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要是學校裏有微博熱搜,那麽“顧泊舟母親”這個詞條一定會在家長會的第二天沖上熱搜第一。
很多人相信一個版本,那就是顧秋雨是哪個大款的情人,因為顧秋雨長得太美,美得讓人很難忘記。
許慧曾經講過,不能以貌取人,江寒遠不相信顧秋雨是什麽小三情人,也不願意用自己的主觀臆斷去揣測一個與自己非親非故的人。
所以當黃宏瑜在他面前說這件事的時候,江寒遠直接結束話題,“我不感興趣。”
“但顧泊舟的媽媽就是小三啊,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不是诽謗,”黃宏瑜說,“其實我有打聽到一點苗頭,你要不要聽?”
“不聽。”
“關于顧泊舟的。”
在喝奶茶的江寒遠挑眉,思考了一下說:“展開說說。”
黃宏瑜真的對顧泊舟這人很好奇,他打聽到了顧泊舟初中所在的學校,很巧的是黃宏瑜弟弟也在那個學校裏,所以消息來源相對靠譜。
其實在那個學校裏随便問,沒人不知道顧泊舟是誰。
問起顧泊舟,大家的統一回複:性格孤僻,獨來獨往,瘦得像猴。
顧泊舟初中成績很好,哪怕不合群,也是老師們眼裏的乖乖學生,但除了老師,沒人喜歡他,所有人都覺得他很好欺負。
顧泊舟以前的同學,有人是他的鄰居,知道他家裏很多事。
顧秋雨早年間和一個有錢人未婚先育生下了顧泊舟,但有錢人不想負責,所以顧秋雨一個人把顧泊舟撫養長大。
在幾個月前,有錢人不知道發了什麽善心,給了顧秋雨很大一筆錢,顧秋雨從此過上了好日子,還讓顧泊舟直接跳級轉到了致遠高中,
“所以用暴發戶來形容顧泊舟更準确?”黃宏瑜說,“也不怪顧泊舟一時适應不了有錢人的生活,換我我也覺得像在做夢。”
“你講的是故事還是真的?”江寒遠聽完覺得哪哪都奇怪,“為什麽有錢人會突然發善心,為什麽要讓顧泊舟直接跳級。”
“不知道,半真半假吧,顧泊舟之前過的窮日子應該是真的,你直接問顧泊舟,他肯定會回答你。”
“直接問不是把別人的傷口揭開,對着裏面撒鹽嗎?”
“也是。”黃宏瑜捏着下巴愣了愣,說,“江寒遠,你善解人意的樣子,讓我好不适應。”
江寒遠對着他翻了個大白眼。
到周末放假前,顧泊舟突然邀請江寒遠去他家的老房子。
沒事做的江寒遠當然沒意見,“你媽媽能同意嗎?”
“今天沒關系。”顧泊舟收拾着書包,“今天是我外婆的忌日。”
江寒遠“嗯”了聲,不知道說什麽好,好在顧泊舟沒有表現出傷心的情緒,兩人一起到超市買了些食材,再帶到了老房子裏。
兩個多月沒住人的房子裏又積上一層薄灰,這次江寒遠幫着顧泊舟,把房子打掃幹淨。
“晚上吃什麽?”江寒遠餓得癱在沙發上,“苦力餓了,快給我弄些好吃的。”
放下拖把的顧泊舟馬不停蹄地系上圍裙,走進廚房。
看着廚房裏忙碌的背影,江寒遠忍不住拿起手機走近,拍了一張照片。
最近他用手機偷偷拍了很多顧泊舟的照片,因為顧泊舟每天都有變化,今天比昨天高了點,今天比昨天笑容多了點。
照片裏的顧泊舟正低頭切着菜,修長的脖頸落入寬大的衣領裏,手臂的青筋襯随着他切菜的動作而顯現,側顏俊秀,不知道在想什麽高興的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顧泊舟按照江寒遠的口味,做了三菜一湯。
最近幾個月,他們一日三餐按時按量,不僅顧泊舟長肉了,江寒遠也是。
“憑什麽你現在比我高了?”江寒遠不服,“你平時背着我偷偷吃什麽了?”
顧泊舟夾了一筷子綠油油的蔬菜,“沒有,應該是因為你總是把好吃的留給我吃。”
“情商真高,這回答我都不知道怎麽反駁你。”江寒遠專心吃着飯。
吃完飯還是顧泊舟收拾碗筷,這是江寒遠第二次來這裏,比上次多了點兒耐心,更加細致地觀察着各類擺設。
老舊的電視機旁邊有斷手的機器人玩具,機器人的手臂被誰用紗布與身體包好,電視櫃側邊放着一個積灰的風筝。
江寒遠走近那個風筝,蹲下來看。
風筝背面寫了幾個大字:希望外婆的病能好起來。
這幾個小小的字跡,讓江寒遠的眸光柔和了不少。
将廚房收拾好的顧泊舟從廚房出來,看見江寒遠在用紙巾擦拭着已經不能再放飛的風筝。
“不用擦了。”顧泊舟說,“這個風筝已經壞掉了。”
江寒遠停下動作,看見一節斷掉的線,“斷線的風筝,能修好嗎?”
“修不好,”顧泊舟也蹲下來,“當時我聽說,把願望寫在風筝上,然後把風筝飛得高高的,願望就會實現。”
江寒遠把灰暗的風筝放回原處。
“但我這只風筝飛在半空中便斷線了,我追了很久才追回來。”顧泊舟用手指戳了戳風筝的蒙面,“可能神仙不願意實現我的願望。”
江寒遠是一個無神論者,不信這些東西,但他知道,人到絕境時,即使再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也會動搖。
顧泊舟走到沙發邊坐下,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本小相冊,江寒遠湊過去看他翻閱相冊。
裏面有很多顧泊舟小時候的照片,小時候的顧泊舟圓滾滾的,完全看不出來以後會變成骨瘦如柴的樣子,大多數照片旁邊都有一個和藹的老奶奶,卻不見顧泊舟的媽媽顧秋雨。
“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麽我會這樣吧?”顧泊舟對着照片留戀不舍,“我願意告訴你。”
江寒遠真的很想知道,但還是很克制地說:“你不想說可以不說。”
“我外婆原來住在鄉下,這房子是她用一輩子的積蓄給我媽媽買的,我媽媽把我生下來後,”顧泊舟說,“我外婆為了照顧我,離開了她待了一輩子的地方,到這裏來。”
“她對我很好,教會了我很多,我還沒來得及報答她。”顧泊舟把相冊翻到最後一頁,是他外婆唯一一張單獨的照片。
“你應該聽了很多人說過,我媽媽是小三。”顧泊舟轉頭對着他說。
江寒遠沒辦法撒謊,點頭。
“是真的,”顧泊舟淡然道,“但她當年不知道那人有妻子,他害了我媽媽一輩子。”
江寒遠聽到後半句話,想起了江壽天,緊咬牙關。
“外婆知道這件事沒有怪我媽媽,都是她在照顧我,有她在,我和我媽媽的相處還算融洽,”顧泊舟摸了摸外婆的照片,“後來外婆走了,我媽媽也不像我媽媽了,又過了幾年,我媽媽不知道怎麽和那個男人聯系上了,我們搬去了他安排的地方,而我跳級到致遠高中也是他一手安排。”
“我媽媽一直希望我能成才,我能争氣,可我太普通了。”顧泊舟低落道,“我無法成為天之驕子,我只想做個普通人。”
“我從未覺得自己會因為那個男人而過上好日子,我不願意用他的一分一厘,他的一切我都很讨厭。”
顧泊舟沒有透露太多,點到為止,也沒有故意表露悲傷。
比起顧泊舟,江寒遠已經足夠幸運,起碼從小錦衣玉食不愁吃穿,何阿姨和許慧都很疼愛他。
“江寒遠,你說我很多時候像提線木偶一樣。”有那麽一秒鐘,顧泊舟的眼裏沒了光,“他在知道我的存在後,已經親手給我全身裝上了鏈條,我要麽像個木偶似的活下去,要麽死。”
這種話很難想象是從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裏說出來的。
江寒遠連呸兩聲,“什麽死不死的,他是你爸,再怎麽壞也不可能盼着你死。”
“他不是我爸。”顧泊舟厭惡道,“他不是。”
“嗯,他不是。”江寒遠提出了個好建議,“但你可以合理地利用他。”
顧泊舟納罕道:“利用?”
“對啊,這些人有個通病,喜歡發號施令的感覺,喜歡當統治者,”從小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江寒遠簡直不要太了解,“你順從他,他反而會讓你好過。”
顧泊舟顯然不太認同江寒遠說的話。
“我知道你肯定會覺得很傷自尊,但很多時候,自尊在吃不飽飯前,值幾個錢?”江寒遠說,“稍微順從點兒,不僅日子好過,還能衣食無憂,多好?”
餓過肚子的顧泊舟當然能體會這種感覺。
“順從只是暫時的,”江寒遠繼續說,“你知道最強的獅子,在捕獵之前也不會貿然行動嗎?它們會選擇蟄伏,讓獵物降低警惕,伺機而動。”
“被鐵籠困住的獅子呢?”顧泊舟看着他說。
“那更要選擇蟄伏,”江寒遠瞳孔動了動,聲音越小越小,“要讓所有人都放松警惕,讓讓把獅子關起來的人覺得獅子已經失去了獸性,然後……”
兩人幾乎是肩挨着肩,江寒遠倏地張開十指,模仿獅子撲食的樣子,把顧泊舟撲倒在沙發上,沒有防備的顧泊舟反應迅速地抓住江寒遠的兩個手腕。
江寒遠笑着說:“看見沒,這就偷襲成功了。”
顧泊舟松開他的手腕,舉手認輸。
“就像我說的那樣做。”江寒遠重新坐好拍拍手,“別不好意思,那是他欠你的!”
生而不養,不配為人父母。
顧泊舟點頭說:“你說的有道理。”
“我說的什麽你覺得沒道理?”江寒遠斜眼看他。
顧泊舟搖頭:“暫時沒有。”
江寒遠又看見了那本承載着回憶的相冊,重重地嘆了口氣。
“怎麽了?”顧泊舟很敏銳地察覺到了江寒遠的情緒變化。
“顧泊舟,為什麽重情重義的人總是落不到一個好下場?”江寒遠想到了自己父母失敗的婚姻,“是不是所有看似美好的感情,都會以失敗告終?”
顧泊舟答不上來,腦子裏的思緒萬千。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江寒遠差不多到回家的時間了,“還沒問你現在家住哪裏?司機來接我了,我先送你。”
之前顧泊舟因為不想別人知道自己家的情況,一直不肯講,現在既然選擇坦誠地告訴江寒遠了,便不再藏着掖着。
“我現在和我媽媽住在你們家附近的別墅裏。”
“我家?!”江寒遠很難不驚訝,“你早就發現你和我住在一起了吧?”
顧泊舟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
既然是同一個位置,回去便省了很多時間,原來每次江寒遠回家時都會路過顧泊舟住的地方。
顧泊舟不把這寸土寸金的地方稱為家,這裏仿佛只是他的一個臨時住所。
江寒遠和顧泊舟一起下車,回頭對司機說:“師傅辛苦了,你下班回家吧,剩下一點兒路我走回去。”
這幢別墅是江寒遠回家路上的必經之處,在這幾個月前,這裏的燈從來沒亮過,應該是某個有錢人閑置的住所。
畢竟這裏不算是晉市的頂級別墅區,很多有錢人更喜歡住與世隔絕的半山腰,所以很多房子是他們的不動産,沒有人住。
“你這麽晚回去,你媽媽會不會生氣?”江寒遠還記着顧秋雨的眼神。
“沒事,”顧泊舟笑了笑,“我先回去了。”
“你房間在哪兒?”江寒遠望了望樓上。
顧泊舟指了一處。
目送顧泊舟開鎖進門後,江寒遠沒有立馬向家裏走,而是想去自己總去的便利店買些零食。
提着一袋子零食,走着走着,江寒遠感覺不太對勁。
這段路和這個場景,太眼熟了。
零食、回家的路、受傷的少年……
忘掉的記憶突然無比清晰,江寒遠一個激靈,加快腳步向顧泊舟家走去。
顧泊舟的家的鐵門虛掩着,似乎有誰才離開,江寒遠猶豫了一下,推開鐵門走進去。
裏面的門大大開着,顧泊舟蹲在一個角落,抱着頭。
地面上有許多東倒西歪的酒瓶子,還有很多玻璃碎屑,江寒遠繞開那些殘渣,走近顧泊舟。
在他身邊蹲下,江寒遠輕聲喊他,“顧泊舟。”
顧泊舟動了動,好像很不敢相信聽見了江寒遠的聲音,他小心翼翼地擡眼,确認江寒遠在他面前後,無所顧忌地撲向江寒遠,緊擁住他。
江寒遠回抱他,“別哭別哭,哥哥在這。”
顧泊舟當然沒哭,只是偶爾眼裏愛掉小珍珠。
--------------------
之前一直把外婆寫成奶奶了 ,過年我和奶奶待得比較久,滿腦子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