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裴子玄血唇勾起一絲笑,然後拿着手裏的剪子敲了敲燭臺的邊緣。
敲出清脆的兩聲響。
“今日沒空,回去睡吧。”
悠寧腳步頓了頓,甩了甩大了不少的袖口和褲管。
“好。”
轉身回房,她本來以為她夜裏會恐懼的很,但是沒想到的是,一夜安枕,甚至第二天,悠寧是被闖進來的陽光給曬醒的。
迷迷糊糊中,她随口叫着。
“冬月……現在是幾時了?”
時岳耳力很好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郡主您醒了,現在已經是辰時了。”
“什麽?”
悠寧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了這麽久。
“閣主的寝衣上熏了安神香,所以郡主睡到現在也并不奇怪。”
悠寧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随口問了句。
“太子爺呢?”
時岳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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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主去禦書房了。”
悠寧微微皺了下眉,禦書房?
“閣主吩咐過,郡主起床洗漱後,自行用膳即可。”
“哦,那衣服呢?”
時岳還是拿出了昨天的那件百衲裙,悠寧心裏嘆了口氣,想着若是真的一直在這裏住下去,今日一定要想辦法把冬月和辛嬷嬷帶來,再多拿些衣服。
然後一定要把浴盆擡來。
想到這,悠寧莫名晃了下腦袋,她不是應該想着怎麽才能回沐清宮去住才對嗎?怎麽就開始想着怎樣才能在這裏住的舒服些了呢?
真是莫名其妙的。
昨夜裏熱鬧的是東宮,今晨熱鬧的改到了榮王府。
榮王是現皇後所生的二皇子,也是除了裴子玄以後的皇上的第二子。
年紀輕輕就被封了王,長得便是一副溫溫和和的樣子,很受大臣們的喜愛,朝中一直有聲音說要皇帝廢了太子改立榮王,但是奈何所有人都忌憚着裴子玄的心狠手辣,所以沒有人敢有什麽大動作。
裴子玄也是知道裴子榮的狼子野心,只不過他一直都不把他放在眼裏而已。
昨夜裏,裴子榮知道自己還沒嫁過來的皇妃被剛回來的裴子玄剝了皮,連帶着他那個小舅子,一起被裴子玄剔了骨,一張俊臉被氣得鐵青,摔了屋子裏好幾盞硯臺。
他本來就記恨裴子玄記恨到入骨,裴子榮一直都覺得這皇位就該是他的,所以這麽多年暗中活動了很久,雖然他的風評極佳,但是一到真真正正地觸碰到太子廢立問題,那些口口聲聲說支持他的大臣就又都縮了回去,畢竟沒有誰願意被扒皮做成風筝。
這次為了娶到邵靜好,裴子榮可是費了不少氣力,邵靜好出身極高,他父親邵程,是京城中大名鼎鼎的異姓王,手中把持着重兵,而她的母親蘇氏,也是當朝左相的親孫女,本來兩人的大婚之禮将在不日舉行,婚後,裴子榮在朝中的地位必然會上升,離太子之位更是近了一步,卻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邵靜好被裴子玄扒了皮,做成了風筝。
裴子榮一邊氣惱着,一邊盤算着要怎麽把邵靜好的一母妹妹邵舒窈娶進來,另一邊盤算着究竟怎麽樣才能出這一口惡氣,讓裴子玄狠狠地吃一虧,最好讓他從太子之位上滾下來,要是能有更好,就是讓裴子玄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
這一盤算,就是整整盤算了一夜。
早上的時候,裴子榮已經做好了在上朝的時候被邵程狠狠盤問的打算,故意做出一副傷心憔悴的樣子。
不過邵程還是狠狠地揪起了他的領子。
“裴子榮,你連本王的女兒都保護不好,本王馬上就要嫁給你的女兒,就生生被活着扒了皮,你這個做未婚夫的,是不是該陪本王的靜好一起去地府啊!”
邵程本就長得人高馬大,一身腱子肉,裴子榮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
“岳父大人,都是小婿的錯,都是小婿沒有保護好靜好,您要打要罰,小婿都受着,可是,這都是那裴子玄一手造成的,裴子玄記恨您的兵權,記恨左相在朝中的勢力,才對靜好痛下殺手,是他親手扒了我們靜好的皮啊,還剔了束兒(邵靜好的弟弟邵束)的骨頭,都是那該死的裴子玄,小婿,一定會為靜好和束兒報仇!将那裴子玄千刀萬剮!”
終歸邵程只是一介莽夫,三言兩語就被裴子榮說動了些。
他歸結着,這确實是裴子玄的錯,若真的要殺,也要殺那該死的裴子玄。
裴子榮見着邵程有些松動,做戲就要跪下來。
他一個異姓王怎麽受得起當今榮王的一跪。
伸手就把他攙了起來。
“賢婿說得是,該死的是那個裴子玄,本王一定要把他挫骨揚灰,給我們的靜好和束兒報仇!”
另一邊,皇後娘娘的長春宮,邵靜好的母親蘇氏,正跪在皇後娘娘的腳下哭訴着。
“皇後娘娘,我的靜好死得好慘啊,她是生生被那裴子玄活着扒的皮啊,還有我的束兒,我們從亂墳崗把他接回來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沒有閉上,後背的脊骨就那樣被抽了出去,嗚嗚嗚,皇後娘娘,您得為臣婦做主啊……”
皇後娘娘在閨中尚且喚蘇氏一句姐姐,雖說被她哭得心煩意亂,可是面子上也還是要過得去的,加上她也一直對裴子玄不滿,他的榮兒比那惡鬼哪都好,若不是他占着中宮之位,這太子就該是他的榮兒的。
一想起裴子玄,皇後就想起來當年,皇上被先皇後迷得七葷八素的樣子,想到這,她把手裏的帕子狠狠地捏了一下,眼中也湧上一陣狠厲。
蘇氏一直在嗚嗚咽咽地哭着。
“姐姐別跪着說話了,坐吧,這事啊,本宮雖然也做不了什麽主,但是也能提點你幾句,這裴子玄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最近有點奇怪,身邊有了個女人。”
為了他的榮兒,皇後想都沒想就把裴悠寧祭了出去,的确,在裴子玄身邊活着喘氣的,除了悠寧以外,她還沒見着第二個。
蘇氏梗着嗓子。
“女人?”
皇後娘娘刮了刮茶碗蓋子,小啜了一口。
“是啊,就是悠寧郡主。”
蘇氏踉跄着站起身子。
“悠寧郡主?”
皇後娘娘回給她一個眼神,然後拂了拂手。
“本宮乏了,先回吧。青玉,去送送蘇夫人。”
蘇氏跪謝了皇後娘娘的恩,心裏琢磨着。
難道這裴子玄的七寸是悠寧郡主?
那拿捏住悠寧郡主的話,是不是也就拿捏住了裴子玄?
皇後娘娘給的一定是準信。
這麽想着,她匆匆回了府,回去跟邵舒窈商量對策。
下了朝,裴子榮和邵程鬧到了禦書房,這也便有了裴子玄被叫到禦書房這一檔子事。
這些,悠寧自然都是不知道的。
洗漱完之後,她坐在凳子上曬太陽,順便也等着午膳。
一邊的時岳恭恭敬敬地說道。
“郡主許是要等上一陣子,閣主早上做了膳食,現在要重新全部熱過一遍。”
“嗯。”
悠寧随便聽了一聽,然後也随口嗯了一下,結果在嗯完之後,她才反應過來。
“時岳你說什麽?太子爺早上親自做的飯菜?”
時岳臉上少見的有了點表情,比如說她現在輕微皺了皺她的眉。
“閣主一向自己做飯菜。”
“是怕別人下毒嗎?”
悠寧脫口而出一句話,裴子玄一定有很多仇家,很多人做夢可能都是夢到他死。
時岳再一次有了些面部動作,準确的說是頭部動作,她搖了搖頭。
“下毒的話,用銀針是可以驗出來的。”
“那究竟是為何?”
悠寧沒有辦法想到裴子玄做飯菜的樣子,那怪異的程度,還不像是……
她竟然一時間找不出合适的語言來形容。
對了,就像是魚在地上走。
船在天上飛也行。
就是根本不可能。
“時岳也不知。”
念着熱飯菜的時間還要好久,悠寧試探地發問。
“時岳,你能不能去沐清宮,給我拿幾套換洗的衣服。”
時岳堅決地搖了搖頭。
悠寧又說。
“太子爺只是說讓你照顧我,并沒有說讓你寸步不離,何況給我拿幾套衣服,也是照顧我的一部分,你手快腳快,來回也不需要很久,我餓着肚子,哪裏都不會去。”
悠寧軟着嗓子,慢慢悠悠的說着,她知道她這個樣子說話,一般都很難讓人有什麽抵抗力。
果不其然,時岳有一些松動了。
“時岳姐姐,你就幫寧兒去拿幾件衣服吧,寧兒也不能一直穿太子爺的寝衣啊,我身上現在的這件衣服都要臭了。
“那好吧,閣主确實沒吩咐過要對郡主寸步不離,你不要走,就在東宮裏面呆着,時岳去去就回。”
悠寧有些得寸進尺。
“時岳姐姐能不能把冬月和辛嬷嬷一起帶來。”
“這個還要請示閣主。”
“哦。”
悠寧說哦的空擋,時岳已經飛快地向沐清宮跑過去。
她肚子餓地咕咕叫,手腕上那處胎記又是熱得厲害。
但悠寧想着不該有什麽事情發生,就沒太在意。
武王府內。
蘇氏和她的二女兒邵舒窈盤算着剛才皇後娘娘說的話。
“母親,皇後娘娘的意思是叫我們把裴悠寧擄了來,以此鉗制住裴子玄,然後等他來救人的時候,我們再補下天羅地網,把裴子玄殺掉。”
蘇氏點了點頭。
“皇後娘娘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邵舒窈的面容上染上一絲狠厲。
邵靜好雖然是個嬌氣的大小姐,對誰都是頤指氣使,高高在上的樣子,但是對她這個妹妹還是極好的,加上邵束是她們兩個的親弟弟,兩人一起看着長大的,突然一下子都慘死,邵舒窈恨不得把裴子玄剁成肉泥。
她也要裴子玄嘗一嘗切膚之痛。
邵舒窈惡毒地搖了搖頭。
“母親,我們不僅要殺裴子玄,還要殺裴悠寧,他不是對這個裴悠寧很是上心嘛,我們先把裴子玄活捉,然後讓他親眼看着我們将裴悠寧折磨致死,讓他也體會一下我們的痛苦。”
邵舒窈的面孔逐漸有些扭曲。
蘇氏看着她女兒這般模樣,也擰了下眉頭。
“可是皇上一直疼愛裴悠寧,我們殺了她,會不會……況且你和那裴悠寧過去還有舊交,曾以姐妹相稱。”
蘇氏本無殺裴悠寧的心。
“若是我們除去了裴子玄,皇上還能怪我們殺了一個民間郡主?到時候就說是手誤,皇後娘娘也會站在我們這邊的,父親立下赫赫戰功,咱們家又折一嫡子嫡女,皇上能說什麽?”
然後她眸光再次無比陰冷。
“舊交?裴悠寧一介民女,本連給我姐弟陪葬都不配,這也是擡舉她了。”
然後,邵舒窈想了個惡毒的法子,母女兩人進宮向東宮的方向去了。
悠寧百無聊賴地在房間裏等着,有一會了,時岳也沒回來,她的肚子餓得咕咕叫。
突然外面傳來一聲。
“郡主殿下,舒窈來看您了!”
悠寧動了動耳朵。
“邵舒窈?”
她眼中露出些驚喜,舒窈姐姐怎麽會來看她,本以為上次宮宴能見到,結果也沒有,還真的有點想她。
她匆匆跑到院子那邊,看着外面的邵舒窈,臉上開心得很。
邵舒窈一來出于對東宮的畏懼,沒敢進去,二來也是看裏面竟然一個宮女都沒有,心生疑慮,所以只是站在外面等着。
見到悠寧跑出來,她也裝作面露驚喜之色。
“郡主!”
赤衛随身保護裴子玄,現在裴子玄在禦書房,本來在東宮的所有赤衛,全部出動分布在了禦書房周邊的各個角落,所以今晨的東宮,除了裴悠寧和時岳,一個人都沒有。
時岳走了以後,這宮內,便只剩下裴悠寧一人了。
誰也沒想到會有人把主意打到東宮的頭上。
“舒窈姐姐!”
悠寧邁着步子向外面跑過去,邁出東宮的大門,親昵地牽起了邵舒窈的手,下一秒,就被人打了頸子,暈了過去。
“母親,事不宜遲,快走。”
禦書房內。
皇帝坐着,裴子玄坐着,站着的就是有邵程,和裴子榮。
“裴子玄,你還本王的靜好和束兒!”
邵程整張臉都有些扭曲,一個習慣了打打殺殺的粗人,見到裴子玄以後,只想把他的腦袋捏爆給兒女報仇,可現在卻只能在禦書房裏忍氣吞聲。
“皇兄,你若恨皇弟,要打要殺,便對着皇弟來,為何要對皇弟還未過門的皇妃,和剛加冠的小舅子動手啊。”
裴子榮面露哀情。
皇帝的臉色非常不好。
裴子榮又開始添油加醋。
“而且這事情再論,也論不到皇兄出手,若是皇弟有什麽地方冒犯了,也理應讓父皇來處置。”
裴子玄一直坐在椅子上,還翹着二郎腿,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什麽靜好,束兒的。”
他随意地狼牙刮了刮下唇。
“你們在說什麽,本宮怎麽聽不懂呢?”
他桃花眸上挑,帶着居高臨下的倨傲感,舌頭舔了舔血唇。
“若是沒什麽事的話,本宮就先走了,宮裏的貓兒還沒喂飽呢。”
裴子玄站起了身子就想要離開,卻一下子被邵程攔住了去路。
“裴子玄你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扒了我家靜好的皮,又剔了我家束兒的骨頭,你現在裝什麽不知道的樣子?”
邵程的眼睛裏全部都是紅血絲。
聽到這裏,裴子玄笑了一下。
“哦,原來你說的是宮宴那天啊,若是你不說,本宮都要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呢。”
裴子玄臉上帶着那種讓人想一巴掌把他打死的笑意。
“那個女的诋毀本宮,說本宮是個不幹不淨的外室子,本宮琢磨着,母後聽到這話,怎麽樣也不會開心啊,就想着給母後出一口氣,沒想到那小丫頭口氣沖的很,本宮也是一暴脾氣,還偏喜歡做個人皮風筝,這一不小心啊,就崩了個新風筝,還有那個男的,他非要陪着那個女的一起死,本宮好人做到底啊,一個沒了皮的死鬼到下面去可是會被小鬼欺負的,有人願意去陪她,那不是好事嘛,邵程你怎麽不理解本宮的心意呢。”
他的聲音像鬼祟一樣,讓邵程整個人怒火中燒。
邵程一下子揪住了裴子玄的領子。
“裴子玄,你該死!”
裴子玄的眼睛瞬間一冷。
“本宮看起來,是你該死。”
裴子玄的眸子變得陰冷烏黑,一張唇仿佛染滿了鮮血一般。
他單手握住邵程揪住他領子的手,稍微一用力,咔咔幾聲。
邵程的胳膊直接無力地垂在了身下,骨頭,整個都碎了。
他疼得倒吸冷氣,整個人身子止不住地顫抖着。
“裴子玄,你個惡鬼……裴子玄你不得好死!本王跟你拼了!”
說完,邵程整個人猛得沖了上去,想借着塊頭大把裴子玄壓倒在地上。
見到這情景,裴子榮不着痕跡地向後面躲了躲。
裴子玄血唇勾起一絲笑。
迎着邵程砸過來的身軀,一動也沒動,伸出手,一柄短刃順着他的骨骼,娴熟地劃開。
“陛下,你這武王是不是也太沒用了點?”
東宮。
時岳捧着衣服回到了宮中,四處找了找悠寧,卻哪裏都沒有,一下子慌了神,腳步一閃,跑向禦書房。
臨到了禦書房,她用內力向裴子玄傳了句話。
“閣主!郡主不見了。”
聽到這話以後,裴子玄一雙上挑的桃花眼變得更加陰郁,看向地上的邵程,露出了一個極致恐怖的微笑。
“……”
作者有話要說:修改了一些錯別字!
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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