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方婷把吃的放在地上，然後換鞋：“剛才那個是新鄰居？”
謝陽點點頭，把袋子拎去廚房，該放冰箱的放冰箱：“恩，這個禮拜才搬來的，是個老師。”
方婷走過去和他一起收拾東西：“老師？那不錯，好好處，學習方面有難處還能讓人家指導指導，等我走的時候給他買兩條煙。”
謝陽這個年紀，是完全不理解也不贊同母親的這種社會行為，同時也覺得有點反感：“不用。”
方婷拿手指點他腦袋：“什麽不用，你這孩子，懂什麽，不給人家送點東西，人家憑什麽照顧你啊。”
謝陽不說話，在心裏抗議，秦行才不是那樣的人，何況他們都一起吃過飯看過球了，他們已經是朋友了。
謝陽的父母在他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就離婚了，父親謝雲偉出軌被母親抓到，倆人從吵架到離婚一個星期都沒用上，方婷怕謝陽跟着他爸被後媽欺負，争取了謝陽的撫養權，謝雲偉出軌理虧争了幾句也就不了了之。
方婷一個人撫養孩子經濟壓力大，離婚一個月後就在廠裏辭了職去了南方工作，謝陽跟着姥爺在這邊繼續上學生活，方婷每個月往家裏寄錢，錢越寄越多，工作越來越忙，回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去年謝陽姥爺也沒了，方婷要接謝陽去南方上學，謝陽說什麽都不去，保證自己一個人生活不會有問題，方婷看他堅決也就沒在堅持。方婷知道謝陽馬上開學了，和單位請了幾天年假回來陪兒子，方婷也想每天陪在自己孩子身邊，但是她要給謝陽準備上高中上大學的錢，以後還要結婚娶媳婦，謝雲偉方婷是不指望了，只能靠自己努力。
每次方婷回來都是謝陽改善夥食的時候，炖魚、紅燒肉、茄盒，謝陽想吃什麽方婷都能給做。方婷緊着往謝陽碗裏夾菜，都要冒尖了：“開學以後好好學習，別總顧着玩，不許早戀，聽見沒？”
謝陽嘴裏都是菜，嗯嗯啊啊的答應着，心想每次都是這幾句話，我玩不玩你也不知道，我早不早戀你也不知道，15歲的謝陽也知道自己的母親不容易，但是心裏也還是很委屈的，別的孩子都有父母陪着，回家有飯吃，生氣了可以發脾氣可以撒嬌，他卻什麽都不可以，方婷不在身邊，倆人每次見面除了那幾句話就好像沒什麽可說的了，一邊心疼自己母親一邊也有點怨念，總之就是別扭的不行。
吃完飯，方婷又帶謝陽去商場買衣服，運動服買了四套，運動鞋買了三雙，還有毛衣，羽絨服，從夏到冬買了個遍，還都撿貴的牌子貨買，方婷不在他身邊，就怕自己兒子在學校受欺負被人瞧不起，謝陽看着這大包小包的新衣服，嘴角又揚起來，但是轉頭又一想這意味着方婷下次回來肯定就是冬天了，謝陽這麽一想就有點不開心，總歸是個孩子。
方婷走那天花了兩千多買了兩條中華和一瓶茅臺，帶着謝陽去敲秦行的門，謝陽最是不喜歡這種場合，但是也不敢不從，秦行開門就看見謝陽耷拉着腦袋跟在他母親後面。
方婷微微欠身，一臉笑容的說：“秦老師是吧，您好，我是謝陽的母親，方婷。”
秦行看這架勢估計是要找他說什麽，于是微笑回她：“您好，有什麽話進屋說吧。”
秦行把方婷讓進屋，謝陽還站在原地不動，秦行去拉他感覺小孩胳膊還擰着勁兒：“嗯？怎麽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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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陽搖搖頭不說話。
方婷把東西一放，轉身看謝陽還沒進來：“哎，這孩子，謝陽，快進來，讓人家秦老師陪你站在門外像什麽話，秦老師，別見怪，小孩性子。”
秦行笑笑：“沒事。”說完攬着謝陽肩膀把人帶了進去，然後給他們倒水。
“秦老師，別忙活了。”方婷擺擺手，“我也不說那些客套話，都坐這了我就直說了，我們家謝陽這小孩自己一個人在這上學，也挺不容易的，實在沒辦法，我和他爸離婚了，我在外地工作，這邊沒人照顧他，我看得出這孩子還挺喜歡您的，聽說您是老師，希望您以後多照顧照顧我們家謝陽，尤其學習方面，我這畢竟離得遠，有心無力，也不知道您喜歡什麽，就随便買了點，秦老師你可千萬別嫌棄。”說完，方婷把桌上的東西往秦行那邊推了推。
秦行忙着推回去：“哎哎，您太客氣了，我和謝陽是鄰居，互相照顧是應該的，再說我也挺喜歡謝陽這孩子的，您放心，至于這些東西，就不用了，真的，您太客氣了。”
方婷一使勁又給推過去，語氣無比堅定的說：“那不行，秦老師，您要是不收就是嫌棄我這東西買的不好，我也知道東西買的有點少了，沒辦法，時間太急了，我這一年就回來這麽幾天，您一定得收下。”
謝陽看着這倆人一來一回的掰扯，突然就升起一種類似羞恥心一樣的感覺，小臉和耳朵登時通紅，于是拉了方婷一下：“媽。”
方婷是擺出一副你今天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的架勢，沒住到謝陽有什麽變化，反倒是秦行看出來謝陽此刻的不自在：“行，那東西我就收下了，但是就這一次，謝陽有我幫忙照顧着，您就放心。”
秦行和方婷還互相留了電話，又客套了幾句，方婷和謝陽才出了門。謝陽在車站一直陪着方婷到檢票，直到方婷上了車看不見人了，謝陽才走出車站，轉身的那一瞬間擡起胳膊擦了一下眼睛。
謝陽回到樓下沒上去，手支着花壇邊上一下就跳上去坐下了，兩只腳在下面晃晃悠悠的蕩着，低着頭就看着自己的手，過了一會，又從花壇裏薅了一朵花拿在手裏擺弄着玩。
秦行在樓上陽臺澆花就看見了樓下這一幕，半天看謝陽還沒有上來的意思，于是秦行拿上傘下樓了。
謝陽自己神游的厲害，連秦行什麽時候走到自己身邊的都不知道，秦行左手拿着傘，用右手在謝陽耳邊打了個指響，給謝陽吓一跳。
秦行看着他，然後指了指花壇裏的标語說：“愛護花草，從我做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謝陽小聲說道。
秦行不問他在這發什麽呆，直接說：“陪我去買輛自行車？”
謝陽愣愣的看着他，眨了兩下眼睛才反應過來對方說什麽，然後點頭說好。
離他們小區不遠就有一個綜合市場，走路大概十五分鐘。
“為什麽打傘？”謝陽仰着腦袋問他。
“我？”秦行指了自己一下，“哦，我紫外線過敏有點嚴重。”
謝陽不太知道紫外線過敏嚴重到底是什麽情況，他也沒見過，擰着眉毛問：“那怎麽辦？”
秦行摸摸他的腦袋：“就多注意防曬吧，出門打傘，擦點防曬霜，有時候還需要擦藥膏。”
謝陽點點頭，之前秦行把謝陽也拉到了傘底下，這會傘打到他們兩個人頭上就有點遮不住了，秦行的右手臂能被陽光照到。
謝陽把秦行舉傘的那只胳膊推了一下，然後自己又往外面邁了一步，看着他說：“我不用，我不怕曬。”
秦行挑了一輛捷安特，他上學的時候就騎這個牌子的車，比普通的自行車看上去要拉風帥氣一點。
就在秦行要付錢的時候，謝陽突然說：“我覺得白的更适合你。”
秦行擡頭看了一下白的那輛，然後低頭和他确認：“白的？”
謝陽點點頭，是的，就白色，就像秦行這個人，給人第一眼的感覺就是幹幹淨淨的。
秦行笑着說好，換了白色的。
出了商場兩人才發現問題，這個自行車是沒有後座的，秦行本來是想騎回去的，但是這樣一來謝陽就沒辦法帶了，可是推着車子走也太麻煩了。
秦行糾結半天，試着問了他一句：“要不你坐前面？”
捷安特的前面的梁不是平的，但是帶人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謝陽已經15歲了，坐在前面可能會顯得有點奇怪。
不過，秦行很快就否定自己的提議： “算了，我們走回去吧，沒事。”
要讓謝陽坐在前面，謝陽是真的有點不好意思的，以前姥爺還在的時候他就不坐自行車前梁了，一個大小夥子窩在別人懷裏還是很不自在的，秦行扶着車把打傘就不方便了，謝陽主動要幫忙打傘被秦行拒絕了。
秦行擔心方婷剛走，謝陽一個人在家心情不好再不好好吃飯，就邀請謝陽留在他家晚上一起吃，秦行态度特別真誠，謝陽也就沒好意思拒絕。
做飯的時候秦行的脖子和手臂已經開始有過敏反應了，出現了一塊一塊的紅色斑點，秦行時不時就要撓一下蹭一下，謝陽幫着洗菜這時候也注意到了，還吓了一跳，他之前沒見過別人紫外線過敏，秦行說的時候他還想一個大男人哪裏有那麽矯情，這會看見斑點越來越多，心裏倒有點害怕。
謝陽指着他的脖子，小眼神裏有點慌張：“這是過敏了麽？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秦行又用手使勁摸了一下：“沒事，擦點藥，兩天就好了。”
過了兩分鐘，秦行實在是癢得厲害，本來想吃完飯在擦藥，這會難受的不行，就擦了手去屋裏找藥膏。
手臂自己比較好擦，脖子後面他就看不到了，自己擦起來有點費勁。
“我幫你吧。”謝陽把手洗幹淨，拿過秦行手裏的小瓶子，讓秦行坐在凳子上，秦行太高了，站着他夠不到。謝陽用食指挖了一些，左手拉着秦行的衣領，皮膚與皮膚觸碰的那一剎那，謝陽覺得自己像是被電了一下，不過随即就好了，秦行的皮膚真的特別光滑特別白，謝陽說不出像什麽，反正和他那些整天在太陽底下跑來跑去的同學都不一樣，其實謝陽也沒怎麽摸過別人就是單純的覺得不一樣。
“擦好了麽？”秦行轉頭問他。
謝陽把最後一處抹勻：“好了。”又把瓶蓋擰好，遞給秦行。
“後天能好麽？”謝陽看着秦行脖子上的紅點，有點自責，都是因為自己，秦行才陪他走回來，要是騎車也就五分鐘，說不定就不會這麽嚴重了。
秦行站起來，動動脖子：“差不多吧。”
“對不起。”謝陽低着頭小聲說。
秦行沒明白他這句對不起說的是什麽：“什麽？”
謝陽憋着嘴，小聲嘟囔：“要是騎車回來就不會這樣了。”
秦行把藥放回櫃子裏，回來摸了一下他的頭：“我經常這樣的，你不用自責，而且兩天就能好，不騙你，到時候你可以檢查。”
吃飯的時候謝陽也悶悶不樂，眼睛亂瞟，秦行還以為是因為過敏的事，結果順着他的目光就看到了方婷留下來的煙和酒。
秦行問他：“你是不是不喜歡你媽媽給我送東西？”
謝陽點頭。
秦行追問：“為什麽？”
謝陽又把頭低下去：“覺得丢人。”
“你媽媽給你的老師送過東西麽？”
謝陽點點頭：“送過，所以老師才會喜歡我。”
因為家長送禮，所以覺得老師才會喜歡自己？也不能說沒有道理，但是謝陽這個孩子本來就很讨人喜歡，有禮貌心地善良長得也算好看。
秦行看着他的眼睛認真的說：“就算你媽媽不送禮，老師也會喜歡你的。”
謝陽睜大眼睛：“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