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請問是謝阿姨嗎？我是家教介紹中心為您的孩子推薦的大學生家教，您現在方便接電話嗎？”她說話很有禮貌，希望和這位家長能夠談妥。

對方遲疑了一下，然後像明白什麽似的，回到：“哦哦，是的，我家侄子要請家教，你是家教中心推薦的啊，哦，我想起來了。”

“我是想問問您對家教有什麽要求？”程祜的語氣依舊很謙和。

“我的侄兒小學五年級，主要是學習學不進去，沒有興趣，其實他爸爸就是想找一個老師給他做一些作業輔導，培養他的學習興趣，這孩子吧，他爸一直沒時間管他，媽媽早就不在身邊了，所以他有點內向，什麽事都不跟我說。我們是希望找個年輕一點的女老師，那樣可以彌補一下她母親不在身邊的落差感，也可以把他的想法告訴他爸爸……”他的語速很快，談到自己的侄子好像有說不完的擔憂。

程祜聽得大致明白了，“那您對上課時間有什麽要求？”

“啊？時間啊，這要等他爸爸回來了才能确定。”阿姨的語氣還是很急，“等他爸爸下班回來了，我讓他給你回電話。”

程祜覺得，既然都打算回電話了，那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方言實習的公司是一家科研公司，公司主要涉及電子和交通領域，因為只是一個未畢業的大學生，原本只能在裏面做些小事，幫助那些技術人員打打下手，但是他是一個聰明且敏銳的人，對材料方面的獨到見解讓那些做技術的刮目相看，于是很快就加入到他們的研發行列，順便把所學與實際聯系起來，算是一種收獲。

這天晚上，程祜正邊看書邊等着那位家長的電話，手機突然就響了，是方言，他的電話比家長的電話更重要，她愉快的拿起手機，輕輕笑着。

“小祜。”他說話的聲音很輕。

“嗯？”

“小祜。”

“嗯？”

“小祜。”

“為什麽一直叫我？”她甜甜地笑着。

“我好想你。”他的嗓音好低沉。

她停頓了一下，整張臉都變得溫柔起來，“方言，我也好想你。”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我想見你。”他小聲說着，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思念。

“我也想，真希望暑假快點過。”她話音剛落，就有人推門而入。

她連忙把手機拿下來，沒來得及挂斷就扔到了桌上，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你跟誰打電話呢？”母親胡雲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此時看她的眼神如一把鋒利的刀。

“沒有，我自言自語。”她面上毫無表情，手卻不自覺地摳着指甲。

“別想瞞我，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程祜，我告訴你，這些你都別想，我看你高三那年就是把心思放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上才考得那麽差，現在還不知悔改，你把我們家的臉都丢盡了。”母親說得義正言辭，句句話都是那麽咄咄逼人。

“媽，你能不能不要把兩年前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拿出來說道了，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了，我沒有貪玩，為什麽你們就是不信呢？為什麽總是要拿你們的臆測來污蔑我呢？”她忍了那麽久，委屈了那麽久，卻還是逃不過。

“這是你對我說話的語氣嗎？我生你養你，我容易嗎我？你敢對我這麽說話。”胡雲的語氣就跟吃了炸藥一樣，絲毫沒有松軟的跡象，說罷拽着她就往外拖，“你還不服是吧，不服跟你爸說。”

她使勁甩開她的手，不肯出去。

程文榮聞聲向這邊走來，見到她們母女倆拉扯在一起，臉色瞬間就變了，“你們倆幹嘛？”

“這都是你從小培養的好女兒，在學校不知道學習，倒是學會了很男生牽扯不清。”胡雲指着程祜的鼻子，一頓大罵。

程祜咬着牙，憤怒到不行，只說了句“我沒有”。突然“啪”一聲，右臉一陣火辣，随後嘴角有點鹹鹹的味道。她猛地擡頭，眼睛狠狠地瞪着程文榮，眼淚不自覺地在眼眶打轉。

“你還瞪，你媽說你你還敢還口，老子出錢讓你讀了那麽多書，現在翅膀硬了，不服管了你還，你拿老子的錢不作數是吧？要不是我們，你活的了這麽大嗎？”程文榮這席話刀刀都捅到了程祜的心裏，她憑什麽要承受這些莫須有的指責。

她再也不想忍了，近乎崩潰地對他們說道：“你們既然那麽不待見我，為什麽要把我生下來，生下來為什麽不把我掐死或者丢掉，我想，你們若不是擔心會被扣上殺人罪或者遺棄罪的帽子，根本不會讓我活到現在吧。”

她滿臉的淚水，卻又冷笑一聲繼續說道：“別動不動跟我提錢，十八歲之前你們必須得養我，這是你們的義務，你想甩都甩不掉，全中國的人都甩不掉，你休想。還是錢，你們口口聲聲說拿錢供我讀書，我從初中開始，每年都是拿的全額獎學金，之後你們沒出過一分錢學費，你們不覺得這樣說很羞恥嗎？你們到學校去，給那些老師每人做一份問卷調查，去調查一下我，程祜，有沒有在學校貪玩過一秒鐘，你們那些所謂的，我在學校逍遙度日毫無根據。

你們整天在一個破單位裏賺不到錢，現在家裏開支緊張了，就要賴在我身上，我自從上大學連生活費都是自己打工賺的，你們作為大人，好意思嗎？自己沒能力，卻硬要在外人面前裝得自己腰纏萬貫，有本事在外人面前別提我啊，我既然那麽不堪，你們還要在外面宣揚我幹嘛？真是打臉。”她很清楚的直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父母，而且她是故意把話說得那麽重的，不只是自己覺得委屈，想要發洩出來，更重要的是，父母的價值觀真的偏的不只一點點。

母親胡雲站在一旁，默不作聲了。父親程文榮聽後火冒三丈，伸手又要打她，這次她不會再平白無故地挨打了，那一巴掌，就當自己是因為目無尊長挨的，這一巴掌，自己怎麽也不會讓他打到身上。

“你還敢躲，老子打兒女，天經地義。”程文榮氣的臉通紅。

她擦一擦臉上的淚水，推開他們，關上了門，開始收拾東西。只是她不知的是，方言通過電話聽筒，聽到了他們的争吵。

現在，正在江城的他，心急如焚，他的小祜，千萬別出什麽事才好。

程祜收拾好東西以後，已經将近十一點，這時手機又響了起來，是謝阿姨的手機號，她要走了，謝阿姨的家教活自然要推掉。

“喂。”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沙啞。

“我是小孩的爸爸。”對面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你是W大的吧？”

“我是H大的。”她盡量讓自己的話不帶有情緒。

“哦哦，怎麽又是H大的，我要找W大的，那我打錯了。”程祜一臉懵，自己的學校有那麽不堪嗎？

“等等，您是要找w大的學生是吧？”她本來就煩，這人又那麽狗眼看人低，她也沒好臉色了。“你家一個小學生，H大的教還不行，還得W大，我估計你家的神童w大的都教不了，得北大的吧，或者得去哈佛請，對了，聽說您是單親爸爸是吧？就你那用人的條件，得跟孩子找一媽吧，我還沒空奉陪呢。”說完，直接扣了電話。然後一個人蹲在牆角，淚無聲地流着。

她又一次被嫌棄了，還是來自一個陌生人。

她原本想破門而出的，但是現在突然就不想了，原來學校差一級，在世人眼中真的那麽明顯，她有些自嘲的笑了。

她坐在牆腳一夜沒睡，想着自己從小到大的那些經歷，自己的父母跟別人的父母真的差太大，她不奢求他們能像其他父母一樣待自己，只求能夠信任她，然而這一點他們從來沒有，哭太多，她的眼睛早就腫了，而且難受極了，自己的右臉現在疼得厲害，她輕輕摸一摸自己的嘴角，也腫了，今晚自己真的身心俱疲了。

也不知是淩晨幾點，她抹着淚，給方言發了一條消息：“我好累。”她知道方言一般這個點早就休息了，所以以為他不會回。

然而手機卻響了。

☆、我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