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解剖刀精準地從喉下劃向胃部,分離開的皮膚表層下是內髒器官。她先取出死者的胃袋将死者未消化的食物倒進玻璃容器內,然後将目光投向那顆暗紅色的心髒。她小心地将心髒摘除,放進備好的福爾馬林溶液內。助手丁辰将容器蓋子擰緊後,她将死者的器官都例行檢查了一遍,确認無誤後開始準備縫合。

“你來縫合”她冷冷地對舉着相機在拍攝的丁辰說着,一面轉身取下沾血的橡膠手套,一面換上一副新的手套,揣着手,在一旁旁觀。

丁辰先是一怔,在明白她的意思後,極快地拿過縫合針開始進行術後縫合。她看着丁辰的手勢已近熟練地縫合着适才她切開的死者皮膚,有些欣慰地抿了抿嘴角。

“你收拾收拾,我先下班了”她依舊是冷着一張臉地說着。将屍體送回太平間,清洗解剖床,收拾殘局,這些都是丁辰的事,她不等丁辰說話便徑直走出了解剖室。

男女盥洗室分別是在解剖室的一左一右兩個方向,她朝着左側走去。走進盥洗室後,她鎖好了門,将身上的防護服和面罩丢進垃圾桶內,打開淋浴間的花灑,等了一分鐘後,她脫下了身上的衣服,走進淋浴間內接受熱水的撫慰。

她今天連續解剖了三具死因不明的屍體,沾惹上的屍臭已經不亞于一位正值求愛期的女性噴的香水量。由頭到腳散發的氣味在沐浴露和洗發水的雙重夾擊下已然消弭。她關掉花灑,赤着腳走出淋浴間,一邊用毛巾包裹住濕噠噠的頭發,一邊用浴巾擦拭着身體,拿出儲物櫃李的換洗衣物,她換上一身幹淨的黑色運動衫,再将換下來的衣物放進隔離袋內再裝進行李袋內,準備帶回家清洗。

盥洗室內有警局配備的大功率吹風機,她握着吹風機的把手,開始吹幹頭發。吹風機吹出的熱氣拂過頭皮,她靜靜地看着鏡子裏的陌生人,這張臉和自己新染的棗紅色頭發都讓她覺得陌生,濕熱的風正包裹着她的肌膚,地下一層的排風系統總是在這種時刻會令人懷疑它的運作。

頭發吹至七分幹時,她關掉了吹風機。拿起梳子略略梳理了一番頭發,然後拿過手機刷了刷今日要聞,大多是一些社會性問題,知道與不知道不存在差異,看了一眼便叫人沒有繼續關注的心情。她将手機揣進上衣的衣兜內,然後拿過挎包向着外走去。她經過解剖室時,丁辰正在清洗解剖床,她十分放心地邁着輕盈的步子,沿着樓梯走上警局的大廳。

“晚上好,沈醫生”負責看守警局大廳的當值警員王建國沖着她憨厚地咧嘴一笑,露出整齊的八顆牙齒。

“晚上好”她輕聲回複着王建國的熱情。她是不慣與人表露情感的人,即便她在這間警局已經工作了近三年,她還是沒有任何能談得上熟稔的同事,她是一名法醫,只要她工作能力出色,上司是不會幹預她的人際關系。

她走出警局的大廳,這間東陽警局是老式建築物,擁擠的停車場就在警局大廳外。她的車是一輛黑色的馬自達轎車,不比局長的座駕寶馬五系那般顯眼威風。

她坐進駕駛座內,将挎包放在副駕駛座上,啓動汽車引擎,倒車,然後将車子緩緩地開出警局,沿着東陽一路的方向開去。她的家是在三公裏外的花苑小區,開車需經過二十三個紅綠燈,十五分鐘的車程,這些都是她在日常裏掌握到的情況。

東陽是個準二線的三線城市,夜裏十點後,街上的行人和車輛都會大幅減少,她在二十分左右的時候已經将車停進了自己的停車位。她拿過挎包,下車,鎖好車門,相鄰的停車位裏停着周昶的黑色奧迪A4,他已經回家了。

她邁着輕盈的步伐走進了自己所屬的三單元住宅樓內,按下電梯下行鍵,走進電梯內,按下十一樓的按鍵。數十秒後,她走進十一樓的走廊,這是個回形走廊,她住在A座,周昶住在C座,恰好隔着一條走道,讓彼此為鄰的他們極少能正面碰上。

她拿出鑰匙打開了家門,鞋櫃在大門的左側,門後有一排挂架,再進去便是客廳。青草綠的亞麻針織雙人沙發上擺着兩個抱枕,那張單人的沙發椅被挪到了西側的窗邊,半開放式的廚房裏擺着從來不用的電飯煲和兩人份的碗筷。她蹲在洗衣機前,将挎包裏裝着的髒衣服丢進滾筒內,量好洗衣粉與清香液的比例,設定了模式後,洗衣機開始運作。

她走進了卧室,換上了那件從周昶家裏換來的白色襯衣後,她走進客廳。看向挂在牆上的壁鐘,确定時間為淩晨三點半,她在沙發上落座,打開了手機的遠程監控系統,再連接上電視屏幕。幽暗的畫面中的周昶穿着一件深藍色的十號球衣坐在玻璃茶幾前,一面喝着啤酒就着花生米,一面盯着閃動的電視屏幕,是一場激烈的比賽,他在看別人踢足球卻不知自己也在成為別人的娛樂,真是有趣。她起身去廚房沖了一杯薄荷茶,然後坐在沙發裏陪着周昶看完了這一整場球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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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果是三比一,周昶支持的球隊敗落。他氣沖沖地喝盡的啤酒易拉罐摔在地上,又不忿地踩了兩腳,怒氣消散後又不得不俯身去拾,他将易拉罐丢進垃圾桶內,關掉了電視,在黑暗中朝着卧室走去。

她莞爾一笑,關閉了遠程監控和電視,關了客廳的燈,學着周昶那樣在黑暗中回到卧室。她的卧室不大,只走了三四步就來到了床邊。掀開被子後,她躺在了柔軟的床上,調整了一下躺着的姿勢,對着右側的位置道了一聲晚安,然後陷入了甜蜜的睡夢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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