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
十一月的韓國,空氣中已經有了些冷冽的味道。
不過,得益于燦爛的陽光,即便是在戶外,也還是可以擁有一個溫暖的午後。
崔英道躺在長椅上,弓着腿,整個人都沐浴在陽光之中,眼睛半眯不眯,像只午後休憩的豹子,優雅又健美。
宙斯酒店的後花園,請了頂級的園丁護理,一年四季,繁花似錦。
如今在長椅後方,開着幾叢繁華茂密,熱情似火的紅玫瑰。
即便沒有風,也能聞到空氣中淡淡的玫瑰花香。
“呼……”崔英道在內心裏感嘆,以前他怎麽就沒有發現這個好地方呢?
花了太多的精力在別人身上,上一世,他對自己,似乎關心的少了一點。
勾了勾嘴角,他臉上的笑容似乎散發出了一些危險的氣息。然而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他只是帶着那樣的笑,閉上了眼睛。
二十五歲,不管是從年齡或者學歷上看,已經可以勝任一個社會人。但是要是作為繼承者,就還差了那麽些經驗和閱歷。
崔英道出國留學歸來,聽從父親的安排去服兵役。
顯然在兵役結束之後,就将以繼承人的身份完全投入到宙斯,成為公司的骨幹核心。
然而在兵役即将結束之時,他的父親崔東旭發生了車禍。
還沒來得及走出失去父親的傷痛,就不得不面對父親留下來的産業被人分解蠶食的殘酷局面。
最大的敵手——帝國集團。
在那個時候,車恩尚已經成為了金嘆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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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結婚,是因為還沒有完成金南允的終極試練。
而宙斯,對車恩尚來說,就是那個試練。
從一無所有,到韓國第一的帝國集團的準兒媳,這些年來,車恩尚到底改變了多少呢?
除了她自己,別人恐怕很難分的明白。
崔英道只記得,她在事成之後對他說的話。
那張臉,并沒有什麽大的改變。不過年少的堅毅,進化成為了成年人固有的冷漠。而在面對他的時候,卻還有那麽一分兩分,曾經勾動了他的心弦的脆弱。
“如果金嘆可以,就不用我來做這件事。”
她就用那樣的表情對他說了這句話。
語氣裏的不确定,不知道是想要埋怨金嘆的無能,還是為了自己的殘忍而忏悔。或者也是想要點醒他,讓他認識這個殘酷的世界。
的确,不是她,就是金嘆,不是金嘆,也還有別人。
利益面前,所有的舊情統統靠後。
而且金嘆,他其實,也并不是那麽的無能。
他獲得了他想要的愛情,挽回了他想要的兄弟親情,然後,他還成為了宙斯酒店的新代表。
大獲全勝的他,用曾經的朋友的身份,帶着虧欠不忍的表情,對他說:“英道,你仍然可以留在宙斯,你仍然是宙斯的大股東。”
崔英道雙目赤紅,不是因為傷感,而是因為無邊的恨意。
“奪走了原本屬于我的東西,再施舍給我,你指望擁有我的感激嗎?”
見慣了虛僞的家夥們,而車恩尚和金嘆仍然刷新下限。
所以,真的很相配,不是嗎?
記憶中的碎片不斷的在夢境中浮現。
最近,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夢見,夢見二十五歲那一年發生的這一切。
現實到殘忍,殘忍到荒謬。而他,因為這荒謬哈哈大笑。
可是耳邊突然傳來了啜泣聲。
呀,最應該哭的人在笑,那麽,到底是誰在哭,到底哪個家夥,有資格在他耳邊哭泣啊?
皺着眉的崔英道,被隐忍的哭泣聲吸引,從夢境中醒了過來。
通紅的目光閃過了一絲狠厲,然後又變的茫然。
盡管已經回來了一些時候,在夢醒的那一瞬間,卻仍然分不清夢境還有現在,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現實。
現在,躺在長椅上的崔英道,只有十五歲。
二十五歲,在追查父親死亡真相的時候,他自己也遭遇了車禍,非常嚴重的車禍。
碰撞的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大概是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可是他醒了,不僅醒了,還回到了十年前。
十五歲時,他的人生他的一切,在現實之外,還包裹着厚厚的糖果外殼,乍一望去,夢幻又甜蜜。
啊,這是多麽惡心的形容……
崔英道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然而那啜泣聲,仍在繼續。
他坐起身,朝聲音來源望去。
嬌豔的玫瑰花後面,有個嬌豔的姑娘,雙眼紅紅,哭的無奈又傷心。
那是RS國際的繼承人,劉Rachel。
随着年歲的增長,現今這般脆弱的表情,可是越來越不容易在她臉上瞧見了。
或者對別人來說,劉Rachel的脆弱,根本一次也沒有機會發現。可是在崔英道的記憶裏,有過三次。
第一次,十四歲的時候,小公主的生日,或者可以說是去年的今天。
難道生日的時候偷偷地躲起來哭是慣例嗎?
去年也是這樣,眼睛紅紅的,似乎剛剛結束了哭泣,在宴會廳的途中,遇上了金嘆。
金嘆……這位朋友,崔英道是了解的,他知道他大概在十歲的時候,就對劉Rachel産生了興趣。
理所當然吧,這丫頭十歲就會用英語打電話,會用日語自言自語,像個天才。
“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嗎?”堕落的路西法,在無法無天的年歲裏,對待女生,可是頭一次用上這樣溫柔,又小心翼翼的表情。
可惜公主毫不領情。
“誰欺負我關你什麽事?”她皺起眉,狠狠的瞪他,“沒用的小鬼,離我遠一點,我才不想理你!”
不管是對金嘆還是對他,敢這麽頤指氣使發脾氣的同齡人,大概就只有她了吧。
那份嬌縱,從小就埋在她驕傲的血脈裏,所以十年之後,在為數不多的,敢光明正大的站在帝國集團對立面幫助他的人裏頭,就有她的存在。
“呀,崔英道。”失敗了以後,她站在蜷縮在地毯上的他身邊,居高臨下又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又不是再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那個時候的他沒有辦法像她一樣風輕雲淡。
并不是不領情,但是那個時候,他的悲觀絕望,他的負面情緒,只能發洩給她看。
“不要再假惺惺了,”他擡眸看她,“我知道你只是想要利用我來對付金嘆和車恩尚。”
“……”她看了他半晌,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露出了典型的劉Rachel的笑容。
“你要這麽想,”她對他說,“那也随便你。”
帶着冷漠笑容的漂亮女人,和這個雖然哽咽,卻仍舊精致漂亮的無懈可擊的女孩重疊在了一起。
崔英道回想起她的第二次哭泣,那一次,似乎和他有點關系。
那是十八歲,在媒體宣布了他的父親和她的母親即将再婚的消息,被同學們指指點點以後。
他能理解,她之所以哭,并不是因為母親要再婚,她要重新多一個爸爸,也并不是因為同學們說了什麽。只是因為這個圈子如此荒謬,而自己卻又對這種荒謬無能為力。
當然,身為當事人,他也是可以理解這種感覺的。
雖然他對她的心事感同身受,不過當時,在她身邊安慰的人,仍舊是金嘆。
那個時候,金嘆已經成為了她未婚夫,即便如此,他們也早就兜兜轉轉的失掉了緣分。
金嘆的确因為這場訂婚興高采烈過一陣子,但最終還是因為她的冷漠和嬌縱失去了耐心。
盡管站在她身邊,給予了他的安慰,但在他的心裏,已經愛上了別人。
這個別人,就是後來站在了他身邊的車恩尚。
想到車恩尚這三個字,崔英道再一次,嘲諷性的扯了扯嘴角。
然後第三次,第三次見到她哭泣,就是現在。
圈子這麽小,意味着某些讨厭的人總是陰魂不散,而值得慶幸的是,金嘆這一回終于沒有出現。
哭泣中的劉Rachel順着那道注視着自己的目光發現了崔英道。
悲傷及脆弱立刻被整理幹淨,她望着他的目光瞬間變得防備又疏離。
崔英道卻像是沒有發現她的改變,向她展現出了親近和友好。
“為什麽哭?”他仍舊側着身子坐在長椅上,隔着玫瑰花叢看她,挂着笑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