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柳梳兒住進尚書府自然不是只有安排一個住處和三餐這樣簡單,富錦春撥了一個丫鬟給她,又由于歐陽姍和柳梳兒兩個姑娘住在同一個院子裏,所以也安排了一個仆婦專門打點兩人生活上的一些雜事。
富錦春早上先安排完這些事情,又處理了一些雜事,忽然發現現在尚書府裏應該不需要她整天盯着安排所有事情了,不說歐陽家的人已經收斂了些,那些下人也已經習慣工作,她可以放松一點,一個多月沒有休假的她打算對自己好一點,便拿着她的銀兩準備出去逛逛這個已經十來年沒好好見過的京城。
雖然說出宮那天也曾看了看這繁華街景,但坐在馬車上只是走馬看花,又怎麽比得上自己走在街上悠閑自在的閑逛來得好?
很快的她做好了外出的裝扮,随手拿了錢袋裝上一些銀子和銅錢,跟門房打了個招呼就滿心期待的出門了。
工部尚書府離大街雖然有點距離,但是她長年在宮裏練出的腳,力也不是假的,想着就這樣走過去也不錯,于是沒叫馬車。
只是才剛走沒多久,她就看到對面有一輛馬車駛來,而馬車邊跟着的人是個熟人--木申。
路上這時候其實沒什麽人,木申才會在一見到人的瞬間也就認出對面那個穿了粉藍色背子的女子就是目前在府裏擔任大管家的富錦春。
「錦春姑娘,你怎麽一個人這時候在外頭走呢?」木申跑了過去,跟她打了聲招呼。
富錦春落落大方的和他打招呼。「沒什麽,今兒個沒什麽事,想說到街上走走,散散心,順便看看有什麽好玩好吃的。」
木申還沒說話,跟在他後頭過來的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已經換了一身普通衣裳的歐陽祎掀開車簾,像是不經意的說:「那我也一起去吧。」
「咦?」驚訝的聲音分別從木申和富錦春的嘴裏發出。
她有些吃驚,他不是進宮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出宮了,他又是在哪換的衣服?
歐陽祎卻像是沒注意到兩人臉上的詫異一般,徑自下車走到她身邊,然後揮了揮手讓木申和車夫先回府裏去。
看着馬車慢慢離去,他低頭看着那個似乎還在驚愕中的女人,心中有些好笑的道:「怎麽了?不是要去街上走走嗎,還傻站在這裏做什麽。」
富錦春像是剛回過一神一樣,啊了聲後有些遲疑的問道:「大少爺…你今天沒公務要辦嗎?」每天都忙得天昏地暗的人今兒個怎麽有空陪她逛大街了?
難不成是他少了什麽東西需要自己去買?!她腦中突然閃過猜測。
天啊!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對她可是一個重大的打擊,她是哪裏沒注意到才會讓他缺了東西?!
他看着她臉上一下困惑一下又懊惱的神色,好笑的猜測着,她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麽,怎麽有那麽多的情緒展現在臉上呢?
雖然他明白她已經不是年幼無知的小女孩,但她那份單純有時候真的會讓他忘了她其實已經在那深宮中待了十來年。
「工部也不是需要我天天坐鎮的。」他雲淡風輕的撇下這句話,然後往前走了幾步,見她沒跟上來,又側身回頭看着她,「還不走?再等下去就只能看人家收攤了。還是你打的就是逛夜市的主意?」
還逛夜市呢?!這集市逛過之後她還得回來處理晚膳還有看今天府裏的一些小事有沒有出差錯,哪來那麽多閑工夫!富錦春在心中腹诽着,還是邁開了腳步跟了上去。
大街上,雖然已經少了一些人潮和攤販,但還是有許多鋪子和小販,不管是一串串看起來好好吃的糖葫蘆,還是賣菜賣水果的,或者是賣大嬸小姑娘們需要用的棉布和胭脂水粉的、一邊賣狗皮膏藥的,熱熱鬧鬧的叫賣聲讓許久沒見過這等熱鬧情景的富錦春看得目不轉睛,幾乎每走一步就得停下來好好看看。
歐陽禮也不催她,就跟在她的身邊一攤攤的逛過去,偶爾在人潮要擠到她的時候拉她一把或是把她護在自己的身邊,雙眼偶爾閃過幾許溫柔,只可惜富錦春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那些攤子上,壓根沒注意到這些。
攤子逛了大半,她走得腳都有些酸了,還依舊興高采烈的說着,「這集市真好玩,好久沒這樣逛過了,真是看什麽都新鮮!」
「嗯。」歐陽祎笑着看她帶點緋紅的雙頰,應和着沒有過多的評論。
她也不在意他不算太熱烈的回應,少根筋的她反而興匆匆的主動拉住了他的手,往一邊的一家館子裏走去。
「走走,我們進這家館子吃點東西再回去,今兒個姑娘我心情好,就大方的請一次客吧!」
他看了看兩人交握的手,楞了下,本能的要收回手,可感覺到那柔軟雙手間的微微粗糙,心中微微一動,不再掙紮,但他剛才的動作已被富錦春察覺了,她窘迫的馬上松開手、垂下臉,快步進了館子,他一笑也跟着進去,兩個人上了二樓,靠窗坐下。
小二看着兩個穿着明顯不俗的男女一起走進來,馬上殷勤的湊了上去,替兩人倒茶水,嘴不停的說着,「兩位客官要用點什麽?小店的廚子可說是京裏數一數二的,不管是涼菜熱炒還是湯面馄饨餃子饅頭,都是一等一的,雞豬魚羊也是樣樣都有,烹煮妙炸随您挑選!」
「少爺要吃什麽?」方才自己大膽的行徑令富錦春有些尴尬,她吶吶的問。
「都行,你看着點。」
對于這個回答富錦春毫不意外,她看着牆上的菜牌子說:「那就來個松鼠魚,一道清水白菜,一份醬肘子,再來一份你們招牌的甜點和兩碗飯。」
「好咧!請客宮稍等,這菜馬上就來!」小二重複了次菜單,确定無誤之後笑咪咪的退了下去。
歐陽祎聽到她點的菜,擡頭看了看她,對上她同樣看過來的視線,問着,「怎麽不點也一你喜歡吃的菜色?」
她不說,可不代表他沒注意到,她喜歡吃的大多是偏甜的菜色,而剛剛點的卻幾乎都是他喜歡吃的。
富錦春微勾起唇,「難得我請少爺吃飯,當然要點些少爺喜歡吃的,要都是點我喜歡吃的哪裏象話,而且剛剛少爺也幫了我不少忙,自然要感謝一下。」
他一路上的小心照顧,還主動接過她買的東西,不讓她提重,他以為她真不知道嗎?
她可不是那種瞎了眼,把別人的好心當應該的人。
或許是因為這時候人已經少了許多,館子裏也沒什麽人了,菜上得很快,兩大碗的白米飯還有菜全都送了上來。
她優雅的拿起筷子,先夾了一箸的醬肘子到他的碗裏,再朝他笑了笑,「少爺,肘子這塊肥瘦相間的肉最好吃了,你快嘗嘗。」
她的表情像是只要他吃得開心她就能滿足的模樣。
他定定的看着她,她微翹的紅唇,閃閃發亮的雙眸,還有頭輕歪一側時露出的一小塊白皙頸部,他的視線中似乎只剩下她的身影。
富錦春不明白他的眼神為什麽變得越來越炙熱,有點不自在的催促着他,「怎麽不嘗嘗?還是你已經吃過這館子的肘子了?不好吃嗎?」
「不是,這館子我也沒來過。」歐陽祎笑了,嘴角輕輕地牽動,手也自動的夾了一筷子的清水白菜放到她碗裏,「你也吃,這白菜也是你愛吃的吧?」
她有點受寵若驚的看着他,一對上他那似乎帶着寵溺的淺笑時,她竟無法控制的紅了臉,垂下了頭。
「我…我…」她又是怎麽了?少爺不過是夾了一筷子的白菜到她碗裏,她怎麽就害羞成這樣呢?一定是他的舉動太親昵、太不規矩才會這樣。
而那個令她心情大亂的男人還繼續說:「怎麽臉這麽紅?是最近火氣太大了吧?還是多吃點,白菜好了,退火。」說着,她的碗裏又被夾進了一筷子的白菜。
富錦春嘟着嘴,鼓着腮幫子,恨恨的把自菜随便往嘴裏一塞,忿忿地嘟嚷着,「誰火氣大了!」
「錦春。」
他突然一本正經的喊了她的名字,但如果仔細看,他眼裏那一抹笑意卻是怎麽都隐藏不住的。
她反射性的擡頭,眼神略帶兇狠的回望着他,「又怎麽了?!」不會又想說要她多吃白菜降火氣了吧?!
他緩緩的伸出手,手指輕劃過她的唇上,她的臉瞬間紅成了一片,結結巴巴的問着,「你…你要…」做什麽?!
他手伸到她眼前,讓她看清楚手指上的那粒白飯,忍住想笑的沖動,還是一本正經的望着她紅得快要滴血的臉說:「吃太快了,臉上沾了飯粒。」
頓時,在尚書府裏無往不利的富錦春覺得她臉燙得快冒煙,馬上咬着唇低下頭,再也不敢看向坐在對面的男人。
嗚嗚~這是她最丢臉的時候,都這麽大了還把飯吃到臉上去!
心中充滿丢臉情緒的富錦春沒注意到這或許是男人在調戲她的舉動,讓吃了她豆腐的歐陽祎悠然的坐在一邊看着她羞窘又傻氣的樣子微笑着。
也幸好她垂下頭去,否則她若是看到他把那顆飯又含進自己嘴裏的舉動,只怕是想找個地洞鑽下去了。
這一頓飯,有人吃得食不知味,有人卻在這種逗弄的游戲中感覺到了兩人相處時的異常快樂。
無論如何,在不知不覺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似乎拉得更近了,他在富錦春的心中從單純的大少爺變成了一個外表威嚴莊重,個性卻有點不正經的男人。
而對歐陽祎來說…她則是從一個讓人注意和感到溫暖的管家變成了一個足以讓他有些心動的女人。
月亮初上樹梢,南風徐徐,一個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靜靜的倚窗而坐,她眉頭輕聲,帶了幾分哀愁。
柳梳兒看着月色,心中卻沒有任何詩情畫意的想法,有的只是許多盤算。
當初,柳家跟歐陽家不過是普通的親戚關系,她家裏的日子甚至比當時務農的歐陽家還好上一點,兩家也只有過年過節的時候才會來往。
等她進了知府大人的府裏當婢女後才聽說歐陽家出了一個官,令許多親戚都有了攀附的念頭,她家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歐陽祎很快的就離開家鄉,好幾年沒音訊,大夥久了也就把歐陽祎當了官這回事給抛在腦後,誰知道過了幾年,歐陽祎再度傳來消息時竟然是受了皇上的賞識,坐上了工部尚書的位置,甚至還得到禦賜的宅子,将家人全都帶到京城裏住下了。
這下不只她們家,就是歐陽一族裏許多人都悔不當初,怪自己過去沒抱住這家人的大腿奉承,讓這個可以沾光的機會就這麽沒了。
她也是懊悔過的,畢竟當初家裏本來打算将她許配給歐陽祎的,但是那時候他不過是個舉人,在知府大人那裏,那種垂垂老矣還在當舉人的人她不是沒看過,所以她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後來他不知道在當什麽官、沒消沒息時,她還慶幸過自己有遠見,可沒想到歐陽家竟走了好運道,歐陽祎居然當上了工部尚書。
原以為她和歐陽祎從此沒了關系,前幾天她卻收到了歐陽姍寫來的信,看了信上說想接她上京住一陣時,她還以為是有人在開玩笑,但還是抱着一絲的期待收了東西,直到歐陽府真的派人來接她了,她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只是…就歐陽姍說的話來看,應該是想要撮和她和歐陽祎的,但是這些日子以來,除了吃早膳的時候她見得到人,其餘時間就算都等到三更半夜了也見不到他回來。
而且就算她真的等到了人,天色也都已經黑了,要花前月下也不恰當,說送吃食…兩人不過是見到面會打招呼的關系,似乎也不怎麽妥當。
想來想去,她委實是想不出什麽好法子來親近歐陽祎了,也只能坐在窗邊賞賞月亮,看看這月亮裏有沒有什麽神仙能夠幫她一把。
歐陽姍走進房間裏,見到的就是一個我見猶憐的女子半倚在窗邊望月的模樣,她心中忍不住一贊,覺得只有這樣美麗的表姊才能配得上她大哥。
至于那富錦春…她連想到都覺得煩!
「表姊。」歐陽姍甜甜的喊了聲,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
柳梳兒回頭慌忙的下了榻,「表妹,是我失禮了。看我,連你什麽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喝茶嗎?我幫你…」
「別忙了,表姊,又不是外人,怎麽這麽客氣。」歐陽姍上前攔住她,嘴上親昵的嗔道:「表姊,你房裏不是配了一個小丫鬟嗎?怎麽沒見到人呢?到哪裏偷懶去了?!」
那個丫鬟被她派去大門那附近看歐陽祎回來了沒有,這件事自然是不能說的,她只好随便找個理由搪塞了下。
「你是說桃葉啊?大概是被哪個人叫去幹活了吧,沒關系,反正我這裏也沒什麽要伺候的。」
歐陽姍本來只是随口問間,聽完了她的回答卻頓時氣憤不已。
「什麽?那可是給表姊的人,誰敢胡亂指使?!」歐陽姍氣呼呼的說,心裏卻早已認定誰是這個罪人,她咬牙切齒的又道:「是不是富錦春那個女人做的?」
「富錦春?是錦春姑娘?」柳梳兒驚呼道。
既然歐陽姍已經替她的謊言做了注解,柳梳兒自然也不會傻得自己去揭穿,而是順着她的話,一臉不可置信的表出驚訝。
她的表演還算成功,歐陽姍注意到了她的詫異後,一臉氣憤的說:「除了她還能有誰?!」歐陽姍一雙眼瞪得大大的,握着茶杯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杯子給捏碎般,「現在這府裏這樣嚣張的人也只有她了!」
柳梳兒這幾天雖然都把心思放在如何和歐陽祎來個偶遇上,但不代表她沒把注意力放在這個即将由她當家的宅邸上,也聽過這個據說曾是宮女、目前正在這府裏管家的富錦春。
比起富錦春過人的管家能力,她從歐陽姍這裏聽最多的只有那女人對歐陽祎也懷有不軌的心思這點。
她斂下眉,掩住眼中算計的光芒,一個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女人,就是現在有些手段又如何?
男人還不都是喜新厭舊,最愛女人這副柔弱的模樣?!這樣的事情她在知府那裏看得可多了!
雖然對于富錦春感到厭惡,但是為了表現自己的善良和美好,她可不能和歐陽姍一樣,大刺刺的就把這話給說出來,于是她輕搖着頭說:「表妹,這話可不能亂說,我我相信錦春姑娘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歐陽姍看見她都被人欺負了還替對方說話,更加覺得義憤填膺,「表姊,你就是太善良了,那個人就是這樣,仗着有大哥做靠山,就在這家裏狐假虎威的幹涉每個人,就連我和我娘也是…」
柳梳兒一臉不可置信的驚呼,「不可能吧?夫人可是歐陽大哥的娘,怎麽說都是這府裏最尊貴的人才是,怎麽能要是我的話,尊敬孝順都來不及了,怎麽敢…」後頭的話她吶吶的沒說完,卻營造出一種富錦春做的事情是罪大惡極到讓她連說都說不出口的感覺。
歐陽姍一聽她這話,更覺得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錯。就是要表姊這樣人長得漂亮,心又善的人才能配得上她大哥,更配得上這尚書府女主人的位置嘛!
只是這話對她那個不知道被富錦春下了什麽藥的大哥說是沒用的,她只能鼓勵眼前看起來善良害羞又美好的柳梳兒去說了。
「表姊,我們是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不敢說什麽,但是你可是我們請來的客人,又和我們家是親戚,這些話你在這裏說沒用,你可以直接去和我大哥說啊!」歐陽姍想得很美好,積極的鼓動着她。
「這…這樣好嗎?」柳梳兒偷偷的斜觑了她一眼,覺得心髒似乎快要跳出來了。
不是緊張,而是逐漸要達成目标的興奮!
天!她好像可以看見自己一身華服,那群以前看不起自己的人恭敬的喚她尚書夫人的情景了!
歐陽姍只差沒拍胸脯保證了,豪氣的說着,「哪有什麽不好!表姊,你就是太害羞了,別怕,有我幫你,我就不信我們兩個人鬥不過一個富錦春。」
柳梳兒低下頭像是在沉思,其實只是在遮掩臉上快要掩飾不住的笑容。
最後她慢慢擡起頭來,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既然表妹這麽說了,那我…試試看吧!」
歐陽姍頓時笑開了,親昵的拉着她的手,拚命的點頭,「好表姊,你別擔心,我們兩個人一起努力,定會讓大哥明白誰才是真心對他好的。」
柳梳兒淺淺的笑了笑,像是贊同她的話,眼底的欲望和算計神色又深了幾分。
呵~是啊!她定會讓他知道,她才是那個最适合當尚書夫人的人!
歐陽祎這幾日擺了許多的冊子在書房裏,每天從工部回來就是在看那些冊子畫圖或者是寫些什麽東西。
富錦春曾經替冷清秋幫皇上收拾過奏折,也看過類似的東西,明白他是在計算有關水利工程的東西,也就沒有去動,只是把其他地方都給收拾好,原本放在書房裏的花瓶撤了,放上了盆栽,以免那花瓶裏的水不小心灑了出來,弄濕了他的東西。
對于這些小細節的改變,歐陽祎沒有稱贊她但其實是很滿意的,而且她即使送吃食來也不會送到桌子上,而是放在一旁的小幾上,更顯得細心貼心。
所以他不在時不讓人進書房的規矩獨獨為她打破,甚至願意讓她在他辦公的時候進來換換茶水。
「少爺,先休息一下吧!」已經來換第三壺茶水的富錦春看那個男人依舊坐在案前埋首奮鬥,終于忍不住出聲了。
這茶水她都已經來換三次了,這次他幾乎連動都沒動過,就算是再努力也不能這樣,身子垮了也不用談其他了。
坐在桌前的男人像是沒聽見一樣,依舊緊皺着眉頭,拿着筆和算盤在那裏拚命的計算。
歐陽祎這種忙法實在讓她想叨念,但她也明白現在不是沖動打斷他的時候,幹脆就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等他先忙完這一陣之後再好好的和他說說。
幸好他并沒有讓她等太久,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那個男人就已經坐直了身子,一擡頭就看見了一張嘟着嘴的俏顏。
他笑望着她,「怎麽了?誰又惹了這府裏的大管家,錦春姑娘了?」
富錦春哼了兩聲,摸了摸身邊的茶壺,确定裏頭的水還是溫的,就連忙倒了一杯送到他眼前。「還能有誰?!就是那問我話的人。」
「我?」歐陽祎臉上閃過一抹無辜,接過茶杯輕啜了口,接着恢複一臉平靜,淡淡的問道,「我又怎麽了?」
富錦春對他還一臉沒事的樣子最是不滿,忍不住小小發怒了下。
「少爺!你可知道這是我進來換的第幾壺茶水了?第三,第三壺了!」她認真嚴肅的比出三根手指來,幾步踏到他案前,兩個人之間只差了那桌案的距離,「可之前那兩壺茶水你幾乎連碰都沒碰,就像是粘在這椅子上了一樣都沒起身,不休息一下怎麽行啊!」
歐陽祎見她小嘴快速的開合着,心中突然有種像是貓爪不斷輕撓着的酥癢感覺,更有種沖動想要撫上她嘟翹的唇瓣,感受那紅潤下的柔嫩。
一想到此,向來平靜的心陡然起了波動,握着茶杯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重重晃了下,杯子裏剩餘的茶水就這樣灑了出去。
這意外讓富錦春忍不住驚呼出聲,随後馬上動作迅速的拿出自己的帕子擦拭,不讓那水弄濕了桌上任何一份文件。
「怎麽樣,有沒有弄濕什麽東西?」她先緊急的擦拭了幾下後才焦急的問着。
歐陽祎也回過神來,臉上帶着一點懊惱,眼神快速的掃過桌面,确定剛剛的意外并沒有弄濕了任何一張紙後才放松下來。「沒有。」
她忍不住松了口氣,「幸好沒事!」
說着,她伸手想要将剛剛拿來擦水漬的帕子給收回來,卻在要碰到那帕子時,被他同樣伸出的手給握個正着。
她像是碰着了火一樣,快速的想把手給收回來,卻被他緊緊的反握住,這讓她感到一陣錯愕和驚慌,「少…少爺?!」
歐陽祎握着那只柔荑,不想放手,手指輕撫着她的掌心,果不其然的看見她的臉上突然一片飛紅。
他的手就這樣輕柔緩慢碰着她的然後慢慢松開,明明只是短短的時間,卻讓她以為已經過了好幾刻鐘,他粗糙手指的撫摸讓她身體隐隐約約的感覺到顫栗,心髒同時跳得飛快,他那深邃的眸子讓她頓時不敢直視。
輕放開她的手,他拿起那條微濕的帕子收進自己的懷裏,依舊一臉平靜的說着,「這帕子已經髒了,就先放我這裏吧。」
他說得一派淡然正經,如果他剛剛沒有做那些暧昧的動作的話,或許富錦春還真的有可能不會多想,但是經過了剛才的事,她一聽到他要把自己的帕子給留下,馬上就慌張的反對了起來。
「不行!那可是我的帕子…」一個男子收着一個女子的帕子,怎麽聽都不對,要是被別人給知道了,還會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麽私情呢!
她繞到他椅子邊,朝他伸手想拿回自己的帕子,「少爺,還給我吧,若你少了帕子,我讓家裏的小丫頭們給你繡上幾條?」
他一本正經的回答,「不用了,這條帕子就很好,我收下了,不用再多準備。」
「可是…」她幾乎要急得跳腳。
「沒有可是,家裏的開銷才剛好夠用呢,何必在這種小事上浪費銀子。」他拿出最合情合理的理由來堵住她的嘴。
「你…」分明是強詞奪理!
兩人的争執尚未得出結果,忽然響起的敲門聲卻打斷了對話,他們同時看向門口的方向。
「表哥,我是梳兒,替您送夜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