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終章

藍曦臣和藍啓仁正在商量事情,有人來報,說雲夢江宗主在山門外求見。

“怎麽不請進來?”藍曦臣聽到通報問。

“弟子請了,可是江宗主不肯進來,非要在門外等。”

雲深不知處雖然門禁嚴苛,但這點變通還是有的,堂堂四大家族之一的宗主,總不能也非要等着通報完才讓進門。除非特殊時期或者有過特殊交待,一般都是一邊往裏迎,一邊通報的。

“而且不光如此。”那弟子繼續說,“江宗主還帶了不少東西來,我看都要排到山路上去了。”

“哦?那他有說是來做什麽的嗎?”藍曦臣又問。

“他說他是來求親的。”

藍曦臣一聽這話,心裏就有了底。倒是藍啓仁疑惑道:

“求親?求誰?”

在江澄他們這輩中,藍家在室的并沒有和他相匹配的女修,若是下一輩年齡又偏小,藍啓仁實在想不出他會求娶誰。

“怪就怪在這,他說要求娶玉華仙子,雲深不知處有這個人嗎?”那弟子是近十年入門的,并不知曉十幾年前的事。

聽到這,藍啓仁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即刻起身,沉着臉就朝山下走去,甚至連禁止急行這樣的規矩都不顧了。讓一路上看到的弟子都覺得不可思議。

藍曦臣見狀趕忙追了出去。

山門外的江澄看到藍啓仁由遠及近走來,撩起衣袍雙膝跪下。他這突來的舉動讓兩邊的弟子都是一驚。雖說是來求親的,也不用姿态這麽低吧。

藍啓仁看到江澄的表現,更加篤定心中想法,一句話也沒有,擡腿一腳就踹在了江澄的肩上。

這下衆人更吃驚了。怎麽連一向最重規矩的藍先生都這般失态,江宗主要求娶的到底是什麽人?!許多年輕的弟子都不解。

“是不是你!是不是?!”藍啓仁指着江澄喝問。

“是晚輩錯了,還請先生允我所求。”江澄重新跪好,俯下身道。

別人不知道江澄話裏的意思,藍啓仁卻聽得明白,這便是承認了。他當即召出佩劍,就要刺向江澄,好在讓及時趕來的藍曦臣攔住。

“叔父,叔父息怒!”

藍啓仁的劍尖都在抖,那是他的女兒啊,從小疼到大的唯一的女兒。他是迂腐,他是嚴苛,可他不是沒有心啊!

他只是想女兒好,不被人指指點點地過一生才說出那樣的狠話,可是沒想到,她那麽倔,說走就走,這一去十幾年也不肯回來。連讓他說句軟話的機會都沒有。試問,若是沒有他的許可,藍景儀又怎麽能以親眷子弟的身份進入藍家。自己當初一怒之下宣布了她的死訊,絕了她的退路,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後悔。如今罪魁禍首出現,讓他還怎麽控制的住,當下就要揮開藍曦臣,繼續刺下去。

“江宗主,不如你起來說吧,或者先避一避。”藍曦臣怕自己攔不住。

“不用了澤蕪君,就讓先生刺吧,江澄只求先生消氣,然後應允晚輩的求娶。”

“這……”

“父親!”聞訊趕來的藍曲靜看到這陣仗,趕忙跑過來護住江澄。

江澄在山門這弄出這麽大的動靜,藍景儀早跑到山下去通風報信了,然後跟着他娘一并趕了過來。

“叔父,既然小妹也來了,不如咱們進去慢慢說,這裏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藍曦臣勸道。

可藍啓仁還是不為所動。

此時一旁的藍景儀突然靈光一閃,走上前去,輕輕拉了拉藍啓仁的袖子,叫了一句:“外公。”

這聲音不大,卻讓藍啓仁一下子松了力道,他将目光轉向藍景儀,盯着他。若是平時,藍景儀一定會被吓死,可如今藍啓仁披了一層外公的光環,藍景儀的膽子,一下子就變大了。

“外公。”他語氣裏帶着撒嬌的意味再次喚道。

“罷了。”

最終,藍啓仁放下手中的劍,掙脫藍曦臣,反身往山上走去。

“小妹,你和江宗主一起來吧。”藍曦臣上前将二人扶起。

“可是大哥……”

“還磨蹭什麽,還不嫌丢人嗎?!”藍啓仁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藍曦臣笑道:“走吧。”

衆人在寒室落座,藍景儀也有一席之地。

外門弟子奉了茶就退了出去。屋裏一時也沒人說話。

藍景儀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有些着急。

“儀态!”藍啓仁訓道。

藍景儀趕忙坐正不敢再亂看。

藍曲靜看這樣不說話也不是辦法,率先開口。

“父親……”

“你還知道叫我父親!”

藍曦臣一聽這話,就知道叔父不是真氣,而是下不來臺,當即鼓勵小妹說下去。

藍曲靜起身跪到藍啓仁面前認錯。

“女兒知錯了,還請父親不要動怒,以免氣壞了身子。”

“這是你一個人的錯嗎?”藍啓仁問道。

江澄一聽這話趕忙跪到藍曲靜旁邊。

“都是晚輩的不是,讓曲靜受了這麽多年委屈,還求先生給晚輩一個機會能用往後餘生彌補過失。”

父母都跪下了,藍景儀自然沒有獨坐的道理,他也趕忙跪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給藍啓仁磕了三個頭。

“你要求娶的是玉華仙子,可這個人早在十幾年前就離世了。”藍啓仁又說。

“只要先生準許,晚輩立刻昭告仙門百家,是我江晚吟背信棄義,抛妻棄子在先,累的曲靜為維護家族顏面,為了護住我唯一的骨肉,不得不假死避世。如今晚輩已經悔悟,願藍氏能迎回曲靜,江氏将以最高的禮儀求仙子下嫁。”

“不必。”藍啓仁本來對江澄的說法已經松動了,可藍曲靜卻不同意。“這件事是我酒後失節在先,是我勾引他的,他從始至終都不知道景儀的存在,不是他的錯。”

“你!”

藍景儀覺得外公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

“小妹,這麽多年,你都不想家嗎?你的蓮室,叔父可是一直留着等你回來呢。”藍曦臣在一旁勸着。

“我當然想回來,做夢都想。但江澄是一宗之主,他一人将江氏擔在肩上,多年苦心經營,才有今日的局面,我不能讓他因為我被世人诟病。”

“逆女!逆女!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護着他。曲靜曲靜,我當初為什麽要給你取這個字!”藍啓仁氣得渾身哆嗦,但藍曲靜還是那麽倔強。

“你知道我為什麽那麽在意江氏宗門嗎?”這時,一旁的江澄說道,“因為那是父親、母親、阿姐還有……還有阿羨,我們一起生活的地方。只要江氏在,我就覺得家還在。可沒有家人的家,還叫什麽家?如今我明明有了妻兒,卻不能接回,那我守着江氏還有什麽意義,到頭來不過是孤獨終老罷了。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的,我還有你。難道現在你已經不想要我了嗎?”

“江澄……”

“景儀。”看着眼下的局面有些僵持,藍曦臣喚了藍景儀一聲。

“大舅舅。”

藍曦臣聽藍景儀這麽叫他挑了挑眉,這小子反應到快。

“你還沒去過蓮室吧,讓你娘領你去瞧瞧。”

“是!”

藍景儀起身去扶藍曲靜,“娘,你快帶我去。我路過過很多次,可惜那裏有禁制,我進不去,你帶我去看看好不好。”撒嬌這件事上,他倒是無師自通。

“嗯。”

藍景儀将藍曲靜扶起。

藍曦臣又問江澄:“江宗主,要不要一起去?”

江澄知道,這是藍曦臣想讓他們一家三口商量一番,再來回先生的話。趕忙說道:“去,去!”

他們三口向藍啓仁告退後,一同出了寒室。

去蓮室的路上,藍景儀看着身側二人,小大人一樣搖了搖頭。

“江宗主,你任重道遠啊!”

“景儀,家規言長幼有序,禁不敬長者!”藍曲靜教育藍景儀。

“娘,怪不得你對藍氏家規這麽熟。”藍景儀覺得很無奈。

聽到藍景儀這麽說,江澄突然笑了一下:“景儀,你可知我年少來姑蘇求學時,藍氏家規只有三千五百條。後來溫氏作亂,燒了雲深不知處,含光君受命重修家規後增至四千餘條。這裏,還有你娘的功勞呢。”

“不是吧,娘,你和二舅舅是有多守紀啊,若是讓我趕上這等機會,定要删掉兩千條才行!”藍景儀覺得這麽好的機會竟然不珍惜,實在是太可惜了。

“就你作怪。”藍曲靜作勢要拿手指去點藍景儀的頭,藍景儀反應快,趕緊躲到了江澄身後。見成功阻了藍曲靜的動作,還冒出頭來偷笑。

藍曲靜想要繞過去逮人,卻被江澄攔住,“好了好了,景儀已經夠乖了。藍家家規多,連你也這麽說過的。”

“孩子不能這樣慣的,你不是對金淩挺嚴厲的嗎?”別人家都是嚴父慈母,他們倒反過來了。

“就是因為太嚴厲了,才讓他那麽叛逆,不得不說帶孩子這件事上,還是魏無羨做得好。”江澄感嘆了一句。

“真是敗給你們了。”經過這個小插曲,三人之間的氛圍緩和了不少,蓮室也很快就到了。

這裏還和江澄初來的時候一樣,除了那絲淡淡的蓮花香已經不在。

“娘這裏也沒什麽特別的麽。”藍景儀轉了一圈說。雲深不知處的屋子都是大同小異,藍曲靜當然也不會多麽标新立異。

“還是有不同的。”江澄看着這裏的一切感慨道。

“有什麽不同?”藍景儀連忙問。

“在這裏,我第一次主動牽了你娘的手,就在這。”江澄指了一處地方。

“哇,快詳細說說!”藍景儀一副非常八卦的樣子。

“江澄,你和孩子說這些做什麽!”藍曲靜有些臉紅。

“說嘛說嘛,我想聽。”

“你娘不讓說,我便不說了。”江澄不想惹藍曲靜不高興。

“江宗主,不帶你這樣的,還想不想讓我喊你爹了!”藍景儀連殺手锏都用出來了。

“藍景儀!你給我出去倒立去!”

“娘~不要啊!”

“出去,倒立,抄寫一遍家規!”藍曲靜加重了處罰。

“好吧。”藍景儀垂頭喪氣地出去找地方倒立抄家規去了。

看着藍景儀出去,江澄也不好再勸,畢竟總得讓孩子有個怕的,這孩子明顯不怕他,管教上就只能讓藍曲靜來了。

而且,他也很想和藍曲靜獨處一會。

“曲靜。”江澄往藍曲靜那裏走了一步,藍曲靜卻跟着退了兩步。

“我是真的很想娶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江澄不敢再走,只能站在原地乞求。

藍曲靜不說話。

江澄見狀,拿出一樣東西來。

“還記得這個嗎?”

原來是江家的九瓣蓮玉璎珞。

江澄想把它放到藍曲靜手上,藍曲靜卻沒接。

“我已經把它送給你了,它也只能是你的。若你不同意,我就只剩一個人了,你忍心看我每天活在對你的思念裏,然後郁郁而終嗎?”

“你何時學得這般油嘴滑舌了?”藍曲靜問。

“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啊,你不知道,我以為我已經失去你了,可當你再次出現的時候,我內心的狂喜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江澄将玉璎珞放在一旁,去解自己的腕帶。長長的布條一圈圈松下來,露出了藏在裏邊的卷雲紋抹額,那抹額看起來已經很舊了,顏色有些暗淡。

“這是!”

“這是你那晚給我的,你說,你是我的了,我一直帶着它,同它一起等她的主人實現她的話。”

“是你先不要我的。”此時,藍曲靜終于忍不住委屈地哭起來,“明明是你先不要我的,我都知錯了,我等了你三天想和你道歉,你不見我,還讓我滾,你知不知道,我發現自己懷孕後有多害怕,你還怪我!”

江澄将人抱進懷裏,不停的道歉:“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對不起,是我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我當時根本不知道想見我的人是你,後來,我從祠堂出來就收到你的訃文,我真的後悔死了。若不是為了金淩,我也,我也……”這是他從未和人提起過的,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想死了算了。

藍曲靜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麽,趕忙去捂住他的嘴,不許他再說。生怕這些話會給他帶來不好的事情。

江澄明白她的意思沒有再說下去,他将藍曲靜的手拿開,握在自己手裏,另一只手又拿起玉璎珞,遞給眼前的人,問:“還喜歡嗎?”

藍曲靜遲疑片刻,點了點頭,說:“喜歡。”

不久,仙門百家紛紛收到雲夢江宗主和姑蘇玉華仙子大婚的請柬。

許多人都不解,這玉華仙子不是十幾年前就已經仙逝了嗎?難道和夷陵老祖一樣,也死而複生了?這年頭,死而複生這麽容易嗎?

不過這些疑問他們并沒有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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