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們開出小區,在斜對面江邊一家叫’叁生’的咖啡館停下,這位少爺可真夠懶的,從公司門口到這兒,走路也就10分鐘的功夫,他愣是得開個車出門兒,沒見過這麽懶的。

吳安泰挑了個靠窗戶的位子,我看着窗外靜谧的兩排街燈和漆黑的江面,緊張到胃開始隐隐做痛。

“吳凱風的主意你就不要打了,他有女朋友了,比你年輕比你漂亮家裏還比你有錢。”

“吳先生,你能不能不要偷換概念,我壓根兒就不喜歡吳總,我和他之間只有工作情義,沒別的。”

服務生端來兩杯咖啡,吳安泰幫我加奶糖,這溫柔來的太突然,我都有點兒懵了,他要幹嘛,該不會想用一杯咖啡騙我上床吧?

“小妖精,你又開始動什麽歪腦筋了?”

“吳總,我知道你家很有錢,但我賣藝不賣身的。”

都到這節骨眼兒了,我也不能再含蓄了,幹脆挑明了說。

吳安泰一聽我這話,噗一聲,喝到嘴裏的咖啡全都噴了出來:“姑娘你能正常點兒嗎?”

“您要是正經點兒,我肯定很正常。”

吳安泰無奈的點點頭:“你真是我的小冤家,得了,不跟你開玩笑了,拉你出來一方面是真渴了,還有就是想問問你今天拍攝的感覺怎麽樣?”

“感覺挺好的。”

“還有呢?”

“主題我很喜歡,看着那只熊的時候,我感覺好孤獨,我覺得看着的就是另外一個自己,而當手裏拿到那杯咖啡的時候,我一下子就安心了,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麽。”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但是經理,有好的營銷創意很重要,可這是個産品致勝的年代,這次營銷案過後,咱們還是要尋找一杯能占領市場的經典咖啡才行。”

吳安泰隔着桌子拍拍我的頭:“有道理!”

他這随手亂摸的毛病我是真的受不了,我往後躲了一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好喝,糖放多了,好像鮮奶是隔夜的,奶香味兒和咖啡的味道根本沒溶和在一起。

吳安泰見我皺眉頭,不解的問:“怎麽了?”

我放下咖啡:“這咖啡不好喝,糖起碼放多了一勺,而且沒用鮮奶,奶香味兒和咖啡味兒分離了,還不如速溶咖啡好喝呢。”

“看不出來你這麽挑啊?”

“我不是挑,我從小就喝各種咖啡,喝多了心裏就有數了。”

吳凱風半信半疑的看着我,招手把服務生喊了來:“把你們店所有種類的咖啡各上一杯,然後把你們餐廳經理也找來。”

“經理,你幹嘛?”

“測試。”

半個多小時後,我眼前擺了20多杯咖啡,吳安泰聳聳肩:“來吧姑娘,給爺露一手。”

我揉揉手腕,捏捏腰,下了下腿,趴在桌子上,先把咖啡仔細的看了一遍,而後每杯只喝一口,一邊喝一邊報每杯咖啡的産地、口味特點、烘焙程度、酸堿度,10分鐘後,24杯咖啡全部測完。

叁生的餐廳經理被我吓的目瞪口呆,吳安泰拿肩膀碰了碰他:“怎麽樣?她說的對嗎?”

餐廳經理合上下巴,沖我豎起大拇指:“小姐真是天才啊,全中。”

吳安泰聽罷開心的摟住我的肩膀:“行啊,小妖精,有潛力。”

咖啡全部撤走,餐廳經理免費又贈了我們兩碗意大利面,我和吳安泰折騰了一晚上,餓的都快前胸貼後背了,兩人二話不說,埋頭吃面。

那天吃完飯面正好日出,江面上一片金黃色,我和吳安泰靜靜的坐在咖啡館裏,誰都沒動。

吳安泰轉過頭,嗓音沙啞又性感:“小妖精,我不是個好人,以後在我面前你也不用裝好人,我睡過的女人不計其數,面對漂亮妞兒時,我向來有獸性沒人性,但是你這種容易較真兒的妞兒我絕對不會睡,因為睡了會很麻煩,而我向來怕麻煩,所以,你就放心大膽的跟着我幹吧。”

我看着迷茫又認真的吳安泰的側臉,心裏泛起了一層層的迷惑,我到底是該相信他呢還是相信他呢?

黎明時分,我們喝完咖啡回家補覺,那天便沒有再去上班,第二天早上,我準點兒到公司打卡,一進門口,正好和采購員撞了個滿懷。

“這麽急急忙忙的是去哪兒啊?”

“出差,昨天網店的訂單暴漲,大抱熊不夠送的了,我和吳總去客戶工廠監工,緊急補倉。”

“哦,那早去早回。”

“收到!”采購員一溜風兒似的走了。

近中午時,吳凱風到了公司,我拿着做好工資表他簽字,吳凱風低頭一行行的核對完工資,把筆放下,嘆了口氣:“看來我們還是得裁員。”

“為什麽,您不是說吳安泰回來後就可以不裁了的嗎?而且我聽說店裏的銷量已經起來了啊。”

“不裁員咱們的現金流轉不起來,而起有些職位的工作量明顯不飽和,公司現在還小,抗風險能力太差,必須得減員增效。”

“現在這批員工熱情、有幹勁兒,對公司有認同感,裁了會失人心的。”

吳凱風為難的搓了搓手:“你讓我考慮一下,你也回去好好想想,拟出一份人員裁剪名單來,實在不行咱們就只能裁了。”

“好。”

我失落的收好文件正準備走,一個客服抓着電話闖進來:“吳總,出事兒了,剛才有個客戶打來電話,說自己的女兒因為買了我們的黑咖啡滿300送了一個黑熊,結果沒抱兩天就過敏住進了醫院,客戶要求我們立即去醫院和談。”

吳凱風擡起頭:“把醫院的地址和客戶的信息給我。”

客服急忙地上紙條,吳凱風看了一眼,把紙條收好:“行,我知道了,你去工作吧,這件事兒暫時不要和公司其他任何人講。”

客服點點頭,轉身出去,吳凱風看了看我:“你下班兒吧,我去趟醫院。”

回家?這種危機下我怎麽可能回家,如果這件事兒處理不好,公司會蒙受巨大的損失,到時候吳凱風一定會裁員,但如果我僥幸能把這件事兒擺平了,說不定他心一軟,就不會再裁員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也要去。”

“不行,太危險了,萬一客人打起來或者有個其他的意外,我照顧不過來你的。”

“我不怕,我有胳膊有腿的,不用你保護。”

吳凱風抓住我的手腕:“好,那就一起去。”

幸好路上不堵車,不出1個小時,我們便趕到了醫院住院部,迎面撲來一陣陣福爾馬林的味道,一樓大廳內有個50歲出頭的老男人一臉胡渣的坐在長椅上,我和吳凱風互相看了一眼,謹慎的走上前。

吳凱風彎腰伸出手:“你好,我是萬物貿易的法人吳凱風。”

那男人站起來,冷冷的看了一眼我們倆,沒有去握吳凱風的手:“你們跟我來。”

吳凱風收回空蕩蕩的手,跟着老男人轉進一樓的靠裏面的一間病房,有個女孩兒正一臉紅斑的躺在床上輸液,病床旁邊還坐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女人,當看見我和吳凱風時,老女人忽然沖上來揪住我的頭發,又哭又嚎:“就是你這個害人精,把我女兒害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今天我把你的臉也抓花了,讓你嘗嘗毀容的滋味兒!”

吳凱風見狀急忙把我從老女人手裏拽出來,護到自己身後,老女人不肯就此罷休,沖過來啪一下子煽了我一巴掌,我被煽的臉頰通紅,心裏的火苗蹭一下着了,老女人還想煽我,我伸手抓住老女人已經舉到頭頂的手:“阿姨,我知道您心疼閨女,心裏難過,如果打我能讓您心裏舒服點兒,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您可了勁兒的打,打死我都無所謂,可這兒是病房,您家閨女還在休息呢。”

聽完我的話,那老女人的手慢慢軟了下來,我松開手,看了看床上還在昏迷的女孩兒:“有什麽事兒咱們到外面去說吧,別影響病人。”

于是我們4個人又回到一樓大廳,老女人擦了擦幹紅的眼眶:“說吧,你們準備怎麽處理?”

吳凱風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是我們工作失誤,沒有考慮到有人會對毛絨玩具過敏,醫藥費肯定是我們來付,至于其他方面,得看您的意思。”

老男人不屑的看了我們一眼:“醫藥費我看也不用你付了。”

連醫藥費都不用付了?我看了吳凱風一眼,難道我們遇到好人了?

我和吳凱風正要松口氣,那老男人又說道:“雖然醫藥費不用你們付了,但是你得賠償我們精神損失費、誤工費20萬。”

20萬!我吓得大氣不敢喘一口,不過就是個過敏,有這麽嚴重嗎?

吳凱風摸了摸鼻尖:“這、、、、、、容我們商量一下吧。”

“行。”老男人指了指我,“把她壓在這兒,什麽時候湊齊20萬,什麽時候來贖人。”

吳凱風擔心的看了我一眼:“她只是我公司的職員,壓在這兒也解決不了問題,您放心,我肯定跑不了。”

“不行,她必須得壓在這兒。”

當聽說要把我壓在這兒時,我心裏一下子亮了,我智商不夠,情商不足,但就是擅長耍心計,這可是他們送上門兒來的,怨不得我。

我特純良的看着吳凱風,再看看陳爸爸:“行,那我就在這兒陪您,順便幫您照顧病人。”

吳凱風把我拉到大廳外面,臉色陰沉:“我不能把你留在這兒,你必須得回去。”

“沒事兒的,我看他們都不像壞人,他們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吳凱風往我面前靠了兩步,壓低嗓門兒說到:“我不可能給他們20萬,放你在這兒不是等死嗎?”

“我知道,所以你才更需要我留在這兒啊,只有我留下,咱們才能找到他們的命門逼他們降低籌碼,如果我現在跟着你回去了,明天回來還不是一樣的結果?”

吳凱風掏出打火機,點了一支煙,院子裏風大,一支煙吸不了幾口便沒了,他把煙按在旁邊的垃圾桶上掐死,再開口時語氣铿锵有力:“好,那你就留下,等我2天,我一定接你回去。”

“嗯。”我點點頭,“我相信你。”

吳凱風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

目送吳凱風離開醫院,我掉頭去了病房,阿姨正趴在床前打盹兒,過敏的女孩兒無力的想去抓床頭桌子上的水杯。

我上前兩步遞給她水杯:“是想喝水嗎?”

“謝謝。”女孩兒接過水,好奇的看着我,“你是?”

“哦,我是大抱熊的賣家,你不是過敏了嗎,我是來照顧你的,實在對不起啊,讓你受了這麽大的罪。”

“嗯,确實受了不少罪,你們的大抱熊也太坑人了。”

“呵呵,我們考慮不周全,是我們的錯。”

“我只知道自己吃海鮮會過敏,從沒想過毛絨玩具也會過敏。”

“這個、、、、、、可能是我們的材質有問題,我們正在查,查完了一定給你個滿意的交代。”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筱雅晴,你呢?”

“陳絲絲,盤絲洞的絲。”

我指了指還在睡覺的阿姨:“你媽媽?”

陳絲絲點點頭。

我又指了指門外:“你爸爸?”

陳絲絲又點點頭。

“咖啡和大抱熊是你自己買的還是爸媽送的?”

“我爸送的。”

“你爸爸是幹什麽的?”

“開出租車的。”

我看了看陳爸爸,他起碼有50歲了,一般情況下這個年紀的人連輸入法都不會,怎麽可能會網購?

“你爸爸會用電腦購物?”

“他不會,他說是一個朋友幫忙買的。”

“原來如此。”

我們倆正聊得起勁兒,女孩兒的爸爸黑着臉走了進來看着我:“把你的手機給我。”

我掏出手機遞給他:“叔叔您是怕我跟公司通風報信還是怕我跑了啊?您放心,這兩件事兒我哪件都不會做的,我相信我們經理一定能把我贖回去。”

陳爸爸也不吭聲,直接把我的手機揣進了自己的口袋裏,這時陳媽媽也醒了,我識趣的起身,把時間留給他們一家三口。

走前我主動掏出自己的錢包遞給陳爸爸:“這是我全部的家當了,您要是不嫌棄也幫我先保管着吧,我去趟衛生間,我這人沒其他壞毛病,就是便秘的厲害,蹲廁所時間長,我15分鐘內指定回來,咱們也沒什麽深仇大恨的,這事兒也沒必要上升到階級鬥争敵我矛盾什麽的,咱和和氣氣的把事兒給了了不挺好的嘛。”

陳爸爸接過我的錢包,沒再表示反對,我看他眼神兒溫和了一些,就抖着膽子轉身一步一步的挪出了病房,一出病房,我直奔女廁所,掀開馬桶蓋,在裏面安安靜靜的蹲了15分鐘,信任是所有和談的前提,想要從他們身上找到反敗為勝的機會,我必須得先讓他們無條件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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