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韓宅遇險解圍再仗湯二虎
到了第二天,張作霖跟家裏說出去跑趟買賣,他媽也管不了他,也不便深問。張作霖帶了倆零花錢,收拾得幹淨利落,他跑去剃頭棚,見老頭兒氣得剃頭棚也不開了,閘板關上了,躺在炕上生悶氣。
張作霖跟邢立亭直奔海城。
兩人路上無話,進了海城街。
海城有好幾趟大街,買賣鋪戶一家挨着一家,光飯館子就好幾百家,非常熱鬧。兩人在龍王廟大街轉了那麽兩圈,張作霖就問:“那姓韓的住哪兒你知道不?”“我當初記得,等我想一想啊,這一趟街,啊,對,在後街,你跟我來吧。”轉到後街,這邢立亭記不清楚了,跟附近的人一打聽,有人知道,因為老韓家是大財主,韓九洋是海城街面上的混混,有人指點他倆:“就那門口。”
兩人走到門前。張作霖一瞅一丈多高的大院牆,黑門樓,大門關着,旁邊釘着個木牌,刷的銅油,上寫“韓宅”。兩人站住一琢磨,怎麽辦呢?邢立亭沒主意,他問張作霖:“老疙瘩,你打算怎麽整呢?”
“我打算跟韓九洋談談,咱們先禮後兵,他要給咱們哥們兒個面,答應讓步,把五十兩銀子給退回來,咱就算拉倒。如果他仍然蠻橫無理,我就得教訓教訓他。”
“打仗啊?不行吧,強龍難壓地頭蛇啊,人家在海城街上也有一號,那三親六故,親朋好友一大幫,就咱哥倆兒能行?再者說我這手跟面瓜一樣,從來也不會打架呀。那不幹吃虧嗎?”
“你不用伸手,你交給我。這麽辦,咱倆先吃飯,飽餐戰飯,回來再說。”
把老韓家的位置摸清了,兩人又奔前街,到龍王廟大街。這飯館一家挨着一家,去誰家吃呢?後來發現有一座酒樓,叫海味館,張作霖說在這兒吃。邢立亭沒錢,就得吃張作霖。兩人進了海味館,樓上滿滿的,他們就在樓下找了個便座坐下。夥計擦抹桌案,問:“要什麽?”張作霖也不富裕,要了半斤酒,四個菜,一盤炒雞蛋,一盤肉絲炒韭菜,一盤肉絲炒粉,另外還要了個麻辣豆腐。兩個人在這吃着,張作霖也不言語,心裏頭盤算着下一步怎麽對付韓九洋。大話扔出去了,說話得兌現。正吃着呢,夥計喊上了:“慢回身,別燙着!”給端來一盤紅燒海參,“啪”,放這兒了,“二位趁熱吃吧。”張作霖就一愣,心說我沒要海參啊,這麽貴的菜我吃得起嗎?他一轉身的工夫,“慢回身,來菜了,燒魚翅。”又過了一會兒,大螃蟹端上來了,全都是山珍海味。張作霖一筷子沒動,把夥計給叫過來了:“哎,夥計呀,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們沒要這菜,你怎麽往這兒放呀?”“哎,大爺您吃吧,就是您要的,那菜還有的是呢,包你們二位吃得滿意。”邢立亭吓得也不敢伸筷子了,心說這得花多少錢啊,瞪着眼睛盯着張作霖,張作霖就知道這裏有事:“夥計,你把話說清楚,我什麽時候管你要過這菜?”
“大爺,您是沒要,但是有人做東請你們吃,你們還不吃嗎?”
“噢,有人請我們,誰?”
“這位大爺交代得清楚,等你們二位吃完,把您請到樓上,他在樓上恭候。”
“我現在就吃完了,我去看看。”張作霖一想遇上熟人了,那熟人你就過來,幹什麽還躲起來。就這樣,張作霖不吃了,逼着夥計上樓,邢立亭也跟着,夥計沒辦法,上了樓了。到了單間雅座,夥計用手一指就這屋:“來客喽。”用手一挑簾,張作霖進了屋了。往屋裏一看,這屋擺了兩大桌山珍海味,酒氣撲鼻,煙氣缭繞,坐着能有十五六個人,一看就知道是土匪,一個好人都沒有。為首的正坐着一把高交椅,是個胖老頭兒,這胖老頭兒也是大個兒,沒二百斤也差不多少,渾身穿綢裹緞。老頭兒大臉盤子,紫紅面,花白胡。花白剪子股的小辮,在肩頭上當啷着。手裏頭還托了一對鋼膽,叽裏當啷直響。在他身旁坐的都是年輕力壯的大漢,黑白醜俊,什麽模樣的都有。不過,一個個橫眉立目,瞅着就人。把着門口有一把椅子,坐着一個人,張作霖瞅着個後腦勺兒,沒瞅着五官。夥計一進來,這人也扭身站起來了:“哈哈,老弟,幸會呀。沒想到在海城咱哥倆兒又見着了。”
張作霖一看,正是那土匪頭子湯二虎。
張作霖又吃驚又高興:“哎,大哥,真是千裏有緣來相會,沒想到在海城街上又遇上了。”“哈哈,夥計,加兩把椅子,加倆吃碟,坐。”張作霖心說這可不能坐,這都什麽人啊,我敢在這兒坐着嗎?他把湯二虎拉到外邊:“大哥,我多謝,我樓下那些菜是您給我叫的嗎?”
“啊,我上茅房,我發現你在那兒吃飯呢,桌上那幾個菜也太寒酸了,就這樣我叫夥計給你添的菜。兄弟,随便吃,哥哥我請客。”
“多謝盛情,哥哥,你們到這兒幹什麽?”
“唉,我們是吃老行的,到這兒踩盤子做買賣來了,搞他幾下子,好給弟兄們解解窮。”張作霖心說這夥人膽子真大,這海城街上全是官人,他們就敢在光天之下橫晃,也不怕官府來抓他們,真是亡命徒,張作霖從心往外佩服他們。
湯二虎也問:“哎,兄弟啊,你混得怎麽樣?你不在高坎怎麽上這兒來了?”
“唉,一言難盡,高坎不好混,我又回到家鄉小黑山二道溝了。”
“那你回家幹點兒什麽活?”
“唉,到現在我也不知幹點兒什麽,瞎混呗,又開了個獸醫莊子,沒事到四外開開心,溜達溜達。”
“哎呀,兄弟,你是塊材料,我早就跟你說過,你不适合幹別的,幹脆跟哥哥我入夥得了。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小秤分銀,想幹什麽幹什麽,你說多快活呀。現在你入夥也不晚,我給你介紹介紹,你看見那老頭兒沒?啊,看一眼,你知道他是誰嗎?”
“不知道。”
“呵,那就是我們青麻坎三界溝的太上王老爺子,大橫把杜立三的爹,人送綽號叫杜老判。這回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來來,我給你介紹介紹。”張作霖一聽,老賊都露了面了,看來他們是來者不善,肯定要做大買賣。湯二虎執意要給他介紹,張作霖不便拒絕。就這樣,二次進了雅座。湯二虎一抱拳:“我說大伯,”怎麽叫大伯呢?因為在海城街上,這麽稱呼比較方便,“大伯,過去我跟您老人家說過吧,我在高坎街上交了個好朋友,叫老疙瘩,也就是張作霖,就是這位。我說老兄弟,你也叫大伯。”其實張作霖知道這是大橫把,寨主爺。來到近前,張作霖一躬到地,給老人家問安。杜老判微微欠了欠身:“免。過來我看看。”他拉住張作霖坐到自己面前,張作霖就感覺到這老家夥的手有勁,跟鉗子似的。杜老判上一眼,下一眼,前後左右看了個夠,手捋胡須點了點頭,“嗯,個兒不高,眼睛亮,有精神。各位看見沒,他這一對狐眼機警過人啊,我學過相書,我給人相面不帶錯的,只要對了路,前途不可限量啊。老疙瘩,二虎都跟我介紹過你了,我非常高興,現在我手底下還真需要人,願意跟着我嗎?我絕不能虧待了你。”
“我多謝大伯,日後我或許投奔大伯。”
“哈哈,真他媽會說話呀。日後再投奔我,這一說現在你還不樂意呗?我這人向來不勉強人,好吧,你多咱考慮好了,多咱找二虎去,二虎一句話,我就收你。你放心,絕不能虧待你。”
“多謝大伯。”
“大伯”的本名叫杜寶增,哥四個,二弟杜寶興,三弟杜寶善,四弟杜寶萬,他們家是土匪世家。四個人全都是大寨主,坐地分贓,二八下賬。現在發展得很強大,手底有一千多人,在遼南一帶橫行霸道,打家劫舍什麽事都幹。杜寶增的一個兒子就是遼西巨匪杜國清。因為他小名叫立子,排行在三,所以叫杜立三,報號“杜天義”。杜立三在土匪當中最有名氣,連官府聽見,腦仁都疼。這是一家子土匪,連杜立三他娘、杜寶增的老伴兒也是雙手打槍,飛馬馳騁,有名的女賊。
見了面之後張作霖告辭,湯二虎把他送到樓下,一邊走一邊說:“我說老疙瘩,我發現你是不是有點兒害怕?”
張作霖說:“哪裏,我不害怕……”張作霖心裏清楚,湯二虎你算說對了,我怎麽不害怕,通匪、做土匪是一樣的罪名啊,那叫官府給抓着就得砍腦袋啊,我家還有娘呢,萬一有人到官府一告密,沾上就一溜皮啊,這是鬧着玩兒的嗎,跟你們這號人最好遠着一點兒。當然,這話不能跟湯二虎說。湯二虎還真是熱心人,又問張作霖:“兄弟說半截話,你不在小黑山二道溝,你到海城幹什麽來了?用錢不?”
“不用,另外呢,我跟一個朋友來的,你沒看着嗎,到這兒來……串門來了,打算待個一半天就回去。”
“我說你說話怎麽結結巴巴的,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盡管說話,咱哥們兒還分彼此嗎?”
“不,沒有,沒有,我的确是串門來了,您放心得了。”
“沒有?那好吧,我可回去了,因為我這次身上有特殊的使命,往後咱哥們兒再見面,高興的時候我興許到二道溝小黑山去看望老伯母,咱們弟兄再見面。”
“唉,多謝,多謝。”湯二虎走了,張作霖擦擦頭上的冷汗,心說怎麽在這兒碰上這爹了,快離開這兒。邢立亭一直在外邊站着,他不太了解情況,就問張作霖:“我說這都誰啊?”
“哎,過去交的朋友,你別問了。”
“我瞅這幫人跟別人不太一樣?”
“是不太一樣,百人百性嘛,能一樣得了?快吃,咱還有事呢。”
酒足飯飽,兩人擦擦嘴,離開海味館,借着酒勁,二次來到韓九洋土財主的門前。很是湊巧,第一次來,門關着,第二次來,門開着呢,韓九洋正往外送朋友。
那人長袍短褂,梳大辮,能有四十來歲,送的客可能是本街上的人,不知道有什麽事跟韓九洋拉着手唠個沒完。邢立亭一看,拽了張作霖一把:“老兄弟,就是他。”
“哪個?”
“就那個高兒的,站到臺階上那小子,留着小胡,就是他。”
“嗯,行了。”張作霖一瞅這小子寬寬的肩膀,倆眼睛也倍兒亮,說話聲音很高,心說一會兒我再教訓你。
時間不大,客人走了。韓九洋轉身剛要進門樓,張作霖大步流星就過來了,把手一伸:“慢,請留步,我有話說。”
韓九洋一愣,回過頭來看看張作霖,土頭土腦的:“什麽事?”
“您就是韓先生韓九洋嗎?”
“啊,對呀。你怎麽認識我?”
“韓先生,耽誤您一會兒工夫,有件事打算跟您談談。”
“我沒時間,找我的管事的吧。”說着話韓九洋就要走。
張作霖一把把他的膀子給撈住了:“等等,這事非跟你說不可。”
“哎,我說你怎麽動手動腳的,有話你說,有屁你放吧。”
“我說韓先生,你在四喜堂認識個姑娘叫蘭寶吧?”
“啊,跟你有什麽關系?”
“實不相瞞,看着我身後這位了嗎,那是我磕頭的把兄弟,蘭寶跟他是好朋友,早就以身相許了,而且讓我這好朋友花五十兩銀子替她贖身,她跟我朋友從良。聽說您中間插了一腿,而且把蘭寶給霸住了,我看不太合适吧,你家大業大,要找什麽太太找不着呢,何必破壞別人的家庭,破壞別人的好事呢。韓先生,修好積德,希望您高高手,把蘭寶讓出來,不知道韓先生能否賞臉?”
“呀,你他媽是個什麽東西,滿腦袋高粱花,一肚子大糞,跑到我面前來龇毛來了,你叫什麽名你說說?”
“哎,朋友,我希望你說話客氣點兒,留點兒分寸,你這可是嘴,這可不是屁股。”
韓九洋也是人五人六的,對着張作霖把巴掌揚起來就想下手,張作霖性如烈火,剛才那是壓着,一看韓九洋蠻不講理,他早就做好拼命的準備了,就是一個通天炮,打得韓九洋從臺階上折下去了,摔了個仰面朝天。還沒等他站起來,張作霖一個箭步沖上去,把倆拳頭掄起來,又是一頓大拳頭。韓九洋從來沒吃過這虧,五官都挪移了,倆眼都封住了:“來人哪,來人哪。”
邢立亭在後頭站着一看,我的媽,這老疙瘩真狠啊,人家這是為了我,我也別看熱鬧。我也過去揍他幾下,我也出出氣。他也上來勇勁了,往前一湊,連推帶打,可把韓九洋打急了,這小子好不容易掙脫這倆人,在腰裏一伸手,“噌”,他把“腰別子”拽出來了。“腰別子”就是土造的手槍。這是1894年左右的事,那時候“腰別子”很盛行,這種土造的手槍幾乎在全國各個角落都有,也有人管它叫“單打一”、“撅把子”,什麽名都有。這玩意兒比較笨,每次只能打一發子彈,憑借着紙炮引發,“嘭”,打出去了。但這玩意兒威力也挺大,絕對能置人于死地。沒想到這韓財主腰裏邊還別了這玩意兒,出乎張作霖和邢立亭的意料。就見韓九洋一骨碌身,站起來了,把“腰別子”一晃:“不許動!好呀,你們他媽是找死,今天老子我崩了你們,給你們來個開天窗。”開天窗就是大揭蓋,這家夥真急了,對準張作霖的腦袋,“嗒”,槍真響了。張作霖把眼一閉,心想這回可交待了,這虧吃得這個爆。全怪我疏忽大意,事先沒把底摸清楚。
槍是響了。但不是韓九洋這“腰別子”響的,是別處的槍響,正打到韓九洋的手腕子上,這小子“媽呀”一聲,“腰別子”落地,頓時血流如注。
張作霖心說,怎麽沒事啊?剎那間,睜眼一看,從西北方向來了一夥人,正是為首的那人開的槍。
來人正是土匪湯二虎。湯二虎的身後跟着鑽天燕子、過江龍、心好、天不怕四個小土匪。原來湯二虎和張作霖說話的時候見他吞吞吐吐,他跟幾個弟兄們一猜測,覺着這裏肯定有事,就請示了他們的大寨主杜老判,帶了幾個弟兄到了街上,一找張作霖沒影了,把湯二虎可急壞了,東一頭西一頭,像發瘋了似的,後來找到後街上,發現這圍着一夥子人正在打仗,離老遠他就看出來了是張老疙瘩和他那朋友。還沒等到近前,就發現對方把“腰別子”拽出來了,直晃悠,看意思要開槍。湯二虎一瞅,再到近前就來不及了,趕緊把左輪槍拽出來,一揚手,這才把韓九洋的手腕子打折。
這陣兒湯二虎像一陣風一樣到了近前:“別動,動一動我打碎你的腦袋。”把看熱鬧的人吓得全跑了。光天化日之下冒煙的家夥咣咣直響,誰不害怕,尤其那個年頭兒,多數的人都膽小,剩幾個膽大的躲到僻靜之處偷着看。張作霖一看是湯二虎,又驚又喜:“你怎麽來了?”
“別說了,我說老疙瘩,你不夠意思,不夠朋友,問你怎麽回事你不說,你說這何苦的,幸虧我來了,我要不來焉有你的命在?”
張作霖說:“此地并非講話之所,這是街上啊。”他心說我的爹啊,一會兒軍隊、官人要來了怎麽辦?湯二虎也明白,一把把韓九洋從地上撈起來,就拖到院裏去了。命令過江龍在門口加了崗哨,聲言我們是巡捕營的。那年頭兒軍隊亂套,官面上也有,私人組織也有,日本人手下的武裝也有,俄國人手下的走狗也有,老百姓誰管這個,誰追這根兒。湯二虎放出這一炮之後,把韓九洋拎到裏邊,把大門關上,張作霖、邢立亭都跟着進了屋。湯二虎把槍對準了韓九洋的腦門子:“你老實點。”
“唉,爺爺饒命。”
“你他媽等着吧,一會再算賬,”他轉頭問張作霖,“究竟怎麽回事,你們跟我說說,我心裏好有數啊。”
到了現在不能不說了,邢立亭一行鼻涕兩行眼淚,把蘭寶被韓九洋霸占的事講述了一遍。湯二虎一聽,鬧了半天,張老疙瘩是打抱不平來了,給好朋友奪媳婦兒來了,夠意思。然後他轉臉問韓九洋:“他說的情況屬實不?”
“屬實。”
“你他媽是個人嗎?你家有的是土鼈錢,你要好色娶媳婦兒,什麽樣的娶不着,你偏偏破壞人家的好事,仗勢欺人,兔崽子!”啪啪,反正嘴巴子這頓揍,這還不算,拿左輪槍的槍把子狠狠地又砸了他後背幾下。
打得韓九洋學狗叫:“哎喲,饒命啊,我下回不敢了。”
“那麽這回怎麽辦?”
“這回我把人讓出去,我不要了。”
“光說不行,出個手續。”
“唉。”
出了個手續,手戳手印兒都按上了。湯二虎把這個字據交給邢立亭和張作霖,又問:“邢立亭,你一共搭進多少錢去?”
“不多,統共才五十兩銀子。”
“我說姓韓的,這錢怎麽辦?”
“我包。”
“包多少錢?”
“五十兩。”
“呸,五十兩就拉倒了嗎?損失費呢?包二百兩!”
“唉,二百兩就二百兩。”
二百兩銀子如數交付了。湯二虎一想賊不走空,我還得擠點兒零花的呢:“我說姓韓的,我從中給你們調停這事白調停了啊?你打算怎麽謝我?”
“您說吧,好漢爺,您說吧。”
“拿五百兩吧,算便宜你了。”
“唉。”韓九洋一聽我的娘呀,一張嘴就五百兩啊,那是錢哪。但是顧命要緊啊,又給湊了五百兩。臨行之時,湯二虎警告:“韓九洋,我告訴你啊,這兩位是我朋友,我是看在朋友的分兒上沒要你一家子的性命,我警告你,我走之後,你小子要不服氣,跑到官府報案,或者想法要報複,那你随便。明人不做暗事,我姓湯,我叫湯二虎,本名湯玉麟,身在三界溝。你知道不?我們總瓢把子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杜立三。”
韓九洋一聽,腦袋嗡嗡直響,好懸沒拉褲子裏,心說我的爹呀,這幫人都是混世魔王,有名的天不怕,我哪輩子作了孽了,把這幫人給引來了,腿肚子都朝前了,磕頭好像雞碎米:“您放心,好漢爺您放心,我一定不報複就是。”
“我可告訴你啊,你小子膽敢要報複,從我這倆兄弟身上打主意的話,沒有我們不知道的事,就這個海城街面上我的朋友有的是,如果有人要向我禀報了,我殺你的全家,三親六故我一個不剩。”
“我知道,我知道。”
“你家都有什麽人?”
“我爹,我娘,孩子……”
“別說了,你爹你娘在哪兒呢?”
“在後院呢。”
“我帶他們走吧。”
“哎,別價,好漢爺饒命,我都表示了,我一定不報複。”
“我怕你他媽說話不算數,讓你爹娘去做壓寨,等來年的這時候你到三界溝再去領人。”
“別,好漢爺高擡貴手吧,我肯定不報複。我要報複天誅地滅,我死在您的槍下,我死在鍘刀下。”
張作霖一看,殺人不過頭點地,把湯二虎叫到旁邊:“大哥,諒他也不敢,就算了。”
“我說兄弟,心慈面軟可留禍害呀,對這種人不狠狠地教訓他不行。那好吧,沖你的面子上,饒他了。我說韓九洋,要不是我兄弟求情,我把你爹、你娘全都帶走。我兄弟給你求情了,我就高高手,不過呢,你還得花贖身費,怎麽這倆老糟家夥也值五百兩吧,再拿五百兩。”
“唉,好,我願交贖身費。”
這裏外一整就是一千多兩。湯二虎一琢磨,大白天的,萬一官面來了還得費手腳,我們倒不怕,給張作霖和邢立亭找麻煩,幹脆見好就收,适可而止。就這樣,他們離開韓九洋的家。臨行之時,告訴韓九洋:“你告訴你們家裏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三天之內不準出門,哪個敢出門,邁左腿掐左腿,邁右腿打折他的右腿。伸腦瓜就給他揭天靈蓋。”
“唉,三天不出門。”韓九洋真聽話,真沒敢出門,還不是三天,在家一悶,悶了半個月,恐怕招來飛災橫禍。他也真就沒敢報官,他知道湯二虎說那話不是吓唬他,誰不知道遼西巨匪杜立三,官府聽着他的名,腿肚子都轉筋,何況我這平民百姓,我無非有幾個糟錢罷了,算了,忍一忍,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啊。
這個事還真就完了。湯二虎幫忙幫到底,帶着張作霖、邢立亭找到四喜堂,找到掌班的,跟掌班的一說要贖蘭寶,這掌班的還來勁了:“哎喲,各位大爺啊,你們是最通情達理的人了,那蘭寶在我們班上那是最紅的姑娘,那是搖錢樹啊,五十兩銀子就給贖走了,我的損失那可太大了。”
“放你媽屁,知道我是誰嗎?你是不是想找不順。”湯二虎“啪”把手槍往桌上一放。
後邊鑽天燕子過來了:“哎,識趣點兒啊,這是我們寨主爺湯二虎,你要覺得不服氣,委屈,跟我們到三界溝怎麽樣?啊?”
老鸨子一聽,胡子啊,五十兩都不敢要了:“幹脆你領人走吧。”
但是湯二虎真沒那麽做,也沒給她五十兩銀子,給了五兩,多多少少是那麽個意思,還讓她出了個手續。臨行之時也警告她了,你他媽要冒壞水,你掂量掂量,你想活還是想死。那老鸨子哪敢,借她個膽她也不敢。就這樣,把蘭寶贖出來了。邢立亭非常高興。等分手的時候,他跟張作霖再三謝過湯二虎,湯二虎一笑:“我說老疙瘩,你說你真是塊材料,你離開飯館之後我們老當家的贊不絕口啊,說你兩只狐眼機警過人,你要吃我們這碗飯你絕對是把好手,老疙瘩你還猶豫什麽呢?幹脆到三界溝咱們一塊兒幹得了。”
“唉,多謝大哥的美譽,我沒說嗎,我家有老娘,姐姐還沒出門子,等我把家裏的事情安排好了,我再去投奔大哥。”
“嘿嘿,怎麽樣,前怕狼後怕虎吧,好吧,我絕不強人所難。還是那句話,有困難找我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