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淮真擡起頭,眨了眨眼睛,看他:“可是——”

“沒有可是,我說沒事就沒事。”鴻鈞又道,然後将年年抱了過來,安慰她,,“別哭了,先回去再說。”

淮真“嗯”了一聲,看到鴻鈞,心裏也有了主心骨似的。

東皇太一立刻也走了過來,将鲲鵬的屍身收進了乾坤袋,又看向已經落到地上,毫無聲息仿佛已經死掉的弗陵。

鴻鈞道:“帶上弗陵,先回紫霄宮再說。”

東皇太一應了一聲,他也的确還有好些問題要跟師尊請教。

一回到紫霄宮,年年就醒過來了,眨巴着大眼睛看向親爹,對着他吐了個泡泡,“啊嗚”了一聲。

鴻鈞摸了摸他的小包子臉:“醒了?餓不餓?”

看這孩子心大的,頗有大将之風。睡了一路,哪怕是死了兩個人,都沒有醒來,一直到睡夠了自然醒。

年年顯然沒有聽懂,只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說話,便很給面子地“啊”了一聲。

鴻鈞忍不住笑了起來,拿過奶瓶喂給他喝。

年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就不肯再喝了。

鴻鈞也不勉強,将他放到了床上,招呼孔宣:“照顧好弟弟,我一會兒回來。”

孔宣“哦”了一聲,看着他又急急忙忙出門去了,眨了眨眼,這才後知後覺,真真竟然沒有關心年年,一進門就跑到偏殿去了,難道那裏有什麽更重要的東西?比年年還重要?

東皇太一聽從師尊的吩咐,将弗陵的屍身帶去了偏殿,然後放在了最中央的陣法中。

淮真便一直等在那裏,時不時去摸摸弗陵的手,發現還是冰冷的,沒有絲毫溫度。

東皇太一說道:“夫人,這位道友是蛇妖。”

淮真眨了眨眼:“是啊,怎麽了?”

東皇太一沉默了一瞬,才又說道:“蛇妖在受傷之時,哪怕未化成原型,體溫也是極低的,會恢複蛇的體溫。鲛人族也是一樣。”

淮真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有些赧然:“我忘記了……”

東皇太一點頭表示理解:“關心則亂,夫人一時心急,能夠理解。”

正說着,鴻鈞便走了進來。

淮真轉頭看到他,立刻就跑了過去,撲進了鴻鈞懷裏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眼淚又要往外湧:“你說了沒事的,怎麽還沒醒?”

東皇太一立刻閃到角落裏,假裝自己不存在。

鴻鈞抱着她:“我也沒說她立刻就能夠醒過來啊,我只是說她沒有死。”

淮真錘了他兩下,淚眼汪汪的樣子:“這個樣子又不算活着的嘛!你要是說這樣子就沒死的話,你以後就一個人過吧!”淮真吸了吸鼻子,義憤填膺地瞪着他。

鴻鈞彈了一下她的腦門:“我在你心裏就這麽沒信譽?”

“問你的時候你什麽都不說,只說沒事,可是這都出事了,怎麽能叫沒事?”淮真義正言辭,眼淚鼻涕都蹭到了鴻鈞的袖子上,“好歹也說一下,讓人心裏有個底嘛。”

鴻鈞捏了捏她的臉,擡起自己的袖子看了一眼,嘆口氣,卻沒有用清潔術法,只道:“知道結果不就行了?反正不會死的,不要哭了。”說着,粗暴地有用袖子抹了一把她的臉,“就這麽點破事兒,有什麽好哭的?”

“我都不知道弗陵為什麽非要去接那一掌,明明躲在我身後就行了嘛,那是你煉制的法器……”淮真繼續絮絮叨叨,眉心卻忍不住皺了起來。

鴻鈞嘆一口氣:“一會兒你自己問她。——親一下,我就去救她。”

淮真這次倒是沒有罵他不要臉了,喜笑顏開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又移到唇角上輕啄了一下:“快一點。”

東皇太一默默地給自己施了個隐匿的術法:“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堅決不能被師尊發現,自己其實早就在這個房間裏面了。

鴻鈞牽着淮真的手走了過去,在弗陵的屍身旁邊駐足,然後說道:“看好了,一會兒回去之後仔細想想,究竟是為什麽。”

淮真嘟囔:“什麽為什麽……”

“真真,你們在做什麽呀?”孔宣突然闖了進來,懷裏還抱着年年。

淮真轉過頭去,頓時有點窒息。一個五歲的娃兒抱着一個剛出生倆月的娃兒,誰看了都覺得不太正常:“小心點兒!”

孔宣嘟着嘴:“我抱得動!才這麽一點點重量,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鴻鈞将年年抱了過來,然後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淮真怒目而視,還挺疼的,至于這麽用力嗎?正要開口罵他,就在這時,淮真的眉心,突然竄出來一團紫色的類似火焰一樣的氣團,在她眼前停留了片刻,虛晃了幾下,又湊過去貼在淮真臉頰上蹭了蹭,像是在告別一樣,然後進入了弗陵的眉心。

年年十分好奇,一眨不眨眼地盯着這團紫色的東西,還企圖伸出小手去抓住它。

鴻鈞握住了他的手,問道:“喜歡?那就快快長大,等你長大了,爹爹給你更好的,這個不夠好,咱們就不要了。”

年年“啊嗚”了一聲,蹬了蹬小腳丫,像是在回應他一樣,然後又把小爪爪塞進了自己嘴裏,啃了起來。

鴻鈞嘆氣,将他的小手緊緊握住:“說了多少次了,不許吃手手,餓了還有很多好吃的,為什麽要吃手手?手手很好吃嗎?你忘了前一刻你還抓髒東西了嗎?”

年年顯然聽不懂,但是他動彈不得,就很大力地掙紮起來,“啊”地又叫了起來,對這個總是限制他行動的壞爹爹很不滿,蹬着小腳丫就要去踹他。

淮真沒有理會父子倆的日常戰争,依然傻愣愣地站在那裏,看着自己眉心裏面竄出來的這團紫色的氣團:“鴻蒙紫氣?”随即又很失望地說道,“原來不是我的啊,只是暫時寄存在我這裏的……”

孔宣和塗山綏也很懵逼,面面相觑:“那我們當初辛辛苦苦就搶這玩意兒幹嘛啊?最終還是便宜了別人。”

淮真連忙點頭,十分不忿:“而且,當初你不是說,誰得到就是誰的嗎?為什麽還會自己飄走了啊?”

鴻鈞道:“這時候倒是都變聰明了。我是說了,誰能得到就是誰的,但是這段時間,淮真用過它嗎?煉化過嗎?”

淮真:“……你有說過需要這麽麻煩嗎?”

鴻鈞看着她:“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難道你以為,鴻蒙紫氣跟烤肉一樣,吃下去就自動消化了嗎?”

淮真:“好坑爹啊。為什麽沒人告訴我?”

孔宣看着她,很是訝異:“你不知道?你竟然沒有煉化鴻蒙紫氣?!看來也沒有用過了是吧?怪不得成了別人的……”

淮真很驚訝:“為什麽你們都知道?”

塗山綏更加驚訝,瞪大了細長的狐貍眼:“不是有傳承記憶嗎?在得到鴻蒙紫氣的時候,要怎麽利用它,跟自己的靈氣相結合,或是煉化到自己的本命法器裏面,都有的呀。”

淮真:“……”

孔宣眯着眼看向她:“你把鲛人族的特殊傳訊方式屏蔽了,難不成順便把鲛人族的傳承也給屏蔽了?”

淮真:“不要污蔑我!我有那麽傻嗎?而且,這東西難道是可以屏蔽的嗎?”

孔宣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瞬間就明白了什麽。

塗山綏也似乎有些懂了,晃着自己的大尾巴,“啧”了一聲,說道:“所以說,只是你被坑了而已,大家傳承記憶裏都有,自然也不會錯過這麽重要的信息。”

東皇太一站在那裏,不做聲也沒有動彈,卻是将這些話聽得清楚明白。回想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他大約能夠猜到一些。

鴻蒙紫氣之事,的确是來自傳承記憶,在鴻蒙紫氣一現世,他與兄長就得到了與鴻蒙紫氣相關的大部分訊息,不論是傳說還是盤古大父留下的,所以鴻蒙紫氣要如何最大化地利用起來,他們根本毫無疑惑。

但是淮真竟然不知道,聖人也未曾告知于她,現在鴻蒙紫氣又到了別人身上,這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

果然,聖人就是聖人,師尊就是師尊,從來都是算無遺漏。

淮真倒也不是很在意,她一向心大,既然不屬于自己,那就不要強求了,只是嘟囔了一句:“都不給點利息,好歹也在我這住了這麽久呢……”

“怎麽會沒給?起碼這段時間你再次進階了。”鴻鈞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

孔宣很看不上這點修為:“不過是太乙真仙境界的一個小進階而已,就是幾天的事兒,這算是什麽大用處?好歹那也是鴻蒙紫氣啊!”

塗山綏也跟着點頭:“就是就是,要是進階到玄仙了,那還說的過去,寄存了這麽久,這種回饋也不算多吧?那可是鴻蒙紫氣啊。”

“做什麽夢?”鴻鈞嗤笑一聲,“就淮真這個境界,能夠進階已經不錯了好嗎?”

淮真很生氣,回過神來一腳踹了過去:“就你會叭叭叭!再說了,那是因為我的法器跟器靈融合了的緣故,也不是因為鴻蒙紫氣啊。”

鴻鈞又道:“要不你現在看看,你的法器是什麽品階了?”

淮真眨了眨眼,她的确能夠感受的到,棉花糖的意識比以前更加清晰明了,甚至都有自己的思考方式了。所以,鴻蒙紫氣其實知道她太廢柴了,修為上幫不上太大忙,所以幫她孕養了這麽久的法器?

仔細想想,還是挺合算的。孕育出器靈的法器,本就萬裏挑一,還能再次進階的,更是少之又少,大約也就東皇太一的混沌鐘那樣的天地至寶,才能夠跟随主人,一再進階吧?想來自己不過區區太乙真仙,卻已經有了一件太乙玄仙境界的法寶,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孔宣依舊不依不饒:“可是鴻蒙紫氣是我們搶回來的啊,不是說,誰搶到就是誰的嗎?為什麽它還能自己跑了?”

鴻鈞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就當是真真為了償還她的救命之恩,所以才将鴻蒙紫氣出讓,這樣不行嗎?”

孔宣嘟着嘴,“哦”了一聲,倒是沒再說什麽了。

塗山綏趴在他懷裏,大尾巴晃來晃去的,狐臉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鴻鈞便不再多說什麽,将陣法中的靈氣流轉轉換了個方向,一手抱着兒子,又摸了摸淮真的頭發,笑着說道:“好了,先回去吧,最多半個時辰,就能醒了,到時候你再來看望她就行。”

淮真眨了眨眼,還是沒有明白,為何鴻蒙紫氣會歸了她,看着床榻上的弗陵,仍是擔憂不已:“鴻蒙紫氣可以讓人死而複生嗎?”

鴻鈞不耐煩地再次重複了一遍:“她沒死。鴻蒙紫氣也沒有這種功效,起死回生哪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別想太多了。”

淮真又問道:“那是怎麽一回事呀?”

“等她醒了,你自己問,這是你們之間的因果,我只知道一個大概,并不是很清楚。”鴻鈞越發不耐煩起來,“年年餓了,一直在吃手,我要帶他先去吃飯了。”

孔宣立刻看了過來,說道:“出門之前我給他吃的,年年都不肯吃啊,這麽快就餓了。”

“小孩子不都是一直随心所欲的嗎?你之前也是這樣。追着喂都不肯吃,沒過一會兒就開始餓了。”淮真心不在焉地說道。

塗山綏看向孔宣,目光灼灼:“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孔雀,好不要臉啊……”

孔宣,很大聲地為自己辯解:“我不是,我沒有,不要污蔑我!我從小就很乖,別想騙我!我一破殼就有意識了,我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鴻鈞很嫌棄地皺了皺眉:“你好吵啊,一把年紀了,你就不能穩重些?”

孔宣:“……誰?一把年紀了?你這是惡意報複吧?”

鴻鈞沒理他,抱着他的小可愛回內殿吃東西去了。

淮真躊躇了片刻,決定還是留下來等弗陵醒來。反正最多半個時辰而已,而且,弗陵是為了救她才變成這樣的,不親眼看着人醒來,她怎麽能夠放得下心?

孔宣和塗山綏滿心滿眼都在年年身上,立刻跟這鴻鈞出去了。

東皇太一這才從隐匿的角落裏走了出來。

看到他,淮真也突兀地愣了一下:“東皇陛下你還在啊?”

東皇太一:“……雖然我隐匿了一會兒,但是我跟夫人一起進門的,師尊一直站在門口那,我也沒有機會走出去吧?”什麽時候,他的存在感變得如此薄弱了?

淮真眯着眼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差點忘記了。”

“……”明明是已經忘記了好吧?

東皇太一一臉高冷,免得暴露自己其實很難過。雖然很想走,但是,還有很多問題沒有搞清楚,下一次想要再進紫霄宮,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呢。

免得下一次師尊進來的時候,自己又被忽略掉,這次,東皇太一化了一張椅子出來,坐到了淮真身旁。

“這位道友,是叫弗陵是吧?”

淮真點了點頭,道:“東皇陛下應當是不認識的,弗陵她是個散修,之前一直獨自修行,朋友也很少,在認識我之前,似乎就只是跟羲和有些交情。”

弗陵雖然不是宅,她經常外出,尋找一些天材地寶,或是打聽一些消息,但她卻也不喜歡與人接觸,是以更多時候,都是獨自一人行動。

“我的确不太熟,但是見過一兩次,我記得,這位道友應當是玄仙境界來着,最近才進階到太乙玄仙境界的,對不對?”

淮真點了點頭:“對的,弗陵進階的确還沒多久,當時年年已經出生,她生怕錯過年年的慶典,就沒穩固境界,着急就出關了,不過這幾個月的時間,應該差不多穩固好了……”

說到這裏,淮真突然察覺到了什麽,訝異地看向了東皇太一。

“夫人也察覺到了,她殺了身為大羅金仙第二進階的鲲鵬,不費吹灰之力。那樣的實力,應當不在我之下。弗陵的真實修為,應當是在大羅金仙大圓滿。”

淮真更加懵逼了:“可、可是——”

她認識弗陵的時間已經不算短了,雖然對于她的私人感情生活不太了解,但是兩個人朝夕相處也有大半年的時間,她的交際關系、她的修為、她的本命法寶……甚至她修行的招式,淮真都一清二楚。

因為當年弗陵覺得她修為太低弱了,曾經想着要将自己所學全部傳授于她來着,還曾經為她詳細講述了這套傳承術法的招式以及功效。而且,在鲲鵬被反殺之前,弗陵甚至沒能接下鲲鵬的随意一掌。

所以,弗陵的修為,究竟是什麽樣的境界,淮真怎麽可能搞錯?這其中,也不存在弗陵刻意對她撒謊隐瞞的可能性。就算她修為低,可是鴻鈞還在那看着呢,還有羲和。

但是東皇太一說的也沒錯,淮真殺死鲲鵬,只用了一個招式而已。

雖然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為當時鲲鵬根本沒将她放在眼裏,甚至不屑一顧,畢竟對于鲲鵬來說,當時的弗陵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但,別說是太乙玄仙境界的修為了,就算是同為大羅金仙,以鲲鵬的實戰能力,一般的大羅金仙根本不可能輕松戰勝他,甚至很多同境界的,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

東皇太一說的沒錯,弗陵那樣輕輕松松就将他斃命,起碼也是大羅金仙大圓滿的修為了。

淮真看向仍舊躺在床上,絲毫沒有任何生機的弗陵,完全看不出來,她即将會在兩刻鐘之後醒過來。

“夫人跟師尊在一起許久,應當聽說過,到了大羅金仙大圓滿境界之後,如果實力足夠,便能夠分化出化體了。”

淮真立刻看向他:“你的意思是,弗陵,是某個大能的化體?可是,化體不是都帶有本人的記憶嗎?”

東皇太一點點頭:“理論上的确如此,偶爾操作失誤,可能會記憶不全,但也會帶有明确的目的性。畢竟,化體這種東西,需要耗費極大的心神,以及将近三分之一的修為,若不是迫不得已,就算聖人,也不會無緣無故分個化體出來玩兒。”

淮真不太懂:“可是,我們都認識這麽多年了,我也未曾察覺,她究竟對我有什麽目的啊?”

東皇太一道:“這我就更不清楚了,或許,就像是師尊所說,只有等弗陵道友醒來,才能得知真相吧?”

鴻鈞拿着奶瓶,抱着年年再次走了進來:“喲,不錯啊,這麽快就分析出來了?”

淮真眨了眨眼:“這還真的是化體啊?”

“要不然呢?一個大羅金仙大圓滿出現在你跟前,天天圍着你轉悠,還能有什麽事兒發生?”

淮真仔細想了想:“也是,那時候太一都還沒到大圓滿期呢。——不對,你想要發生什麽事?我跟弗陵相識完全是巧合,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巧合,但也是布局。”鴻鈞摸了摸她的臉頰,“這世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好。別傻了。”

淮真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并不喜歡聽這樣的話,雖然的确是事實:“你好煩,我就喜歡做夢,怎麽了?”

東皇太一看到師尊夫婦又開始吵架,默默地減弱了自己的存在感,假裝自己不存在。

鴻鈞笑了一下:“但,有被利用的價值,也并非是壞事。起碼,還有活下來的機會,等着被救,是吧?”

淮真“哼”了一聲,轉過身去,看着依舊躺在那裏,安靜地仿佛死掉了一般的弗陵,心情很是忐忑。

弗陵對她,的确沒有任何企圖,但,本體呢?

東皇太一這才開口說道:“我心中在乎的是,這樣一個實力強悍的對手,我竟然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也未曾聽聞關于她的任何傳聞,這不應當。”說着,東皇太一擡頭看向鴻鈞,“師尊可知此人來歷?”

“知道啊。”鴻鈞懶洋洋地坐了下來,時不時低下頭去看一眼懷裏的小嬰兒,看他抱着奶瓶咕咚咕咚喝的仿佛很快樂,偶爾“咿呀”兩聲,小腳蹬來蹬去的,無憂無慮,活潑極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但是你不妨直接問當事人呗。”

話音剛落,淮真就聽到床上一聲輕微的動靜,弗陵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淮真驚喜地湊了過去,握住了她的手,随之就察覺到,這并不是她所認識的弗陵了,雖然容貌未變,人也是她看着醒過來的,但是在這人睜開眼的一瞬間,整個人的氣質,卻是截然不同了。

原本的弗陵是活潑朝氣的,還帶着幾許溫柔,現在這人,眼神依舊是溫柔的,但卻仿佛少了些什麽似的,原本的活潑熱情變成了端莊。

不知怎的,淮真從她身上,突然就仿佛看到了羲和的影子似的。

淮真頓時不知道該怎麽對待眼前的人了,眨了眨眼,臉上的表情一片迷茫。

弗陵卻是先笑了起來:“好久不見,淮真。”

“啊?剛剛才見過啊。”

弗陵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我說的是,我們之間——女娲和淮真,已經兩百多年未見了。”

淮真一臉懵逼:“我沒有見過女娲啊……”

然後,淮真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弗陵,原來是女娲的化體啊。可是,為什麽呢?她為什麽要費盡心思來接近自己呢?

東皇太一也微微一愣,女娲這個名字,他自然是知道的。

——當年昆侖山的一大傳奇。知道女娲的存在,還是多虧了通天。

從幾千年前,通天第一次與女娲相遇,兩人因為一場誤會大打出手之後,通天便一直在向她挑戰,但無奈,沒有一次能夠順利贏過人家。為此,通天來找了他好幾次,要麽訴苦喝悶酒,要麽請教術法,回去再戰,但每次都依然輸得很慘。

那時候起,東皇太一便對這個實力高超的女修有了印象,甚至還有了一絲争鬥之心。但,女娲甚少離開昆侖山,也從不與人鬥毆,東皇太一又不是通天那種直腸子的,怎好意思直接上門去挑釁?

因着羲和的關系,後來,東皇太一也曾再次見過幾次女娲,但兩人的對話一向十分平和,絕沒有動手的理由,東皇太一也就不知道,女娲的修為,比起他來,究竟是高了還是低了。但,他絕對可以說,女娲是聖人之下,唯一有資格與他相提并論的生靈了。

不過他相信,能夠痛揍通天的人,絕不會比他差到哪裏去。

如果是女娲的話,能夠一招擊斃鲲鵬,倒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了。

看到淮真的迷茫,弗陵——現在已經是女娲了,笑着說道:“那是你很小時候的事情了,你不記得也是正常的。”

淮真歉意地笑了一下:“我小時候受過一次重傷,很多事情都已經不記得了,記憶像是斷層了一樣。”

“我知道。”女娲笑了笑,“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就說給你聽。”

淮真搖頭:“那倒是沒什麽必要,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也沒有那麽執着。——不過,我更想知道的是,你特意分出一個化體,跟我結識,是有什麽緣故嗎?”

“是。”女娲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為了償還一樁因果。”

淮真“哦”了一聲:“能具體說說嗎?”

女娲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嘆了一口氣,說道:“這要從你出生那年開始說起。”

淮真點了點頭:“你慢慢說,我聽着呢。”

那年,女娲正準備閉關,沖擊大羅金仙大圓滿期。

淮真“哇”了一聲:“這樣說來,你豈不是比太一早了将近三百年成就的大羅金仙大圓滿期?”

女娲搖了搖頭:“不,确切來說,我是在今日才進階的,具體請聽我說完。”

淮真立刻點頭,閉緊了嘴巴,堅決不再插話。

閉關半年,女娲一直毫無所獲,明明靈力已經暴漲,卻怎麽都摸不到進階的訣竅,便打算出門走走,然後就遇到了降靈夫妻。

那時候,降靈即将臨盆,女娲感受着這個即将來到世間的小生命,若有所感,便跟夫妻兩人同行了一段時間,直到淮真出生。

“你的出生,仿佛将我心頭的陰霾和疑惑全部解開,親眼看着你出生,突然之間我就有了突破的跡象,便匆匆告別你們一家,回去準備再次閉關進階。說起來,你是我頭一個眼看着出生的小生靈,我覺得這是我們之間的緣分,而且又因為你的出生,讓我有了進階的靈感,于情于理,我都應該感激。”

“臨行之前,我便贈予你和你的父母各自一件法器。當時你的父母皆已是太乙玄仙第三進階的修為了,距離大羅金仙只有一步之遙,我便贈送了幾件大羅金仙品階的攻擊型法器。本是希望他們能夠有更多自保的能力,也好能夠保護你平安長大,卻不想,這竟成了他們的催命符。”

後面發生的事情簡直再理所當然不過了,即使一再小心,一家人身懷高階法器的事情,仍是瞞不過大羅金仙以上境界的人,有人就起了壞心思,殺人奪寶。

再後來的那些事情,淮真記憶中,還存在着模糊的印象。

只不過,萬萬沒想到,事情的起因竟然是這樣的……

淮真張了張嘴,幾次欲言又止,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不是你的錯,你是好心,誰也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罷了。”

女娲搖頭,溫柔地看着她,又道:“但也确實是我的失誤,如果當初,我能考慮的更周全一些就好了。”

可惜,沒有如果。當時她着急回去閉關,滿心滿眼都是進階的事情,贈送了禮物便走人了。萬萬沒想到,他們一家竟會因此而遭遇滅頂之災。

“後來,我始終都未能進階,再次出關,才知道,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是我所造成的因果,若是不能了結,別說成聖,我的修為,可能就止步于此了。”

東皇太一卻說:“是因為淮真夫人的身份變更嗎?若只是普通人,遠遠不可能造成這麽強大的因果。”

女娲點了點頭:“我為此自責了很久,也悄悄去看望過那個孩子,得知降靈已經為她安排好了後路,便再沒有去插手她的人生,只想着,若是等我修行到了準聖的境界,說不定就有法子将她受損的根基彌補回來。”

但是後來,淮真長大之後,卻與鴻鈞成契了,在兩人成契之後十多年,鴻鈞成了元聖。

作為元聖的道侶,淮真就不再只是一個毫無影響的普通生靈了,這件事情所造成的因果,也不再只是一個簡單的殺人奪寶事件了。

“我思來想去,也只能用這個法子來再次接近你,我特意消除了化體的記憶,只想着能夠走到你身邊來,至于能走多遠,這份因果最終會如何,已經不是我能顧慮到的了。”女娲看着她,目光溫柔,又道,“只是沒想到,竟然會如此順利。”

淮真眨眼:“順利?”

“是啊,順利殺死了鲲鵬,償還了一半的因果。”女娲再次嘆氣,“你大概将那時候的事情都忘記了,所以仇人的面容,也被你母親消除了記憶吧?”

淮真心中“咯噔”一聲:“你是說——”

女娲點了點頭:“當年奪寶殺人,殺死了你父母的,就是鲲鵬。”

淮真頓時愣住,心中一片茫然,酸酸澀澀的,卻又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很想哭,卻也哭不出來。

鴻鈞将年年放到了她懷裏,又伸過手來,摸了摸她的長發,以示安慰。

淮真仍是有些回不過神來,尤其是想到前世鏡裏看到的那些,心裏就忍不住更加痛恨,為什麽那時候沒有殺了他呢?

鴻鈞看出了她的心思,倒是不怎麽客氣,直接說道:“我若是提前跟你說了,你是不是打算就去報仇?”

淮真紅着眼睛,憋着淚:“當然要去,為什麽不去?”

“你打得過他嗎?就算他不防備你,就算你帶着高階法器,你覺得,有多大的把握?”

淮真不說話了,眼淚“啪嗒”就掉了下來。

鴻鈞又沒轍兒了,眉頭皺了起來:“人都死了,有什麽好哭的?”

孔宣悄悄跟塗山綏咬耳朵,給他上實踐課:“看到沒?就這樣的,要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你還想脫單?做夢吧!”

塗山綏晃着自己的大尾巴,嚴肅地點了點頭:“所以,你的意思是,真真就是瞎啊,自己挑的,怪誰呢……”

淮真一下子被噎住,也哭不出來了,拽了一把塗山綏的大尾巴,抱過來撸了兩把,感覺心情好些了:“……閉嘴。”

女娲微笑着看着兩個孩子都在努力安慰她,便也主動說道:“好歹,他是死在你跟前,親眼看着兇手死去,也算是變相報仇了,是不是?”

淮真自然知道他們說的都對,除非是把鲲鵬廢了,綁到她面前來,淮真才有可能殺死他,不然的話,不論是在什麽樣的境況下,她都殺不了鲲鵬,這才是最令人難過的。

不過女娲說的也沒錯,能夠親眼看着鲲鵬死在自己面前,也算是報仇了。而且,她也的确不應該在這件事情上面糾結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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