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江寒遠給顧泊舟發完消息,手機便被江壽天砸爛了,江寒遠也不躲,站在原地看着一個心中有怨氣的中年男人發瘋般地砸家裏的東西。
“沒有我,你和你媽什麽都不是!江寒遠,我永遠是你老子,對我尊重點!別成天給我甩臉色!”
“我做錯了什麽?!誰不想過好日子啊!許慧她爸媽一直看不起我!我就想把我的能力證明給所有人看,我做錯了什麽?!”
家裏的東西被砸得差不多了,江壽天總算冷靜下來,眼裏的絲絲愧疚再次浮現,走近江寒遠,與之前的崩潰狀态判若兩人,“午飯想吃什麽?”
江寒遠丢下兩個字“不餓”,然後回房間了。
門關上那一刻,江寒遠暗暗罵了聲髒話,黑暗的環境壓抑得讓他喘不過氣,但他不想開燈,反正房間裏沒有其他人。
江寒遠把衣兜翻了個遍,沒找到手機,想起來那沒買多久的新手機已經被江壽天摔壞了。
“沒事,江寒遠,”江寒遠撲向柔軟的床,臉埋進被褥裏,“他們離不離婚,和你沒關系。”
沒關系,不重要。
接下來一段時間,何阿姨回來了,她似乎知道什麽,像平時那樣盡心照顧着江寒遠,沒有提及其他事。
江寒遠沒有在卧室裏看書,放空腦子,盡量讓自己不去想那些複雜的事。
他的書桌正對着窗戶,偶爾看書看累了,他會擡頭看看窗外的綠化。
這片區域的行人很少,偶爾那麽幾個人晃過去,江寒遠的餘光會看見。
這幾天似乎行人格外地多,晃來晃去好幾次了,但江寒遠每次擡眼仔細看的時候人又已經走了,于是煩悶地把窗簾拉好。
江寒遠在開學前一天才去買了新手機,将電話卡插上,手機開機那一刻,他很怕會收到來自許慧的電話或者短信。
什麽都沒有。
倒是有一個最近不常想起來的人每天都給他發短信,短信內容單調且枯燥。
【江寒遠,早安】
【江寒遠,晚安】
看得出來,顧泊舟這屬于沒話找話,沒有收到江寒遠回複,便固執地發了一次又一次。
江寒遠不知道怎麽回複,直到晚上睡前收到顧泊舟非常準時的晚安短信,江寒遠順便回複了晚安。
沒過兩秒鐘,顧泊舟又發了一次。
【江寒遠,晚安】
江寒遠盯着這幾個字看了會兒,在快睡着的時候回複。
【顧泊舟,晚安】
開學的第一天,班裏的人剛過完年都挺有精神,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聊着寒假幹了什麽事。
“你寒假去了冰島算什麽?我還去了南極呢。”
“南極?別逗,你怎麽不說你去外太空了。”
見沒人相信,那人翻出在去往南極的船上的照片,衆人驚呼不已,都在感嘆他豐富多彩的生活,其實對他們這些富家子弟來說,去哪裏旅游都不是事兒,畢竟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孟培看見顧泊舟從後門走進教室,叫住他,“顧泊舟,這麽久不見,你寒假過得怎麽樣?”
顧泊舟沒理他,繼續向前走,孟培站起來時發現顧泊舟長高了不少,但不妨礙他輕輕松松擋住顧泊舟的去路。
“問你話呢。”孟培輕蔑地說,“寒假過得怎麽樣?”
顧泊舟雖然低着頭,卻不像之前那樣表露膽怯,而是眼睛看向了一個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麽。
孟培突然想起了那天放學後的顧泊舟,也是像現在這樣,被他打狠了也只是不吱一聲地低着頭,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孟培在走神之際,有個人走到他和顧泊舟中間。
“攔路幹什麽?”江寒遠單肩背着包,無語地看着孟培。
孟培讓出一條道,讓兩人順利經過。
江寒遠沒有睡醒,到位置便趴下補覺,顧泊舟沒有機會和江寒遠搭話,便收拾整理着許久沒用有些積灰的桌子。
擦幹淨桌面,顧泊舟伸手去掏桌肚裏的東西,結果掏出來一個陶制的兔子和一張紙條。
顧泊舟受寵若驚地用雙手捧着兔子,好似手中的陶藝兔子有生命,需要主人的細膩呵護。
江寒遠沒睡多久,醒過來的時候,迎面對上的是顧泊舟的星星眼。
“有病?”江寒遠客觀評價道。
顧泊舟把緊握的雙手展開,露出手心中的陶藝兔子,“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別太當回事。”忘了自己送過禮物的江寒遠假咳一聲,“我随手做的,沒做多好。”
顧泊舟雙眼亮得像藏有星星一般,沒有笑,卻讓見到他的人都覺得他在笑。
這節課是英語課,英語老師對顧泊舟的印象很深,見今天顧泊舟這麽高興,便讓他來朗誦英語課文。
顧泊舟不自信地拿起英語書,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笑話。
江寒遠撐着腦袋,漫不經心地說:“慢點讀,想想每個單詞的發音,咬字清晰點。”
顧泊舟點點頭,從第一個單詞開始,認認真真地朗讀。
他的變化不僅在外形,英語口音的變化也很大,一聽就是專門練過,雖不能用驚豔來形容,但絕對比幾個月前強太多。
不僅英語老師驚訝,就連江寒遠也有點驚訝了。
站起來的顧泊舟好像沒那麽瘦弱了,從江寒遠的視角可以看見顧泊舟清晰的下颌線,還有說話時滾動的喉結,以及透過窗戶的陽光落在他的側臉。
中午到食堂,江寒遠讓顧泊舟站在秤上,親自看他的體重。
“重了十多斤?你偷偷吃了頭牛?”江寒遠太吃驚了,特別是發現顧泊舟已經和他一樣高。
可能是顧泊舟長勢太猛,也可能是江寒遠這半年時間壓根沒長高……
江寒遠選擇相信前者。
顧泊舟撓了撓下巴,羞澀地說:“你讓我每天多喝牛奶多吃飯,我照做了。”
多喝牛奶多吃飯也是江寒遠每天的标配,卻沒起到同樣的效果。大概顧泊舟父親的基因本身比江壽天的基因強,顧泊舟本來就可以長很高,以前營養沒跟上而已。
江寒遠不用再讓顧泊舟多吃飯了,顧泊舟不知在寒假經歷了什麽,自己開竅,一頓飯兩碗打底。
太乖的顧泊舟又讓江寒遠覺得差點意思,“沒勁,你能不能別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顧泊舟手裏拿着的飯碗放下來,不解地問:“我不懂你的意思。”
“意思就是,你表現得越叛逆,我越覺得有意思。”江寒遠說,“人不都有一種逆反心理嗎?”
顧泊舟懵懵懂懂地點頭,繼續吃碗裏的飯。
體育課黃宏瑜組織了一場班級友誼賽,打全場5V5,湊了一會兒還差個人,抱着籃球的江寒遠把籃球丢給在場邊站着的顧泊舟。
“在場邊看了那麽久,規則總該懂了吧?”江寒遠活動着筋骨,“你打控衛吧,搶球權和傳球你應該沒問題。”
黃宏瑜笑着說:“顧泊舟當然沒問題了,你每次打籃球他都在旁邊看。”
“好像有這麽回事。”江寒遠一挑眉,同意了黃宏瑜的說法。
“我上次碰籃球是在初中了,可能打得不太好。”顧泊舟試着拍了兩下籃球。
要參與籃球賽的人們迅速進入狀态,找到自己的位置。
江寒遠用挑釁的眼神看着顧泊舟,“好好打,打不好的話,丢的可是我的人。”
顧泊舟拍了很多下,好多人已經沒有耐心了,他突然一下越過面前防守的人,用一個假動作将球傳給江寒遠。
這個帶球過人的假動作是江寒遠平常最愛用的,江寒遠拿到球的瞬間,把球抛向籃筐,三分穩穩到手,他向顧泊舟比了個大拇指。
這場球賽幾乎全班的人都來看了,大多數人在讨論最有看頭的顧泊舟,顧泊舟越打越熟練,到後期可以獨自帶球上籃。
江寒遠見識過顧泊舟學東西的能力,其他人沒見識過。
黃宏瑜撐着膝蓋,汗流浃背地說:“顧泊舟真的很久沒打了?怎麽比你打得還好?”
江寒遠一巴掌差點沒把黃宏瑜拍地上。
體育課結束,江寒遠到學校超市去買了兩瓶汽水,回到場邊,只剩顧泊舟在一遍遍地練習投籃。
“籃球有這麽好玩?”江寒遠在場邊看他的投籃姿勢,“右手手掌貼緊,左手手腕垂直。”
顧泊舟糾正了自己的投籃手法,一個空心的三分球投中。
“以後我能和你一起打籃球嗎?”顧泊舟下場接過江寒遠遞來的水。
“你是學人精?”江寒遠說,“怎麽什麽都想和我一起。”
顧泊舟擰開汽水瓶,瓶子裏的液體在咕咕咕地冒着氣泡,“你說打籃球可以長高。”
“原來是為了長高,”江寒遠悟了,“好,以後帶你玩。”
“江寒遠,你好善良。”顧泊舟真摯地說。
江寒遠無語地看着顧泊舟,“從哪兒看出來的?”
“你總是很兇。”
江寒遠:“……”
“但你幾乎沒有拒絕過我的請求。”顧泊舟在江寒遠發火之前說。
江寒遠喝了一口水,回想這幾個月來的相處,真的如顧泊舟所說一樣,他表面嫌棄顧泊舟,其實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幾乎沒有拒絕過顧泊舟。
該說顧泊舟命好,還是我真的很善良?
好像都不太對。
江寒遠想不出來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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