

還沒待鴻鈞想清楚,腦子裏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冥冥之音:“洪荒,總算是恢複正常了!幹擾這世界的東西,消失了……”

鴻鈞訝異:“消失了?什麽時候?”

“大概半個時辰以前,我就發現,自己能夠自由活動了。但是你在陣法內的小境界之中,我便沒有進去,先将這段時間洪荒發生的所有事情都重新追溯了一遍。”

鴻鈞沉着臉,半個時辰以前,那不是,淮真殺死無暇的時候嗎?

果然,問題是出在無暇身上。

鴻鈞不是沒有懷疑過,妖庭的氣場一直很奇怪,但問題明顯不是出在三足金烏身上,至今,他們的人生軌跡毫無偏差。而且在鲛人族發現那個大型複合陣法的時候,鴻鈞就已經将苗頭指向了無暇。

那麽大的一個鎮魂陣,既然其中的大氣運沒有被淮真所得,那必然是被另一個人得到了。思來想去,也只有無暇了。

從她與帝俊成契這一點來看,若不是大氣運,怎麽可能?三足金烏跟自己可不一樣,他們明顯對這洪荒大陸有着明确的企圖,要不然,帝俊跟羲和青梅竹馬幾千年的情誼,就因為一個突兀出現的無暇,說破裂就破裂。

而帝俊,也終是跟無暇成契,哪怕她根基不好修為也弱。

不過那時候,鴻鈞也仍舊只是以為,無暇這個嚴重偏離了嚴重軌跡的生靈,所影響的,也不過是淮真的一生。尤其是後來,無暇在太一的進階大典上跟他說的那番話,讓鴻鈞更加确定,她身上藏着一個關于天機的秘密。

至于三足金烏和妖庭的氣運?怕是很難做到。

但是這樣一個弱者,哪怕贈予她如此大的天機,将未來洪荒的發展軌跡都告知于她,也不過如此,鴻鈞又如何會将她放在眼裏?

卻沒想到,無暇竟然就是讓這個世界不受他掌控的關鍵!

而且就在剛剛帝俊離開的時候,他也曾見到,帝俊身上的氣運,減弱了不少,還以為自己眼花。

當時又顧慮着淮真,并沒有多想。

現在看來,想必也是因為無暇的突然死亡,導致無暇為他帶來的氣運,也一并消散了。三足金烏的命運軌跡,即将回歸到他所知的軌跡上來。

鴻鈞也沒有十分在意,他現在沒空去管別人,他心心念念的,反倒是鲛人族宗廟的那個大陣。

無暇死了,是不是那個大陣也會被摧毀?還是,從此将脫離掌控?

鴻鈞內心有些焦急,他好不容易湮滅了滅世的想法,想要讓他在乎的人好好活下去,這時候,無論發生什麽,他都不允許,這個世界再出任何意外。

淮真心情不好,回去紫霄宮便睡了。

就在淮真睡着的時候,棉花糖突然從她身側蹦跶了起來。

鴻鈞正要訓斥它,讓它老實一些,就看到它蹦跶着跳到了自己身上,很焦急的樣子。

“法器?”鴻鈞勉強明白了它想要傳達給自己的意思,卻也只能猜得到這兩個字,頓時皺起眉頭,卻又瞬間明白過來,立刻将紫霄宮周邊大陣,放開了一個入口。

随即,一串鈴聲叮鈴鈴地響着,急速飛了進來。

到達窗口的時候,棉花糖也從他肩膀上蹦了下來,然後撞上了那串鈴铛,随即不見了蹤影。

鴻鈞認得出,這件法器,他曾在無暇身上看到過,她一直系在腰間。卻沒想到,這竟然真的是淮真的法器。

将小鈴铛拿在手裏,鴻鈞仔細看了看,瞬間就明白,這東西為什麽會生出器靈了,竟然還是故人之物。

鴻鈞眯了眯眼,不得不再次感嘆一句,無暇果然是得了大氣運,竟然能夠将上古龍族的氣息給掩蓋了。

如果他沒猜錯,這件法器,應當是龍族最後一位龍女的遺物,少時他們曾一起游歷修行,也算是有些情誼。

法器上殘留的龍息已經很稀薄了,但在法器與器靈相結合之後,仍是能夠察覺到,屬于上古大能的氣息。這件法器,若是在混沌時期,的确算不得什麽,它的作用也不甚稀奇,就是能夠讓轉化的靈氣更為純淨,加快修行的速度。

但混沌時期的靈氣,原本就比現在更為純淨,這種小東西,可有可無。也就是因着這鈴铛看上去頗為精致,才讓龍女喜歡了一陣子。

這東西,應當就是降靈年少外出游歷時所得,臨終之前給了淮真,希望它能夠多少幫助淮真修行,以彌補她重傷之後根基的受損。應當也是淮真在鲛人族領地養傷的時候,被無暇或是偷或是搶了去。

那時候淮真尚且性命堪憂,又如何顧得上身外之物?

不過,兜兜轉轉,這東西還是回到了她身邊。

孔宣也察覺到了動靜,立刻就從小花園跑了回來,問道:“法器回來了?”

鴻鈞也沒有吝啬,将東西扔給他看。

塗山綏也立刻湊了過來,只看了一眼,兩人就面面相觑:“為什麽會有別的神獸的氣息?”

“而且還是血脈十分高貴的神獸。”

“因為這是混沌時期的遺留之物,就算是這樣的小物件,如今也很難得了。”鴻鈞回道,“大部分都已湮滅在龍鳳大劫之中了。”

孔宣就很高興:“那是不是真真的體質就能改善了?”

“做什麽夢?這只是個淨化靈氣的小東西,沒什麽大用處。”

“那為什麽無暇非要搶去啊?”孔宣顯然不信。

鴻鈞很沒好氣:“她沒見識,你也沒見識?”

塗山綏歪着腦袋認真想了一會兒,突然就明白了:“這東西對無暇來說,是個頂好的法器了,鲛人族資質不好,這東西可以幫助加快修行。再後來,她氣海受損,轉化的靈氣不夠純淨,導致進階無比緩慢,甚至不可能再進階,但這個法器,恰恰彌補了這些缺陷。”

孔宣轉過頭來,一副死魚眼:“我又不傻。”

塗山綏立刻将尾巴蓋到了自己臉上,假裝不存在。畢竟是前輩,面子還是要給的。

鴻鈞将鈴铛契合進她腳腕的那個鏈子裏,也沒着急出門,而是将孔宣拎了出來,說道:“學着點,以後我不在家你就做給淮真吃。”

孔宣一臉懵逼:“學什麽?”

鴻鈞:“看着就知道了。”

做到一半的時候,孔宣就知道了,立刻興奮地大喊:“麻辣兔頭!”

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剛剛來到紫霄宮沒多久,孔宣曾經有幸吃過一次。那時候,鴻鈞偶爾心情好了就會給真真做好吃的,他也能連帶着享受到美食。

只不過後來,鴻鈞脾氣越來越壞,連烤肉都要他們自己動手了,更別說這些看起來工序十分複雜的好吃的食物了。

鴻鈞做完之後,就放到了桌子上,又叮囑道:“真真醒了才能吃,要不然,就自己做,順便練習練習。”

孔宣比劃了一下自己還不到一米高的身高:“我連竈臺都夠不到,你不能這麽虐待我!”

鴻鈞冷笑一聲,随手一揮,一塊平整的大約二十厘米高的石頭就出現在了竈臺旁邊,然後将孔宣拎了上去:“現在夠得到了。”

孔宣:“……”

為什麽總是要欺負弱小可憐的他?

塗山綏探進頭來:“好香啊,你們在做什麽?”

孔宣嘿嘿笑了一下,冷冷地說道:“麻辣狐貍頭,要吃嗎?”

塗山綏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又快速縮回了腦袋。他才不要将自己變成一盤菜呢,聖人果然好兇殘。

鴻鈞也沒理會他們,轉身走人了。

塗山綏伸出小爪爪往前試探了幾步,跳到桌子上去看那盤菜,然後就發現了:“這才不是狐貍頭!這是兔頭!哎呀,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小兔子呀?”

孔宣沒好氣,翻了個白眼:“想多了,那不是給你的,是給真真的。等她醒了才能吃。”

塗山綏“哦”了一聲,再次趴了下來,只得眼巴巴地等着。

鴻鈞迅速到了鲛人族的宗廟,還沒進去就發現這裏的靈氣場再次發生了變化,比起之前更為複雜。

原先來的時候,這世界尚且不受掌控,就好像是為了掩飾那個鎮魂大陣,将這裏的許多信息都一并覆蓋了,好讓外來的人不會察覺到這個地方的異常。

也的确如此。

若非是為了讓淮真高興一些,鴻鈞壓根兒不會到這個地方來,而不親自來一趟的話,,他永遠都不可能發現,這裏面竟然隐藏着這麽大一個秘密陣法。

現在,幹擾着世界異常的無暇已經死去,被掩埋的東西也終于再次有了跡象,鴻鈞來到這裏的第一時間就感知到了,陣法之中的某個地方,埋藏着更為深刻的東西。

鴻鈞心中焦急,直沖着陣法而去。

鎮魂大陣依舊巋然而立,任何人也動彈不得。但是,鴻鈞這一次也能感受到,那股不受控制的感覺,已經微乎其微了。這陣法在支撐着洪荒大陸的存在,卻已經無法掌控他要做的事情。

鴻鈞忍不住想要大笑幾聲,這世界,終究還是歸他了!但仍是忍住了,還有個東西更為重要。

這次,他終于得以看清楚,巨大的陣法外圍,有個不起眼的小陣法,裏面安安靜靜躺着一顆蓮子——留下的外殼。

如今,蓮子已經不知去向,只留下這個外殼,以及殘留的氣息。在這個被層層陣法包圍的狹小空間裏,一點都沒有洩露出去。光是站在這兒,鴻鈞就能感受到無比強大的淨化之氣,一點一點滲入到他的身體裏面,激發了魔氣的活躍度,兩者拉鋸抗衡的時候,傷勢再次爆發,疼的他差點都要站不住了。

鴻鈞卻不在意,穩了穩心神,繼續往裏面走了進去,站到蓮子曾經待過的地方,将那個外殼拿了起來,突然就确定了一個答案,他知道,淮真的體質是怎麽一回事了。

鴻鈞在那裏站了良久,拉鋸的疼痛不停折磨着他的氣海和五髒六腑,時時刻刻提醒着他,那縷魔氣的存在,但這縷純淨之氣,卻也在吞噬着他體內的魔氣。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淮真也該睡醒了,鴻鈞這才轉身離開。走到宗廟門口的時候,又施了幾個術法,将陣法隐匿起來。

雖然那個小陣法無用了,但混沌青蓮的氣息,大約還能殘留百年之久,這時候仍是不宜讓混沌青蓮的任何消息傳出去,要不然,遲早有人會懷疑到淮真身上。

鴻鈞始終記得,她幼時,曾在這裏住過一百多年,直到她離開鲛人族。這時候,鴻鈞也終于明白,為什麽淮真生活的痕跡會被完全抹去,若是殘存的話,混沌青蓮早就被人發現了。這也同樣表明,蓮子是跟着淮真一起離開的。

但是,之後又去了哪裏呢?鴻鈞仔細回想了一下,雖是有了猜測,卻又覺得哪裏還不太對。

紫霄宮裏。

“好不好吃?”孔宣一眨不眨眼地盯着淮真,包子臉上滿眼都是渴望。

淮真:“你自己嘗嘗嘛,又沒有不讓你吃。”

孔宣可憐巴巴:“可是我還沒學會,大魔王不讓吃~”

“我給你吃的,來張嘴。”

鴻鈞一進門就聽到孔宣在裝可憐,順便又诋毀他毫無人性,頓時冷笑一聲,直接踏了進去。

孔宣嘴裏正含着一塊麻辣兔頭,将腮幫子撐的鼓鼓的,察覺到熟悉的氣息,立刻轉過頭來,頓時就瞪大了圓溜溜的眸子,樣子十分滑稽。

鴻鈞看着他:“繼續說呗,我聽着呢。”

孔宣縮了縮脖子,不敢作聲,繼續悄咪咪地吃東西。

淮真擡起眼來看他:“幹嘛去了?一回來就窩裏橫?”

鴻鈞:“他罵我。”

“我怎麽沒聽到?是你自己腦補的吧?”

鴻鈞盯着她看,不做聲了。

淮真也看着他:“幾個意思?有話就說呗。”

作者有話要說:  孔宣:我想吃麻辣兔頭。

鴻鈞:麻辣孔雀也挺好吃的。

塗山綏求生欲強烈:我不吃辣的!

鴻鈞冷笑:那就水煮狐貍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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