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關

“消消,你下來,到我這邊來。”苑之延向她伸了手,只要苑消消回頭就能抓住他。

苑消消想是哭累了,從天臺上跳下來,沒走兩步,被苑之延拉過去,緊緊擁在懷裏。

他此刻什麽話也說不出,只緊緊抱着苑消消,不想放開。

“為什麽他們都要離開我?為什麽我就活該這麽不幸?”苑消消一邊哭一邊問,仿佛用盡了力氣,她也只是想要個為什麽。

苑之延輕撫着她的背,沉着安慰道:“你沒有不幸,他們的生死由不得你定,每個人的生活中都會經歷死亡,你如果承受不了,你告訴我,我陪你一起承受,但你不能一聲不吭離開我,那樣,我就會變成這世上最不幸的人。”

苑消消聽了這話有些動容,她漸漸安靜下來,把眼淚鼻涕都擦到苑之延的白大褂上,擡頭腫着兩只眼說:“你去忙吧。”

苑之延把兜裏的紙巾拿給苑消消,又給她擦幹淨臉,“你答應我...”

“我答應你。”苑消消不等他說完就一口答應。

苑之延嘆口氣,只好不再囑咐什麽,畢竟苑消消也是個成年人,而且她說過她很會開解自己,他應該相信。

“你晚上有夜班?要不請假回家休息一晚?”

“不用,你放心。”苑消消給他一個安心的表情。

苑之延帶着她下到五樓,電梯一開正好碰見林複白在電梯口。

“我走了。”苑消消跟苑之延打完招呼走出電梯,又跟林複白點了下頭。

“等等,”林複白從兜裏摸出那個玩具遞給苑消消,“這是詞銘上手術臺前讓我給你的。”

苑消消愣了下,伸手拿過,道完謝走了。

林複白進了電梯跟苑之延一起下樓,看他還憂心忡忡的模樣,只能安慰他:“晚上我值班,我幫你看着點。”

“謝了。”

“沒事,你的女朋友就是我的...”

“嗯?”

“朋友。”

苑之延嘆了口氣,語氣認真道:“你幫我多看着點,消消這次受打擊比較大。”

林複白拍了拍他的肩,“放心。”

十六床又住進來一個新的病人,五十多歲的一個老大爺,也是惡性腦瘤,苑消消進病房時,一個大媽在旁邊正哭,大概是這個大爺的妻子。

苑消消沉默的做完手裏的工作,趕緊出了病房,病房裏氣氛實在太壓抑,讓她感覺有些窒息。

回到護士站,苑消消做完手裏的工作,閑下來卻又開始想苑詞銘,好像還能感受到他的音容笑貌,還能聽到他在喊姐姐。

苑消消拿出那個玩具,那玩具對她咧着嘴笑,在她眼前和苑詞銘的笑臉重合,耳邊還回響着苑詞銘的笑聲。她終是沒忍住捂着雙眼痛哭出聲。

有人過來看見了她,也是今晚值班的一個護士,比苑消消年長,她過來安慰了苑消消幾句,讓她別哭壞了眼睛。

苑消消趕緊擦掉眼淚,不想讓自己這麽脆弱的一面被人看見,然後告訴那位護士姐姐她沒事。

那護士姐姐走前提醒她待會兒去給十六床換藥液,苑消消答應,直到那護士姐姐走遠,她才又走去廁所洗手臺洗了一把臉。

回來後,她拿着早就準備好的注射液去往十六床,卻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進了電梯,好像是口腔科的徐醫生,那個很喜歡苑之延的徐醫生,不知道她這麽晚來樓上幹嘛,苑消消沒做多想,進了病房。

陪床的是白天的那個大媽,苑消消正準備給床上的大爺換藥液,卻聽大爺喃喃着想上廁所,于是苑消消只好和大媽一起幫助大爺上了個廁所。

大媽一直在旁唉聲嘆氣,嘆得苑消消有些心煩,她拿了藥液正準備換時,卻被門口突然出現的林複白叫停。

苑消消正疑惑,林複白一臉嚴肅走來,拿了她手裏的藥液看了一眼,然後臉色十分難看的把标簽部分伸到她眼前。

苑消消這才發現這根本不是她一開始準備好的那瓶。

她愣住,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被林複白小聲提醒趕緊去換回來,這才匆忙跑去重新拿了一瓶。

林複白親自給換上之後,又囑咐了大媽幾句,然後帶着苑消消走出病房。

回到護士站,林複白問她是怎麽回事。

然而苑消消也解釋不出來什麽,她只記得自己準備的時候絕對是檢查過好幾次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最後拿到病房裏的是錯的。

“換之前不知道再檢查一下?三查七對忘了?你知道你當時手裏的那瓶藥水一旦輸進去會是什麽後果嗎?你差點就成殺人犯了。”

苑消消低垂着頭,也知道自己差點犯下無可彌補的大錯,明明平時都會檢查,只是今天晚上她确實精神不在狀态,剛剛發現藥液是錯的之後,她也是一陣手腳發涼,直冒冷汗。

林複白見她眼眶泛紅,只安靜聽着自己訓話,也意識到自己有些話說得比較重,然而醫療事故是每個醫務人員最不想發生的事,他自然不希望苑消消出一點事。

“我也知道你今天受打擊比較大,如果實在堅持不住,你跟護士長說一聲請個假,後半夜我幫你盯着。”

苑消消立即搖了頭,只說沒事。

林複白也沒再強求,只叮囑她做事再仔細點,接着便回了自己辦公室。

林複白走後,苑消消一陣腿軟,撐着桌子重新坐回椅子上,一邊自責一邊又覺得委屈,明明她真的是檢查過好幾次的,可是為什麽拿到病房裏就不對了。

苑消消後半夜想了很多,甚至考慮到辭職。只能說醫院不适合她,而且她明明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地方。

第二天苑消消收到蘇遠的微信,讓她去參加苑詞銘的葬禮。

她從醫院回家,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臨出門時卻又有些猶豫,她怕到了現場又崩潰一次。

後來還是收到蘇遠的微信,問她來了沒有,還在微信裏跟她詳細的說了地址,就怕她找不到,苑消消這才決定還是去。

到達舉行葬禮的公墓時,苑消消一眼便看見了蘇秦和蘇遠,蘇秦的臉好像一晚便蒼老了幾十歲一般,她有些站立不穩般倚靠着蘇遠,還在流淚哭泣,蘇遠替她跟來的客人寒暄。

苑消消站在遠處,沒有上前,她想蘇秦這時候應該不想看見她,所以她只能站得遠遠的看着他們。

她站在一顆大樹下,等到葬禮結束正準備離開時,卻被蘇遠發現,還喊住了她。

她只好轉身,勉強擡了下嘴角。

“我還以為你沒來。”蘇遠快步走來。

苑消消垂下眼,“蘇秦應該不想見我,我出現反而會讓她更糟心吧。”

蘇遠只能承認他媽對苑消消确實一直還抱有偏見,短時間內也難以消除。

“坐會兒吧,咱們兄妹聊會兒。”蘇遠在樹下的椅子上坐下,掏出煙來準備打火點上。

“給我一根吧。”苑消消在他旁邊坐下,向他伸了手。

蘇遠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最後還是遞了一根給她,又給她點上火。

見她抽煙的動作不算生疏,蘇遠問道:“什麽時候學會的?”

苑消消擡手撥了下頭發,回想片刻,“高中,很久沒抽過了,放心。”

“為什麽學抽煙?”蘇遠其實想說一個女孩子抽煙,看起來總是不妥當。

苑消消沒有立即回答,只看着手裏的煙,沉默半晌,直到蘇遠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她才緩緩開口:“高二那年,差點被一個老師性侵,後來一個男同學闖進辦公室,上去就給了那老師一拳,但是那男老師是教體育的,兩個人很快打在一起,我卻只會蹲在旁邊哭。那男同學被打得鼻青臉腫時,有同學帶着副校長過來,後來體育老師被帶走,我扶着男同學去了醫務室,從醫務室出來後,那男同學說疼,要抽根煙止疼,我說我陪你,就這麽學會的。”她語氣平靜,好像只是在講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回輪到蘇遠沉默了。

“對不起。”他如鲠在喉,終是吐出這句話,“如果我在你身邊,我絕對不會允許你發生這種事。”

苑消消沒覺感動,只看着遠方還在苑詞銘墳前哭泣的蘇秦,喃喃說道:“連我爸都不管我,你還能管我?”

蘇遠被她的話堵了片刻,才又說道:“你知道嗎,詞銘五歲的時候就跟你很相似了,他總讓我想起當時五歲的你,瘦瘦小小的個子,力氣卻那麽大,一把就把我推倒了,那時候我才知道你原來那麽讨厭我。”蘇遠看着苑消消的側臉,“我總會想你過得好不好,我總在想,如果不是我和我媽的出現,你是不是就能有一個圓滿的家庭,消消,我跟我媽不同,我是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你。”

苑消消輕嘆一口氣,“這世上,最對不起我的就是我爸,可惜他也沒了,我還能讨厭誰?蘇遠,你不用覺得愧疚,我現在也生活得很好,我沒有那麽不幸。”

“真的。”苑消消看着蘇遠的眼睛補充道。

蘇遠緩緩點了下頭,從西裝外套裏拿出一條施華洛世奇的手鏈,“這個,之前想送你的你沒收,現在收下吧,我之前還問過詞銘了,他也說很好看,想看姐姐戴着。”

苑消消看着手鏈一時沒說話,有些猶豫。

蘇遠卻直接拿過她的手,“來,我幫你戴上。”

苑消消沒抗拒,任由他戴上。

“謝謝。”手鏈挂在苑消消纖細白皙的手腕上,漂亮又奪目。

苑消消靠在椅背上,望着天,突然說道:“你跟我講講詞銘以前的事吧,沒陪他成長我真的覺得很可惜。”

“詞銘啊,”蘇遠好像想起來他過往的可愛模樣,嘴角不自覺彎起,“他很調皮,也很會撒嬌,被我媽寵慣了,也被我揍慣了,和很多小男孩一樣,喜歡小車,喜歡玩具,很喜歡聽人講故事,會問很多為什麽,經常我給他解釋完就不知道自己故事講到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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