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寒遠不想瞞着蔔醉,也不想說得太細致了,大概說了說昨晚蔔醉走了之後發生的事,至于後面的一段,想了想還是不說好。
果然,光聽些瑣碎的事,蔔醉就受不了了。
“怪不得你今天嗓子跟被雷劈了一樣,”蔔醉捶桌,“點那麽多歌?!”
江寒遠清清嗓子,自我認為現在的聲音沒有多難聽,“沒事。”
“你……哎……”蔔醉很難形容現在的感覺,“有什麽難處一定要告訴我,但我也尊重你,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謝謝醉哥。”江寒遠由衷地感謝蔔醉。
晚上請蔔醉吃了飯後,江寒遠還是去了買醉,當一個客人,坐在角落喝自己的小酒。
他期待着顧泊舟會來,又想着顧泊舟不要來影響酒吧的正常營業。
抱着這種矛盾的心理,江寒遠坐到了快要打烊的時候。
一連幾天,嗓子好得差不多了,顧泊舟沒有再來。
江寒遠覺得現在的顧泊舟當他是一個無聊時的解悶消遣,過了就忘了,随着失望越來越多,一天一個想法的江寒遠也就不期待了。
在他又能上臺演出的時候,顧泊舟又來了。
這一次他沒有清場,而是和兩個保镖坐在角落的位置,安靜地聽着江寒遠的歌聲。
江寒遠的心思有些飄忽,視線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顧泊舟的身上,顧泊舟好像知道他在看,時不時會露出淺笑,好像真的是來玩樂的普通客人。
“诶,唱的什麽啊?哼哼唧唧的,”有個語氣很差的客人,邊掃碼邊說,“之前你們那個彈貝斯的人呢?多少錢一首,讓他出來給我唱兩首。”
江寒遠見過太多喝多的客人,這種程度的語言攻擊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他無視掉在面前晃晃悠悠的人,更加專心地唱歌。
那個掃碼的客人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似乎很不滿意界面顯示的東西。
“草,什麽破玩意!”客人打着酒嗝說,“你快下去!難聽死了!一個大老爺們在這唱着忸忸怩怩的情歌,惡心誰呢?!”
江寒遠像是聽不見他說什麽,哪怕周圍有不少人因為這個人的尖銳嗓音而探頭觀望。
因為引起了公衆的注意,已經上頭的客人拿着一瓶沒有喝完的酒,跨大步踩上舞臺搶奪着江寒遠的麥克風,江寒遠完全沒有和他争搶的意思,松手把麥克風讓給他。
安保也上了臺,想要把人趕下舞臺,底下的客人們大多數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态來在觀望。
江寒遠默默看着酒保把人架下去,重新拿起麥克風,接着伴奏唱。
他不是聾子,總能在這吵吵鬧鬧的酒吧裏聽見一些帶有侮辱性的聲音,這很正常,酒精本來就容易使人沖動,他早就不在意這些了。
江寒遠在心裏想着等會要不要去找顧泊舟搭話,沒注意到有個酒瓶子從遠處砸向了他。
還好酒瓶子沒有砸中重要部位,只是落在了他的上半身,淋了一些酒在他的衣服上。
酒吧的安保工作不錯,那個鬧事的人當即被‘請’出了買醉,并且加入了禁止入內的黑名單裏。
江寒遠心疼身上的衣服,對着話筒說了聲抱歉,然後下臺回休息室換衣服了。
休息室的門一關,隔絕了外面一切的喧嚣吵鬧,江寒遠坐在沙發上休息了一小會兒,把備用的衣服換上,出去的時候,發現酒吧裏少了很多人。
顧泊舟還坐在老位置,但本來在他身邊的兩個黑衣保镖不見了,顧泊舟對他招了招手。
江寒遠頓了頓,走了過去。
“坐下喝點?”顧泊舟把手中的杯子舉了起來。
江寒遠接過酒杯,在顧泊舟的對面坐下。想說的話憋了很多年,最後憋成了一團卡在胸腔裏舒展不出去的氣,面對着顧泊舟,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更別提傾訴了。
顧泊舟拿起酒瓶,慢悠悠地往酒杯裏倒酒,“沒想到你們家七年前破産了,還以為你會一直是那個趾高氣揚的江少爺。”
他的語氣算不上嘲諷,江寒遠緊攥手中的杯子,“以前年齡小。”
“嗯,當時我也年齡小,不懂事。”顧泊舟再次舉杯。
江寒遠隔着杯子看顧泊舟這張讓他日思夜想的臉,再次感嘆時過境遷的過往。
家道中落前,他爸是晉市最出名的貴族私立高中,致遠高中的校長,而他爸作為這所接觸的人非富即貴的高中的校長,自然因為這個職務賺得盆滿缽滿,但樹大招風,現在他爸和致遠高中一起不複存在了。
江寒遠隔空對他碰了碰杯,一口氣喝掉了杯中的酒。
這時有個酒保走到江寒遠耳邊說了幾句話,江寒遠瞪大了眼睛。
将才那個朝他扔酒瓶子的人,在酒吧後門不知道被誰打倒在地,又狼狽又鼻青臉腫地仰面呻·吟,傷勢挺嚴重的,不少人跑到外面湊熱鬧,等着120來接人。
酒保說完後,顧泊舟身邊的兩個保镖回來了,兩人正用毛巾擦拭着手,沒有和顧泊舟有交流,不用問,扔酒瓶子那人挨揍的事兒,肯定是顧泊舟做的。
但只要顧泊舟不承認,這事兒可以是任何人做的。
江寒遠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悶頭喝了下去,接着又倒又喝,每次在放下杯子時都會看一眼顧泊舟,确認他真的在面前。
辛辣的酒從喉管滑入身體裏,江寒遠渾身都躁熱了起來,但腦子還是清醒的,可是腦子清醒沒用,他照樣慫得說不出話。
在江寒遠幾乎快喝完一瓶烈酒時,顧泊舟開口問:“酒很好喝?”
江寒遠嗫嚅了一下嘴唇,搖頭,“不好喝。”
“我沒讓你一直喝。”顧泊舟說,“江寒遠,到我身邊來。”
江寒遠很聽話地走到他面前,顧泊舟拉着他的手腕,讓他坐在自己身邊,那兩個整晚像木頭樁子的保镖很識趣地到另外一桌坐下了。
江寒遠平時的酒量很好,不可能這麽容易醉,但在靠近顧泊舟的一瞬間,他感覺喝下的酒精全數浸入了血脈裏,他的腦袋發沉,連眼皮都在打顫。
顧泊舟身上的淡淡香水味,是他高中時最喜歡用的那款,有種幹枯玫瑰的冷香味,用在他身上貴氣十足。這款香水早就絕版了,不知道顧泊舟動用了鈔能力從哪裏搞到手的。
江寒遠下意識地湊近他的脖頸,使勁地嗅了嗅這久違的香味,像是在懷念,“香水真好聞,可以給我一瓶嗎?”
“不行。”顧泊舟想也不想地拒絕。
“我買一瓶。”江寒遠也很固執,“我以前一直用的這款香水,比你更早!”
顧泊舟嗤笑一聲,“你現在買不起。”
“一瓶香水我能買得起!”
江寒遠的話語極度固執,好像是沒長大的孩子,不管不顧地要着一個得不到的玩具,一瞬間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在物質上要什麽有什麽的時候。
停了兩秒,顧泊舟直視他說:“我買斷了這款香水的專利和配方。”
“那只能找你買了。”江寒遠手撐在沙發上,搖搖晃晃地靠近他,“開個價。”
顧泊舟也湊近他,他卻像是觸了電,上半身向後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欠蔔醉的錢,我替你還了。”顧泊舟在陳述一個事實。
江寒遠愣了愣,“醉哥接受了?”
這個稱謂落進了顧泊舟的耳朵裏,刺耳的厲害,“叫得挺親熱。”
“他接受了嗎?”江寒遠低垂眼簾,“也是,那麽多錢,足夠他把買醉酒吧裏裏外外翻新好多次了。”
他的債務是蔔醉幫忙還的,幾乎讓蔔醉傾家蕩産,這一點江寒遠一直很感激蔔醉,而且即使蔔醉現在不接受,顧泊舟也有的是辦法讓蔔醉‘接受’。
如果不是還清了債務,江寒遠現在不可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顧泊舟不想多說這個話題,“現在我是你的債權人,還錢還是還點別的?”
江寒遠拿起面前的杯子,又是滿滿一杯酒下肚,兩種不同的酒混在一起,酒精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
江寒遠說:“明明知道我還不起那些錢,我現在也什麽都沒有,你想要點別的什麽?白養我嗎?”
這句話本來是帶有點諷刺意味,誰知顧泊舟不假思索地點頭。
“我不喜歡養貓或者養狗。”顧泊舟把江寒遠手中的空杯子拿過來,“你很合适。”
原來真的是當財閥當得太無聊了,想找個聽話的“寵物”養養。
江寒遠沒有生氣,而是等顧泊舟把空杯子裝滿酒後,奪過杯子一飲而盡,他想盡可能地喝醉,這樣不管顧泊舟說什麽都傷害不了他了。
“好啊,那你給我錢就行了,”江寒遠一抹嘴角,“老板,想上·床嗎?還是想玩點別的刺激的?”
顧泊舟的眼神變得愈發幽暗,“你好像很熟練的樣子?”
“當然了,不管賣什麽都是賣,”江寒遠笑嘿嘿地說,“對我來說沒差……”
他話還沒說完,顧泊舟的大手伸向了他的下颌,捏着他的下巴說:“今晚好好給我講講,你這些年賣過什麽,我買的東西,我有權利驗貨。”
江寒遠心裏一陣一陣刺痛,“嗯,我保證有問必答。”
喝了快兩瓶烈酒的江寒遠,意識迷離地上了顧泊舟的車,在車上的時候,江寒遠時不時感覺到有誰的手,偶爾會掃過他的臉頰。
江寒遠很想說話,最後化作幾句呓語,具體說了什麽,他也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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