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黑暗裏,裴子玄好看的眉皺了皺,一雙桃花眸緊閉着,露出一條微微上挑的輪廓。

閻若坐在那裏,雙眼早已适應了黑暗的光線,自然把裴子玄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得到他臉上的痛苦。

在昏迷之前,裴子玄用了太多的氣力,以求壓制住心口翻湧的血氣,此時在昏睡當中,倒是紛紛湧了上來。

難以抑制的咳嗽。

一聲咳在安靜的房間裏炸響,閻若整個人猛得身子一僵,趕緊站了起來。

“閣主?”

她不敢輕易地去碰裴子玄,本想搭上前去的指尖,又縮了回來。

他顯然還是在昏迷當中,沒有回答閻若的問話。

接下來是一聲接一聲,愈演愈烈的咳嗽。

閻若不懂醫,又因為心急,顯得有些束手無措。

直到看見裴子玄一口血從唇角湧了出來,然後順着沒有血色的皮膚滾落到床榻上。

她終于意識到的問題的嚴重性,若是這樣下去,閣主豈不是要把血生生地嗆在胸腔內,然後活活憋死。

閻若不敢輕舉妄動,瞬間腳下生風,跑向四老爺的房間。

“四老爺!快醒醒!四老爺!”

四老爺在睡夢中猛得驚醒,也許本來也是睡得不踏實,從床榻上砰得坐了起來,匆匆披上一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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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誰出事了!”

四老爺的聲音渾厚有力。

閻若一雙狐貍眼裏透着焦急。

“閣主,是閣主,他剛才一直在咳嗽,然後還吐了血。”

聽到這,四老爺擦了擦剛才因為過于着急,所以急出的一腦門子汗。

“裴祭那家夥啊,沒事,老夫不是在他心脈上穩了針嘛,吐出來就好了。”

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氣,本來還以為是那個弱不禁風的郡主出了什麽岔子。

“罷了,去看看吧。”

四老爺把衣袍圍得緊了緊,深夜的風最是寒涼的驚人。

裴子玄入寝的房內,火龍熏得很暖。

“怎麽這麽熱?”

四老爺擡眼看了下閻若。

“我想着閣主要睡了,所以特意把地龍熏得暖了些。”

四老爺眼底十分不滿。

這時候亓骨從外面走了進來,許是被剛才閻若大聲地叫嚷聲給吵醒的。

“裴祭這屋子怎麽這麽熱?”

他說了跟四老爺一樣的話。

“亓骨,把所有門窗都打開,然後把地龍澆了。”

“啧。”

亓骨顯然心情不大好,并不是因為四老爺指使他做事,而是他想把那個将屋子熏得這麽暖的人抓出來,然後狠狠地打上一頓。

“這麽熱,不是要裴祭的命嗎?本來就活不長,這下死得更快。”

亓骨一邊開着窗一邊說着。

四老爺擡眼看了下閻若,她的表情極其不好。

閻若的心裏有一種很難堪的感覺,很多人都知道她喜歡閣主,可是,她呆在裴子玄身邊這麽久,除了知道他中了毒,需要解藥續命,剩下的一無所知,所謂的在他身邊呆了那麽久,只是一個時間上的積累,而他們之間的距離,從來都沒有變化。

一點點都沒有。

門外傳來一聲輕輕地咳嗽。

悠寧竟也被閻若的大聲叫嚷吵醒,她隐隐約約聽到外面有人喊着裴子玄,然後虛弱地睜開了眼睛,跟時岳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

時岳如實把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了解到裴子玄陷入了昏迷,她整個人無力地搖了搖頭,也不管身上是不是痛楚,披了件狐裘便朝着裴子玄的房內走了過去。

悠寧輕輕地倚靠在門邊上,看了看屋子裏面的情況。

“亓督主。”

亓骨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亓督主還是把窗開得大一些,這屋子溫度好像有些高,對老師不好。”

悠寧的嗓音溫溫柔柔的,許是因為帶着些燒,所以有些啞,聲音顯得更加虛弱了幾分。

時岳虛扶着她的一只手,跟她一起進了裴子玄的房間。

閻若長時岳一級。

時岳朝着閻若伸手行禮。

放在往日,閻若是會回的,只不過今天,從悠寧踏入這間屋子的一刻起,她的全部視線都被悠寧吸引,閻若一直自恃容貌上乘,可是今日,見了悠寧,她才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的上乘。

這,并不是讓她感到痛心的根本原因,閻若最難受的是,一個剛剛在裴子玄身邊不足幾個月的人,竟然比她還了解裴子玄受得了什麽,受不了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閻若覺得自己很是可笑。

在悠寧的記憶裏,她好像是見過閻若的,好像是一面,不過她現在發燒發得頭疼,自然也就記不清了。

“四老爺。”

四老爺一邊用手快速地把紮在裴子玄心脈旁的幾顆銀針拔了下來,一邊随便地點了下頭。

“嗯。”

然後又接了句。

“小丫頭你最好不要随便走動,尤其還是夜裏寒涼,你要是病的嚴重了,榻上這個醒了還不得和老夫拼命?”

本在一邊站着的亓骨。

“啧啧。”

他一雙好看的眉眼看向悠寧,嘴邊輕輕地扯起一絲笑,亓骨一笑的時候,總是有幾分媚,但卻又不讓人生厭。

只不過今天這份笑中,帶了些狠厲。

亓骨本就對這個郡主沒什麽興趣,而她又差點讓裴子玄喪了命,本想着裴祭就是随便玩玩圖一樂,誰知道事态竟會發展到如今這樣的樣子?他哪裏還會對裴悠寧有什麽好眼色。

悠寧別過目光不再去看亓骨。

“四老爺,老師怎麽樣了。”

床榻邊上的四老爺熟練地給銀針消毒。

“暫時沒什麽問題了,不過什麽時候醒過來,還看造化。”

悠寧一雙眼汪了些淚,她知道,裴子玄都是因為她才受了這麽重的傷,人在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最無法控制住淚水,悠寧的眼淚一滴一滴地從眼角滑落。

“哭什麽啊,你讓他拼了命救你的時候,怎麽不記得哭啊。”

亓骨的語氣冷冰冰的,帶着濃濃的戾氣,他恨不得直接把悠寧殺了祭天。

聽到這話,悠寧的眼淚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滾落着。

“亓副閣主,說話,還是要講求分寸。”

赤衛不受亓骨的管轄,時岳一句話直接回怼過去,然後伸手握了握悠寧冰涼的指尖。

“都是悠寧的不好,是悠寧連累老師了,悠寧這條命,本就不值老師的值錢,若有什麽是我能做的,我怎樣都行,真的。”

悠寧的聲音雖然帶着哭腔,卻是無比堅定。

四老爺沒有說話。

悠寧突然想到了些什麽。

“四老爺,您當時不是說,悠寧的血,可以救老師的命嗎?”

閻若整個人的頭猛得擡了起來,一雙本狹長的狐貍眼,竟變得也有些圓潤。

“你說什麽?”

她整個人的語氣拔高了幾分。

原來,救閣主的解藥,就是面前的這個女人?

這個害得閣主躺在這裏昏迷的女人?

閻若眸光染上一分狠厲,伸手,一顆銀針便露了出來。

時岳眼力很好,軟鞭從右手腕處抽出,整個人直接護在了悠寧的前面。

“閻一(閻若是玄衛的頭目,閻一為敬稱),還請想清楚。”

“就憑你,還想攔我?”

閻若的聲音如冰霜般冷,眸光中透露出來的寒意,也讓人心裏發涼。

亓骨向後面退了幾步,不參與,也不勸,悠寧死了才能救活裴子玄,閻若殺的人,跟他亓骨沒關系。

時岳的目光堅定。

“時岳奉閣主的命令,誓死保護郡主殿下,閻一如此作為,就是在忤逆閣主。”

她聲聲堅定。

閻若眸色沒有一絲的閃躲。

“就算是被處死,我閻若,也要讓閣主活下來。”

悠寧一雙眼盯向前面的閻若,身子有些顫抖。

她看得出,閻若是真的想殺死她。

悠寧伸手拉過了時岳。

然後對着四老爺說了句。

“老師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必如此大費周章,若是可以以命換命,悠寧自願為之。”

“郡主!”

時岳的聲音裏有一些焦急。

悠寧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不自覺的很是害怕,身子微微抖着,她不是怕死,裴子玄屢次三番拿命救她,這是她該還的。

“只不過……有沒有什麽不疼的死法。”

悠寧漂亮的眉輕輕皺了起來,努力維持着鎮定的眸光。

“算你自覺。”

閻若指尖的銀針縮到了沒人知道的位置。

一直坐在床榻邊上的四老爺,一言不發。

裴子玄房內似乎陷入了死亡一般的寂靜。

現在,屋內的所有人,除了時岳以外,所有人都希望悠寧用命去換裴子玄。

一對對視線交叉集中在了四老爺身上。

大家,都在等他拿個主意。

四老爺的眉緊緊地皺了起來,一下又一下地捋着胡須,顯然這個主意,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的。

他當然是希望裴子玄能夠活下來,而且,現在裴子玄這個昏迷狀态,只要他再加點藥,讓他睡上個三五天沒什麽問題,在這期間內,悠寧已經死透了,等裴子玄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健健康康的人,就算他不想悠寧救他,事情,已經發生了,人死不能複生,沒有悔改的餘地。

先斬後奏,一直都是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但這個問題,難就難在,這個人,是裴子玄,若是他醒了以後,發現所有人違背了他的心意,殺了悠寧救他,那時候,他必定會鬧得天翻地覆。

此時尚且患病的裴子玄都沒有人是他的對手,醒來以後全盛時期的他呢?

裴子玄小的時候屠遍了整個儲秀宮,因所有人欺他騙他。

若是真的先斬後奏了。

他會不會屠盡整個京城,與所有人反目成仇?

四老爺在心裏掂量了一下,憑着這個小丫頭在裴子玄心裏的位置,并不是沒有可能的。

裴子玄手上的血腥味已經夠重了。

不适合再多了。

四老爺如此想着,一直都沒有言語。

悠寧一直在靜靜地等着,每多等一刻,她的身上就多涼上一點,許是因為發燒更嚴重了,也許是因為愈發害怕。

她吞了口口水給自己壯了壯膽子。

“四老爺,良久無言,豈是默許了?”

這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蟹蟹各位小甜心評論裏給恩二加油鴨!(發出超愛你們的聲音!)

恩二是不是穩定後半夜更新第一人?(随便說着玩的,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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