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笨蛋!笨蛋!
翌日, 裴多律說幫他請好了病假,紀喬感冒症狀已經緩解,想象了一下老總批假的狗腿表情, 默默地賴了個床。
裴多律去出差, 還興師動衆安排了醫生九點半上門複查,醫生把紀喬的體溫報給裴多律,順便揶揄了一下紀喬:“裴總說你報的不夠權威。”
紀喬:“……”真是的, 他可以直播啊為什麽要花錢請醫生!
早餐粥裴多律做好了, 中午的時候來了一個保姆,給紀喬做午飯, 還負責監督他喝藥。
紀喬喝完藥嘆氣,這完全不被信任的人生啊,花大錢買的東西他可不會浪費……等等,裴多律不會是以己度人吧!
八成是裴多律自己曾經造假騙過他,所以連視頻都不信!
紀喬思考着裴多律背着他幹過什麽,電話響了, 以為是裴多律中午抽空給他打電話,連忙沖去卧室找手機。
境外來電, 號碼陌生, 大概率是詐騙電話,紀喬正想挂斷, 突然想起郝飛昂說柯鑫想跟他說話的事。
他按了接通:“喂?柯鑫?”
“紀喬?哈哈,看來郝飛昂沒糊弄我。”
不等紀喬說話, 柯鑫嘲諷地說:“裴正結婚了你知道嗎?他結婚了!”
紀喬:“……你身體怎麽樣?”
柯鑫嘴角一勾,道:“好得很, 不勞你操心, 姐夫的腎我用着很好。哦, 現在不是姐夫了,他娶了別人,那人肯定比你優秀一百倍。你是不是想知道他現在在哪?求我啊……”
紀喬确實聽出他身體挺好的,不知從哪聽說裴正結婚了,費盡心思要來聯系方式刺激他。
他不明白柯鑫怎麽會變成這樣,正要挂斷,柯鑫突然自爆——
“你不知道吧,其實當初我爸騙他說你的配型跟我吻合,要捐一個腎給我,問裴正願不願意代替,裴正那個傻子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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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傻子現在跟別人結婚了,這世上沒有人愛你了!你前男友的腎在我這裏,爸爸是我的,媽媽的遺産是我的,你這個沒爹沒媽的掃把星。”
紀喬從柯鑫說出真相開始,就沒了聲兒。
握着手機,眼眶驟然變紅,他想明白了,全想明白了。
得知裴多律沒有手術,紀喬曾自私地想過:如果裴正沒有事,為什麽沒有回來找他,或許過一年,或許過兩年,就像他曾經去找過裴正。
他不信被逼着還債就是裴正這輩子過不去的坎兒,可是裴多律親口在他面前承認,他當時就是清高驕傲。
根本不是這樣的!裴多律寧可抹黑五年前裴正的性格,也要隐瞞一件要命的傻事!甚至昨天還趁他感冒腦子糊塗捏造事實!
一個要好好陪他長命百歲的人,怎麽會被十萬塊的威脅打倒?
紀喬蹲在了地上,揉了把臉,是他不好,總是受一點小小的傷就跟裴正索取關注,生怕一晚傷口就愈合了。
無論他怎麽無理取鬧,裴正總是當成一件大事來處理,安撫他,心疼他,縱着他。
裴正不會說很好聽的話,但會默默幫他把手指頭纏成紀喬滿意的樣子,然後病患就理所當然地賴上他。
日積月累,裴正就覺得紀喬是個怕疼的嬌氣包,探索成人愛情時因為“紀喬是個嬌氣包”被裴正半路剎車,紀喬就隐隐後悔,五年後更是悔恨得肝腸寸斷。
可是他其實并沒有那麽怕疼,他只是想要裴正哄他。
恐怕裴正答應手術時,什麽都沒想,他只要知道“紀喬怕疼”,他就不需要考慮其他可能性。
怎麽這麽傻啊……裴正自始至終都是那個裴正。
似乎是聽到了紀喬的抽泣聲,柯鑫更志得意滿了,“哭有什麽用?那我再告訴你,我爸略施小計,裴正手術後誤以為你故意騙他腎,你是不是要瘋啦?”
紀喬呼吸一停,原來這就是裴多律初見時對他那麽冷漠的原因。
他忽然有些想笑,裴多律一定恨極了他,又愛狠了他,讓這個手足無措的男人只能面冷地端起高姿态跟他結婚,跟他同居,謊言戳破後,破罐破摔地承認他愛紀喬遠大于一切。
過去的細節被賦予了不一樣的意義,紀喬越想心裏能擰出一把酸水來。
“柯鑫。”紀喬冷冷道,“你身體沒有裴正的腎,不要把他的名字挂嘴邊,你配嗎?”
“你胡說!”柯鑫一下子被激怒了,還有一點慌亂,紀喬怎麽知道的?
紀喬閉了閉眼,果然是這樣,柯鑫是知道手術沒成功的,但瞞着紀喬,那麽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裴多律也被瞞着。
想讓紀喬因為愧疚不敢靠近裴多律,想讓裴多律因為恨意不回來找紀喬。
兩頭瞞,老奸巨猾的胡瀚海。
紀喬不知道裴多律是什麽時候發現雙腎完好,在這之前該多麽憂慮?
甚至車上坦白的時候,裴多律也沒有用“我一開始也不知道”來辯解。
笨蛋!
他們那時實在太年輕,身邊沒有一個可指點的長輩,不到二十年的人生,雖有悲切坎坷,左右不過生老病死自然規律,頭次面對人心險惡、觊觎器官的兇徒,他們不幸分開,沒能共同面對。
裴正因為“失去”一個腎,健康的人和乍然不健全的人,面對感情變故,他們的思維是不一樣的,難免自卑,忘記求證,信了柯瑞的說辭。
紀喬因為裴正已經失去一個腎、繼父的威脅,恐慌之下也信了柯瑞的話,誤會了裴正會選擇這樣的方式還債。
他們異地的時間太長了,愛意在電話裏日積月累,卻因為見不到面,信任的小樹遲遲長不高。
裴多律知道紀喬沒有騙腎了嗎?
恐怕是昨天剛知道,所以才突兀地對紀喬抹黑了一把自己。
笨蛋!
怎麽會有人被騙腎還敢靠近騙子啊!
要不是騙子是自己,紀喬都想把裴多律拖回家鎖住不讓他出門了。
唱着獨角戲的柯鑫有些憤怒,紀喬比他想象中的冷靜,跳腳的反倒是他自己,于是搜羅更多素材,怕紀喬拉黑他下次就不能刺激他了:“還記得爸說你不是親生的,你天塌地陷的表情,其實爸爸早就跟我說過實話,家裏的一切都是我的。”
“他富養着你,不過是看你長得跟狐貍精似的,将來賣給哪個大老板換好處。”
“要不是裴正的配型突然吻合,我又需要手術,你個白眼狼因為這件事就跟家裏決裂,說不定如今正在哪個大老板床上呢,真是便宜你了。”
十歲的紀喬可能想分到一點柯瑞的父愛,現在聽這些只會心無波瀾。
不過因為柯瑞絲毫不尊重的話語,紀喬冷冷一笑:“哦?那你爸又有多愛你呢?且不說你腎不好就遺傳自他,當初他堅決要孩子,備孕期間又背着媽媽在外面抽煙酗酒,你總想跟我比,覺得不公平,罪魁禍首是誰,你不知道嗎?”
柯鑫像個被掐住喉嚨的鴨子:“關你什麽事!”
紀喬還想學柯鑫的語氣說“你不知道吧,媽媽偷偷給我留了兩套房子,你有麽?”
但是紀梅雲聽見他這樣對弟弟說,一定會傷心。
紀喬忍住了,道:“柯鑫,以前你沒成年為了移植腎自私自利,以後,別長成媽媽讨厭的樣子。”
“同為媽媽的兒子,我今天接你電話,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在柯鑫的大呼小叫中,紀喬挂了電話,拉進黑名單。柯瑞現在遠在國外,不然大街上看見他紀喬真怕自己忍不住自己行兇。
他深呼吸了下,慢慢想起一個五年前的電話,撥了過去。
“喂,你是胡瀚海的人嗎?”
那邊說:“紀先生。”
紀喬篤定了,眉眼一厲:“轉告胡瀚海,最好把以前合作的細節藏嚴實了,不然他兒子這輩子都離不開我。”
紀喬把手機扔到一邊,胡瀚海啊胡瀚海,要是這點事都辦不好,小心他把英士集團從裴多律手上騙走。
啧,剛才應該再加上這句話,那老賊愛錢如命,不得吓死。
裴正現在在哪呢?
他拿柯鑫的胡言亂語去質問,裴多律是承認還是垂死掙紮呢?
這個笨蛋都喝補腦中藥了,嘴巴肯定很硬。
他都感冒了還騙他,嘴裏每一句真話……不,有一句是真的,裴多律說他很容易就能借到十萬,跟蔣平風或者喬建山。
紀喬從床上一躍而起,求證喬建山都比裴多律簡單。
他打開網頁,搜索喬建山院士的最新消息,網友果然不令他失望,微博上有海市某一流大學的學生發了喬建山在該校開講座的照片。
【氣死!是誰在講座前放了一張喬建山年輕時的帥哥照片被花癡萬轉,座位一下子難搶了,圖書館.jpg】
紀喬不能免俗地順道欣賞了一下老師年輕時的樣子,怪眼熟的,裴正搞學術時就是這種氣質吧?
他記下時間,現在趕過去正好講座結束。
紀喬來的匆忙,對這裏不熟悉,選擇出門打車去。
離開前,他鬼鬼祟祟地從裴多律書架上抽走了一本建築類書籍裝樣子。
圖書館果然很熱鬧,紀喬從後面進去,座位已經沒有了,只能站在嘴後面,他裝模作樣地翻開書,發現扉頁上居然有喬建山的簽名。
他再嘩啦啦一翻,裏面兩種字跡,顯然,這是一本老師給學生的書。
喬建山講話時下面很安靜,等最後他說可以提問,人員便嘈雜起來。
喬建山說大衆提問沒什麽意思,多數人也不感興趣,有專業方面的問題,直接上來問,其他人可以散了。
他說話時板着臉,一派嚴師之風,十分考驗膽子。
這就給了紀喬可趁之機,他摩肩擦踵逆流而上,站到了一旁等候。
大約半小時後,學生走得差不多了,喬建山也看到了他。
喬建山對這個後生總是和顏悅色兩分。盡管已經知道紀喬跟裴多律轉學有關:“你對建築也感興趣?”
這話在旁人聽來,估計能從中聽到幾分收徒的意思。
什麽時候學都不晚。
紀喬搖搖頭:“我來是想問……您覺不覺得,裴正那個自負不凡的性格,不改的話将來遲早要栽。”
喬建山冷冷道:“怎麽,感情不好找我評理?他做了什麽?”
仿佛真的要評理。
紀喬:“不是,就是問問。”
喬建山:“他什麽性格,他不驕不躁就是适合做研究,誰知道後面抽什麽風,跑去賣腎還錢。”
紀喬:看,喬建山沒說過這話,裴多律又在迫|害恩師。
喬建山看向紀喬手裏眼熟的書籍封面,伸出了手:“還我。”
他怎麽會有一瞬間想傳衣缽的糊塗!紀喬清澈的智商抱着這書,就像水靈靈的山竹湊進大蒜瓣裏,強行裝蒜。上次犯糊塗還是上次。
紀喬連忙抱緊書後退兩步,送了人怎麽還往回要。
喬建山板起臉,“嗯?”
紀喬乖乖地把書交了出去。
對不起裴多律,你的書被老師沒收了。
紀喬撓撓臉蛋,覺得老師其實很關心裴多律,便幫他澄清:“其實後面手術沒做成,也不是腦子抽風,他就是……善良。”
喬建山:“……你倆都給我滾一邊去。”
紀喬鼓了鼓臉頰,不知為何,特別想跟喬建山說說過去,可能是裴多律在出差他憋不住了,可能是裴多律太笨了什麽都自己扛,他希望有個長輩去教訓他。
“我給您講個故事,您把書還我,行不行?”
遠在深山的裴多律,突然打了個噴嚏。
作者有話要說:
喬貓貓:老攻是笨蛋可怎麽辦啊?(給胡瀚海打電話.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