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納茲手裏捏着绫辻給他畫的地圖, 七拐八彎的來到一座墓園,費了點時間在一棵大樹下找到了他的目标物,一座沒有刻名的墓碑。
将懷裏抱着的花束放在墓碑的前面, 就聽到頭頂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聲響,一個人從上面跳下來, 腳不沾地, 一條繩子卡着他的脖子。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納茲心無波瀾的用匕首隔斷了繩子, 人摔在了地上, 劇烈的咳嗽幾聲才爬坐起來,摸着脖子上的勒痕說“呼,好痛啊,這一招果然不行。”
這個人是太宰治, 上吊計劃第四次流産在納茲手中。
太宰旁若無人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卷繃帶, 纏繞在光禿禿的脖頸上。顯然之前是聽進了五條的話, 試着在不纏繃帶的情況下上吊。雖然還是失敗了。
太宰看着納茲的眼神帶着怨氣“要不加個聯系方式,以後你經過的地方我都不會踏進一步。”他受夠了這個三番兩次打擾他自殺的人了。
“我才奇怪為什麽你每次都被我撞見, 該不會是故意的吧。”可若是故意的,為什麽每次都要在他面前搞這套, 他看起來那麽像是助人為樂的好人嗎
“還真是讓人無法反駁的話呢。”太宰像是覺得惡心般的吐了吐舌,“四次都能碰上,用巧合來說也太蒼白了。”他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一兩次還行,次數多了,他都懷疑自己和納茲之間是不是有某種聯系和默契, 不行,越想越覺得惡心。誰要跟硬邦邦的臭男人有這種緣分啊。
“你是來掃墓的”太宰纏好了繃帶,看向了那座墓碑, 自然也看到了那束祭拜用的花。“你搭檔讓你來的”
“看來你對我們事務所還挺了解。”納茲随便找了塊幹淨的草地坐下,托腮道,“搭檔讓我在這裏待半個小時,見到的人事物回去跟他報備。”
太宰歪了歪頭,自己也找了塊地方坐下。“那你可以提前走了,他讓你找的人應該是我。”
“你是來掃墓的”納茲指着幹淨的墓碑,“被擦得
很幹淨,不是第一次了吧。家人還是朋友”
“朋友。”太宰很幹脆的就回答了。
納茲看着笑得尤為溫和的太宰,知曉他此刻心中定是對自己充滿了防備和警惕。“先說好,我可沒打算做壞事。不過,你能這麽老實的回答讓我有點意外。”
Advertisement
“因為沒什麽好隐瞞的,他聽不到,也打擾不到。”這麽說着的太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為了節省時間,我們輪流問問題怎麽樣”
“你會說真話”
“我不會說謊。”但能不能聽懂就不能保證了。“別看我現在這麽鎮定,剛才看到你時可是吓了一大跳,用比猴子還快的速度上樹,本來以為你只是路過結果竟然直直朝着這邊過來。繩子是之前系好的,本來想等你走了再上吊,腳一滑繩子自己套住了脖子,計劃也被破壞了。”
太宰難受的嘆了口氣,看上去是真心實意的。“雖然你看起來是個腦子轉不過彎的笨蛋,卻是個嘴巴格外嚴實的笨蛋,一般的套話是不會起效的,不得已就只能做個交易了。”
納茲不是第一次被罵笨蛋,但他不喜歡從搭檔以外的人嘴裏聽到這個詞,于是他很果斷的一拳砸在太宰的腦殼上。
“好痛”太宰慘叫。“哪有這樣一言不合動手的暴力狂嗎”
“那就由我先問。”在太宰太奸詐了明明應該是我先來的抱怨中,納茲神色嚴肅的問,“澀澤龍彥是不是你引入橫濱的”
“咦”太宰眨了眨眼,“原來绫辻偵探是這麽想我的啊”
他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笑聲止不住,一邊笑一邊說“抱歉,失禮了。”等笑夠了,他說,“是不是很重要嗎反正結果都一樣。”
“我明白了。”納茲看着終端的屏幕,錄音在繼續,說,“接着就你來問吧。”
太宰對納茲這種幹脆利落的反應有些納悶,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黑子勝在哪裏”
“死了。”納茲對黑子勝的名氣有些奇怪,“他有那麽出名麽”
“這是第二個問題。 ”太宰說,“他和我們的社長以前是同事,還算有點交情。輪到我問了,納茲先生人真的能死而複生麽”
太宰灼熱的視線讓納茲有種被燒灼到的刺痛感,他看到對方臉上并沒有一絲開玩笑的神色,反而像是篤定他知道答案一般的語氣。
“原來是在這裏等着我呢。”納茲後知後覺的單手按着額頭,“我很好奇你是聽了誰的話,才會問我這種問題。”
“先提問的人是我。”太宰的臉上不見絲毫的情緒,是一種不容對方逃避的咄咄逼人的架勢。
納茲抿了抿唇,見他這麽執着。“理論上是可以的。”
他感覺到太宰的呼吸有那麽一瞬間停止了。“不過,人體煉成是煉金術最大的禁忌,煉金術嚴格遵守等價交換的法則,想要讓死去的人回到人間,就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去交換。當然了,是不是有人成功過我不知道,反正失敗的例子倒是聽過許多。”
“我明白了。”太宰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整個人突然充滿了無盡的活力,朝着納茲揮了揮手,“那我就先走了,納茲先生,再也不見”
“等一下,我這邊還有問題”納茲看他要走,連忙想攔住,可太宰就像是泥鳅一般的左閃右躲,後跳幾步拉開了二人的距離。
納茲回到事務所的時候,臉都是臭的。绫辻看他這個樣子也不奇怪,他在對方回來之前已經聽完了傳過來的音頻。
“搭檔,你能聽明白那小子的話嗎”只是靠他自己的腦子,只會覺得太宰是在耍他,感覺就只有他一個人認真回答了。他信賴的看着绫辻,希望對方能夠給自己解惑。
“恩,你傻。”绫辻diss了他。“我已經知道那個人是誰。”
納茲知道他說的是這場計劃的幕後操縱人。“是誰”
“不着急。貴志,你今晚就留在這裏,帶上你那只肥貓。”绫辻下了指示,打了個哈欠。“都去休息吧,事情很快就結束了。”
出于對绫辻的信任,貴志沒有反駁 ,不僅打了租房的座機電話讓斑自己過來,還拉着黑子往裏間走去。新買的折疊小床已經到了,保證他和黑子都有一個臨時睡覺的地方。
黑子困惑“我不困。”
“不困也要睡,等忙起來你怕是想睡都來不及了。”貴志對黑子很照顧,在他看來黑子這個普通人被牽扯進這種案件之中,簡直是無妄之災。
将他按在小床上,蓋上被子,他出門問趴在庭院的涼椅上曬太陽的五條“五條先生,還有一張床,您也去休息吧”
“不用,我在這裏就行。”五條時而翻身,像是鹹魚一般想給正反兩面都充足接觸太陽的機會。
貴志看五條心不在焉的樣子,也就沒有繼續勸話,而是坐在沙發等着斑的到來。
或許在這個事務所他學到最多的,就是聽绫辻老師的吩咐吧。盡管他對這些接連發生的事情都有些各種各樣的疑問,出于對老師的信任将疑問留在心底。
反正,等事情解決之後一切的疑問都會有答案。
他是這麽想的。也抱着這種心思,閉上眼睛慢慢的陷入睡眠。
三樓的卧室,納茲沒有丁點睡意,給已經換了睡衣躺平沉睡的绫辻搖着扇子,扇子的風加上26度恒溫空調吹來的冷風,保持一個人體最舒适的溫度。
绫辻的睡相很老實,雙手平放在腹部,雙腿并齊,被子蓋到肩膀處,他能夠維持這個姿勢一覺睡到天光。納茲一邊搖着扇子,一邊在思索着今天遇到太宰的事情經過。
他在腦海裏構建出當時的場景,想從太宰細微的表情和語氣變化中推測出一些線索,然而他失望了。他并不擅長這種事情。
他的記憶力很好,但對這種揣摩的活計并不擅長。這個世界和他煉金術師橫行的世界是不一樣的,在那個地方,力量才是一切。一切的陰謀詭計都可以直接用力破除。
可是這個世界不一樣。他隐約覺得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将他們像棋子一般收攏擺在棋盤上,他想要破局,光
靠蠻力将所有的敵人都摧毀是沒用的。
或許搭檔也是明白這一點,才不讓他按照自己的方式來。
納茲撇了撇唇,總感覺自己還沒上戰場,搭檔和其他腦力派已經隔空進行了數十盤的厮殺,而他卻什麽都不知道。
他有點頹,看着绫辻的目光也帶着淡淡的幽怨。如果這時候把搭檔拉起來做運動的話,一定會被打吧。
事務所的裏間,黑子在做一個漫長的夢。
他在夜裏飛馳着,粗重的喘息連着滾燙的汗水揮灑在空氣中,肺腑受到了沉重的壓力幾乎就要破體而出,太過真實的疲勞和身體仿佛被掏空的感受讓他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他的雙腿已經不屬于自己,只是機械性的做出邁動奔跑的動作,他的大腦也傳來了超出負荷的刺痛,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就算是雙腿被砍斷,用雙手爬,用下巴觸地的蠕動也要逃出這個地方。
但他那種自己在做夢的意識還殘留着,他想知道身後到底是什麽,才讓他會生出這種絕對不能停下來的想法。
腳步在懸崖邊停下,正确來說,是被無形的牆壁給擋住。他的身體和額頭撞上了透明的牆壁,不疼,他的視野往前是一片黑黝黝的看不到光的黑暗,往下也是如此。
他站在了邊界處,就像玩游戲遇到了還未開放的新地圖般,只能被迫困守在原地。
沒有回頭,而是扶着膝蓋在劇烈的喘息。身後傳來了讓人頭皮發麻的咯吱聲響,仔細一聽,還能聽到像是玻璃破碎的聲音,那聲音逐漸變得清晰。
黑子看着夢中的自己擡起雙手,親眼看着雙腳也如玻璃一般碎裂成千萬片,然後是腰,是手。
在腦袋也将破碎之前,他奇異的發現自己的意識離開了夢中的身體。僅剩下腦袋的那個人擡起頭,是一張他不熟悉卻也不陌生的臉,在朝他淡淡的微笑,緊接着,一切歸為黑暗。
“呼呼”
黑子猛地坐起身來,大汗淋漓。外間的貴志聽到了聲響,快步走過來 ,比他更快的是一只很肥的貓。那只貓四肢很短,與其說是走過來,不如說像是彈彈球一樣彈跳過來。
像是一顆炮彈一樣的砸在了隔壁的小床上,一開口就是人的話語“喲,你終于醒了。”
“招財貓會說話”黑子揉了揉眼睛,不太敢相信。
“哈,算你有眼光。”斑對招財貓這個稱呼很滿意,總比肥豬要好聽吧。“我是斑,你可以叫我斑大人。”
“您就是那只千年的大妖怪失禮了。”黑子鄭重的朝他彎腰表達歉意。
“黑子君,你是做噩夢了麽”貴志遞過來一張手帕,讓他擦擦汗。
黑子沒有拒絕,被貴志這麽一提,本想遺忘的畫面又一次回蕩在腦海中。他擦着汗的手停頓住,好像在組織着語言,過了一會才輕聲的說“我夢到了大伯。”
“黑子勝先生”
“恩,他在一片荒蕪的沙漠裏奔跑着,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追他,可是我能感覺到,雖然地上是黃沙,腳上卻沒有那種在沙地跑的觸感”黑子抱着身體,“只覺得好冷,汗水是熱的,呼吸是熱的,但是身體裏面卻感覺到一股植入骨髓的寒意。”
他垂着頭,看起來有些難過。“夢裏,大伯連同他身處的世界,像是鏡子一般破碎了。奇怪的是,我對此有一種非常真實的感覺我覺得那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不是夢。”
貴志輕輕的拍着他的肩膀,安撫他激動的還沒從夢境之中脫離出來的情緒。他沒有說出寬慰的話,而是看向了斑。“貓咪老師”
“我可不是什麽百科全書啊。”斑受不了的翻個身,四只小短爪在貼貼,看上去像是一只被綁着四肢翻過來烤的乳豬。“我沒有感覺到他身上有妖氣,不是夢妖幹的。不過,這個小鬼身上的氣息也很古怪。”
他鼻子動了動,說“在他醒過來的那一瞬間,他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氣味,和一開始見到納茲那個家夥時身上的氣味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