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
家上下死得這麽慘的分兒上,留我一條小命,我以後再也不罵你是狗皇帝了!」
周淩恒本以為柳九九知道真相後會跟他鬧脾氣,繼而甩他兩巴掌,憤然離去,他連接下來要怎麽跟她道歉都想好了,萬沒想到她會跪下,抱着他的大腿「鬼哭狼嚎」。
這讓他也手足無措得很,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杵在原地發楞,腦中一片空白。他知道鏟鏟貪生怕死沒骨氣,可面對這麽溫柔的他,不至于還這麽沒骨氣吧?好歹在旁人面前,也表現得有骨氣一點。這下倒好,當着後宮四妃的面掉了回節操,以後還如何統領後宮?一上叫就先丢了氣勢,以後可不就只有被欺負的命。
太後和四妃面面相觑,全然不知是何情況,最後還是周淩恒将「胡言亂語」的柳九九從地上撈起來,一把扛在肩背上,對震驚之中的太後說:「母後,兒臣跟九九許久沒見,需要一段單獨相處的時間,您先用膳,兒臣告退。」
說罷,他當着衆人的面扛着柳九九走出慈元宮。
但凡他扛着柳九九走過之處,太監宮女跪倒一片,柳九九看着這陣仗,趴在他肩上給了自己兩個脆響的巴掌,疼痛讓她清醒,不是作夢,這絕非作夢。
排骨大哥真是狗皇帝?!這種超乎尋常的事兒居然被她給遇見?所以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狗皇帝從小黑臉變成了小白臉?
周淩恒扛着她走進禦花園,屏退左右,将她放在石桌上坐着。
柳九九坐在石桌上,仰着腦袋,眨巴着一雙水汪汪的眸子,不可思議地望着他,「你真的是……皇帝?」
她聲音脆嫩,好聽的疑問聲幾乎要将周淩恒的骨頭給酥化。「是。」見她臉頰被掮得一片紅,他蹙着眉頭,心疼的伸出寬厚的手掌,捧住她的臉頰,輕聲問她,「疼嗎?自己打自己,哪兒有你這麽傻的?」
「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作夢。」她臉頰一片火辣辣地疼,被周淩恒冰涼的手掌這麽一模,倒是舒緩不少。
「朕是皇帝,喜歡你,想娶你,又怎麽舍得殺你?」周淩恒想起她跟自己求饒的那些話,嘆了聲氣,将她攬入懷裏。
柳九九坐在石桌上,雙腳有一下沒一下的垂晃着,被他這麽突如其來的一攬,垂晃的雙腳就像被凍住似的,吊在半空一動不動,她的臉隔着龍袍,都能感覺到他胸口的溫熱,如此靠在他胸膛上,讓她覺得很踏實,心中忐忑被他的溫柔遣散,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歸于平靜。
周淩恒的下巴在她頭頂蹭了蹭,低頭貼着她耳垂說:「朕是你的,你也是朕的。」
這句肉麻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卻是那麽理所當然,柳九九覺得心裏酥酥的,暖暖的。
他的呼吸拂進她耳朵裏,不僅惹得她耳朵癢,心裏也癢,她體內似乎有什麽東西炸開,惹得她打了個顫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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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吞了口唾沫,聲音微弱道:「我……排骨大哥,我們這是不是就叫緣分?小時候,我記得你不是長這樣的啊?」
「朕只記得,被你欺負過。」周淩恒語氣認真地道。
「……」這是來興師問罪?新仇舊恨一起算?「小時候我年幼不懂事,那時候你長得也實在……跟大黑似的,忍不住就想……」
「就想欺負我?」見她縮着脖子有些害怕,他不禁失笑,「那好,朕現在給你個機會可以再好好欺負朕,下半輩子朕都給你欺負。」
「不好吧……」柳九九心虛,小時候不懂事,現在他是皇帝,欺負他又不是不想要腦袋了。她總覺得她如果說「好」,周淩恒會翻臉把她推開,繼而讓太監把她拖下去斬了。這麽一想,可怕至極,腦子裏突然就蹦出「伴君如伴虎」這句話。
看她的表情,周淩恒猜也猜得出來她在想什麽。「你怕朕?你怕什麽?你跟朕心靈相通,朕哪裏敢對你不利?鏟鏟,你忘記這幾日朕替你疼胸口了嗎?」他抓住她的手,在自己胸口上揉了揉,「你昏迷不醒時,朕這裏,裏外一起疼;你受苦受疼,沒有人比朕更難受。」
經他這麽一說,她這才想起,周淩恒能替她受疼這一事。所以,周淩恒礙于這層,也不敢拿她怎麽着吧?
她頓時有了些底氣,只是随即又忍不住嘆了聲氣,開始埋怨自己,自己這麽沒用,怕死又怕疼,除了會做菜,什麽也不會,詩詞歌賦她不成,琴棋書畫也不會,就她這樣的別說當皇後,當他的妃子都不夠格。她有幾斤幾兩,她自己明白。
她揚起臉,鄭重其事地望着周淩恒,「排骨大哥。」
「嗯?」周淩恒看着她,眼神溫柔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我……」柳九九頓了一下,才鼓足勇氣說道:「我承認,我有一點點喜歡你,但我有自知之明,我無才無德,什麽也不會,別說當你的皇後,就是當你的妃子、才人,我都覺得不夠格。你讓我出宮,我依舊是九歌館的老板娘,你依然是我的排骨大哥,咱們倆還是好朋友,大不了以後你來九歌館吃飯,我不收你錢,你覺得怎麽樣?」
周淩恒沉下臉,眸中溫柔收起,語氣冷厲起來,「柳、九、九。」他咬字清楚,擰着眉頭問:「你就只有一點點喜歡朕?」
柳九九心虛地不敢看他的眼睛。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他多少,同他在一起時,就想和他粘在一起;離開他時,又十分想念,這種想念在她心裏生根,就像有千萬只螞蟻爬似的。
螞蟻是一點一點的啊,不過究竟有多少只螞蟻,她也數不清楚。
「朕掏心掏肺待你,你對朕卻只有一點點喜歡?」任周淩恒臉皮再厚,到底是個男人,他好不容易認真喜歡上一個女人,處處為她着想,卻換來只有「一點點」喜歡,他是該哭,還是該笑?
他吸了口氣,将心中憤怒壓制下去,問她,「在你心中,覺得是土豆重要,還是我重要?」
她幾乎沒有猶豫,脆脆的聲音脫口而出,「土豆。」
敢情他還不如一個下人?!
周淩恒妒火中燒,一掌拍在石桌上,不多久,柳九九便聽見石裂的聲音,屁股下的大理石桌面裂開,她整個人差點随着裂石一起掉在地上摔得個屁股開花,幸好周淩恒手快,将她撈住,才免去她墜落在地的下場。
柳九九站穩,想開口跟他說謝謝,周淩恒卻松開她,憤憤然拂袖而去。
柳九九楞了楞,回過頭看了眼身後的碎石,又看了眼周淩恒離開的方向,這才意識到——排骨大哥在發脾氣。
景雲和小安子都沒跟上來,偌大的禦花園空空蕩蕩只餘下她一人。她耷拉着腦袋沿着林蔭小道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累了,坐在石階上撐着下巴發呆。
回景萃宮的路她忘得一幹二淨,這宮內的路九曲十八彎,她真不知該走哪一條。想着方才被排骨大哥「抛棄」,她心裏就像是空了一塊。
在這宮內,她唯一能相信的只有周淩恒,現在連排骨大哥都不理她,她該怎麽辦?排骨大哥會原諒她嗎?
她仔仔細細想了一下周淩恒方才的問題,她嘴上說是土豆重要,可是她日思夜寐的卻是他那塊英俊的排骨,受傷昏迷時,夢裏也全是他。
土豆是她的家人,排骨是她喜歡的男人,于她來說,都重要。
她坐了一會兒,又沿着禦花園的池塘邊上走,誰知腳下一個不注意,整個人朝右一歪,「撲通」一聲掉進池塘。
還好池塘的水不深,她撲騰了一下便爬了上來;只是這大冷的天,她渾身濕透不說,發髻上的金釵也悉數掉進水裏,她爬上岸冷得直打哆嗉,一陣寒風吹來,冷得她上下牙齒不停磕動,她抱着胳膊在原地跺了跺腳,張望了一下,發現不遠處的房子有炊煙,連忙往那地方跑,誤打誤撞地跑進了禦膳房。
她總覺得後面有人跟着她,可她一轉身,空空蕩蕩的又什麽都沒有。
禦膳房的太監瞧她一身濕漉漉地,像落湯雞似的,看穿着打扮又不像是禦膳房的人,便問道:「你是哪個宮的?」
柳九九緩過神,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回答,「景……景萃宮。」
太監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景萃宮?是來取藥膳的吧?」
她楞了一下,随即點頭說:「是。」
太監看了她一眼,「跟我來吧。」
「公公,你們這兒能換衣服不?我方才掉下水,這大冷的天兒……」
她的話還沒說完,太監将她帶到爐竈旁,指着上邊炖煮的藥膳道:「這竈裏有火,你自己烤一下,這藥膳還得再炖一刻鐘,等到了時辰你便給景萃宮的主子端過去,切記,不可耽擱了時辰。」
柳九九點頭應了一聲,太監交代完便離開了。禦膳房內的廚子不少,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燒火的、洗菜的、切菜的、掌勺的,大夥兒做事有條不紊,快而不亂。
出于好奇,烤幹衣服後,她在禦膳房裏轉了一圈兒,掌勺的禦廚正在做幹鍋蒸肉,小瓷缽裏滿滿一碗,饞得柳九九摸着肚子,口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