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香囊

沈願一直跟着胥若走到了蘭國公府的門口,這才依依不舍的停下腳步。

“我進去了,你回家吧”胥若停了下來,微微仰頭看着沈願。

胥若看着沈願一臉欲言又止,藏了一路的香囊被沈願翻來覆去的捏。

胥若像是沒注意他的糾結,轉身的就朝着大門走去。

“唉,等一下”沈願還是揚聲叫住了胥若。

胥若轉身,沈願朝着她小跑過來,視死如歸般的伸出手,把那個紅色的香囊遞給胥若。

胥若看着沈願手裏這個有些醜的香囊,不确定的開口道:“這是……”

“這是大街上姑娘送我的,我不喜歡,本來想丢了的,但看……看你比較适合,就送你了”

沈願沒敢看胥若的眼睛,眼神有些飄忽,說完偷看了眼胥若又補充道:“你快接着,不然我可扔了啊。”

胥若才不信沈願說的鬼話。

以前是沒有這件事的,沈願沒送過她香囊,要不然換做那是一直以男生身份自處的胥若,收到一個男孩送的香囊,胥若指不定就怎麽對沈願了。

不過好在,現在的胥若不是以前的胥若了。

不過話說回來,女孩送男孩香囊這是常态,她活這麽久,還沒見過男孩送女孩香囊的。

沈願這次送的東西,還真是別具一格。

胥若有些哭笑不得。

“香囊?”胥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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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怎麽了,不……不行嗎?!”

胥若抿唇一笑:“可以。”

“那……那你要不要!”沈願雖然語調還是小少爺的,但聲音弱了些,試探性看了眼胥若,說着手又往胥若這邊伸了伸。

胥若垂着眸看着面前少年細嫩的掌心裏躺着小小香囊,沉默半晌。

沈願全程煎熬,因為胥若已經好久都沒收過她送的東西了,今天胥若心情好,不知道會不會收。

胥若越沉默,沈願就越煎熬。

“你緊張什麽,你既然給我了,可別後悔。”

胥若伸手伸的利落,從沈願手上掃過,拿走了香囊。

沈願撇撇嘴,收回手,拼命抑制自己此時即滿意又開心的表情,放在衣角旁邊的手微微的握了握。

!萬萬沒想到,胥若居然收了,天知道胥若已經好久沒收過他的東西了!

沈願簡直都要被激動的繃不住表情了!手都攥紅了才勉強讓自己暫時鎮定下來。

“你……要是喜歡,我家裏還有好幾個,我勉強可以都給你……”

小少爺別別扭扭的說出這句話,手心裏泛了些細汗。

“不用,一個就好了”

“哼,小爺送的你都不要,你知道皇城多少人都想要小爺的東西嗎?”

胥若:“……”

“快回家吧,我要進去了”

總站在門口也不太合适,胥若對着沈願擺了擺手,她跟沈願來日方長,也不差這一會。

以後世事難測,也許她不一定會愛上沈願,但可能也不會愛上別人了。如果芸芸衆生一定要讓她找一個的話,其實跟着沈願也很不錯。

看似她跟沈願在上輩子不過只是年少時的丁點情誼,但沒人知道,她死後的殘魂,一直跟在沈願身邊。

沈願給她的,是歸屬感,是難得安穩。

沈願于她,是不一樣的。

“……那你也先進去吧,我正好也不耐煩了。”沈願像個大人似得,一只手背在了身後,說的很是勉強。

胥若揚了揚嘴角,然後轉身,朝着大門走去。

“等一下!”是沈願的聲音。

胥若轉身,疑惑的看着他。

“你說什麽回家呢,我也就是順路來的,我要去我上叔伯家”

“呵……那好吧”胥若笑了笑,不揭穿他,然後開了門,走了進去。

站在門外的沈願看見胥若進去了,才放松了身體,放松了表情,偷偷的紅了耳根。

“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胥若果然擋不住小爺的魅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門才換上,沈願就激動的跳了起來,開心了半天,然後深深呼了口氣,平複了下心情。

正了正神色,沈願輕聲咳了咳,然後一本正經的回了家。

…………

胥若回到房間,沒有像往常那樣拿出書本出來溫習功課,反倒是将手裏的香囊放在了桌上,對着從窗外照進來的日光,仔細的看了看。

這麽一仔細,胥若才發現,這香囊還真的是太醜了,胥若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麽醜的香囊,上面繡的是什麽真是一點都看不清楚,歪歪扭扭的幾個字,也看不清到底是什麽。

據沈願說,這是姑娘送他的香囊,胥若可不認為有哪家姑娘繡香囊繡這麽醜還會拿它來送人。

這八成是這位小少爺自己做的。

胥若實在是想象不出來沈願笨笨的拿着針線瞎搗鼓的場景,太違和了。

“少爺,老爺讓你去他書房。”門外的小厮敲了敲門,聲音不急不緩。

聲音剛響起,胥若将香囊抓在了手裏,沉了聲音,道:“知道了。”

将香囊放進了檀木匣子裏,胥若理了理衣服,又是一副冷靜自持,悠閑自在的模樣,走了出去。

走過蘭國公府曲折的小路,一片片亭臺樓閣,岸芷汀蘭,胥若停在了書房門口。

胥若敲了敲門:“父親”

“進來”蘭國公聲音聽不出什麽起伏,較為渾沉。

胥若推開門,房裏沒有随侍的婢女,只有她父親一個人背手立在窗前。

胥若好久都沒有見到父親了,以前父親因身體原因,不到四十就纏綿病榻,不久于人世,家中人丁希落,保家族百年根基的重任就落到了十八歲的胥若身上。

那時胥若明面任刺史一職,私下卻是七皇子最為倚仗的幕僚,奪嫡之争激烈,鹿死誰手還未見分曉,胥若天生謀略之才,掌握天機,不過幾年,将七皇子送上太子之位。

符奕承諾,保蘭國公府百年盛寵不衰。

父親此時身體尚且健康,後來積勞成疾,加速病情,才離開人世。

父親自小對胥若嚴格,胥若也明白其中緣由,不曾怨過,如今再見平安無事站着的父親,險些濕了眼眶。

那些年步步為營,她是真是累極。

“胥若啊”

“父親,胥若在。”

蘭喻岩轉過身來,看着眼面前的胥若,擡了擡手

“坐下吧”他道

胥若依言坐在了他的對面。

“今日功課做的如何了?”

“已經完成了。”

蘭喻岩點了點頭,沉吟了下,又道:“七皇子符奕和六皇子符岚已被教習禦下之術,經文論策也都高深了些,自小陪着伴讀身份低賤,甚為愚鈍,是沒資格在跟着皇子的”

他垂眸,看着胥若,:“按常例,世家嫡子是要入宮的。”

胥若記得這一天,父親告訴他身為世族子弟,理所應當以家族振興為己任,如今太子之位空玄,世家若想要長久,必然是要選一方陣營的,若非足夠強大,中立也是不能保家族齊全的。

如今七皇子年紀尚幼,但勝在聰慧,六皇子天生耳疾,怕是與皇位無緣,如今這京城裏地位最高且最适合做伴讀僅餘兩人,蘭國公府的蘭胥若,尚書府的小公子沈願。

人人都知沈小少爺不喜約束,纨绔傲慢,教過他的先生提起他……都是搖頭嘆氣,唯一過的去的,除了他那好看的皮囊,便是那一手騎射功夫了。

培養培養做個兵還行,但依着沈願的性子,軍隊還真是不太适合他,但讓他做個文官……還是做個兵吧。

皇宮裏沒傳出消息來,但知曉情況的都明白,差不多就是胥若了。

和七皇子年齡相仿,小小年紀便驚才絕豔,又是蘭國公府的嫡子,若是長大成了七皇子陣營的人,絕對是奪嫡的一把好助力。

世家大族盤根錯節,太子之位誰得尚且不明朗,七皇子固然合适,但母妃出身實在拿不出手,沒有母系家族的幫忙,前途也是堪憂。

但父親看好七皇子。

“你知曉我的意思嗎?”蘭喻岩問

“父親……”

胥若當然明白,沉默半晌,她神色有些為難。

“你不願意?”

蘭喻岩倒不是生氣,他只是驚訝,因為從小到大,胥若基本沒有忤逆過他,這可以說,是第一次。

“……是,我不願意”胥若直視着蘭喻岩的雙眼。

“為什麽?”

“因為君心難測,胥若唯恐拖累家族”

蘭喻岩聲音沉了下來,朝着胥若走近了兩步道:“拖累家族?你可知什麽才是拖累家族?”

“兒子當然知道……”

“你才多大?能知道什麽?”胥若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

“朝中權利傾軋,人心難測,父親不可将家族命運如此草率壓在一個人身上,且不說七皇子是否奪嫡成功,就算他日七皇子榮登大寶,能否記得我蘭家功德又是另一說,過河拆橋這種事情,父親不知,難道不是他們皇室的慣用伎倆嗎……”

“停下!”蘭喻岩越聽眉頭皺的緊,見胥若越說越不敬,大聲呵斥道。

“這種話你也能說出來,你這是大不敬!”

“有何不能說,父親,我蘭家百條人命可不是兒戲,父親你了解七皇子嗎?你怎知七皇子不是那忘恩負義之徒”

“我不知他是不是,那你又怎麽敢确定他是呢”

怎麽确定?用十年後蘭家人的血确定的。

胥若擡了頭,看着蘭喻岩,聲音輕了下來:“父親,這麽多年,你就信兒子這一回不好嗎”

“你不想參與權利鬥争,這些又豈是你說不就不得,生在官宦世家,哪有你說不得權利,你以為中立就能獨善其身嗎?往往這些人,才是死的最早的,你明白嗎?”

“胥若,你是聽說了什麽,還是有人教了你什麽”

不怪蘭喻岩這麽問,胥若就算是再能耐,此時也不過是個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這話一看就不像是一個十四歲孩子說出來的。

“我自己說的”

“你不願意告訴我?”

“沒有,父親”

蘭喻岩不信她,她知道。但重生這件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她自己都不一定會相信。

沉默半晌,蘭喻岩嘆了口氣,才道:“胥若,你一直都知道的,為父身體不好,就算你此時聽了我的,将來我走了以後,這偌大的蘭家不還都是你的。”

“你也不小了,為父就算是不願意也沒辦法”

“父親……請您信我,七皇子生性狠辣,貪婪成性,父親且看吧,跟着他勢必不會有好結果。”

“我不知你從哪裏得來的這個結論,但你要知曉,我蘭府上下千條人命,祖宗留下來的百年基業,不能毀在你我手裏。”

“你與常人家孩子不一樣,為父希望你能自己拿捏的了分寸。”

“兒子知道”

蘭喻岩嘆了口氣,沉默了下,又開口道:“你不想去當七皇子伴讀,可德妃已經找人傳話了,你不願去又能有什麽辦法?”

“……父親”胥若看着蘭喻岩的眼睛,目光輕飄飄的,卻好像直射人心底。

緩緩道:“七皇子不可靠,您還不信我嗎?”

蘭喻岩一愣,他向來知道胥若天生謀才,不可以常理揣測之,但向來不知胥若會有這種氣勢。

德妃沒有母系支持,再得皇帝寵愛也不過是後宮婦人,又豈是能與蘭國公府這等一等世家相抗衡的?拒絕德妃,不過就是樹了個不大不小的敵人,傷不了元氣。

這其中利害,他沒想到胥若會如此清楚。

沉默半晌,蘭喻岩嘆氣道:“你……當真不去?”

胥若跪地,道:“當真不去。”

“父親放心,胥若有生之年,一定給蘭府争個百年榮寵。”

蘭喻岩擺了擺手,道:“說來輕巧,這其中兇險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盡,榮寵就算了,平安就好。”

“胥若不會辜負您的期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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