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困不住就困不住了,還能吓唬到姜大姑娘嗎?

姜大姑娘倨傲地揚起下巴,自覺退後了兩步。

“罷了,饒你一次。”

姜秉兒跑得快,雲溪奉掙開衣裳,也只能看見姜大姑娘的一縷衣擺。

罷了。饒她一次。

五月過半,天氣已經是有了夏日的影子。

姜秉兒回了幾次姜家,又釀了兩窖的酒。之前釀好的酒已經存了幾十壇,偏房裏都快放不下了。

她不由得惦記起臨泉鎮來。

臨泉鎮家中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樣子,但是家中有個地窖的,若是把酒都存放在那裏倒是個好去處。

姜秉兒如此想着,就與雲溪奉商量了一下。她出門三五天,府上先讓雲三夫人管着。

雲溪奉同意的同時,讓小紀去挑了兩個力氣大的小子來,陪着姜秉兒一起。

姜家偏房裏的酒壇的确存了不少,單是馬車就拉了足足兩車。

一聽姜秉兒要去臨泉鎮,姨娘也心動了,她和嬸娘都還惦記着臨泉鎮家中,也想跟着回去。

索性就留下了姜二爺看家帶孩子,姜秉兒帶着姨娘和嬸娘都回去臨泉鎮。

姜秉兒坐在馬車上,一路還算是平緩。

她撩起簾子看着路邊倒退的樹林草樁兒,不由得想起她當初離開臨泉鎮的時候。

幾乎是逼到絕路,破釜沉舟的。一路在牛車上悶不吭聲,不說話,一想到要見到雲溪奉,力氣都沒了,蜷在牛車上當了幾天啞巴。

時過境遷,幾個月的工夫已經變了不少。

一想到當時的她被冉員外逼得那般狼狽,她不由得吐出一口氣。

當年她作為通城首富姜家的大姑娘,身邊都是對她好的人,捧着她寵着她,讓她沒有受過什麽委屈。戰亂的那兩年裏,她算是見識到了什麽是人情冷暖。

阿爹阿娘很淡定地教導她,人生百态,見得越多越好。有利于她以後對人世間的态度調整。

姜秉兒想,若是再見到冉員外的話……

不行,她還是氣。

那可是她長這麽大,頭一次被要挾被逼迫成那樣!

姜秉兒打定主意,見到冉員外以後她要好好的耀武揚威一番,在想法子給他一個三千兩的欠款契單,不對,三萬兩!也要逼着他賣兒賣女,讓他體會一下那種無能為力的絕望感。

只是馬車抵達臨泉鎮,姜秉兒就把這事兒抛之腦後。

她穿着一身簡單的裙衫,挽起袖子戴上襻膊,腰間圍了圍裳,看起來和農家小姑娘沒什麽區別。

回到家中,卻意外發現家中從庭院到房中都幹幹淨淨,根本沒有空置了幾個月的灰塵感。

小紀帶着兩個小子在搬運酒壇,往地窖裏去藏,姜秉兒則和姨娘嬸娘去屋裏面轉了一圈。

家中和姜秉兒走的時候沒什麽兩樣,可見當時姨娘和小叔嬸兒他們是被臨時急匆匆帶走的,東西都不見怎麽收拾。

桌上的茶碗茶壺還在,似乎才擦拭過,幹淨的不落灰塵。

“是不是咱姑爺派人來收拾過?”

姨娘到處走走看看,四下摸摸,的确摸不到什麽灰塵,不由得咋舌。

“姑爺那麽大的官兒,那麽多的事兒,居然還能記得這種細微小事。”

嬸娘也被自家姑爺的細心給折服了,過來牽着姜秉兒去了她卧室,指着她床頭給她看。

“你看,你當時走得匆忙,什麽都沒收拾,床頭上扔了一堆的小玩意兒你還記得嗎?”

姜秉兒當然記得。

她不是一個愛收拾的人。

以前在姜家有侍女,後來在臨泉鎮,大都是姨娘替她收拾。

她又愛将喜歡的東西帶上床,最後胡亂放在床頭邊兒上。

那天她從冉員外家出來,回了家只匆匆寫了一份休書,翻了一身衣裳換了就走,旁的什麽都沒有收拾。

比如床頭上扔着的梅花枝條,鎮子上木匠雕刻的攢花兒。

此刻床頭上空空蕩蕩的,就連被褥枕頭都是疊放整齊,用一床絲緞蓋着。

是被整理過的。

“姑爺親手整理的,”嬸娘小聲跟姜秉兒說道,“那天我看見姑爺進了你房間,收拾了一個藤籠出來的。”

姜秉兒眨了眨眼,哦了一聲。

雲溪奉來的時候……她和他才匆匆見了一面吧。

他來收拾她的東西了。

到底沒忍住,姜秉兒的唇角上揚,歡歡喜喜地拉開抽屜看,發現她的東西的确都沒了。

“好大的官兒了,拿了我的也不吱個聲兒。”

姜秉兒小聲嘟囔了句。

她在臨泉鎮住了好些時候,她的東西可不少,如今閨房裏倒是空蕩了許多。

都拿了,怎麽也不見他給她?

難不成還像是當年她給了他的東西,全都松鼠兒似的囤起來,悄悄藏了?

姜秉兒想,回去後得去看看雲将軍的書房。

姜秉兒去了庭院,隔着一層院牆,鄰居家的胖大娘搭了梯子趴在牆頭,盯着這邊看呢。

“姜大姑娘!姜大姑娘!”

聽見有人叫,姜秉兒才看見那大娘。

鄰裏鄰居的,也是受了她不少關照的。

“朱嬸兒。”

姓朱的大娘招着手,等姜秉兒在牆根下站定,才急切好奇地問她:“你當真成婚了?”

姜秉兒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難道是冉家的事情早些時候傳出來了?

“的确。”

姜秉兒颔首承認了。

“難怪……當初你男人找到鎮子上來,說是你夫婿,我們還都不信。等他為了你家的事專門去了冉家,我們才曉得,原來你成婚多年了,你夫郎生得可真不錯,就是有些吓人。”

姜秉兒一愣。

當初雲溪奉來臨泉鎮的時候,那時候她滿心在想,是會死嗎,還是會被無視,會被報複?

她整日裏戰戰兢兢,而當時的雲溪奉來了臨泉鎮,對她的左鄰右舍都說……是她的夫婿?

姜秉兒擡手捂着唇,藏起了翹起的嘴角。

“哦……他常年在京中,不怎麽來的。”

“也是,你夫婿看樣子在京中是有些厲害的角色,連冉家都動了。”朱大娘笑呵呵和姜秉兒說,“還好不是什麽發跡了就忘了糟糠妻的人,還曉得來接你們家。”

姜秉兒卻對她口中的冉家更感興趣。

“嬸兒,我家那個怎麽冉家了?”

“喲,你不知道啊?”

朱大娘這可來了興趣,趴在牆頭興致勃勃說:“你男人好厲害的喲。帶了十幾個人就把員外老爺家上上下下全綁了,沒兩天,冉家舉家搬遷了。你現在去冉家看,什麽都不剩了……”

說到一半,朱大娘一拍腦袋。

“喲,差點忘了,冉少爺還在。”

姜秉兒垂下眸。

冉臨懷,說來當初那件事也算是他惹得。

但是冉臨懷一直病殃殃的,一場病能要他半條命,她也懶得去找他麻煩。

而且……看見他那麽真摯熱烈的眼神,姜秉兒也會覺着棘手。

姜秉兒又和朱大娘話了幾句家常,大概了解到臨泉鎮的人都知道她成了婚,夫家很硬氣,專門留了人在臨泉鎮,就是天天打掃姜家。

這下絕了姜秉兒想要出去轉兩圈的心。還是老老實實在家中待着吧。

沒兩天,她等家中收拾妥當,她又帶着小紀幾人上了山,去看那仙泉。

說是仙泉,不過是那口泉水純甜美味,比旁處的水源都要好喝。

姜秉兒來可不是空手看,她準備了水車,專門打了一水車的泉水回去。

臨走前,姜秉兒又寫了一封信留在室內桌上,那是留給爹娘的,免得爹娘一回來發現一家子人都不見了,還得鬧心。

才出門,姜秉兒就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備注,趕緊折過頭又回去,重新寫了一張紙條壓在上面,是提醒若是來打掃的人瞧見了書信,可不得動。

姜秉兒吹了一口墨跡,這才出門拉上門栓。

“姜妹妹。”

姜秉兒吓了一跳,自家院中怎麽有別人說話的聲音?

她扭過頭,卻發現是從鄰家的院牆那兒破了個洞,彎腰喘着氣的青年滿身都是灰塵落葉,狼狽不堪。

他甚至只說了一句話,就擡手捂着胸口,皺起眉,緩了好一會兒。

姜秉兒認出來了。這個病恹恹的白淨書生,就是冉臨懷。

“……你來作何?”

姜秉兒不太想見他。實在是玩不到一起去的人。更何況還因為他的那點心思,導致冉員外故意做局,陷害小叔。

唔……不過說來不是冉員外,她可能下輩子都不會主動去找雲溪奉。

基于這一點……

她心情更複雜了。

根本不想率先低頭的。尤其是在那種心态下,整個人在雲溪奉面前都是跟個鹌鹑兒似的。

丢人。

冉臨懷站直了身體。

他常年多病,皮膚過于透白,又一直伏案讀書,比旁人顯得要單薄的多。

唯獨那雙眼睛生得像極了他母親,圓潤,濕濡,十分幹淨無害。

剛認識時,姜秉兒還和他玩過幾次,後來發現他看着人的時候全神貫注,讓她有些承受不起,才斷了和他的來往。

“道歉。”

冉臨懷是個和冉員外截然不同的幹淨性子,知道了發生過什麽事,羞愧到無地自容,又大病了一場,才好,天天就來守着姜家。

她回來了,高興,卻不得相見。

歉意還是要說出口,他索性扔下了讀書人的驕傲,彎腰爬了狗洞。

“當初之事無論如何因我而起,我該給姜妹妹道歉。”

冉臨懷整理了衣袖衣冠,雖然還是狼狽,卻認真地給姜秉兒躬身行禮致歉。

姜秉兒抿着唇到底側了側身。

“……與你也沒多少關系。”

姜大姑娘吃軟不吃硬。冉臨懷不來道歉,她氣,他來道歉,她倒是想起來就冉臨懷這個性子,自然是被他父親擺布,也懶得和他計較。

道歉的若是冉員外,她自然是不避不讓,但是冉臨懷……算了。

“沒事我就先走了。”

姜秉兒雖然接受了冉臨懷的道歉,但是那只是冉臨懷的,對這件事并未放下。她也不太想和冉臨懷多說話,轉身就要走。

“等等。”

冉臨懷沒忍住上前半步。而後停下腳,猶豫了下。

“姜妹妹,聽說你已經……成婚了?”

姜秉兒腳下一頓,心下嘆氣。

索性轉過身來,打算徹底給冉臨懷斷了某個心思。

“嗯,成婚三年了。”

姜秉兒語重心長地說道:“我脾氣不好性子差,也就是他挨了我欺負還貼着我,挺稀罕的不是?索性就留他入贅了。”

冉臨懷的面色更顯蒼白。

他移開視線,盯着地上發呆。

“如果……我是說如果……”

“我早認識姜妹妹幾年,會不會,那個入贅的人會不會是……我?”

這個問題還真有答案。

姜秉兒最怕病恹恹的人,跟他玩都小心,更不好意思欺負,這般沒趣,怎麽還有可能呢?

還不等她回答呢,拒絕的話從她身後傳來。

“不會。”

身着煙紫色圓領衫的男人騎馬疾馳來接人,偶爾撞到這一幕,不由得氣笑了。

上前兩步,摟住了呆滞的姜大姑娘肩膀。

從戰場上厮殺出來的雲将軍面對一個病弱書生,認真地威脅。

“心懷叵測靠近她的話,我會殺了你。”

作者有話說:

來啦!

是我不自量力,根本寫不完嗚嗚嗚

明天要不咱們晚上見吧

紅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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