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何齊銳先是一愣,随後當真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還壞心眼地湊近,玩味地勾起嘴角:“這麽主動?”
明明是她體諒他,這人反而倒打一耙,聶嬈一下就沒了恻隐之心,踢踢他的腿:“我改主意了,你睡你的地鋪吧,我怕你晚上睡覺不老實。”
何齊銳不服氣:“你這是不信我能把持住,我又沒有前科,你怎麽不信?”
聶嬈拟着他的得意之色意味深長地還擊:“你想到什麽了,我是怕你晚上踢被子牽連到我。你說我第一次來你們家做客,一晚上就感冒了,那多不給你面子。”
要比成熟穩重,何齊銳未必遜色,臉上掩飾得天衣無縫,笑了笑,漸漸離開:“睡吧,晚上要起來別磕着絆着。”
他想擁有她,但不是今天,也不是這種場合。
聶嬈看着他,順着他的話保證:“不會踩到你的。”
何齊銳朝地上看了一眼,瞧着電火爐說:“我是說它。”
片刻沉寂。
何齊銳輕車熟路地關掉燈,火爐的光微弱,卻足以把整個房間照亮。
聶嬈縮進被子裏,他也掀開地鋪躺了進去,寂靜的冬夜裏,屋舍的火爐旁,他們沒有耳鬓厮磨一番雲雨,而是沉默地陪伴和呵護。
睜着眼,聽着自己的呼吸,聶嬈有些難以入睡,翻了個身,看着面龐被火光照得精致光鮮的男人。勻稱的身材,緊致的腰腹,結實的四肢,還有五官勾人的臉,她看得入神。
不因美色為他吸引,卻因外表為他着迷,心跳都快了半拍。
過去也有人追求過她,或是一味付出以致自我感動,或是利用道德約束捆綁,或是奉承逢迎太順她心意,沒有一個像他這樣與她相似,充滿共性,都精于人際交往間的分寸進退,都有不可言說的堅韌隐忍,有着相似的苦衷和操不完的心。
盡管今天一來二去他還是睡在了不怎麽舒服的地上,可是她記着了,他曾為她付出。
這時,床下的人忽然睜開眼睛,輕笑,無奈道:“你再不睡我就該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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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嬈趕緊故作鎮定地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窗外此起彼伏的是除歲的爆竹聲,萬象更新,載滿了人們美好的祝願,她默了默,低聲說:“新年快樂。”
……
新的一年,聶嬈給何齊銳準備了一份驚喜,早在他還沒搬出那間老房子的時候她就聽過不少傳言,說他除了會唱霸王別姬這麽經典的曲目,還精通音樂創作。
雖然不知道有幾分真假,但那天他确實拿了一把吉他出來,于是她調了幾個人出來給他建了一間工作室,新戲殺青後讓他專門錄制專輯,圓他年輕時的夢。
不知道從哪一天起,杜澤臨再不拖着她加班了,給她的任務也就是朝九晚五按時完成分內工作,聶嬈察覺到不尋常,敏感地擔心其中有古怪,專程跑到靜園裏問了一趟。
杜澤臨什麽都沒說,要她陪着下了盤棋,又把她遣了回去。
之後,董權躍下臺,換了個誰也不認識的頭面人物,據說是香港哪個大佬的兒子,跟杜家半點兒血緣關系都沒有,大概是他拜過把子的朋友。
再後來,聽說杜绮婷被趕出了杜家,和她那群保镖一起,連卷土重來的資本都被刮了個幹淨。
聶嬈想着她當初放狠話的姿态,搖頭罵了聲活該,也漸漸明白,大概她對杜澤臨沒用了,可以回歸正常生活了,心裏懸着的石頭終于落了下來。
這天她下班,準備約他一起吃飯,沒想到何齊銳卻把他拉到了錄音棚。
老童人好,估計也知道何齊銳的計劃,在他進去後,笑着把聶嬈請到玻璃外她對面的位置坐下,給了她一只大耳麥。
聶嬈坐在操作臺前,面前零零散散的都是儀器。
雖是白天,狹小封閉的空間裏還是開着燈,華麗溫馨的光線只照亮了半個房間,暖色調給人安谧與柔和。
裏面的東西和外面差不多,布置得妥妥當當的吸音牆面上安了兩盞壁燈,玻璃窗旁邊是棕褐色地板一樣的木頭,除了電腦設備和可以推撥的大操作盤,還有上下兩排電子琴鍵,這些他都用不着。
兩臺連在一起的液晶屏幕擋住了他半張臉,只透過他幽深的眼眸看得出他很認真,似乎在往吉他上插着線,半晌挪到帶防噴罩的麥克風那兒抱着吉他坐好,這下他的上半身都能被看見了。
之後他對着老童打了個手勢,聶嬈看着老童站着撥了幾個鍵,耳麥裏就傳來他親手彈奏的伴奏的聲音。
悠揚的前奏配上他那雙深情的眼睛,比烈酒還醉人,這二十秒漫長得足夠她從上至下完整地打量,他好看的指節撥着琴弦,娴熟得可以不看琴鍵,專心致志凝望着她。
涼涼的沒有雜質,像平緩地穿越雲層:“如果悲歡都一覽無餘,有何稱之為驚喜,那次相逢沒來得及問你名字。”
民謠的唱腔,像娓娓講着故事,令人心境平和。
“于是一席之地成了輾轉的姿勢,好壞平攤的故事,化作曠日持久的救治,一見如故卻無法安置,就像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某年某天下了場大雨,我醉在街頭,你是宣之于口的心思。”随着情緒逐漸推進,那股深情像入了骨髓,他平靜地望着她,歌喉裏卻透着淡淡的惆悵。
“後來我們在一起了,你感嘆錯過良辰不由己,像被蒙上了眼睛,可我說,銀河要比流星美麗,亘古不變的美麗,毀掉神座和島嶼,神還是神,鯨還是鯨,你還是你。”
他的手指還在琴弦上流連,聶嬈卻驀然紅了眼睛,只聽他鎮定沉穩的聲音從容從耳機裏傳來:“聶嬈,這是去年你給我打電話的那天晚上我寫的歌,知道你要來,我高興的一晚上沒睡着覺,用兩天兩夜寫了這首歌。”
“那天早上發現你在看,想幹脆告訴你,又怕給你帶來困擾,終于你肯答應做我的女朋友——”他在這句話後頓了一頓,鼓起勇氣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聶嬈望着玻璃對面的他,點頭,嘴唇蠕動,輕聲道,願意。
何齊銳看着她的口型,笑了。
中午老童出去給他們訂盒飯,何齊銳出了錄音室往她這邊走。
連續錄制了兩個小時他整個嗓子都是喑啞的,喉頭不舒服地聳動了好幾個來回,最後聶嬈感覺身側凹陷了一塊,他就把腦袋擱在她肩上了。
他溫熱的掌心放在她肚子上輕柔地撫摸,随後隔着薄薄的布料滑過她的腰際,撩得她癢癢的想推開他。她身上每一處敏感部位他都了解,因為彈吉他而變得粗粝帶繭的手指刮得她吹彈可破的肌膚一陣顫栗。
聶嬈抓住他的手,問:“出專輯以後你打算同意記者采訪嗎?”
何齊銳從喉間擠出一個音,清了清嗓子:“為什麽不答應?”
聶嬈有點驚訝:“我以為你不喜歡宣傳。”
“為什麽不喜歡?”他懶洋洋的,一點高冷的氣質都沒有,沖她一笑,“說比做容易多了。我知道你給我建立這個工作室是為了實現我的理想,可我想在最鼎盛的時候用最簡單的方式退場。”
如今他風頭無兩,失意時不妒,得意時也不貪,高不可及時全身而退,堪稱完美。
他不想讓她的生活受幹擾,退圈是最好的方式,做她的大後方,為她排憂解難沒什麽不好。
不一定要當被她包養的小白臉嘛,給她打工也不失為很好的選擇。
這态度,在他見到聶遠風的時候就擺明了。
當時聶遠風有點不贊成他作為男人不養家的思想,覺得他是個吃軟飯的,聊着聊着,原本和顏悅色的臉就有點黑了。聶嬈皺眉表示不滿,想替他主持公道,被他攔下來支了出去。
兩個男人面對着面私聊,何齊銳先把醜話說在了前頭,語氣還挺委婉:“不瞞您說,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不是用物質讓聶嬈過得開心,我只希望她好好生活,不要被是非打擾,可現在我的身份不僅不能讓她過清靜日子,還有可以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希望哪天我們在一起的消息傳出去,得到的是祝福而不是攻擊。”
“您知道聶嬈這麽多年在外面過得不容易,我不想她受到一點傷害,哪怕這種傷害是将來可以彌補的。”
“我不做,不是因為我不能。”
聶遠風聽了這話非常感動,自嘲地笑笑,說了三個好,随他們去了。
***
八月酷暑,濕氣重,所以格外悶熱。
何齊銳和聶嬈剛去民政局做完公證,就跟賈仲超一行人去了大連的一個度假村,游泳池底都砌着花磚。光線折射角度恰到好處,堪堪能看清碧波蕩漾的池底下泳衣美女白花花的大腿。
何齊銳坐在酒店陽臺的藤椅上,修長的雙腿交疊起來搭在放了雜志的玻璃桌上,聶嬈還以為他在欣賞樓下嬉笑怒罵的聲色男女,卻恍然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他招手,說,聶嬈,過來。
她還對着鏡子調整着泳裝的肩帶,露臍的泳裝卡在她的窄腰上方,确定沒有不該露的春光露出來,走到拿着手機玩的何齊銳身邊。
他微微斜了手機給她看,問:“自拍為什麽只能拍到自己?”
她聽着他的語氣就當是什麽難題,不由自主地湊近,伴随着手機“咔嚓”一聲響,他得意地輕笑了一聲:“好了,拍到了。”
聶嬈聽到他的笑聲才反應過來什麽意思——自拍當然只能拍到自己了。
他耀武揚威地晃了晃剛才照到的合照,像在說誰說只能拍到自己,一副欠揍的樣子。
那張照片裏她的表情木讷,一點形象都沒有,她瞥了一眼去搶,可惜動作太過激烈,掀翻了藤椅竟然把他壓在了地上,悶響和碰撞後被撞疼的人反倒笑了,他笑得賤:“這麽着急。”
聶嬈怒得掐他的脖子,何齊銳何等速度,不但成功避開,還用膝蓋将她原本就打開的雙腿分得更大,一只手撥她的三角泳褲,有意無意滑過她大腿內側:“嗯?”
她以極其暧昧的姿勢趴在他身上,都能聽到他的心跳,自己也心跳如雷。
何齊銳也不跟她鬧着玩了,推了她一把助她起來。
她強作鎮定道:“梁璇還在下面等着呢,我去泳池了。”
何齊銳也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擡手看着兩人的合照,揚起唇角。
……
梁璇是何齊銳的表嫂,他表哥也是圈裏的,是個歌手,原來混二次元,後來跟商影簽了約,不久又解約了。
這姑娘比她還小兩歲,泳衣穿得傳統,除了四肢連背都沒露多少,局促地站在那裏,在一衆比基尼女人中顯得格格不入,低頭摳着胳膊上被蚊蟲叮咬出的紅包,一副可人的模樣。
聶嬈走過去,看着她抓耳撓腮,問:“開了空調還有蚊子嗎,這麽不點蚊香?”
梁璇有點害羞,難為情地說:“在備孕,蚊香對身體不好,業騰找前臺要了花露水,可是裏面都含人工麝香,就沒用。”
聶嬈笑了笑,怕她越說越癢,不糾結這個問題了:“走吧,水裏說話。”
梁璇滿腦袋都是汗珠子,聞言點點頭,馬上跟着她沿着臺階扶手下水。
挨到水面像複活了一樣,整個身子都沉下去,她們沿着池邊往更深的地方走。
聶嬈自己游了一會兒才發現後面的人沒跟上來,找了一圈才發現梁璇就在不深不淺、剛好能露出半截脖子的地方,直線游到小姑娘身邊,問:“怎麽了,怕曬嗎?”
“其實我不會游。”梁璇說得窘迫,“就想在水下呆一會。”
“那你再這休息一會,我去買兩杯西瓜汁。”聶嬈真怕她淹水裏嗆着,又說,“我給你帶個泳圈過來吧。”
聶嬈看着買了游泳圈和果汁回來,兩人躲在泳池邊沿的陰涼底下,面面相觑,笑起來。
梁璇捧着西瓜汁啜了一口,聶嬈喝了兩口放在岸上,齊業騰卻來接梁璇了。
這姑娘皮膚細膩,宛如凝脂,在水下泡了一會兒身上全紅了,腳丫子被水泡得又皺又軟,齊業騰把她背起來駝着。
梁璇沒睡午覺,困倦地嘟囔道:“我好困……”
沉穩持重的男人待她溫柔:“先帶你到樓上洗個澡睡一覺,一會我把晚餐給你拿上去。”說完又對着聶嬈地說,“多謝你照顧了。”
“不客氣。”聶嬈借着浮力半蹲在水裏,“齊銳沒和你在一起嗎?”
齊業騰四下看了看,扭過臉:“他剛才還在這的,估計買什麽去了。”
語畢,他邊往酒店大樓走邊和妻子說着話,溫言軟語的,才移了幾步就聽不太真切了。
梁璇走後聶嬈就把游泳圈套在頸間當枕頭,仰卧在水面上沐浴夕陽。
正閉着眼,突然間腳腕就被人拽住了,接着她整個人都被拖進了水裏,咕嚕嚕冒出一串氣泡,泳圈也漂遠了。
驀然失重吓得她魂飛魄散,正欲掙紮着浮出水面手又被握住了。
水下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英俊面龐浮現在眼前。他渡了一小口氣給她,不知道哪來的多餘的力氣啃着她的唇瓣吮咬,吻了好一會兒。
半分鐘後水底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水面濺起一陣水花,兩個人一起出水,聶嬈大口喘着氣,睫毛上都粘着細小的水滴,眼睛有點疼。
偷襲成功的罪魁禍首只穿了條黑色平角泳褲,何止是規整結實的胸肌腹肌,連那裏的輪廓都一清二楚。
何齊銳把透明游泳眼鏡推到頭頂,悄無聲息握住了她的腰,摟着她往岸邊游:“嗆水沒?”
聶嬈搖頭,和他比賽,又游了個來回。
上岸的時候有女生興奮尖叫着跑過來找何齊銳簽名,其中一個女孩看着聶嬈問:“這是你女朋友嗎?”
其他女人也都想問這個問題,目光一直停留在聶嬈身上,想探個究竟,又礙于面子不好意思問偶像,現在有人問了,紛紛暗比大拇指。
何齊銳低頭認真簽名,漫不經心地說:“不是。”
衆人松了口氣,正準備高興,他剛好簽完,溫柔地看向聶嬈:“是我的妻子。”
少女心頓時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