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這些天栖園來的小輩多了些。
尤其是剛回來的雲鹿玟,那更是乖的貓兒似的,天天都要來跟嫂嫂請安見個面,他嘴笨,也只會支支吾吾說些他阿兄的舊事。
偏姜秉兒還挺愛聽,每天早上備一盞茶,一碟瓜果,就能聽雲鹿玟唠好一會兒。
這麽些天下來,姜秉兒隐約也是發現了,所有人對她的态度都小心翼翼了不少。
将軍府主家的熱鬧,最樂見其成的大概就是何姨母了,整日裏眉飛色舞地搖着扇子和底下侍女說姜姑娘這,姜姑娘那,就好像姜秉兒已經不在将軍府,府上不是姜秉兒管家了一樣。
但是事實上,姜秉兒還是手握将軍府的大權。什麽都是她說了算。
她聽着底下侍女支支吾吾說何姨母的事兒,她頭也不擡随她去。
現在這個時候要是和何姨母杠上,何姨母說幾句不好聽的,就憑她現在的心情,指不定要怎麽鬧一出。
她倒也不怕鬧事,但是府上還有個梁姝,小姑娘臉皮薄,當家做主的表嫂和自己母親鬧了矛盾,她不得為難死。
姜秉兒索性給何姨母找點事做,雲葶的及笄禮,她作為雲溪奉的親姨母也得出點力。讓她去負責籌辦賓客所在地的一應事務,給她找點事做。
這個何姨母還挺樂意,有事兒交給她做,那她可也是在将軍府出力的,就沒人敢說她這位姨母無所事事。
只是何姨母得了差事,還找雲三夫人來說項,想讓梁姝到時候露個臉。
不管她所圖的事情能不能成,梁姝快十六的大姑娘了,總得出來見見人,讓旁人知道将軍府上有位年紀合适的姑娘。
對這個,姜秉兒沒有拒絕。
她問過雲葶的意思,若是梁姝合适的話,到時候也可以給她做贊者。
時間過得很快,姜秉兒這邊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玉料,請人做了一只極為精巧的玉笄,剛剛才從金玉樓裏拿回來,距離雲葶的笄禮也沒有幾天了。
雲葶是雲家五房的姑娘,當年雲五爺在時,也有一些親朋好友,那些人家當初避了關系的,統統剔除出去,只留下了寥寥無幾的幾家一直牽挂雲葶的。
關于請柬,姜秉兒還是選擇讓雲三夫人去寫。
畢竟雲家目前正經的長輩也只有三夫人了。她再怎麽當家主母,那也是小輩,沒有長輩出面來的合适。
雲三夫人答應的爽快,還捉了雲萱幫忙,去晾曬一些花瓣來,在一些給女眷的請柬裏夾雜一點幹花兒。
姜秉兒一瞧見雲萱在小庭裏摘花做幹花兒,就有些好奇。
“你會做幹花兒?”
“會的。”
雲萱擦了擦手,陪姜秉兒在廊邊坐下,指了指那庭院中的盆花,笑眯眯說道:“府上當年可不止我阿娘喜歡花,伯母嬸娘們也喜歡。過了花期那鮮花沒了怪可惜的,索性就做成幹花,夾在書頁裏。”
姜秉兒搖着扇子。
金燦燦陽光下,庭院中的一些盆花顯得格外曜目。
“你阿兄當年也會?”
姜秉兒舔了舔嘴角,似漫不經心地問。
雲萱想了想。
“我是不曾見過阿兄做這種東西。當年阿兄一心只讀書,還是伯母曾笑阿兄,讓他學一學,以後也好有個哄媳婦的手段。”
說罷,雲萱好奇地歪頭看着姜秉兒。
“嫂嫂這麽問,可是阿兄給你做幹花兒了?”
姜秉兒擡起缂絲團扇,扇半遮着面。
“你啊,趕緊把你阿娘交代的事兒做了吧,沒幾天時間了。”
雲萱似乎懂了些什麽,笑嘻嘻捏了捏嫂子的肩膀。
“我懂得了,嫂嫂放心,我這就去幹活兒。”
姜秉兒臉蛋擋在扇子下,終于知道為什麽雲溪奉會做幹花兒了,原來是家學淵博。
唔,還有未曾謀面雲夫人的功勞。
姜秉兒垂下了眸。
姜秉兒自己其實也不得閑。
整個将軍府要給府上姑娘準備及笄宴。正堂要如何,觀禮賓客的席位,宴請賓客的堂中,後廚準備的食物,還有當天要左右空出兩個小院兒,以備不時之需。
除此之外,還有就是府上的賓客們。
請柬都是雲三夫人寫,但每寫一個都會來和姜秉兒說請了誰。
讓姜秉兒有些尴尬的是,雲三夫人的請柬下到了衛國公府。
到時候老國公夫人自然不會來,來的是國公世子和夫人。
前些日子攪擾了老國公夫人的壽宴,這讓姜秉兒在面對衛國公府時還是有些尴尬的,甚至想要不安排安排自己全程避開?
但是轉念一想,來的又不只是國公府,她的确攪擾了國公府的壽宴,但是還有那麽多當日去了國公府的賓客,難道她全都避開嗎?
她又不是做賊的,現在和雲溪奉還是有婚書的關系呢,她正正經經做人,沒什麽好躲得。
如此她才想通了,淡定安排那些賓客們。
臨到笄禮前三天,雲葶邀約的兩個小姐妹已經住進了将軍府。來陪她三天,順便練一練如何做她的贊者。
姜秉兒作為當家主母還和幾個小姑娘見了見。
都是勳貴人家的女孩兒,年紀不大,十三四歲,一個個生得白淨乖巧,見了她也是喊将軍夫人。
這麽乖巧,倒是讓姜秉兒想到自己十三四的時候,和這麽乖巧腼腆的孩子截然不同。
她安頓好了這兩位小姑娘,還得每日裏派個侍女去跟人家府上回個話,姑娘一切都好,讓府上不要擔心。
還有兩日,雲三夫人忙得錯不開身,還專門來尋了姜秉兒,問她一件事。
“按理說早就該說了,只是我這不知侄媳和豐澤有什麽打算,一直拖着沒好問。”
雲三夫人在交椅上落座,喝着果茶,身後侍女給扇着風,難得有點休息時間。
姜秉兒在一側好奇。
“嬸嬸說的是什麽?”
“是侄媳府上的。”
雲三夫人說道。
“按理說姜家早就該請了,侄媳你沒給我說該如何,我也不好寫帖子。但是還有兩日,侄媳到底是什麽章程?”
雲三夫人問的也正常。
當家主母的娘家人,按理說是早就該請的貴客。
只是雲三夫人到底只是嬸嬸,且自家侄兒和侄媳之間還處于一種隐隐尴尬的模樣,讓她始終不好意思來問。
眼看着時間都還有兩天了,若是要有什麽安排的,必須得在這個時間安排妥善才好,這才來問姜秉兒。
姜秉兒聽到這話才反應過來。
是了,她忽略了這種家族人際往來。
她低眸思索了片刻。
按照她的想法,其實是不太想要姜家來的。
畢竟她現在心裏頭還有些奇奇怪怪的隐約想法,想是想不通,說也說不出來,但是也影響着她的判斷。
姜秉兒之前也不太想讓姜家和雲家有過多的牽扯,那時候是她心中始終記得一件事,自己和雲溪奉之間不算是正兒八經的夫妻,若是之後有什麽變故,兩家沒有牽扯最穩妥。
現在她還是有這種想法。
雲家的姑娘及笄,真的要請姜家人嗎?
見姜秉兒陷入了猶豫,雲三夫人微微嘆氣。
“罷了,這件事也不是那麽輕易能定的,侄媳可以與豐澤商量商量,明兒跟我說,我來安排就是。”
姜秉兒有些歉疚地起身,去握着雲三夫人的手。
“是我拖延,倒是勞累嬸嬸了。”
“我知曉你是個仔細人,最近事又多,難免考慮周全些。”
雲三夫人回握着姜秉兒的手,好言勸她。
“嬸嬸也沒有別的想說,只一句,你是我雲家的當家主母,那可是有婚書為證的,你千萬不要東想西想,好好過日子才是真的。”
姜秉兒送走了雲三夫人,在窗邊吹着風發了會兒呆。
說起來是容易,做起來當真是有些困難的。
到底要怎麽做才好呢?
姜秉兒不太清楚。
入夜又睡不着,也許是熱的。
她坐起身來,房中還燃着蠟燭,燭火昏暗,但這一點光芒足以映照房中輪廓。
姜秉兒熱得渾身起了一層薄汗,搖着扇子扇了片刻無果,只好起身去淨水室清洗了一番。
洗過出來,渾身清爽舒服,卻也是睡不着了。
她索性披上衣裳,提着燈走出房門。
夜月枝頭,池水粼粼。
她提着燈坐在樹下的石桌旁,手托腮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着扇子。
入了夜,蚊蟲似乎也都跟着睡了似的,并不見來擾她。
姜秉兒坐了一會兒,心中煩悶,卻不知道自己在煩悶些什麽,找不到任何由頭的。
她忽地想到從姜家帶回來的那一壇酒,既然睡不着,索性就喝點酒助眠好了。
她輕手輕腳,倒是沒有吵醒在耳房的侍女,自己取了一壺酒來,坐在庭院中對月舉杯。
“好慘,喝酒都沒個酒友……”
姜秉兒小聲嘀咕。
這要是在通城的姜大姑娘想要喝酒,只要說一聲,排着隊的人與她共同舉杯。
今兒倒是凄慘,一個人喝酒,只有天上的月光陪伴。
不過也挺好。
姜秉兒一杯酒一口飲盡,長舒一口氣。
才喝了兩杯酒,姜秉兒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在靠近。
她驚奇地回眸,卻看見披着外衣的雲溪奉繞過拱門,站在不遠處的碎石子路上看着她。
清風拂過,竹影搖曳。
雲溪奉在夜色下似乎面容都溫柔了不少,上前來坐在姜秉兒的身側,見桌上成套的酒具還有旁的酒杯,就舉着酒杯問姜秉兒讨酒喝。
“予我一口?”
姜秉兒懶洋洋地看着他,也沒問他大晚上的不睡覺,從書房過來做什麽,既然要吃酒,那她就高興有人陪。
她給雲溪奉倒了半杯酒。
雲溪奉捏着酒杯挑眉。
“你又吃不得酒。”
姜秉兒小聲說。
自己倒是酒杯沾唇,一口飲盡。
她不是小瞧雲溪奉,實在是曾經和雲溪奉喝過酒。
姜秉兒出身姜家,姜家最早就是靠做酒起的家。姜大姑娘才學會走路,就被爹娘用筷子沾着酒喂過,稍大幾歲,經常在酒坊裏跑着玩。小時候分不清水和酒,經常喝錯,喝着喝着就練就了一身飲酒的硬本事。
姜大姑娘不說是千杯不醉,至少在飲酒生涯中從未有過敵手。
但是阿雲就不一樣了。
姜秉兒印象太深了。
當年是她剛滿十四歲的生辰,姜秉兒吃酒吃的高興,只外頭來與她做生日的朋友們不喜阿雲,阿雲也不喜他們,索性自己牽着阿雲回了後院,帶他去竹林裏的秋千旁,她弄了兩壇酒,打算和阿雲不醉不歸。
當時的姜大姑娘心情很好,覺着阿雲是她過去一年得到的最好的禮物。
所以她要好好謝謝阿雲,就難得給他倒了一杯酒。
少年在姜家從未飲過酒。
他只知道姜大姑娘愛酒,喝酒厲害,自己沒有沾過。
這是第一次,姜大姑娘不是和那些狐朋狗友,不是和那些拍須溜馬之人飲酒,而是和他。
撇開前頭那些纨绔公子,單獨與他來吃酒。
雲溪奉接了。
頭一杯喝的急,嗆着了,咳了兩聲。
姜秉兒還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笑他吃酒都會嗆,還伸出手去戳他的臉頰。
啧啧有聲:“阿雲,你臉都紅了。”
說不出是嗆得,還是因為嗆了羞惱的。
雲溪奉瞪了她一眼,第二杯自己主動接過,這一次有了經驗,喝的慢了一些。
姜秉兒已經喝了三杯了,她坐在秋千上,秋千邊上一圈是讓阿雲給她紮的藤蔓,靠在上面,踢掉鞋子叫雲溪奉來給她推秋千。
“今兒我生辰呢。”
小姑娘嬌滴滴地使喚他。
雲溪奉放下酒杯來給她推秋千。
她似乎很開心,雙環髻上的珠花在蕩起時落了,發髻忽地松動,一頭長發随風飛起。
“哎呀!”
姜秉兒驚呼一聲,慌忙去撥弄自己的頭發,卻松開抓着秋千的手。
雲溪奉根本來不及提醒她,随着秋千蕩起,她直接滑飛出去。
這次是給姜秉兒吓到了,呀的一聲還沒有叫出來,整個人就跌在雲溪奉懷中,直接給他壓翻在地。
姜秉兒沒磕着什麽,就是有些吓到了,抓着自己發尾發呆。
被墊在地上的少年眉頭緊鎖,好一會兒才咬着牙關問:“還不起來?”
姜秉兒反應過來,嘟起了嘴,起身順便拽起了雲溪奉。
“我吓到了嘛。”
她是吓到了,雲溪奉是實打實撞着了。
懷裏飛來一個人,毫無準備跌倒在地。
疼。
少年起身面無表情擦了擦衣裳。
而姜秉兒還在那兒捋着亂蓬蓬的頭發。
她見雲溪奉起身,索性轉過去讓他來束發。
雲溪奉會挽什麽發髻,也不過是随意梳攏在一起,用她的小珠花暫且固定了一下。
那發髻姜秉兒自己看不見,只能叫一個不堪入目。
姜秉兒就頂着這個亂蓬蓬的發髻坐在秋千上,讓雲溪奉給她拿酒。
“今兒我生辰呢!”
她又強調了一次,眼珠兒咕嚕嚕地轉,笑嘻嘻擡腳踢了踢雲溪奉。
“可有送我生辰賀禮?”
雲溪奉沒說話。
他手中拿着姜秉兒的酒杯遞給她。
“想你也沒有……”姜秉兒小聲嘀咕了句,而後又想到了什麽,笑得有些惡趣,“不若這樣吧,你陪我喝兩壇酒,就當陪我做生辰了?”
雲溪奉沒說自己給她準備沒有準備生辰禮,只姜秉兒如此說,他就真的拎了一壇酒來,靠在秋千旁。
姜秉兒喜歡喝酒,把這當做美事,雲溪奉面色淡漠,似乎看不出他的什麽喜好。
只有在酒入喉時微微蹙起的眉,才隐約透露出一點他并非面色那般平靜。
姜秉兒喝着酒話可多了。
她一會兒說晚上要去找小柳燕兒看她跳舞,一會兒又說陳家的小子要賭棋,她肯定能贏到那個金燦燦的獅子鎖。
雲溪奉不做聲,只聽着她的絮絮叨叨,時不時喝一口酒。
整整兩壇酒,兩人在黃昏後的竹林就這麽一句話一杯酒,慢慢飲盡,到最後壇底都不剩幾滴。
姜秉兒沒想到雲溪奉酒量不錯,難得有個能陪她喝過瘾的,只是沒注意雲溪奉眨眼的速度越來越慢。
已經入夜了。
初秋的風已經有了瑟瑟之意,姜秉兒穿的薄涼,不敢在竹林這種涼氣重的地方待到太晚,索性用腳踢了踢雲溪奉,讓他撿她的鞋來,準備回去了。
卻不想叫了好幾聲都沒有反應。
姜秉兒又不想光着腳踩着地,直接踩在了少年的腳背上。
少年吃痛,卻仿佛是鈍感的,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只是垂下眼眸,盯着懷中忽然鑽出來的少女。
姜秉兒好奇地踮起腳尖,手扶着秋千向前湊了湊。
“呀,你不會喝醉了吧?”
姜秉兒好奇地戳了戳他。
少年一動不動,懷中多了一個人,也只是靜靜地低頭看着她。
似乎看了好久,才認出懷中的人是誰。
“罷了,回去吧。”
姜秉兒見雲溪奉喝醉酒也這麽冷靜,挺沒意思地,撇了撇嘴去勾自己的鞋子。站的不穩,搖搖晃晃,比她搖晃地厲害的是雲溪奉。
“你既然吃醉了就回去睡吧。”
姜秉兒仰頭看了眼朦胧月色,剛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鞋,喜滋滋地拍了拍手。
“我要去看小柳燕兒了!她說她弟弟會敲鼓玩,還會在鼓上跳舞,我可要去看看熱鬧。”
她穿好鞋就要走,卻不想腰間纏上了一只手。
吃醉酒的少年不知為何伸手擒住了她的腰,
“作何?”
姜秉兒推了推他,沒推開,有些莫名其妙。
少年吃醉了酒也不說話,只一雙水亮的眼睛緊緊盯着她,手臂纏繞着她,也不動,也不解釋。
姜秉兒不想和吃醉酒的人對着幹,好聲好氣哄了兩句,讓他松開回去睡,少年聽得見,卻不照做。
十四歲的生辰,是姜秉兒被扣在雲溪奉的懷中,在秋風蕭瑟的竹林裏,蜷縮在他懷中瑟瑟發抖到半夜,才被侍女找到的。
可惜侍女也掰不開雲溪奉的手,最後只能拿來兩床被褥,席地幕天而眠。
第二天,姜秉兒不負衆望的受了風寒。而雲溪奉醉酒後睡了足足兩天。
也是那一次之後姜秉兒知道雲溪奉酒量根本不行,喝醉了就沒有理智,而且力氣大,誰也弄不過他。
為了自己考慮,之後姜秉兒幾乎不會讓雲溪奉怎麽喝酒。除非是故意要欺負他的時候。
難得平日裏不沾酒的人要主動陪她喝酒。
姜秉兒一杯酒一口飲盡,剛要讓雲溪奉喝慢點,身側的男人擡手舉起酒杯,半杯酒已然下肚。
她有些遲疑。
別吧,少年時的他喝醉了她都無可奈何,若是現在的雲将軍喝醉了酒,她可根本掙紮不過的。
不過夏夜總比秋夜好點,不至于受寒生病。
“談談?”
雲溪奉喝完杯中酒,回眸。
姜秉兒還在給自己斟酒呢,聞言手上頓了頓。
清風起,枝頭繁密綠葉晃動不止,搖晃着一天破碎的月光,冷清,淡漠。
“……又談啊。”她小聲嘀咕了句。
可是談也談不出個所以然來。畢竟她和雲溪奉之間并不是那麽好解決的問題。
若是之前她假裝忘記混不在乎的樣子,興許也能好好糊圖一些時日。可是人家都提點到她眼皮下了,她想裝忘記都裝不了。
若是記得,又如何和雲溪奉好好相處呢?
姜秉兒一杯酒入喉,長舒一口氣。
“談呗,不過我不保證能談得出結果哦。”
姜大姑娘很直白的說道。
雲溪奉對此早有準備。
他不過是趁着夜色想來看看姜秉兒,沒想到有這種意外之喜。
她睡不着,他也睡不着。
都在為了一件事失眠。
都半個月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心中有将我當做夫婿嗎?”
雲溪奉直截了當地問。
這話問的姜秉兒一愣,而後她心虛地摸了摸鼻尖。
這怎麽說呢。
若是實話實說,他會生氣的吧。
但是姜秉兒自己扪心自問,在自己心中雲溪奉從來都不能算是夫婿。
只是他們之間有婚書,律法認可的婚書,甚至要寫休書才能兩散。但是七出三不去,雲溪奉是她決不能休夫的人,那這關系就僵在這裏了。不算是她的夫君,但是也不是旁人。
他是擔着夫君名頭……她惦着的那個人。
她沒說話,可有時候無聲勝有聲。
雲溪奉自然懂。或者說他其實一開始就能看得明白。
姜大姑娘很有分寸。若是她真心将他視為夫君,那絕對不會是與他疏遠至此,甚至會在有時候客氣到陌生的地步。
如果當年的婚禮圓滿,姜大姑娘會鬧着要和他在一起,會貼着他,讓他背着,抱着,黏着,會主動地,親昵地,想和他有親近的關系。
而不是說些夫妻之間的話,她都不敢接茬。
姜秉兒垂下眸,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她這一次喝的慢,一杯酒喝了好一會兒,腦袋裏想的事情也隐約有了個雛形。
“的确沒法把你當夫君啊。你想想,當初我們未禮成,而且分別三年,怎麽可能心安理得将你當夫君,那不是騙你嗎?”
姜秉兒說着說着就理直氣壯了。
與他親近,是因為她原本就喜歡這麽。
甚至到肢體接觸,那純粹就是因為她想和阿雲這般。只是阿雲,不是夫君。
再肆意的姜大姑娘,也始終無法跨過那條門檻。
是她心中無法逾越的坎兒。
雲溪奉轉着酒杯,心中有所了然。
“我一直拿你當妻子。”他說道。
姜秉兒垂着眸,睫毛微微顫動。
抿着唇,她想說她知道,但是難得有些赧然說出不口。
其實有時候人的态度是最能傳遞情緒的。雲溪奉他的情緒……她能知曉。
只是她還沒有辦法回應。與雲溪奉無關,是她自己擰巴。
“你的想法我明白了。我只說一點。”
雲溪奉慢條斯理與她說道:“不管你願不願意,你我夫妻會在一起生活一輩子。這一點我不會放手,我想你早點想通更好。”
姜秉兒想反駁吧,但是要反駁就要說那種休夫之類的話。她說不出來。
真是的,她和雲溪奉之間的關系可真別扭。
夫妻啊。
“至于其他的,都無妨。”
雲溪奉垂下眸。
“無妨,不把我當做夫君也無妨,當我是你的奴隸也無妨。”
“我可以等。”
等她,已經成了一個習慣。
在失去她的那幾年裏,想着那個沒心沒肝兒的小混蛋,找她,等她,已然是刻入骨血的自然。
他等得起。只要她還要他。一切都無妨。
一杯酒下肚,喉中仿佛火燒似的。
他從來喝不慣酒。但姜大姑娘喜歡杯中物,他有時候也會去試着喝,去靠近她的喜好。
破碎的月光在池中晃着一池粼粼微波,倒映着一樹樹葉與白光花兒。
姜秉兒側眸看着他。
就真的願意等嗎?等一個什麽樣的結果呢?
如果沒有結果,再多的等待不都是白費嗎?姜秉兒自己知道答案會是什麽,但是她不知道雲溪奉知不知道,或許知道的吧,也許從幾年前他也好,她也好,都知道。
畢竟姜秉兒早就将一個叫阿雲的少年裝進心裏了。
當年那如月光一樣清冷易碎,又高不可攀的少年,主動落入她的手中,纏着她繞着她,與她共生。
世間難得的,也許是你有情我有意,恰好都有想在一起的心。
唯獨那天地之間的一道溝壑,将心思分開。
姜秉兒仰頭凝視着月亮。
唔,到底要怎麽做才好,這麽躲着他就算是辦法了嗎?
問題不去解決一直放在哪裏,始終都是問題啊。
說是問她自己,也許……是想的吧,想不顧一切的去試一試。為了那個她藏在夢中的少年。
“阿雲。”
姜秉兒擡着下巴,酒後的臉蛋微粉,她捏着酒杯回過頭來。
一雙眼明亮而透徹。
“這樣下去的确不行,浪費時間,我也不喜歡這種逃避的想法。”
雲溪奉心跳一緊,全神貫注等待着她的話。
姜秉兒猶豫了下,伸出手比劃了一點。
“要不,就先試着當一當夫妻?”
“這種一點點的哦。”
作者有話說:
試着轉變一下心态。
紅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