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八點二十九分,她穩穩地将車停進地下車庫的停車位中,解開安全帶後,她查看着停在相鄰停車位的周昶的奧迪車,倒車鏡上依舊挂着紅色的櫻桃香精油,副駕駛座的座椅向後呈四十度角傾斜,說明餘珊珊沒和他一起回家,餘珊珊不習慣這種角度的坐姿。

她将汽車引擎熄火、放手剎、拔車鑰匙,打開駕駛座的車門後,她轉身抓起放在副駕駛座上的挎包下了車,關好車門後,用車鑰匙遙控鎖好了車門。D座成氏夫婦的紅色标志和B座林女士的寶藍色奔馳都不在停車位中,這兩家人還未歸家,她改用左手拿着挎包,悠悠地穿行過車道,朝着電梯的方向走去。

晚餐是在韓式料理店吃的辣炒年糕和烤五花肉,配飲是橙子味的碳酸飲料,她在電梯前站定時,恰好打了嗝,口腔內全是辣炒年糕的甜辣醬的氣味,有點膩,她伸手按下電梯的上行鍵,靜心等待着電梯從十四樓下降至負一層。

周顯已被她勸回了新南,周昶和餘珊珊即将分手,她和沈裴的勝負将揭曉,他們終于要正式見面了,這一點點愉快的情緒快速地掩蓋過她心中一點疑慮,但在愉快退去後,疑慮卻沒有退散反而更加凸顯了,沈裴還沒問她,關于張婧的死是怎麽回事。有些事,她不說,他不問,他們便能當做事情沒有發生地共處下去,他總是這樣不肯認清現實,是好是壞呢?

電梯門緩緩開啓,她稍等了兩秒鐘後走進電梯,靠左站定,按在十一樓的按鍵,看着電梯門緩緩關閉,電梯上升。電梯在一樓的位置短暫停留,她看着八樓C座的白潤夫婦和他們正在上中學的女兒白如雪走進電梯內。

“沈小姐,晚上好”白太太語調溫柔地和她打招呼,那張大圓臉上妝化得有些濃,上了年紀的女人試圖用化妝品掩蓋歲月的痕跡是合理行為但過度掩蓋反而弄巧成拙,得宜地妝容才會錦上添花。

“白太太,白先生,晚上好”她微笑着和白氏夫婦打招呼,白如雪戴着耳機,高傲地仰着頭看着電梯的天花板,她自然略過了白如雪,白潤雙手抱臂地靠站在居中的位置,遲緩地向她微笑點頭算是做出了回應,她待白家的人站定後,伸手按下了八樓的按鍵。

“阿哥,杜先生的兒子死了,我們是不是該送點帛金,表表心意”白太太低聲詢問着白潤的意見,見白潤沒有反應又伸手試探性地碰了碰白潤的手臂,賠着笑地等待着白潤開口。

“要送你送”白潤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沈袁看白潤那張冷着的臉終于有了情緒轉換,不過是負面情緒,被他這麽一說,白太太的笑容頓時凝滞,許是白太太猜不到自己的丈夫會在外人面前如此冷漠。

白潤父女有着同款窩瓜臉,相同的厭世情緒,都是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的人,父親是試圖改變世界失敗後心灰意冷,女兒是俯視世人的不屑,在這種家庭結構中的白太太的處境相當尴尬,因這最親的二人都全副武裝着自己以拒絕和外界産生聯系。

“沈小姐,聽說殺害杜威的兇手是你抓住的?實在是了不起了”白太太在丈夫那兒碰了壁轉而将目光投向她,白太太對她持續性地溫柔注視令沈袁覺得這個女人太寂寞了,但她不想成為任何人的稻草。

“還好”她平靜地應着,禮貌且生分,意在表達自己不想就這件事産生任何話題。

“唉!可憐杜太太中年喪子哦”白太太哀嘆着道,因話尾拖了長長的音,與其說是在惋惜倒不如說是幸災樂禍,人的心态是不樂見別人幸福美滿的,見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越慘越容易引起自己的優越感,這便是為什麽電視劇的劇情總是以狗血慘劇居多的原因之一。

“到了,走吧”電梯門在抵達八樓時緩緩開啓,白潤嫌棄地瞥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後,督促着妻子離開,他先一步走出了電梯,白如雪随後跟上了她父親的腳步,白氏父女走得極快,半點也沒有等等白太太的意思。

“沈小姐再見”白太太勉強地笑着和她道別,極快地走出了電梯,追着自己丈夫和女兒的腳步。

“白太太再見”她禮貌地沖着白太太的背影說着,電梯門緩緩關閉,開始上升,約莫是過了十秒鐘,電梯抵達十一樓,她看着電梯門緩緩開啓,走出了電梯,她下意識地往周昶家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看見穿着物業制服的電工站在梯子上查看監控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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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了怪了,這才修好沒兩天又壞了,監控室,監控室,你看得見我嗎?看得見我嗎?”電工左手拿着手機,右手沖着監控鏡頭揮了揮,詢問着監控室是否看得見他。

監控鏡頭壞了,她平靜地朝着自家的家門走去,從褲兜裏掏出家門鑰匙來開門,動作刻意地慢了一點,她在等待監控室的回話。

“看不見,監控畫面是黑的”一把洪亮的男聲在走廊上蕩開,确定了監控鏡頭壞了後,她開門,入內,關門。

她在暗黑中摸索到玄關的吊燈開關,暖黃的燈光照亮着玄關,她将挎包和家門鑰匙、車鑰匙都放在鞋櫃上方,彎腰脫鞋,換上拖鞋後,她徑直朝着廚房的冰箱走去,沈裴一定來過她家。

她打開廚房的燈,拉開冰箱門後,看見冰箱裏仍舊有一顆心髒,她拉開櫥櫃的第三格抽屜後,拿出一只黑色的橡膠手套戴上後,她拉開自動關閉的冰箱門,彎下腰,小心地轉過了玻璃容器檢查心髒的血管切口,果然不一樣了,這顆心髒不是張婧的心髒,沈裴換走了張婧的心髒,他要做什麽?

她疑惑地将冰箱門關上,除下橡膠手套後,她将手套丢進垃圾桶內,然後走進客廳。打開客廳的燈後,她坐在沙發上思考着沈裴換走這顆心髒的用意,他或許是生氣了,她答應過他不對任何人動手的,她違背了自己的諾言。

她和他不一樣,他們自小接受着不同的教育,生長環境也不同,裴華對他的教育是凡事向善,這使得他的個性十分矛盾,他的恨與愛互相交織,即便他知道他父親當年為了袒護自己的妻子和次子而放棄解救他,他也沒能和那邊完全切斷聯系,他始終想要獲得他父親對他的認同,他想要證明他是值得父親驕傲的兒子,證明他母親對他的教育是成功的,他沒有辜負任何人的期待。

他被自我綁架着。她确信他不會離開她,她是他的歸途也是未來。

她長舒了一口氣,用遙控打開了電視,解鎖手機屏幕後,點開遠程監控系統,連接上電視屏幕後,她看見坐在餐廳裏吃飯的周昶,他的晚餐是一碗揚州炒飯,配飲是加了冰的可樂,飯碗半滿,說明他吃了有一會兒了。

她站起身,走到玄關去拿挎包,她提着挎包往廚房走,将挎包放在廚房的地板上後,她蹲下身,打開洗衣機的門,拉開挎包的拉鏈,将從警局盥洗室儲物櫃裏拿回來的換洗衣物丢進洗衣機內後,關上洗衣機的門,調整好洗衣粉與清香液的比例,設定了快洗模式後,按下運行鍵,洗衣機開始運作。放在盥洗室儲物櫃裏的換洗衣物放了兩三天,沒有穿過也有異味,不得重新不洗一遍。

挂鐘上的時間顯示為八點四十七分,一小時後晾曬衣物,她走到沙發邊坐下,拿起手機,解鎖手機屏幕後,點開天氣軟件查看東陽未來一周內的天氣情況,明天晴或多雲,後天有百分五十的概率會下雨。

這場雨後,夏天就即将來臨了。

“叮咚..”急促的門鈴聲将她的思緒打斷,她斷開手機的遠程監控系統後,拿起遙控關掉了電視,她捏着手機起身,走向玄關。

“叮咚..”她在門後略等了一會兒,等門鈴聲再次響起後,她這才伸手去開門,門外站着黃烨和小江,二人神色凝重地看着她,她知道他們為何來找她了。

“東陽市重案組督察黃烨,這位是我同事江懷民,現懷疑沈袁沈小姐你與一起人口失蹤案件有關,想請你回去協助調查”黃烨和小江先後向她展示了一下各自的警員證後,不容拒絕地請她回警局協助調查。

“好的,稍等一下,我穿個鞋子”她平靜地應道,随即轉身看了一眼冰箱,她是故意這樣做,為的是引起小江的懷疑,她轉身去換鞋子,換好後,她抓過放在鞋櫃上方的家門鑰匙便出了門,将門關好。

二人是來請她回去協助調查,沒有逮捕令說明他們沒有證據證明他們的懷疑,他們希望借由協助調查的審訊找到突破口,她不妨陪他們玩玩。

張永作為張婧的兄長本該避嫌,他卻親自參與調查,她敢肯定葉偉榮對張永和小江的行為并不知情,否則怎麽放任他們胡來呢?她随着張永二人往電梯的方向走去,電工正在周昶的家門口和周昶說着什麽,他往他們的這邊看了一眼,微微地點了點頭。

無礙,一切尚在掌控之中是這個意思,電梯門緩緩開啓,她随着二人走進電梯,在居中的位置站定,靠近電梯按鍵的張永按下負一層的按鍵,電梯門緩緩關閉,他們都在等待電梯下降,等着稍後展開的審訊。

或揭開或證明他們心中的推測是否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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