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府上幾個姊妹關系好,有萱兒葶兒陪伴,梁姝的病沒兩天就好了。

好了之後姜秉兒專門去請雲三夫人給了梁姝一個嬷嬷,也不為別的,就是性情好聽得進去小姑娘的話,有時陪着梁姝,何姨母私下和女兒說話時也有所注意。

起碼接下來幾天姜秉兒見到趁着陽光出來和姐妹蕩秋千的梁姝,她眉宇間已經舒展多了。

而她交托給雲三夫人的事很快有了眉目。

姜秉兒這天本打算等巳時出門去,雲三夫人院中的侍女來請她,說是三夫人有事找她。

姜秉兒一聽這個說辭,許是梁姝的事情有了進展。

她也不耽誤,領着侍女去了雲三夫人的院中。

春日過半雨水豐盛,時常夜中雨落,姜秉兒去時庭院中芳草萋萋,雲三夫人侍養的花盆嬌嫩欲滴。

姜秉兒來時總覺着此處是讓人心情很好的地方,看着各色花卉盆栽,比旁的地方要多一些鮮活之氣。

關于梁姝的事情不算是小事,畢竟是給府中的女孩兒相看人家,萬事還沒有影子的時候不敢讓別人知曉。為此雲三夫人很是小心,請了姜秉兒來還是直接進了內廳去。

內廳的中堂擺了一張長案,姜秉兒來時雲三夫人正站在長案旁挑挑選選些什麽,擡頭見姜秉兒來了笑吟吟招手。

“侄媳快來,替你妹妹參謀參謀。”

那長案上是幾幅卷起的畫軸,另外還有一個小冊子。

雲三夫人拉開畫軸的同時将小冊子翻開,手指落在一行,專門指給姜秉兒看。

“這是陳朝議郎的嫡三子,年十八,生的文靜喜好讀書。準備考明年的科舉。是個心思單純的小郎君。”

畫卷拉開來看,的确是個眉清目秀的小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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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秉兒瞥了眼就收回眼。

“這是典藥局廖局郎的長子,年十九,自幼學醫,在籌考太醫院。長得還算端正,沒有不良嗜好,廖家也算清廉正直人家,挑不出毛病,就是喜歡自己上山采藥,說十天半月不着家。”

雲三夫人說到這裏是有些不太滿意的,将他的畫像撂倒一邊兒。重新打開了一幅。

“這是太蔔署李博士家中幼子,年十七,生得好看,聽聞性情溫和,是個很乖巧的孩子。就是正經學識上略淺薄了些,聽人說,這孩子在準備入太蔔署。”

姜秉兒看了看,這三個人中要數李家的小郎畫像最好看。但若算長輩想要議親的,還是陳家的小郎合适。

“我從十幾個孩子中挑選出來的年紀相仿,身份相當的。挑到這裏我也沒了個主意,侄媳來看看,這幾個孩子讓誰與姝兒見一面?”

姜秉兒想了想。

“此事與其問我,倒不如問姝兒。嬸娘已經千挑萬選出了合适的小郎,端看姝兒看得上哪個。”

其實按照她的意思倒不如将這三個都給姝兒看一看,若是梁姝不喜歡就再挑。

姜秉兒也不好直接這麽說。一方面不知京中相看人家可否挨個挨個挑着看,她這麽說不知道冒昧不冒昧,再則梁姝與她關系不算親近,她不知道梁姝能不能接受同時相看多個。

雲三夫人一想也是。

“那侄媳以為這三人都如何?”

姜秉兒回顧了一下剛剛所見所聞,猶豫片刻。

“倒要叫嬸娘失望了,我初來京中不久,并不知那些人身份如何,也未曾比鄰而居,不清楚小郎們的品性。”

像是她當初相看人家時年歲還小,又都是熟門熟戶的。從小一起玩好幾年的,什麽門第什麽品性一清二楚。

雲三夫人無奈地嘆了口氣。

“是我忘了。只覺着侄媳什麽都能幹,險些忘了你年紀輕又剛來京中。不熟知他們是正常的。”

“既如此,那我便請姝兒過來自己看。”

這樣就好多了。

姜秉兒也不知梁姝最後選了誰。

只知道雲三夫人悄悄來與她說,過幾天初一那天請她安排府中姑娘外出,最好是去京郊十裏外的遠祿寺踏青上香。

“那天日子好,讓姝兒與人家小郎悄悄見一面,若是順利最好,若是兩個小人兒沒那意思,也好做別的打算。”

這是雲三夫人說與姜秉兒的。

姜秉兒自然明白以踏青名義帶府上姑娘們出門,就是為了給梁姝打掩護。

畢竟京中規矩大,未出閣的女孩兒們想要出門玩或者讓家中長輩陪同,或者是仆婦成群護着,與姜秉兒随意一匹馬車就能出發不同,她們出門要帶不少的東西和随從,要折騰一番。

故此能經常出門去玩的女孩兒們幾乎都是家中最受寵的,樂着一家子折騰就讓女孩兒高興。

姜秉兒來到将軍府都一月有餘,也不見府上三個姑娘出門去。

就算沒有梁姝這件事,也的确該讓姑娘們出去透透氣了。

趁着夜中兩個人一起泡腳的時候,姜秉兒将此事說與雲溪奉聽,想問問他那天可休沐,若是休沐的話就能一起去了。

其中藏沒藏自己的心思,姜秉兒誰也沒說,只可惜雲溪奉聽到下月初一這個日子,微微挑了挑眉。

“倒是巧,陛下月前就給了我一道令,初一時要護送公主去遠祿寺祈福。”

姜秉兒聽着眼睛一亮,而後賊兮兮地問。

“那是不是說,那天你也在遠祿寺?”

雲溪奉聽她聲音裏含有的情緒,似乎有所察覺,警惕地側眸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手撐着扶椅笑眯眯地搖着腳,木盆裏泡着艾草藥包,水色渾濁,她的腳泡在其中若隐若現,只能聽見她踩水的嘩啦聲。

“那天我當值,得帶人護衛公主安危,許是沒有時間陪你玩。”

姜秉兒搖了搖手,滿不在乎道:“沒說要你陪我玩……等等,我又不是去玩的。”

她反應過來自己在雲溪奉心中是個什麽形象,忍不住乜了他一眼。

眸波流轉,似嬌似嗔。

直給雲溪奉看的忘了她在說什麽。

姜秉兒巴拉巴拉說了一通,卻見他眼神迷離根本沒在聽的。

忍不住擡起腳踹了踹他的腳盆。

兩人難得一起并排坐着泡腳,他還當着面走神,根本就是眼中沒她。

水波一晃,雲溪奉才回過神來,垂下眼皮直勾勾盯着搭在木盆邊緣的小腳丫子。

“你說什麽。”

“我是說……”姜秉兒啧了一聲,重新說與他聽,“梁表妹是要去相看人的,你若是在,想個法子将那人看上一眼,你肯定看得出那人是好是壞。”

“如何說?”

雲溪奉倒是不知自己在姜秉兒眼中還有這個奇特的用處。

姜秉兒理直氣壯說道:“你不是一見到崔文津就說他不好嗎?和我的直覺一樣,那你就是看人很準的。”

雲溪奉眯了眯眼,被迫回憶起了一段算不上舒心的過去。

崔文津。

崔通判家中那個小郎,整日裏圍繞姜秉兒轉的。

面對他時笑得和善,背過姜秉兒後他的手段不可為不毒辣。

當時見崔文津第一面時,看見他看姜秉兒的眼神就知道,此人絕非善類。

故此他一直讨厭崔文津。

沒想到落在姜秉兒眼中卻成了他識人慧眼的證據。

一時間雲溪奉有些無語,甚至有些郁氣忽地冒出,明明是一個成熟冷靜的大人了,他卻故意擡起腳,一腳将姜秉兒的腳丫子踩進水盆裏。

“哎呀!”

姜秉兒被這麽一踩,猝不及防叫出了聲。

而始作俑者卻淡定地收回腳,若無其事。

姜秉兒啪嗒一下踩了一下木盆,水花濺起,弄濕了雲溪奉的褲腿。

她傲氣地擡着下巴。

哼。

府上姑娘們要帶出府玩,這個消息一說出去,家中不知情的兩個姑娘可高興了,商量着要帶什麽穿什麽。

家中現在就一個小公子在府上,這種事也少不了他。

若是女眷都出門,府上就只剩下一位舅爺了。

姜秉兒專門派人去舅爺那兒問了一聲,但舅爺因為腿腳不便婉拒了此次外出。

要出門前幾日,府上就已經在準備了。

給姑娘們的新衣衫都加緊時間先裁剪一身出來,又要廚房提前準備一些方便易攜帶的餐盒,作為備用。

最後盤算下來,要出門一共有四輛馬車,陪同的侍女十人,仆婦五人,小厮六人。外加一些所需物品,林林總總下來是個龐大的隊伍。

谷雨過後就是初一日,一大早天氣還算晴朗,不到卯時府上就将所需一切都準備妥善,等家中主子們用過早膳後,去往落轎廊,盛着轎子從東角門出,在角門外的巷子裏,幾輛馬車都停放妥當,除了主人外全都準備齊全,只等她們上馬車。

姜秉兒也是頭一次出來玩,心裏多少有些雀躍的。只她身份是家中主母,得稍微端着點,面色上看不出來。

三位姑娘就不一樣了。

梁姝最清楚今天要去做什麽,面帶羞赧,難得話少,跟在妹妹們身邊有些恍神。

而雲萱雲葶都是你戳戳我的袖子,我碰碰你的手镯,彼此交談着今日的打扮。

何姨母對此事似乎還不知情,上下打量着梁姝的打扮。

今日梁姝是府上姑娘們的主角兒,姜秉兒專門命人給她趕制了一身孔雀翠綠的錦裙,又以金飾點綴。這種顏色在人群中最為亮眼,保管梁姝選中的小郎一眼就能看見她。

而這一身打扮也讓何姨母格外滿意。

自家姑娘打扮的比雲萱雲葶都好,又年長兩歲,是大姑娘模樣,任由誰看了都得誇一句漂亮。

只是……

何姨母小心瞥了眼姜秉兒。

姜秉兒正在和管事娘子說話。外出要準備的事宜到最後還要再确定一番。她心算很快,手中簿子翻着,心中已經一筆一筆勾畫,最後将簿子交給管事娘子。确保無虞。

她今日梳着雙螺髻,為了凸顯梁姝也不招搖,只在單髻上簪了一根蝴蝶金釵稍作點綴。一身淺櫻草色素羅裙,簡簡單單。幾乎沒有什麽惹人注意的地方。

唯獨她那張臉。

似幻化精怪,似瑤池仙姬。

不點胭脂卻豔色奪人。

何姨母忍不住剜了她一眼,回頭看自己女兒時,又有些焦慮了。上去抓着梁姝的手,質問她:“怎麽不塗口脂,我與你的那盒石榴紅的。瞧瞧你小姑娘家的,一點氣色都沒!”

梁姝冷不丁被母親抓着手這麽一嚷,面色一僵。怕被人笑話沒好意思掙開母親的手,只低聲解釋:“顏色太豔了,今日是去寺廟祈福的。”

何姨母還要說什麽,梁姝回頭看了眼兩個妹妹,匆匆說道:“我與萱兒說話去。”

好不容易才掙脫何姨母。

可緊接着就是分作馬車。

雲萱和雲葶一輛,雲三夫人和姜秉兒共乘,剩下的自然是何姨母和梁姝母女倆。

“嫂嫂!”

姜秉兒剛踩着腳凳扶着侍女的手要上馬車,聽見梁姝急匆匆的叫聲。她回眸,瞧見梁姝面色發白,疾步朝她走來。

“那天我與嫂嫂說的事還沒說完,不知可讓我與嫂嫂同行,我們路上說?”

姜秉兒一愣,掃過不遠處的何姨母。

明顯能看見何姨母的臉色有些僵硬。

她心中嘆氣,到底沒有拒絕梁姝。

“上來吧。”

如此卻是換了一下,成了姜秉兒和梁姝同乘,雲三夫人和何姨母一起。

這樣也好,兩位長輩的馬車在前,姜秉兒反而要省事不少。

她坐在馬車上,見雲開葉也算熟練地翻身上馬,這才放下木棂窗來。

回過眸,打扮嬌俏可愛的梁姝卻低着頭摳手指。

被修剪的整整齊齊的指甲,愣是被她扣了一個坑出來。

姜秉兒想要不理她吧,可這姑娘渾身怨氣太重了,甚至還會幽幽擡眸看上她一眼。

這坐在她身側實在是瘆得慌。

姜秉兒揉了揉鼻尖。

“有什麽話就說,別拿這種眼神看着我。”

就像是她欠了梁姝幾千兩銀子一樣。

“嫂嫂應該知道我阿娘的意思了吧。”

梁姝一上來直接抛出這麽一句。

姜秉兒面色淡然,直截了當說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我與姨母并未見幾次。”

梁姝不知信了沒有,低下頭繼續去扣手。

就這一句?

姜秉兒還以為她有什麽話要說,就這一句的話倒也還好。

她伸手從小茶幾的抽屜裏取出一碟瓜子,分給梁姝,她不吃,索性一個人咔吧咔吧嗑起瓜子來。

梁姝憋了許久。眼看着馬車都出了城,此去遠祿寺的路程都走了一半了,再不說話就沒機會搭話了。

可姜秉兒居然不理她不問她就在那裏嗑瓜子!

“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

梁姝憤憤不平地撕扯着自己手指上的倒刺。一不小心扯疼了,嘶了一聲。

姜秉兒瞥了她一眼。

“哪種人?”

“身為長嫂居然對表妹的苦難漠不關心的人!”

梁姝說的十分委屈。

姜秉兒就納了悶了,她還漠不關心?

“不是已經依照你所求,給你安排了今日相看嗎?”

怎麽還委屈扒拉的?

梁姝一時語塞。姜秉兒說的也沒錯。

自己的傲氣不允許自己做出有些事。但是這不代表她就能眼睜睜看着姜秉兒這般悠哉。

“那你可知我為何想要在這時相看人家嗎?”

這話可不好接。

姜秉兒咔吧嗑了個瓜子。

“你愛如何就如何,我只是你嫂子。”

這話又給梁姝氣着了。她口無遮攔:“那是因為我娘想要我……唔!”

話才說到一半,姜秉兒眼疾手快給她嘴裏塞了個瓜子。

梁姝下意識合嘴咬住瓜子,後半句話沒說出來。

姜秉兒長舒一口氣。沒說出來就好。

有些事可以心領神會,卻不能宣之于口。

尤其是這種同一屋檐下的關系,有些事說破了,可不好辦。

她初來乍到,不想弄得那麽麻煩。

“吃瓜子。”

姜秉兒還怕不夠,索性從抽屜裏又翻了一碟海棠糕,硬塞到梁姝嘴裏。

只把梁姝弄得滿臉猙獰。

瓜子混着海棠糕吃,這是什麽欺負人的手段?!

好不容易将海棠糕咽下肚,梁姝氣得渾身抖。

“你根本不是表兄口中的妻子!你太壞了!”

姜秉兒聽到這話來了興趣,手指撐着下巴問她:“你表兄怎麽說的,說與我聽聽?”

梁姝剛要張口,忽然想起她剛被表兄接入府中,自己阿娘有了那種心思,撺掇她在表兄面前晃悠。

那時候她以為表兄未婚,直到有一天看見表兄親手洗了一條手工極其爛的手帕,還十分小心翼翼地搭在手心準備托着晾幹。

她當時好奇順口問了句這麽差的繡工是誰做的,卻聽表兄用一種她從未聽過的溫柔口吻說。

“是你表嫂做的。”

那時候她被雷劈了似的,第一次知道表兄已經成親了。

她當時說不清自己的心情,就問表嫂是什麽樣的人。

時間太長她只依照自己的思維去想,能配得上表兄的人肯定是溫柔善良,端莊大方,聰慧有學識,漂亮又矜貴的女子。

當時表兄是怎麽說的?讓她想想。

回憶了好一會兒,梁姝忍不住嘶了一聲。

怎麽說呢,表兄當時形容表嫂的詞太過離譜,她才會下意識遺忘。

“……你居然和表兄說的一模一樣。”

姜秉兒更好奇了,捧着笑臉問:“好表妹快說。”

梁姝一想到說這種話自己都牙疼。可她也想看看姜秉兒若是聽了那話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表兄說你……眼裏只有他,不把別人放在眼中。”

姜秉兒一聽,悄悄鼓起了腮幫子。

什麽嘛,原來他自己也知道啊。

梁姝等了半天姜秉兒的反應,沒等到,忍不住主動問:“你沒什麽想說的?”

“想說的?”姜秉兒想了想,擡起下巴,“姑且算他對吧。”

而後掃了梁姝一眼,慢悠悠補充一句:“所以你是沾了光的,明白嗎,小表妹。”

小表妹一下馬車恨不得離她八百丈遠。早知道還不如和母親同車呢。

抵達寺廟山腳下,姜秉兒趁人不備悄悄伸了個懶腰。

環顧一圈,不愧是能建寺廟的山,周圍綠水青山入目翠綠,瞧着的确不錯。

上山有百層臺階,姜秉兒不着急,慢悠悠步行。

時不時看一看兩側路邊的盛開野花兒,以及側耳傾聽來往人群七嘴八舌交談中的人生百态。

很鮮活,也有些時日沒接觸過了。

她體力很好,相對的府上三個姑娘就有些難受了。走得慢走走停停,還時不時被姜秉兒的腳步拉開。

爬上山,三個姑娘都氣喘籲籲的。

姜秉兒淡然環顧一圈寺廟,遠處鐘聲回蕩,金頂寺殿巍峨,僧人垂眸雙手合起,千年老樹繁盛枝頭挂滿紅綢,随風一吹,晃着漫天祈福。

進入此處她自然而然心靜了不少。

今日不管旁的,她既然來了,也得為爹娘求一道平安符。

而雲三夫人已經借口叫了梁姝,說去後殿荷花池看看風景。何姨母要去姻緣殿,問其他人的安排。

“我去求個平安。”姜秉兒如此說道。

雲萱雲葶在沒有長輩在身側時,自發的跟上了長嫂,雲開葉左右看看,也選擇跟着姜秉兒。

一家人算是分了三路。

姜秉兒帶着弟弟妹妹一同抵達大殿。

殿中塑金身的佛像仁愛平等地目視着每一個前來祈願的信徒。

明黃色蒲團在殿中擺放,來的人太多,已經被跪出了凹槽。

姜秉兒認認真真上香祈福,等身邊妹妹弟弟完畢,雲萱和雲葶說想求簽,她環顧一圈,在殿外一棵小樹旁找到了簽筒。

剛好求個簽文。

雲萱雲葶和雲開葉一人搖了一支簽,輪到姜秉兒時,那解簽的老師父問她:“姑娘求什麽?”

“平安。”

姜秉兒抱着簽筒認認真真晃出一支簽來。

她伸手剛拿起簽文,身側的雲萱似乎有些驚訝地喊了一聲:“兄長?”

姜秉兒立刻擡眸。

殿宇飛檐銅鈴随風叮鈴,一身錦衣的男人手提長劍,帶着自己都司的下屬們簇擁着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他似有所察,目光越過重重人群,精準看見了站在簽臺旁的姜秉兒。

他低聲與那女子說了句什麽,大步繞過人群朝姜秉兒走來。

“求簽?”

雲溪奉随口問她:“求得什麽。”

“給爹娘求的平安。”姜秉兒捏着簽文,好奇地看了眼雲溪奉的袖口。

和平日了不同,他袖口帶了束袖。

束着他的袖口和小臂,緊繃繃地,卻很好的能看見他手臂的線條。

有些新奇,甚至上手戳了戳。

“這個你怎麽不戴回家?”

雲溪奉剛要解釋,身後那女子慢步走了過來,她含着笑掃過圍着雲溪奉的幾個姑娘,最後眼神輕飄飄落在姜秉兒身上,有兩分驚豔,很快克制地收回。

“這是雲卿府上的妹妹們嗎?”

雲溪奉卻搖了搖頭,指了雲萱和雲葶與她看,而後單獨将姜秉兒牽着。

“這是臣妻,姓姜。”

姜秉兒還算反應快,立刻行了一禮。

“公主。”

婉鎏公主笑意在嘴角僵了僵。目光落在姜秉兒的身上,一寸一寸地,幾乎要将她看透。

姜秉兒直起身時,隐約能察覺到一股視線停留在她的頭頂。

婉鎏公主擡手捂着唇,似乎有些詫異又有些歉意地說道:“是我誤會了,單看這位姑娘不像是已為人|妻,還梳着姑娘一樣的發髻呢。或許是……二位只是訂了婚,并未成婚?”

姜秉兒垂着眸,聞言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小半步。

大意了。

早知道這位公主如此年輕貌美,看雲溪奉的眼神這般纏綿悱恻,她一定……

姜大姑娘也沒得法,趁着低着頭,咬着唇吞下一口郁氣。

“公主誤會了。臣與臣妻成婚三年有餘。至于她為何如此梳發……”

雲溪奉簡潔回答。

“臣有疾,臣喜好在此。”

姜秉兒猛地擡頭。

果不其然對上了公主震驚到呆滞的表情,以及司衛們眼珠子差點瞪脫眶的被雷劈模樣。

而後她重新低下頭,沒忍住嘴角翹得老高,趁人不注意之際,悄悄在身側的雲溪奉後背戳了戳。

雲将軍清譽毀了一地。

她很高興。

雲将軍,很會說話嘛。

作怪的手很快被抓住。

雲溪奉低頭給了姜秉兒一個警告的眼神,卻換來她毫不收斂壞嘻嘻的笑臉,一看就知道憋了一肚子壞水兒。

婉鎏公主似乎有些難以接受,幹巴巴說要去上香,急匆匆先走了。

緊跟着婉鎏公主的有四個宮女,另外有司衛四人。雲溪奉偷了個懶,當着弟弟妹妹的面抓着小壞蛋的手,牽着她去了殿後落葉堆旁。

姜秉兒一路走一路憋着笑,直到繞到無人之處才發出猖狂的大笑。

只沒笑兩聲,就被男人的手堵住了嘴。

雲溪奉無奈地看着她。

“姜栖栖,你有點良心。”

若不是為了她的自由,他怎麽會這麽自毀名聲。

尤其是這種算得上閨房私事的喜好還要拿到明面上來說。

雲将軍要臉,但雲将軍更想要姜大姑娘笑。

不是這種猖狂邪魅又壞嘻嘻欠揍的笑。

姜秉兒實在是忍不住,手抱着雲溪奉的手臂,被捂着嘴還發出噗嗤噗嗤的笑聲。

等雲溪奉挪開手,她才揚起笑得通紅的小臉,坦然回答他。

“對不住呀将軍,我沒有良心的。”

雲溪奉背過身去。

姜秉兒沒忍住又噗嗤了一聲。見雲溪奉後背緊繃,擡手捂住自己的嘴。

到底是怕自己太猖狂,惹得将軍大人惱羞成怒,稍微收斂了一點。

“将軍。”

姜秉兒喊了一聲。

背對着她的男人無動于衷。

姜秉兒眼珠一轉,手指戳上他的後腰。

手指下,男人後背驟然緊繃。肌肉變得硬邦邦地,戳不動。

“将軍?”拖長了尾音,嬌滴滴地。

不搭理她。

姜秉兒換了個稱呼。

“指揮使大人?”

還是無人應答。

姜大姑娘悄悄将手纏繞到雲溪奉手腕護手的系帶裏,輕拽了拽。

“阿雲。”

雲溪奉想,不能事事都如她的意。她就是個潑皮小壞蛋,越寵越上天。

可她喊他阿雲。

雲溪奉轉過身來。

眼前的少女長發披肩,烏黑秀發長及腰背,風一吹,幾绺發絲貼着她的臉頰飄搖。

小姑娘笑得眉眼彎彎,眸中蕩開一圈水波潋滟。

波波眸光裏,倒映着男人的身影。

姜秉兒将手中拔下來的蝴蝶金釵塞到雲溪奉的手中,擡起下巴,嬌氣地吩咐道。

“為我梳發。”而後小聲嘟囔了句:“……我可不會梳婦髻。”

就和當年那個嬌氣任性的姜大姑娘一樣,梳發的侍女不用,偏要用笨手笨腳的阿雲。什麽也不會的少年弄疼了她的頭皮,惹得姜秉兒眼淚花花轉,兩人一起難受,她卻不肯松口,就要讓阿雲替她梳發。也不知道是在折磨他,還是在折磨自己。

出身高貴的少年,硬生生在軟磨硬泡中學會了如何輕手輕腳地給嬌氣的小姑娘挽發。

雲溪奉捏着金釵愣了愣,擡手想要碰觸她的頭發,猶豫片刻又收回手。

“不對,我忘了你好像也不會梳婦髻……”姜秉兒話還沒說完,雲溪奉已經抓住了她肩前的一绺頭發,手指梳過,留下一縷淺淺芬香。

“我會。”

他當然會。

作者有話說:

小雲:謝邀,練過。

紅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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