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江寒遠從沒想到自己會哄誰,要哄也是哄未來的對象,面對哭得不行的顧泊舟,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顧泊舟沉浸在“江寒遠會不理他”的悲傷氛圍裏,越想越覺得難過,淚閥這玩意兒,要麽憋住了,一旦洩洪,不哭夠很難收場。
差不多快半個小時,兩人終于心平氣和地坐下。
江寒遠揉了揉太陽穴,“小朋友,你真的好愛哭。”
顧泊舟不僅眼睛紅,臉也紅,臉紅是因為羞愧,自知理虧的他小聲辯解,“我不怎麽哭的。”
“對,不愛哭,你只是眼睛愛掉小珍珠。”江寒遠邊說邊摸他的頭。
顧泊舟玩着手指,“我特別怕你對我太好。”
江寒遠:“?”
“因為除了我外婆,沒人對我這麽好,”顧泊舟說,“我怕你對我太好,我習慣了,以後……”
以後江寒遠不對顧泊舟好了,顧泊舟會更加難過。
江寒遠知道顧泊舟一直記得他那些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好,但他從來沒把那些小事放在心裏,如果顧泊舟把這些事看得太重,他會覺得很有壓力。
就好比,我有很多顆糖,分了你一顆,你把這顆糖視若珍寶,捧在手心裏卻舍不得吃,反而讓糖失去了本身的意義。
江寒遠從兜裏掏出一顆糖給他,“所以你要自己變強,別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顧泊舟從玩手指變成玩糖果的包裝袋。
折騰一通,已經過了出校時間,江寒遠只好住在顧泊舟的寝室,寝室雖然有空的床鋪,但沒有床單被褥,兩人擠在一張單人床上,背靠着背勉強能睡。
江寒遠想到顧泊舟腹部的傷,久久不能入睡,感覺到顧泊舟翻了個身時,江寒遠假裝睡着,翻了個身面對着顧泊舟。
黑夜裏,江寒遠只能看清顧泊舟的輪廓,顧泊舟呼吸聲很輕很均勻,雙手圈在受傷的位置,将自己蜷縮成一團,盡量不占位置。
藏在黑暗裏的顧泊舟有着許多江寒遠不知道的秘密。
江寒遠有了想一探究竟的想法。
慢慢地,江寒遠睡着了,夜裏又做了一個和兔子有關的夢。
這次夢裏的巨型兔子沒有像上次那樣朝他撲過來,本該雪白的兔毛被紅色沾濕,黏膩成簇,它看着江寒遠,動了動耳朵。
江寒遠情不自禁地向它走去,兔子沒有傷害它,而是用兩只耳朵蓋住江寒遠,将他藏住。
很暖和。
江寒遠什麽也看不見,卻不覺得害怕。
他伸手摸了摸兔子的嘴巴,兔子的嘴巴動了動,慢慢靠近他的額頭,在快觸碰上的時候退縮。
江寒遠邁開腿想向前一步的時候,聽見了“哎喲”一聲,兔子開口說話了,并且飛出去八米遠,場面很是壯觀。
江寒遠又被這兔子夢給吓醒了,醒來的時候,天兒剛蒙蒙亮,床邊沒有顧泊舟的身影。
“顧泊舟?”江寒遠試探性地喊了喊。
一只手從床下探出來,然後是一個腦袋,江寒遠差點走向生命的終點。
“你把我踹床下了。”顧泊舟捂着肚子,疼出了虛汗。
江寒遠下床把顧泊舟攙扶起來,顧泊舟肚子疼得走不動路,江寒遠以為是自己那一腳踹的,吓得不輕。
兩人給班主任請了假,到醫院去做檢查,好在沒有大事,醫生開了一些外敷內用的藥,并且讓顧泊舟輸兩天液。
“為什麽外傷要挂點滴?”江寒遠看着護士熟練地擺弄着藥袋。
“輕度肝損傷。”護士簡短的解釋,“通俗來講,有內傷。”
顧泊舟的臉色有些發白,面色緊張地看着護士的針頭靠近自己的手背。
“怕什麽,”江寒遠用手機百度出專業解釋,“百度都說你修養一段時間就能康複的病,死不了。”
直到針頭快把皮膚刺破,顧泊舟才慌亂地把手藏起來。
“暈針嗎?”護士一眼看出顧泊舟的懼怕。
“不是。”顧泊舟又把手放回去,“我有點怕痛。”
“怕痛就拉着你旁邊的朋友,針進去就好了。”護士說。
顧泊舟看着在旁邊玩手機的江寒遠,江寒遠雖然在玩手機但他們說的話都聽進去了,很大方地把手遞了出去。
江寒遠以為顧泊舟最多捏着他的胳膊,誰知顧泊舟把手放進他的手心裏,握住了他的手。
護士的針一下推進了顧泊舟的手背,那一瞬間,江寒遠感受到了顧泊舟更加用力地握住了他,微微地顫抖了一下,本想甩開顧泊舟的手的江寒遠,把手機熄屏,用力地握了握顧泊舟的手。
護士把吊瓶的位置調整好便去忙別的事了。
顧泊舟還沒松開江寒遠的手,而是仰頭看着吊瓶裏的水在一滴滴地向下流。
“你真的怕痛?”江寒遠有點不信,“你被孟培打的時候,哭了嗎?”
顧泊舟搖頭,“我不怕他打我。”
江寒遠手擺動了一下,意思是讓顧泊舟把他放開,顧泊舟卻突然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把他的手緊抓着不放。
“痛痛痛!”江寒遠直呼道,“你發瘋了?”
顧泊舟又很突然地松開手,然後熟練地道歉,好像剛才的強勢只是短暫地人格分裂。
周圍輸液的人都有家屬陪同,江寒遠轉了轉手腕,問:“要不要給你家裏人打個電話?”
“不用。”顧泊舟想也不想地說,“醫藥費多少錢,我過兩天還給你。”
“不用還,你幫我寫兩天作業就成。”江寒遠說。
如果直接說不讓還,顧泊舟肯定要犟很久。
“不行。”顧泊舟堅持道,“多少錢,你告訴我,我一定會還給你。”
“一個億。”江寒遠胡謅道。
顧泊舟掰手指頭算一個億有幾個零,明明知道江寒遠在亂說,還是很認真。
江寒遠沒放心上,差不多到飯點了,他沒問顧泊舟想吃什麽,到醫院外面的館子給他買了兩盒炒豬肝。
顧泊舟不挑食,好養活,江寒遠買什麽他吃什麽,但神仙也架不住連續吃好幾天的炒豬肝,到最後一天輸液的時候,看見炒豬肝的顧泊舟的臉都快變成了豬肝色。
輸完液在餐館裏,顧泊舟對着一盤炒豬肝發愁。
江寒遠态度決絕道:“必須給我吃,吃什麽補什麽,想不想病快點好了?”
顧泊舟硬着頭皮吃下去半盤,江寒遠也不為難他了,從口袋裏掏出一袋未拆封的糖果,滿嘴包着豬肝還沒咽下去的顧泊舟看見五顏六色的糖果,眼睛都亮了,所以當江寒遠把糖果遞給他的時候,他沒有再推拒。
顧泊舟吃糖的時候,嘴巴一張一合地,眼裏的欣喜不遮不掩,很容易滿足。
江寒遠注意到他每次吃完糖都會把糖衣整理好揣進兜裏,于是故意把他還沒來得及疊起的一張糖衣,假裝不小心丢在地上。
顧泊舟臨走前将糖衣撿起來,用紙巾擦幹淨,把糖衣放進兜裏。
這幾天江寒遠每天都陪顧泊舟到醫院輸液,兩人都沒怎麽去學校,起初班主任相信顧泊舟生病是真的,但發現他們每天都用“顧泊舟生病”的借口離開學校,班主任不太放心,把這件事告訴了江壽天。
江寒遠被請到了校長辦公室。
“聽你們班主任說,最近你頻繁曠課?”江壽天坐在辦公桌前審問他。
江寒遠漠然道:“我沒曠課,我請假了。”
“一請就是一整天?還連續好幾天?”江壽天陰郁道,“我這兩年給了你最大程度的自由,但你要自己知道收斂。”
“我真的是請假,陪同學去看病。”江寒遠懶得再三解釋,“信不信随你。”
最近父子倆沒見過幾次面,不太好過的江壽天瘦了不少,說話比平時刺撓很多,“你怎麽可能陪同學去看病,出去玩就說出去玩,別裝。”
“你不信就去問顧泊舟。”江寒遠丢下這句話就想離開。
“顧泊舟?”江壽天叫住他,“你們班上學期新轉來的?”
“對,你親自準允對,”江寒遠反諷道,“怎麽自己不記得了?”
江壽天問:“他怎麽了?”
“被孟培打了,挺嚴重的,我陪他去醫院看病,”江寒遠不指望他能幫上忙,“你這個校長能伸張正義嗎?為了一個無權無勢的人得罪孟家?”
江寒遠沒想到江壽天真的會為了顧泊舟得罪孟家,并且執行力很強,當天下午孟培因為毆打同學而被全校通報批評。
所有人都知道孟培毆打的人是江寒遠,這個突如其來的處分讓江寒遠倍感意外,最好的解釋是,可能是江壽天為數不多的良知做了一件好事。
而顧泊舟知道這個消息,不見得有多高興。
最不高興的當屬孟培,他是怎麽也想不到平常要親切喊一聲“江叔叔”的人,會沒有預兆地給他一個會帶進檔案的處分。
孟培不服氣地找到了校長辦公室與江壽天對峙。
“江叔叔……”孟培說,“我沒打他,又沒人有證據,而且都過了這麽久了,你怎麽能說給我處分就給我處分呢?我爸媽現在知道了,我死定了。”
江壽天在辦公室來回踱步,“不管有沒有證據,你打人就是不對。”
‘又沒出什麽大事,顧泊舟現在都好了。”孟培不死心地說,“江叔叔,你和我爸媽也認識,我們兩家關系那麽好……”
“你爸媽不會來求情,你回去吧,”江壽天用警告地語氣說,“別去得罪顧泊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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