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配合心情。

原本晴空萬裏的天, 不知覺間蒙了一層烏雲,隐隐有了要下雨的意思。

陸爾窩在沙發裏, 聽汪旭說完後良久沒動彈。

兜兜轉轉仍舊是這樣, 陡然升起無盡的疲憊。

相反沒有原以為的惶恐驚懼,反而是一種果然是他的塵埃落定。

直覺是很恐怖的。

陸爾再次這麽認為。

在沉寂很久之後,她拿起手機, 調出號碼撥過去。

另一端的會議上。

銷售部長正在發表講話,主位突然傳來的震動聲,讓原本就有些戰戰兢兢的話音陡然頓住。

一幫精英骨幹, 默契無比的盯着沈聽肆手腕旁的手機。

上一次財務部長會議上進電話,被一陣夾槍帶幫搞得恨不得當場吞機身。

這次……

沈聽肆手上撈着一份數據報表,眼睛輕飄飄落在手機屏上。

他都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才等來她的電話, 但是不用接, 也知道是因誰而來。

這就是人性,好說歹說沒用,一定得用強的。

他收回視線,擡了擡下巴, 示意人繼續。

一連三個電話, 都沒有打通。

陸爾明白過來他是故意的了,也不再做無用功, 轉而打給了張哲聖。

對方告訴她沈聽肆在C市, 明日返回。

陸爾問他幾點。

張哲聖手機開着外放, 這時默默扭頭看另一邊。

沈聽肆唰唰兩下,舉起本子——AM8.

張哲聖便告訴她:“上午八點應該在單位了,你要過來找沈老師嗎?”

“再說吧, 去的話到時候聯系你, 跟你确認他是否在。”

“好的。”張哲聖自作主張問了句, “你怎麽回南城了?”

陸爾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随後挂了電話。

辦公室靜了下來。

張哲聖将手機放回口袋,他是不太懂沈聽肆的出發點,明明可以直接對話的,為什麽要在中間加個傳話筒。

不過他也不敢問,确認完是明早趕回南城還是今晚出發後便退了出去。

電腦上有郵件進來的提示音,沈聽肆提不起興致去看,當下突然失了工作的動力。

他呆坐了會,最後點開一個文檔,裏面都是音頻文件,按日期排列,署名上有簡略的內容備注。

鼠标移到一個“5月8日,私”的音頻上點開。

随即出來的是一段日常對話。

“再往左邊點,啊,不行,又太左邊了,嗯嗯,可以……”最後是很輕的一點笑音。

那次他帶陸爾出門吃飯,廚師擺盤很有新意,陸爾拍了照,但因為擺盤是動态的,于是她又拍了個視頻玩,拍完還發給了他一份。

對話內容并不出挑,讓沈聽肆意猶未盡的是最後隐約的笑聲,聲音非常低,像燃燒的香火袅袅升起的煙,讓人覺得平靜舒适。

他指尖惬意的點着冰涼的桌面,耳邊便持續回蕩着那截短短的內容,好像永無止盡。

真是期待明天的到來。

人的道德感有時候不要太高,道德感太高日子就容易過的累。

吳蕊就評價陸爾道德感實在過高了些。

沈聽肆能這麽輕易的拿捏陸爾,就是這個原因,了解她不會放手不管,這是他限制陸爾的籌碼。

陸爾說:“那你覺得我該怎麽做?”

“就當不知道,你管那麽多。”吳蕊這麽說,表現得格外沒心沒肺。

可是柳慕遠曾因着陸爾下過一次泥沼,而這次更是在深淵掙紮尚未安全,卻又不得不面臨另一個棘手的遭遇。

這些都是拜陸爾所賜,不管是直接還是間接。

何況就算沒有柳慕遠,還會有旁人,還會有無數個“禮宸”存在。

更或者,為了讓陸爾有所妥協,把算計放到吳蕊身上也難保。

次日下午,陸爾跟張哲聖去了電話,确認人在公司後便趕了過去。

但并沒有第一時間見到沈聽肆,張哲聖将她帶到會客室,說沈聽肆現下有個視頻會議,結束後通知她。

不知道中間真假,陸爾也沒的選擇。

只是這過程總有點熟悉,想起以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她在這個地方等到樓空。

陸爾做好了等到下班的準備,不過比預期的好很多。

半小時後張哲聖過來叫她過去。

磨砂玻璃門在身後輕輕關上。

陸爾擡眼看向辦公桌後的男人,他穿一件藏藍色綢緞襯衣,領口敞着,解下的領帶随意的放在一側,整個會議或許持續了很久,這會疲憊的在揉脖子。

靜了一會,他放下手,打破沉默:“坐。”

下巴點了點對面。

陸爾過去,拉開椅子坐下。

“喝點什麽?”

“不用。”

沈聽肆還是起身去給她拿了一瓶生椰過來。

“他們一般都會習慣性泡咖啡進來,雖然還屬下午,但這個點喝了也恐影響你晚上睡眠,就沒讓他們送。”

沈聽肆将生椰放到她面前,“還是喝這個比較合适。”

他表現得非常體貼,紳士有教養。

很難讓人相信那些糟心的破事出自他手。

前一日三個沒有反饋的未接電話,明晃晃的證明着,就是他搞的鬼,甚至在陸爾找來時還刻意的為難了幾分。

陸爾壓抑着心底的邪火,盡量平靜的開口:“成年人處事我覺得不波及旁人是底線,你認為呢?”

“有道理。”沈聽肆輕輕點頭,又仔細想了想,“我好像就是按你這麽說的做的。”

“你跟柳慕遠有什麽過結?”

沈聽肆原本佯裝無謂的看着別處,眼神有些飄渺和疏離,聽到這個問題倏爾轉頭看過來,像沉沉的一座山結實的壓在了平原上,“你覺得呢?”

他反向将這個問題扔回來。

所有的問題全部只是出在陸爾身上罷了。

對此陸爾感到非常無力,同時又有種長期以來的憋屈如一坨巨大的草堆,搖搖欲墜即将傾覆。

她腦子近乎有點發懵地問:“我只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只是不喜歡你了,我錯了嗎?”

室內沒有太多雜音,導致陸爾這句低低的話語也異常清晰,一字一頓的敲進了沈聽肆的耳朵。

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無意識的抽動了下。

這是第一次她這麽清晰,這麽直白,沒有任何墜飾的表達出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是沈聽肆完全不想聽見的。

盡管心裏明鏡一般,可這個當下還是覺得有點難受。

像不會凫水的人掉入激流,沉浮間只能不斷努力汲取那些微弱的空氣,窒息憋悶依舊緊随而來,罩住整個大腦直至失去思考的能力。

很長時間沒人說話,陸爾觀察着他的表情,可惜壓根沒有表情,只有些許微白的臉色。

陸爾不知道應該怎麽做合适。

她想了想,繼續補充解釋以緩和方才尖銳的話語,“人跟人之間的相處也并非是只有情侶一個選擇,我們已經嘗試過,退而求其次做個朋友不是也很好?”

“……”

“我并不覺得分手就一定是老死不相往來,我們明明有更多更合适的選擇,為什麽要把彼此逼到這個地步?”

陸爾說着便有些激動,恨不得撬開沈聽肆的腦袋好好瞅瞅裏面到底裝了多少水。

按正常人的想法來說,确實應該按着她說的步驟來進行。

人跟人的關系是相輔相成的,中間的線斷了自然就奔向兩端,朋友情侶甚至是夫妻關系也是如此。

沒有誰在一個人面前是絕對重要的,重要到缺少不可。

這些想法在一開始的沈聽肆眼中也是能獲得認可的。

并且他也是那麽做着。

問題就是出在了分開的那段時間裏。

他或許并不是一個五感多敏銳的人,陸爾在的時候他并不覺得那間公寓的空氣有什麽特別,也不覺得身邊多或少一個人能影響什麽,飲食上也一如過去的喜好。

陸爾的出現以及陪伴更像是他空乏生活裏的一個調劑品,增添一些顏色和味道,讓自己不再那麽按部就班,稍稍錯亂一下節奏。

這種微妙的新鮮感讓人覺得很神奇,也不介意多感受幾次。

然後也就這樣了。

可是直到真正分開以後,當生活中徹底排除這個人的痕跡以後。

他的嗅覺好似突然變得敏銳起來,能捕捉到空氣中屬于陸爾的氣息在逐步減少,身旁的空缺總讓他有懸于崖邊的不安全感,同樣的一個菜色吃起來偏偏就好像少了一點什麽讓人食之無味。

起初他将這些歸咎于回歸單身時的不适應,環境的變化總需要一個适應期,他沒太大感想,一星期又或者兩星期,實在不行就一個月或者兩個月,總能重新走回過去的軌道。

現實證明他總歸是天真了。

當這些差異一擁而上,并且一日強過一日時,他并沒有迎來應該出現的适應期,相反得到的是深度失眠和焦慮。

才恍然回神,他不過是想陸爾了。

他想念她在身側的所有時光,并且渴望重回那時,而這種渴望随着陸爾堅決抗拒的态度而變得越來越深切。

“我不接受。”

陸爾聽見他悠悠開口,話音不見多少起伏的情緒,“我不接受做什麽鬼個朋友,我只接受你做我的女人。”

陸爾快速反駁:“不可能。”

沈聽肆挑眉笑了下,笑意不入眼底,輕聲詢問:“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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