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切安好,勿念。”手不能寫,腦子還可以思考啊。吃過早膳,花落拿着書,單手支颌,想着怎麽回複君子安。剛想出一句合适的,立刻又被否定了,這樣的話再比對上君子安的信,顯得太冷漠了。雖然不見得要比得上他的文筆,但至少不能太差勁吧。
花落瞥到手中的書上寫着“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想了想,啪的一聲合上書。得換本,太肉麻也不行。
心累。一連翻了好幾本書,都沒找到合适回信的,花落氣憤着把書丢回書架,打算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舒緩一下自己郁結的心情。
一出書房門,卻見着林寶兒站在門口,一副想進又不想進的模樣。
“林二公子!”
林寶兒被花落突然的一聲吓了一跳,結巴道:“你,那個,我。”結巴三連不見下一句。
“林二公子到我這兒跑的倒是勤快,我以為昨日到了,少說也得半個月才能見到你。”
林寶兒聽了花落的話,唰的紅了臉,叱責道:“你怎能憑空玷污別人清白!?”終于是“我”出了下半句,卻是一句讓花落聽了目瞪口呆的話。
花落滿臉疑問:“你說什麽?我眼睛不好聽不見。”
“眼睛不好怎麽會……”林寶兒話問一半終于明白花落的意思,紅着臉道:“我來你這兒是姐姐要求的,也沒進你屋子,與你單獨相處過。我,你雖然年紀比我大出許多,但終究是女子,而且是有夫之婦,不可逾越。”
“大出許多?”花落敏銳的發覺其中的重點:“什麽叫大出許多,你多大?”
林寶兒拱手客氣道:“過完年方十四。”
“……你長的挺快。”花落始終對自己的身高有錯誤的估計,不高略矮的一米六,剛步入青春期的少年身量拔高,比她高很正常,她居然一直以為,林寶兒跟自己的年紀差不多……
在門口站了半晌,林寶兒才問道:“你打算去做什麽?該不會是想迎接我吧,其實不用那麽客……”
“去庭院走走。”花落打斷林寶兒的話,道:“在房裏悶的久了。”
林寶兒小心翼翼地看向房裏,問道:“你那兩個丫頭允許你去?”
花落順着他的眼神看去,反問道:“你很怕她倆?”
“不不不!”林寶兒猛的擺手,又覺得動作大了,讪讪地放下手,溫和道:“畢竟你身體抱恙,貿然出去若是病情加重,到時候豈不是要怪我?”
“又不是你帶我去的。”說完又發現林寶兒話中的暗示,驚異道:“你打算陪我逛逛?”
林寶兒見她沒這個打算,連忙推脫:“不是,沒有,我畢竟是主人家,姐姐又不在府裏,若是想找人擔責任,那個人除了我還能有誰。”一句話說的委屈巴巴,好似如今已經問責他了。
花落無奈,只好沖房裏喊:“小春小夏!”
“來了來了。”二人聲音迫不及待地傳出來,不一會兒人也小跑到花落跟前,見到林寶兒來了,先行了個禮,問花落:“姑娘是要做什麽?”
“這幾日一直呆在屋子裏悶的慌,想去園子裏走走,一起吧。”
小夏跟在花落身邊神采奕奕,想必也是在院子裏悶的久了,也迫不及待想出去。但瞧見林寶兒站在一旁,忍不住問道:“林二公子也去?”說完又自顧自說道:“也對,林家園子算不是十分大,但也很是精巧,怕是我們幾個外來客自己走,會迷了路去。”
似是想起前段時間跟君子安逛園子的場景,林寶兒尴尬地笑笑:“借範伯伯的光罷了,而且這宅子也不是很大,住人為主,觀賞為輔,不至于迷路。”
花落為小夏一陣頭疼,這明顯的調侃怎麽聽都不會讓人覺得舒服,說話是門藝術,希望小夏能跟小春好好學習學習。
小春叫了聲:“對了,你們等等啊。”便去屋子裏拿了件披風出來,只是這件是個薄披風,不似之前穿的厚實。小春邊幫花落穿,邊道:“這兩天天氣算不上很冷,便披這件薄的吧。”
在小春替花落穿鬥篷的時候,花落十分明顯地看出林寶兒瞧着自己的眼神裏那份不屑,只是礙于她是客人沒有表現的很明顯。想必是不屑于她出個門都要兩個人伺候上。既然林寶兒沒有将這份不屑明顯地擺在臉上,花落也不想計較這麽多,這孩子腦回路一般人理解不來,逗多了誰知道他會想到哪兒去。
花落所在的院落位置挺好,出門是一小片稍密的竹林,竹林後是湖,往左走可以前往大廳,往右走是君子安住的院落。離街面隔了君子安那個院子,所以更加清靜些,與大廳也只是隔了條羊腸小道,若是有事,不用走很長的路,算是整個宅子裏除卻林嫣然主院位置最好的院子。
若是說走廊上看到的湖是幅絕美的亭臺樓閣畫,那從竹林裏走過,反而是多了種清爽的山鄉野之氣,像是無數次在小說裏看到的那樣,清綠的竹林後,站着身形俊瘦的素衣青年,一回頭,驚豔到天地失色。
驚豔到天地失色的人大約是君子安吧,雖然花落沒見過他穿素色的衣衫。
“花落?”似是察覺到身後跟着的人失了神,回頭問道:“不過幾顆竹子,一汪清水,你也看得呆?”
陽光透過竹子細細碎碎地灑下來,落在林寶兒的臉上,他微眯着眼,膚色亮白,面容清瘦。林寶兒不愧是林嫣然的親弟弟,姐姐的美貌繼承了十成十一,不似林嫣然那般的清冷,但依舊唇紅齒白,像個單純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花落心道:娘裏娘氣的,将來我兒子可不能這樣,得讓他去學武功,曬黑一點看起來才帥氣!
“林二公子的竹子可跟旁人的不同。”小夏拉着花落的胳膊笑道:“這池水,也跟旁人的不一樣。”
“莫非還有仙氣不成?”林寶兒學會的反調侃。
花落道:“你見的多了,自然不覺得有什麽,我們可是第一次見,自然覺得新奇。而且設計這園子的人聽聞也是個大家子,自然不能小看了去。”
林寶兒讪笑:“也許是吧。可惜這位範伯伯,未曾瞻仰過他的容顏。”
“未曾才最好呢,”花落提起裙擺越過一個臺階,道:“不曾見過心中才有許多幻想,若是有一天見了,或許會失望,覺得不過如此,這樣,還不如一直幻想着好。”
林寶兒偏頭瞧她,不自覺稱贊道:“沒想到你說着女子無才便是德,大道理倒是懂不少,是我小看你了,我向你道歉。”
“什麽無德?”小夏疑惑道。
花落湊到小夏耳邊,小聲道:“我瞎編出來唬他的話,不重要,沒必要記。”
小夏一臉茫然的點點頭,尚未明白發生了什麽。
湖邊有個羊腸小道,道上鋪着鵝暖石,所以十分好走。剛走到湖邊,林寶兒便指着一旁的亭子,道:“那個湖心亭是範伯伯的最得意之作,站在那湖心亭裏,這個湖面上的風光都能盡收眼底。”
小春疑惑道:“林二公子不是未曾見過範先生嗎?怎會知道這是他的得意之作?”
林寶兒紅着臉撓撓頭,道:“是聽父親說的,每次到這兒他都會說這句話,然後緬懷一下這位故友。”
想起之前林嫣然和君子安的對話,花落目測了下湖心亭的距離,雖然不懂得什麽原理,但跟自己曉得的那些細碎的理論公式在這個園子裏都勉強對的上號,應該是經過精密測量過的。湖心亭并非在湖的中央,而是在稍微遠大廳一點的位置,旁邊靠近牆角的位置還落了些假山,假山一半兒延伸到湖裏,一半兒落在牆上,牆上還種着薔薇和爬山虎,雖然雜亂,卻有種未曾修飾的雜亂美。花落心想,當然不會不修飾,不修飾的植物一通亂長,這兒一叢,那兒卻禿了,才不會這般規規矩矩的趴在牆上。
“林二公子,這可不是什麽‘一汪清水’啊。”小夏道。
林寶兒走在前面,道:“湖啊江啊,我也見過一些,這比起那些,太精致秀氣,上不了大臺面,算不得湖,只能是個池子。”
小春聽了,忍不住道:“未曾想到,林二公子看着如此秀氣,卻是一只鴻鹄。”
聽了小春的吹捧,林寶兒有些得意,嘿嘿笑道:“哪兒算得上什麽鴻鹄,只不過男兒志在四方,我也和其他男兒一般,心中有些小志罷了。”
“林二公子的志可不見得是小志。”小夏道。
“無論什麽志,有得成就才能稱得上志,不然只是空談罷了。”林寶兒說這話是低着頭,語氣有些恹恹的。花落想起他說他姐姐不允許他外出,與外面的世界無緣,想必正是因此難過吧。
“哎呀!”小春似是想到什麽,道:“忘了差小厮拿些吃食熱茶過來。”話畢思索片刻,對小夏道:“小夏你跑的快,現在去院子裏跟小白講。”
小夏正與林寶兒聊的開心,聽到這話,頓時皺了眉頭,埋怨道:“為何是我去啊。”
小春白了她一眼,道:“你現如今如此懶惰,得和公子好好說道說道。”
小夏原本是不想去的,聽到小春搬出君子安,糾結了一番,還是決定去了。剛走兩步,又被小春叫住,小春無奈道:“算了,還是我去吧,你老是丢三落四的,別一趟趟白跑了。”說完自己快步走了。
落在身後的小夏聽的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後指着小春的背影,氣道:“哎,這個人!”回頭又對花落抱怨:“你看小春她!”
林寶兒走在前面,回頭笑道:“我倒是覺得小春說的不錯,我還真未見過你伺候過花落什麽。”
小夏聽聞這話,急忙跑到花落身邊托着她的胳膊,對林寶兒道:“我這不是正伺候着麽?這也是伺候!”
“哦?”林寶兒這次眼神裏的不屑明顯些。
小春來的很快,後面跟着的小白小羽,手裏分別端着熱茶和點心,她自己懷裏抱着兩個墊子,看着三人仍站在湖邊,并未進湖心亭,笑道:“姑娘和林二公子這是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