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過去3
“她是那麽多天之驕子中唯一一個不嫌棄我窮，嫌棄我性格不讨喜的人，接過我送來的外賣，還給了我一塊巧克力說了謝謝和加油，那天，她穿着粉紅的連衣裙，點點嬰兒肥的臉上有着淺淺的梨渦，身上有着音樂人的幹淨氣質。那是留學三年裏唯一對我笑的人，像個天使一般，她叫雨霏，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的雨霏。我常去等她下晚上的選修課，看她拒絕一個個搶着送她回家的男孩子，然後淺淺笑着朝我走來又直直走過去，我就跟在她後面護送她回家。她的姑姑也嫌棄我是個窮打工的，有一天把我送她的手工制作的木偶，模型全扔到垃圾箱，她哭着一樣一樣撿出來跟我說對不起，我抱住她安慰她，把那些都扔了，隔天按照那些東西樣子打造了全金的送到她的家裏，她的姑姑默許了我們的交往，她問過我是做什麽的，我跟她說我家裏有公司，她說她家裏也有公司。我成了有錢人，有趣的是，之前那個那個女孩和男朋友分手了，竟然又跑來找我，離間我和雨霏，總是告訴雨霏我曾多麽愛她，雖然我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告訴過她我愛她，不過她成功了，直到回國，我和雨霏還是在冷戰，我很苦惱，想盡辦法也無法抹去我和別人随便上過床的事，那時候我想，如果知道有一天會碰到她，她會介意，我又怎麽會意氣用事，是不是挺可笑的念頭？可那時候她比我難過，從來沒想過看起來那麽沉默單純的我竟然和別人和那樣卑鄙的女人有過那樣不好的關系。當我媽媽知道雨霏時，她就明确告訴我，她看上了某某家的千金，雨霏家世不如別家，我反抗逃出家，碰到了秦桓，秦桓的确幫我擋住了幾回媽媽找的人，沒讓他們打擾雨霏，那時候我被爸爸軟禁，門口有人看守，出不去，有一天媽媽回來和我說雨霏不愛我了，她還要和另一家少爺訂婚，等我出來時，雨霏又出國了，去了維也納進修，她們家的公司開始往國外發展。我在爸爸身邊幫忙了兩個月，降低了他們的防心，秦桓的暗月也開始壯大，他幫我逃出了爸爸媽媽監控，我身無分文地逃去維也納，終于得到她的諒解，我們一起上課，上那些我并不懂的音樂課，我們一起去滑雪場，一起數星星，漸漸忘了現實的生活，然後秦桓打電話說我的爸爸媽媽出事了，我趕回去才發現是個局，秦桓的女人，大概是他最在乎的一個，那個女人被我的爸媽找到了，秦桓找了好幾年的女人，他不得不背叛了我，我失望過，可我不恨他，換成我我也會和他做同樣的事，那時候沒什麽人支持我和雨霏，秦桓是唯一支持并且付諸行動的人，這份情，我念他一輩子。雨霏也回來了，不知道怎麽了，我碰到了好幾次她和別的男人逛街看電影，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爸媽還是她的爸媽做了什麽，然後她有一天發短信跟我說分手，我懵了，我從二樓跳下去跑出去找她，在她家樓下冒着雨喊她下來，她隔着鐵門讓我走，不想再跟我這麽痛苦地在一起，她的父母也讓我回去別來找她，可是，怎麽能不找呢，那麽多年，我才愛這麽一個啊，我記着奶奶說的，不論身份地位，我只是我，我相信她愛的只是我沈默成，我愛的也只是一個蔣雨霏，我等她下來，可是等來的卻是我父母車禍進了搶救室的消息，我不知道該做什麽的時候，她跑出來到雨裏和我吼叫，我們分手吧，我要出國進修了，我訂婚了。我用盡力氣才沒有哭出來，也沒有動手掐死她，我讓她滾，不要再出現，我的父母是出來追我才出的事，你說讓我怎麽面對她，面對我們的感情，我的父母第二天被宣告搶救無效，她也出了國，再沒有回來，等辦完父母喪事，我習慣性走到她家門前好幾次，可她們家沒人，都搬去國外了，秦桓常常不出聲地陪在我身邊，連舸照顧我的起居，後來我就改去暗月，打架賭博家常便飯，對女人金錢我都快沒概念了，除了琴姨默然，我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裝成好人，完完全全地不好惹，完完全全地黑暗，這麽多年我不去找她的消息，不可否認，我在等她後悔，等她回來求我，然後我再用我的身份黑暗逼迫她低頭，我要帶着各種女人，比她漂亮比她體貼的女人給她看，告訴她我上過多少女人，我會拿出我所有的財産，壓倒性地贏過她的未婚夫她的家族，告訴她放棄我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錯誤，這就是我沈默成，我就是這麽想的，汪采綠，怕什麽呢？你的想法還會比我肮髒不堪嗎？”
汪采綠偏過頭，淚眼迷蒙地看着本是溫馨的燈光，覺得格外刺眼：“沈默成，為什麽你總是那麽把我逼得無處可逃，我們，明明沒有熟到那樣的程度啊。”
沈默成放下筷子：“可是你不經意間闖入了我的生活，當我應該在暗月喝酒時，現在在家裏看電視，當我應該在地下城打臺球時，現在在家裏幫你洗碗，當我應該在酒店摟着女人時，現在在家裏陪着你吃飯，這個房子自從我爸媽車禍後我就很少回來，三年也只回來一次，可你住進來半年，我差不多一星期至少回來一次，你說我們不熟，可是汪采綠你問問自己你和別人也是這樣吃飯生活關心他，跟他說你的過往說你的難過？”
汪采綠轉過頭看他，眼淚順着臉頰流到下巴：“明天，我會重新找房子，我無意打擾你的生活，沈先生，對不起。”
汪采綠起身沖回自己房間。
沈默成眼神暗到底，為什麽說了這麽多她還是不肯接受他的安慰，這麽抗拒他嗎？可是，汪采綠，當初你也是不顧我的意願強行給我了溫暖，我又怎麽會放棄你。
他倚到椅子背上，吐出口氣，原來他也可以把他的過往當成故事講給一個人聽，挺稀奇的不是？很多事連舸都不知道呢，很多事秦桓也不能理解的。
沈默成走到汪采綠門前，聽到了門後低低壓抑的哭泣。
“半年前。”沈默成坐到地上，隔着一扇門和她說話“見到你，我忽然有了羞恥心一樣，你是過得那麽簡單，一日三餐，上班，下班，去超市買菜，看看書，畫畫圖，發發呆，連我的日子似乎慢下來，早上起來有時間跑步鍛煉，晚上有時間看電視，看你畫圖，有時間坐下來慢慢吃頓飯，有時間給花草澆水，有時間計較鞋子衣服的好壞，有時間讨厭你換的窗簾枕套，有時間比較哪種牛奶好喝。甚至有時間去想雨霏畢竟是我愛過的人，她過得好就好了，就算我找了那麽多女人，有了那麽多資産，羞辱了她，她後悔了又有什麽意義，什麽都挽回不了，我的爸媽回不來，我們也不可能再那麽單純地相愛，我如果真那麽做了除了讓我們的感情更糟糕還會有什麽，看着你，我羨慕擔心，我羨慕你能執拗地自己疼自己地當個孩子，我擔心我都這麽黑了，你會不會也嫌棄我，如果我越來越黑，你會不會後悔對我的好，會不會以後像遠離柯喬司一樣離我遠遠的，我盡可能地不讓任何不好的事被你發現，我努力扮演睿智上進成功人士模樣，演着演着差點連我自己都快相信自己真是那樣的人，如果不是碰上柯喬司，大概我還會是你的房東沈先生，可是柯喬司的遭遇提醒了我，與其讓你自己發現我的黑暗然後嫌棄我，不如我把自己無所保留地告訴你，你那麽心軟總會有一半機會會答應我留下，會繼續像家人一樣關心我，采綠，我保證不了全部，但我答應你只要你不需要我就不會插手你的生活，我會慢慢改掉壞習慣，慢慢過回你那樣的正常生活，如果能真的能入戲當真地成為你原來眼中的沈先生就好了。”
汪采綠哭聲沒了，沈默成倚在門上閉上眼，心裏默數着，等她開門。
汪采綠打開門就知道自己又中計了，他溫和帶笑的眼分明在說：哎呀，孩子，到底被我騙出來了啊。
汪采綠洩氣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和他肩并肩，沈默成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汪采綠看着他突然伸手摸摸他的頭發，沈默成滿臉黑線。
“沈默成，我哭不是委屈不是生你的氣，我心疼你，沈默成，我心疼你知不知道。”汪采綠很滑稽地一邊揉他頭發，一邊勉強笑着，偏偏眼淚糊滿了臉，特別醜，“我的爸爸本來是個科長，受到上級落馬波及入了獄，媽媽到處求人，被人逼迫上床，然後媽媽懷孕了，奶奶氣死了，那家正牌夫人帶着女兒上門打罵我和媽媽，媽媽堕胎後爸爸出來了，到處受人非議，後來我們搬了家，爸媽感情很好，他們還是很疼我，一直一直喊我寶寶，一直一直告訴我不要在乎別人眼光做自己，做個善良的人。爸爸在牢裏也受了罪，出來後不多久住院，花光了媽媽賣幼稚園的積蓄，媽媽去酒店當服務員，就是那種兩重服務的人，她還是溫柔地跟我說：沒事，寶寶，好好學習。我不敢告訴她學校有人說我是那種人的女兒，我肯定也是那種人，我知道媽媽有多麽難過，又多麽害怕會影響我，我遠離所有男生，不刻意去融入什麽集體，然後喬司出現了，他以為他裝的很好，可是他一看別人就把人吓跑又怎麽會是什麽好孩子呢，可他對我真的很好，尊重我愛護我，不曾有過什麽過分要求，總是為我想好所有事，所以我那麽勇敢的和他早戀，那麽勇敢的告訴自己相信他，只要他是他，就算有什麽其他不好我也認了。直到那天爸爸出院知道了住院費是怎麽來的，動手打了媽媽，他罵媽媽不要臉，說她髒，媽媽承認自己不要臉，她說她可以不要臉，她只想要她的丈夫好她的家好。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們吵架，我很害怕，慌張地去找喬司，就看到他和我的好朋友躺在一張床上，我在門口當時就吐出來了。喬司後來離開了，我也高考考上大學，爸媽感情也恢複了，他們開了一個雜貨鋪，爸爸點貨，媽媽收錢，小本生意，生活也過得去，我時常想爸爸那時候說的對，不管什麽都會過去，人不能忘了自己，他們一直當我是他們的寶貝，我沒忘過，別人再不在乎的我是他們的寶，我的遭遇是很不好，也實在經歷過很多黑暗，可是我有很好的爸爸媽媽，我比很多人已經得了上天眷顧了，至少比起你，沈默成，我比你幸福。沈默成，我心疼你，我的所有遭遇并沒有真正傷害到我，我還是我，可是你已經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你一直強調你就是你，可是你根本不知道你是誰了，你把自己丢了，你把你奶奶希望的那個你藏起來了，你以為你被那些事改造的你才是你，沈默成，你怎麽忘了真正的你。”
沈默成眼中的笑本是被心疼代替的。聽了她後面的話，眼神開始冷起來，迷茫起來。
汪采綠傾身抱住他：“上一次你借懷抱給我，今天換我來抱你，沈默成，不要再活的那麽辛苦那麽找不到自己，那麽讓我心疼了好不好？我留下，你要做到你說的慢慢過回平淡的生活，慢慢做回你奶奶教你的那個沈默成，慢慢變成謙和寬容的人，慢慢學會像我一樣疼自己把自己當寶疼的沈默成，慢慢學會幸福，忘記傷痛，慢慢學會感恩做個善良的人。好不好？”
沈默成看着她肩上衣服的潮痕，他，竟然還有淚，那說明他還是有感情的人是不是？
許久，沈默成回了她：“好。”心裏嘀咕，明明是要安慰她的，怎麽現在反過來了呢？
兩人收拾完廚房，并肩坐到二樓陽臺看星星，呡了口熱氣騰騰的奶茶，汪采綠跟對面悠然轉着桌上茶杯看着夜景的沈默成說：“我對阿宇有歉意，那時候剛上大學，喬司的坎總是過不去，他和喬司完全相反的性格，讓我突然，恩，注意到他。”
“所以你覺得如果跟他在一起會忘了柯喬司？”沈默成頓住杯子，收回目光看她：“後來相處久了發現又真的朦朦胧胧弄不清真假的喜歡他？”
汪采綠點頭：“他性格好，人品好，能力好，家世好，幾乎什麽都好，而我性格真真假假有時候自己都讨厭虛假的自己，人品大約也在被告抄襲時随名聲一起在人們心裏低到谷底，能力肯定比不上他，家世，連在家鄉那邊都是讓人看不起的，我承認，我自卑，所以他媽媽一出現我就退縮了，被人打之後就放棄了，可也許人都是虛榮向好的，我仍是希望阿宇會喜歡我，會為了我和家裏抗争，這是女孩子的虛榮心，被愛的虛榮，但現實中，我不敢逾越，他對我好我也回他相等或不相等的好，即使那些在別人眼裏是暧昧是不清不楚，但我問心無愧，如果有一天他帶着別的女孩告訴我他有女朋友了，我絕對會祝福，請客吃飯，保持距離，我有我的原則，很多事，我知道但我不會碰觸，但如果真的挑破，我不能當做沒看到。媽媽的事讓我對這些感情的事很敏感，我有我絕對不能碰觸的極限。我不知道我和阿宇最後會怎麽樣，但我至少現在覺得還沒有那麽愛他愛到有足夠多的勇氣去挑破我們的關系，去面對他家裏人的反對，甚至是和他一起生活的準備也沒有。”
兩人一時無話，看着星空想着自己的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