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看他也只是不在意地用小勺子撥拉着盤子裏的碎巧克力,完全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檸檬茶送了上來,淡黃的顏色,杯口還飄着幾片漂亮的香葉,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悅目。味道也不錯,甜度和酸度的比例恰到好處。

我放下杯子,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手裏的文件上。

兩份文件上手寫的部分字跡不同,舊文件上的筆跡更蒼勁有力,在表格的最後一行,我看到了一個十分細小的日期标注:一九七九年八月。我心裏微微一動,再一次将兩份文件翻到首頁細細比較,越看越覺得蹊跷。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這應該是同樣的,或者說類似的試驗,問題是兩個實驗之間的時間跨度為什麽會這麽大?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點了點那份電腦打印的實驗報告,“這樣東西應該是謝丹謝教授的吧?”

明弓點點頭,目光中流露出欣然的神色,像在鼓勵我繼續發問。

“她的報告怎麽會在你手裏?”

“這個不是重點。”明弓似笑非笑地沖着我手裏的東西揚了揚下巴,“我來給給你一點兒別的提示吧。你注意一下你手裏的這份報告,七九年的實驗報告,出自一個私人實驗室。它原本保存在一個秘密的保險箱裏,半年前忽然神秘的失竊了……”

“你是說……”我想起謝丹那一堆光鮮的頭銜,不覺有些毛骨悚然。

明弓推開面前已經空了的玻璃碗,身體向後一靠,似笑非笑地問道:“她那樣的人……是不是覺得難以置信?”

我低着頭将兩份文件合在一起,心裏忽然有些疑惑他這麽做的用意。

“我不明白。”我擡起頭直視着他的眼睛,“她跟你們不是合作的關系嗎?”

明弓眼神變幻不定,我不知道他這是在選擇可以說給我聽的內容,或者幹脆就是在……編瞎話。在我看來,他這種反應本身就十分可疑。

“其實……”明弓猶豫地看了看我,“謝教授是從另外的途徑知道殷夫人手裏的那份文件的。她最初聯系尋海,也是想直接找殷夫人了解情況。”

“什麽途徑?”

明弓皺了皺眉,有些不确定的樣子,“似乎她家族中曾經有人跟夜族人合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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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開始你冒充尋海去見謝教授,然後将她誘拐到了捷康?因為捷康的實驗室正好也在進行類似的試驗?”

明弓沒有出聲。

我把文件裝回資料袋裏,兩只手擺弄着桌面上的檸檬茶,沁涼的感覺透過纖長的玻璃杯傳遞到了我的指尖上。在暖融融的午後,這一絲細微的涼意令人感覺适意,卻無法撫平我心頭泛起的不安與煩躁。面前的這個人看似坦誠的背後說不定又隐藏着什麽險惡的用意,這一點我可是早就領教過了。

“你為什麽會想到把這個東西給我看?”這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地方,畢竟在他面前我的身份只是一個安保公司的臨時雇員。

明弓揚起下巴,微微眯起的眼睛裏流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嗯,總會有辦法的吧。我是說,對于這種沽名釣譽的行為……”

“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明弓聳聳肩,“我來這裏的路上還看到廣告牌上寫着:建立法制社會人人有責什麽的。”

“在面對其他物種的時候,人類總是自以為是地認為它們的智力不如自己。”我在飲料杯上輕輕敲了兩下,心裏卻漸漸有些不耐煩起來,“我從來不知道這個規律也适用于非人類。”

“陳遙,你發現你這人有時候也挺幽默的。” 明弓輕聲笑了起來,“相信我,我來這裏并沒有想戲耍你的意思。”

我想說,這樣的針鋒相對也不是我來這裏的本意。

“我來這裏,只是想表達一下謝意。”我不知道我道謝的态度是否足夠誠懇,但他的嘴角彎着,眼裏戲谑的神色卻越來越明顯。我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往下說:“那天的事……嗯,謝謝你。”

“嗯。”明弓點點頭,似乎等着我繼續往下說。

“方便的話……一起吃個飯吧。”說完這句話我心裏稍稍輕松了一些,畢竟跟跑腿取文件相比,他的所作所為算得上救命之恩了,說什麽也得表示一下的。我在送什麽禮物的問題上糾結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選擇一個相對來說難度低一些的方式:請他吃頓飯。

“可以。”明弓點點頭,“不過時間地點什麽的我來選吧。”

“這是自然。”

說完這幾句話,我和他之間似乎又冷場了。沉默片刻,明弓敲了敲桌面,示意我看那個檔案袋,“我覺得你可以把它拍下來,留作證據。”

“什麽證據?”我覺得他的話似乎別有深意。但轉念細想又覺得自己多疑,他怎麽可能會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呢?

“什麽證據都行。”明弓看起來有點兒不耐煩了,“反正這個東西馬上要被別人拿走了,你以後說不定會有用的。

以後這個字眼讓我心裏微微一動。這件事以及明弓的态度都大有蹊跷,不管怎麽說,手裏留一份可以稱之為證據的東西似乎……有益無害。

我重新掏出文件袋裏的東西,用手機一張張拍了下來。拍照片的時候我又想:難道是因為和捷康的那夥人決裂了,所以他想出這樣的法子來報複?我所能想到的,就是如果謝丹的研究被質疑抄襲,像捷康這樣的商業夥伴在專利技術方面必然會受到影響。

我手裏慢慢轉着飲料杯,心裏卻又飛快地否決了這個想法。如果明弓只是出于這樣的動機,他應該把這份東西交給媒體或能夠發揮更大作用的人,而不是我。

這個人要是能再坦誠一點兒就好了。我這樣感慨的時候又覺得自己有些矯情,我對他不也隐瞞了很多東西?自己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又怎麽能要求別人做到呢?

一時間,我的心情竟也變得複雜了起來。

“怎麽是她?”明弓突然坐直了身體,很驚訝地冒了句粗話,“哎,他大爺的……”

含在嘴裏的一口檸檬茶險些從鼻子裏噴出來,我扶着桌子咳個不停,心裏的感覺既驚訝又惱怒。而對面的男人顯然沒有注意到我的反應,仍然用那副不冷不熱的腔調說着類似抱怨的話, “哦,他們家居然舍得把她派出來跑腿,而且還是到島城這麽遠的地方。這可真是太稀奇了。今天是什麽黃道吉日嗎?”

“咳,咳,”我摸出紙巾擦掉咳出的眼淚,沒好氣地開始還擊,“我覺得你也很稀奇,這人是你對手?你到底是緊張還是害怕?”

明弓很明顯地愣了一下,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我和他接觸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知道這人絕對不是話多的類型。

明弓一愣之後又恢複了原來的表情,挑起一根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身後,“吶,給你介紹個美女。”

“介紹美女有什麽了不起,我又不是拉拉……”我順着他拇指的方向看過去,沒來得及說完的話就這麽卡在了喉間。

原來他說的,真的是美女。

這是我所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孩子。她有一頭鉑金般閃亮的頭發,水盈盈的眼睛竟然是夢幻般的冰藍色。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不是一個人類。她絕對不會是人類,我無法想象一個人類的女孩子可以美麗到……如此完美的程度。

“她……她和你一樣?”我結結巴巴地問明弓。

“這是自然。”很顯然明弓明白我問的是什麽。他的聲音裏透着愉悅,不知是因為見到了她還是被我的反應給逗笑了,“不過她的情況要稍微特殊一些。”

我目不轉睛地望着漸走漸近的美麗少女,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怎麽特殊了?”

明弓沒有回答。

我無意識地瞥了他一眼,明弓微微側着頭,正用一種飽含深意的目光靜靜地打量着那個美麗的女孩子。那是一種我無法形容的目光,深邃的如同我們身後的大海,卻又隐含着某種可以稱之為“溫柔”的東西。

我恍然間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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