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待顧泊舟重新站好後,方隊接着向前走,江寒遠注意到了顧泊舟的背影深一腳淺一腳走得很吃力,但還是盡全力跟上了大部隊。
開幕式結束後,各類比賽項目就正式開始了,每個時間段有不同的項目在同時進行。
江寒遠參加的接力賽算是大項目之前的開胃菜,幾個班的人互不相讓,大有一戰高低的架勢。
江寒遠在最後一棒,單手插在兜裏,像個看熱鬧的人,看着落後別人幾個身位的隊友帶着紅白接力棒奔向他。
接力棒順利交接後,江寒遠如一陣沒有任何阻擋的風,在賽道上席卷而過,順利反超前面幾名,以微弱的優勢獲得了勝利。
江寒遠沖過了終點線,慢慢停了下來,透過人群縫隙一看,顧泊舟正坐在不遠處的角落,抱着膝蓋看着他。
繞開湊熱鬧的人群,江寒遠迎着顧泊舟的目光走近他,蹲下來說:“下午就是百米跑,你腿沒事吧?”
顧泊舟抱着膝蓋搖頭說:“沒關系的。”
“江寒遠,快點,籃球賽要開始了!”
有人在不遠處呼喊着江寒遠。
江寒遠回頭應答那人,然後對着顧泊舟說:“中午等我一起吃飯。”
一場酣暢淋漓的籃球賽點燃了大家的熱情,江寒遠的表現不錯,下場時被好多女生要聯系方式,他本來還記得自己有什麽事兒還沒做,被一次次打斷後忘得一幹二淨。
黃宏瑜說中午一起吃飯慶祝,江寒遠一口答應下來。
吃過午飯,江寒遠下午沒有項目,便挑了幾個感興趣的項目觀看,等百米跑快開始的時候才想起來去找顧泊舟。
顧泊舟的校服依然大的離譜,他正在路邊熱身,別的參賽選手身邊都有朋友圍着,只有他孤零零一個人站着,班裏大概沒人覺得他能拿到名次。
江寒遠走過去的時候,顧泊舟擡頭看了他一眼,什麽話都沒說,默默低下頭熱身了。
面對顧泊舟有些冷漠的反應,江寒遠挺吃驚的,不過沒有多想,“腿好些了沒?”
“沒事了。”
顧泊舟仰起頭看他,一雙眼睛裏又寫滿了沒說出來的話,隐隐約約還有一絲……委屈感?
江寒遠有些摸不着頭腦,和顧泊舟一起到了比賽等候區,等顧泊舟穿上了帶有號碼的賽服後,班裏的人陸陸續續走到了跑道兩邊,每個人抱着不同心态看顧泊舟的比賽。
顧泊舟把寬大的外套脫掉,裏面只有一件白色短袖T恤,消瘦的手臂上,血管清晰可見,他把褲子卷得高高的,不至于因為褲子影響發揮。
江寒遠看見紅色的褲管有一處的顏色很奇怪,正要開口問問,裁判一聲令下,八個人都沖向了前方的終點,剛起步的時候顧泊舟像離弦的箭,沖勁很足,班裏很多人不由自主地為他加油。
沒過幾秒,他旁邊的幾個人便反超了他,看見顧泊舟更加拼命地揮舞雙臂,江寒遠竟然有點緊張了。
眼看顧泊舟反超了一個人,那人卻仗着胳膊長,假裝不小心地打了一下顧泊舟,顧泊舟瞬間失去了平衡力,栽倒在地,比上午走方陣時摔得更狠。
聽見周圍的唏噓聲,江寒遠瞪了他們一眼,再看向場上時,顧泊舟自己爬了起來,拒絕了別人的攙扶,沖向了終點。
零星幾個人的掌聲,讓他開心地笑了。
江寒遠走過去的時候,顧泊舟還在扶着膝蓋傻樂,“有什麽好高興的?”
“不知道。”顧泊舟慢慢收起了笑容,滿臉心事,“對不起,給你丢人了。”
江寒遠随意道:“沒事,第八名呢。”
“只有八個人。”顧泊舟支起腰板,身形晃了一下。
江寒遠下意識伸手去扶,顧泊舟朝他這邊栽倒,靠抓着他的胳膊,勉強站好。
“哪條腿摔了?”江寒遠低頭拉起他的褲管,看見了左腿的大面積擦傷,傷口深的地方在一點點溢出血跡,“摔這麽嚴重,還能堅持跑完,他們不給你頒獎,我都想給你頒個獎了。”
他的玩笑話,顧泊舟當真了,小聲問:“什麽獎?”
“傻子獎。”他變化得很明顯的表情,讓江寒遠覺得十分有趣,“走,帶你去校醫室看看。”
顧泊舟穿好外套,一瘸一拐地跟上江寒遠,到了校醫室,校醫很熟練地處理了擦傷,在放下左腿褲管時,又拉起了右腿的褲管。
白皙的皮膚上,鮮血已經凝固,沒有左腿那麽嚴重。
江寒遠眯了眯眼睛,顧泊舟自己就解釋了,“這是上午摔的!沒事!”
“怎麽沒事?”校醫嘆氣,“細皮嫩肉的小夥,怎麽不趁中午休息來找我處理傷口,下午還去跑步,萬一出點什麽事,後悔一輩子!”
“中午怎麽……”江寒遠質問到一半,突然閉嘴。
顧泊舟每次低頭玩袖角的時候,就是心情不太好,他不會表現出來,只會通過這些孤獨的小動作自己宣洩情緒。
江寒遠看着被校服籠罩,快瘦成一張薄紙的顧泊舟,心裏說不上來什麽滋味。
“中午在等我吃飯?”雖然是疑問句,但江寒遠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顧泊舟點頭,捏着袖角說:“我在食堂等你。”
“我忘了,然後和黃宏瑜去校外吃了,”江寒遠頓了頓,“你不會因為沒等到我,沒吃午飯吧?”
顧泊舟又點了點頭。
江寒遠扶着額頭,第一反應是有些語塞,慢慢細想,又有些別樣的感覺。他從來沒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多麽重要,但顧泊舟記下了他說的每一句話。
顧泊舟咕囔道:“還有那雙鞋,對不起,我讓你丢人了,但是……但我這次摔倒了,馬上就站起來了,還有人給我鼓掌,應該沒什麽人看我笑話吧?”
顧泊舟說得每一句話,江寒遠都能對上自己曾經對顧泊舟說過的話。
“你們關系真好,在這所學校裏,很難得。”校醫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話,處理好了傷口,便去收拾東西了。
“為什麽那麽在意我說了什麽話,我說的話很重要嗎?”江寒遠莫名地想問。
顧泊舟說不上來,又不敢長時間直面江寒遠探究的眼神,于是把頭埋下去。
習慣了他每次遇見問題逃避的鴕鳥姿态,江寒遠那點異樣的感覺很快撲滅,站起來對他說:“走了。”
“很重要!”顧泊舟沒有征兆地大聲說,“江寒遠很重要!”
不僅江寒遠被吓了一跳,連在伏案病例地校醫都吓得不輕,兩人齊齊看向聲音的來源,顧泊舟頭埋在了膝蓋處,耳朵紅成了蘋果色。
江寒遠跟校醫道謝後,帶着顧泊舟離開了校醫室。
不知道為什麽,那聲铿锵有力的“江寒遠很重要”,始終回蕩在耳畔,久久沒有散去。
江寒遠嗤笑一聲,轉頭對着顧泊舟說:“餓了沒?”
顧泊舟一愣,沒有聽清楚他說了什麽。
江寒遠好脾氣地重複,“餓了沒?”
“餓,”顧泊舟意識到說出了心裏話,趕緊改口吧,“不餓!”
“顧泊舟,我不喜歡跟誰拐彎抹角,”江寒遠很認真地跟他講,“以後我問你什麽,你跟我說你心裏想的,我再問你最後一次餓不餓?”
顧泊舟摸了摸空癟的肚子,“餓。”
“帶你去吃好吃的,慶祝你得了第八名。”
同一天得了兩個第一的江寒遠說出這句話,顧泊舟不覺得難堪,顧泊舟想起自己外婆說過一句話“人心是用來感受善意的”,顧泊舟能感受到江寒遠對他的好。
從那天起,江寒遠和顧泊舟的關系發生了微妙的轉變,江寒遠對顧泊舟還是很兇,只限于有時候對膽怯懦弱的顧泊舟的厭煩。
連續一個月順手多拿一盒牛奶給顧泊舟喝,江寒遠發現顧泊舟很明顯地長個兒了,十四五歲的年紀最容易竄個,營養跟上後,效果更顯著了。
在用自己當标尺比對後,江寒遠感嘆道:“我也太會養了吧。”
顧泊舟還是比江寒遠矮,對自己個子的變化的感覺來源于平時合身的衣服漸漸地變得緊繃,他這一個月天天跟着江寒遠吃喝,不僅長高了還長肉了。
起碼像個初中生,不會再被人說像小學生了。
江寒遠覺得親眼看着顧泊舟的變化,比把錢花進手機裏換來一堆二維的數據來得更加有趣一點,于是每天對顧泊舟更上心了一些。
比如中午強制讓顧泊舟吃兩碗飯。
江寒遠早早地放下了筷子,抱着手臂對着在一口口塞飯的顧泊舟,眼神裏全是“你要是吃不完我就弄死你”的警告。
顧泊舟吃完了一碗半的飯,打了個飽嗝,“我吃不下了。”
江寒遠一個眼神,顧泊舟懂了,走到食堂裏的稱上面站着,稱了體重給江寒遠報數。
“你什麽時候體重能突破三位數?”江寒遠眉頭皺得更緊了,“你不會不吃晚飯吧?”
江寒遠幾乎包攬了顧泊舟的早飯和午飯,而且每次營養豐富,幾乎是養豬式吃飯,顧泊舟的體重變化仍然不太明顯。
顧泊舟老實巴交地說:“很少吃晚飯。”
已經給自己定下讓顧泊舟體重突破三位數的任務的江寒遠,不容拒絕地說:“我基本在外面吃晚飯,今天開始,和我一起吃了晚飯再回家。”
顧泊舟眼瞳動了動,“我媽媽可能會生氣。”
“多大的人了,還怕家裏人?”江寒遠嘲弄道。
“我不是怕……”顧泊舟情緒很淡地說,“因為我只有她一個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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