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姨娘你怎麽有這麽大逆不道的想法呢?!”

姜秉兒衣裙沾了醬菜的醬汁,都沒能讓她多看一眼,她手撐着桌幾站起身簡直滿心荒唐。

大逆不道!令人窒息!

不只是姜秉兒對此有反應,姜二爺和嬸娘一口飯險些噎死,兩個人互相拍打後背,憋得翻白眼。

姨娘委屈巴巴地放下碗筷。

“……哦,我不該這麽想的。”

“可是……”姨娘不死心,如果不是那個人對姜秉兒還有心思,他怎麽會輕饒了姜家人,還把她們接到京中,給了個宅院。

但是看姜秉兒一副貓咪炸毛的緊張,姨娘還是把嘴裏的話咽了回去。

說不定,是她誤會了呢。

畢竟當年她都總以為那個冷心冷情的奴隸少年對秉兒有異樣的心思。

可是最後,他還不是能在婚禮當日逃跑。

“我不說了,秉兒你別氣。”

姨娘立刻認錯。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小嫂你別瞎說,我聽着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姜二爺好不容易嗆過頭,眼淚汪汪地。

姜秉兒不聽他聲音還好,一聽見他聲音,扭頭兇巴巴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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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二爺一口氣又憋在嗓子眼,眼皮子都不敢擡一下。

“小叔,上一次是人家做局,我姑且原諒你這一次。如今我們在京中,你要是再被人做局弄進去……”

姜秉兒摸了一根筷子,直接給掰斷。

“咱們全家一起去陰曹地府陪你。”

姜二爺吓得眼淚水都快出來,捂着臉嗚嗚哭。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打死我也不去賭了!”

姜秉兒當他放屁。

不過難得有這麽團聚的是,她還是着重說了一件事。

那就是千萬不能透露姜家和雲溪奉之間的關系,就當根本不存在,一定要死守秘密。

這個道理姜家人還是懂得,齊刷刷點頭。

他們敢說嗎?整個通城知道姜雲溪真實身份的人,除了姜家人,掰着手指都能數清楚。

這要是消息外露,第一個被砍脖子的,就是他們姜家人。

如此,姜家人才算是稍微心安。

此處宅院在京中算得上大。兩進的院子共十二間房,兩個庭院,完全夠她們家目前的居住。

接下來兩天大家分工進行。購買少量米面糧油的,整理後院空房的,走訪周圍環境的,有條不紊的進行。

爹娘出發前給家中留了百兩銀子。小叔賭出去了一半,家中日常開支了二十兩,剩餘的她存着,是需要撐到爹娘回來的。

如今新搬了宅院,花銷一下子大了不少。

旁的不說,來都來了,總要帶幾個小的出去轉轉,見見世面。

當年家中出事時,他們幾個才三五歲,因為戰亂和當年的困境,又不得不跟着家中輾轉,這三年過的有些苦滋滋的。

姜秉兒當家做主以來,一直對幾個小的縱容。

數錢數了好幾次,還是咬牙拿出五兩銀子,讓姨娘和嬸娘帶着三個小的出去逛逛街,買點好吃的。姜二爺不敢一個人跟姜秉兒待在一起,自告奮勇去給兩個女眷當個護衛。

如此讓姜秉兒也省心不少。

她安排了他們出去玩,自己出了宅院,沿着柳樹路一直走。她來時記得這邊有不少賣筆墨紙硯的鋪子。

單看擡頭門匾,門檻招牌就能看出高低貴賤。姜秉兒自然選擇了看起來就灰不溜秋不怎麽惹眼的鋪子。

這裏的指定便宜。

紙筆這種消耗極快的物件,本也是分三六九等。越好的筆墨紙硯越有手感。然而現在的姜秉兒早就不在意這種細節了。有就行。

這間鋪子有些窄小,裏面的貨也不多。就一個掌櫃的懶懶地剝花生,看見姜秉兒進來,才直起腰露了個笑臉。

姜秉兒在鋪子裏來來回回看了幾次。有些意外,明明是不如何的鋪子裏放着的紙筆卻有不少優品。若是沒有對比她自然無所謂,但是有對比,她看得重的自然是好的。不過她心性穩定,最後還是選了最便宜裏質量過得去的。

鋪子掌櫃的也樂呵呵給這位小姑娘減了點零頭。

畢竟自從這位小姑娘進來挑選,鋪子裏生意一下子好了。湧入不少剛剛從書院放學的學子。

要知道這條街好的書齋太多,學子們大都挑剔,少有願意來這個老鋪子的。

這下湧來的書生們少說十來人,他們進來可不好意思空着手走,一人選一樣,也足夠掌櫃的笑開花了。

“姑娘慢走,姑娘常來啊。”

姜秉兒得了便宜,也懂這掌櫃的意思,笑吟吟地随口應了一句。

她沒看身後那群失魂落魄的書生,抱着筆墨回家後立刻開始寫賬本。

如今家中開銷大,爹娘留在家中的很難撐到他們回來。

姜秉兒盤腿坐在蒲團上,咬着筆頭。

得有個進賬才行。

姜家以前做的營生都很大。開了七個城的酒樓,胭脂閣,制香館,另有些旁的買賣。其中立身之本是姜家酒。

姜家釀酒自有一方,酒清澈不濁,醞濃香馥馥,是名聲在外的招牌。

姜秉兒當年急着成親就是因為酒方。

家中老爺子年歲大了,已經撐不了太多事日。新一代兒孫裏姜秉兒要挑大梁,自然得成婚,以姜家主人的身份接過酒方去。

她跟着老爺子學了半年,那半年裏她大半時間都泡在酒坊裏。做曲蘖,選糧,甑煮發酵,每一樣都親手做過無數次。

直到老爺子辭世,戰亂起。

她另外會的就是制香,做胭脂。但是和釀酒不同,制香也好胭脂也好,對原料的要求極為苛刻。也很難随手弄到。

釀酒就不同了,只需要優質糧,優質水源。這兩樣相比較之下更好解決。

姜秉兒将剩餘的銀錢算了算,大概是夠的。

她有了心思,等家人們回來後,一家子坐在桌前吃飯時也提了一嘴。

早在三年前,姜秉兒算是成婚後,她說什麽是什麽,姨娘也好,小叔嬸娘都不會以長輩身份來質疑她,從來都是聽她的話,給她省了不少的事。

這一次也一樣,她一說要釀酒,姜二爺先拍手叫好,甚至涕淚連連。

“早年阿爺也說想把姜家酒賣到京中來,但是路途千裏,又有南北之差,到底是作罷了。如今也好,算是給阿爺一個交代。”

姜秉兒了然。既然全家都支持,那就做。

接下來幾天,她讓姜二爺到處買酒回來品嘗,大概喝出了與通城的不同,而後就着手準備甑子,買磚起窖。

水源的話,說來還是臨泉鎮的好。這也是為什麽當初阿爹帶着全家搬到臨泉鎮的原因。到底是還打算走釀酒的路子。

如今被雲溪奉帶到京中來,也沒辦法,先在周圍尋了個還不錯的水源。又一家一家跑了幾十個糧莊,選定下來。

花費了将近十天,姜秉兒才将所需所用全都處理好,制作了曲蘖,随時可以開工。

姜家人搬到京中,又馬上有新的營生,姨娘提議還是要選個黃道吉日做開府。祭一下神,也算全了禮法。

這個得到了全家人的認可,立刻就去尋人看了個吉日。恰巧就在兩天後。

姜秉兒還去買了兩串爆竹,挂在門頭左右。

家中做飯不錯的只有姨娘。她提前一天準備了所需食材,次日天不亮開始在廚房裏叮叮當當。

姜秉兒早早起身,帶着三個弟弟妹妹背了會兒書,又換了一身新衣裳。

嬸娘和小叔都在廚房幫忙,姜秉兒甚至指示七歲的弟弟妹妹去抱柴火,抓鴨子。

而她則是被下了禁令不許進廚房的,這種忙碌到熱火朝天的事兒,輪不到她。

姜家用餐的習慣是會餐,同桌而不同碟。

所有菜肴都是分為多份,一人面前一份。主菜則不動,使用一份銀頭筷夾取。

三個人在廚房裏忙碌了十幾道菜出來。

盞蒸鵝,花炊鹌子,獅子頭,白灼蝦,醬爆雞丁,櫻桃肉,韭芽素炒,姜汁魚片,蓮蓬豆腐,墨魚竹筍羹,另一道魚茸玉鮑。

最主菜還是一只炙烤羊腿,以及一只荷葉雞。

聞着都流口水。

姜秉兒端菜都輪不到她,她給忙碌的姨娘讓路,讓夏兒算着時辰,自拿了火折子開門。

準備點爆竹。

跨過門檻,姜秉兒一擡頭,卻見巷子裏有人騎着馬噠噠一路過來。

她嘶了一聲,定睛一看,馬匹越跑越近,騎在馬背上的高挑男人翻身下馬,鬥篷下寬肩窄腰,修長的腿,靴旁綁了一把短匕。

他随手将馬拴在樹幹上,轉過身來。

雲溪奉鬥篷下穿着一身煙紫色圓領衫,腰系革帶,垂着玉墜和香囊。

他提着劍,擡手塞到姜秉兒懷中,又從她手裏拿過火折子,在她還發愣的時候利落點燃兩串爆竹。

姜秉兒與雲溪奉近近兒一碰,鼻尖剛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懷中就驟然被塞了一柄重劍,沉得她往下墜。

爆竹聲聲中,夏兒咬着手指小聲而疑惑地喊:“……大姐夫?”

雲溪奉聽到了,腳下一頓,低頭盯着姜夏兒看了幾眼。終于從她臉蛋上找出三年前那個奶團子的模樣。

姜秉兒尴尬地閉上眼。夏兒到底是從哪裏學得這話!

雲溪奉随手從腰墜摸了一塊玉遞給姜夏兒。

而後他回頭對着姜秉兒,稀松平常地問:“備飯了嗎,我剛下值。”

作者有話說:

成婚男子該有的樣子,下班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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