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沒過兩天,我實在受夠了沒有電腦和網絡的醫院,回家休養。

風和日麗,我在陽臺曬被子,吳安泰窩在客廳研究菜譜,尋思着晚上怎麽給我做大餐,主要慶祝我康複,次要聽他怎麽胡編亂造不想跟我好卻又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門鈴響了,我從凳子上跳下來去開門,臨開門前還不解氣的踢了他一腳,嫌他懶。

門外站了兩個警察,我以為是派出所查戶口的,警察冷冰冰的看了我一眼:“這是吳安泰家嗎?”

“對。”

“他在家嗎?”

“在。”

警察不分青紅皂白推開我直接進屋。

吳安泰抱着畫冊從沙發上起來。

“你是吳安泰?”

“是我。”

警察掏出工作證:“我們是XXX警察局的,有人舉報你和18年前的一場縱火案有關,請你跟我們回局裏接受調查”

“誰舉報的?”

“舉報者是匿名的,我們不方便透漏。”

我的心一下子跳了出來,吓得跟塊木頭似的動不了,警察拿出手铐,二話不說直接把吳安泰給拷了起來。

警察帶着吳安泰要走,慌亂中我一把抓住吳安泰的胳膊,徒勞的以為只要這麽抓住他,就沒人敢帶他走。

吳安泰回頭看着我,眼神兒裏滿是欲言又止:“小妖精,聽我的,去找連洛英。”

我沒哭沒鬧,只是舍不得松開手,警察也不客氣,硬生生的把我扒開,帶着吳安泰揚長而去。

他們前腳車一開走,我後腳拿起包直奔連洛英的辦公室,當時她正在罵一個助理排版難看,我抓住她的胳膊,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生怕她飛了:“吳安泰出事了!”

連洛英一臉平靜的問我:“怎麽,又不小心搞大誰的肚子了?”

“他被警察帶走了,說是涉嫌縱火。”

“縱火?什麽火?煙火還是**?你說吳安泰擦槍走火我都信,可縱火這麽low的事情他還真幹不出來。”

連洛英放下雜志樣本,揮揮手支走助理,順手把門關上:“多久的事兒?”

“就剛才,30分鐘前。”

連洛英當即站起來:”走,咱們去看看。”

我和連洛英開車,一刻不停的趕到xx警察局,等了4個小時後,警察把我們帶到一間黑漆漆的會客室。

沒一會兒,吳安泰來了,手铐被解開,他的手腕上有一圈淤痕。

連洛英用手擦拭了一下凳子,坐下:“具體什麽情況?你去哪兒放火了?”

吳安泰先看了我一眼,接着轉過頭看向連洛英:“你別問了,還是幫我找個律師吧,這事兒早就過了追訴期,而且沒有真憑實據,我覺得是有人在故意打擊報複。”

“會是誰?”

“暫時想不出來。”

“那我先找律師。”

“家裏那邊,要我先通知一下嗎?”

吳安泰嘆了口氣:“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吧?”

“你想清楚了,如果不動用家裏的關系,我沒辦法保證一定能把你撈出來。”

“我知道。”

探視時間很短,沒一會兒警察就來催我們走。

我和連洛英不情願的離開警察局。

連洛英開車送我回家,我迷茫的抓住安全帶:“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我也沒弄明白,還是先按照他說的做吧。”

“警察說這件事兒發生在18年前,你知道具體是什麽事兒嗎?”

“18年前我還和我媽一起擠在10平米的民房裏天天吃饅頭喝冷水,我怎麽可能知道他這位果汁廠的土豪二代發生過什麽?”

“你們一起留學的時候他沒跟你講過?”

“呵呵,這就是我不信他會縱火的地方,吳安泰在英國的時候,和黑幫火拼過,和毒販子搶過大麻,什麽沒幹過?但唯獨一件事兒他特別的小心,那就是不喜歡火,哪怕一根煙頭他都不會帶火兒扔進垃圾桶裏,他怎麽可能縱火?”

車子很快到了我家樓下,我解開安全帶,臨上樓前,連洛英囑咐我:“吳安泰被帶走的事兒,不要跟任何人講,尤其是公司裏的人,你這兩天要正常上下班,不要表現出一丁點兒的異樣來,否則一定會亂套。”

“好,我知道。”

我開門下車,一個踉跄直接栽到了地上,連洛英下來扶住我:“小心點兒!”

我低頭,看着水泥地面,眼淚吧嗒一下砸了下來。

“這就怕了?呵,還以為你多厲害呢。”

“我不是怕。”我抹幹眼淚:“我是氣自己簡直是白癡無能,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一點兒忙都幫不上,還得麻煩他的前妻去救他。”

連洛英松開手,上了車:“知恥而後勇,你知道就行。”

車走了,我爬上樓,在客廳一直坐到天亮。

第二天,公司照舊運轉,我端坐在辦公室,開會簽文件,為了不引起大家的懷疑,還得時不時的揪出點兒小錯誤來,下班後,我按照往常的習慣想多留一會兒,樓下前臺打來電話,說有人要找我,我問是誰,前臺說來客不肯透漏名字,我納悶兒的扣掉電話,沒一會兒,保安帶着吳安泰的爸爸出現在了辦公區,老人走到門口,旁邊還跟了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看模樣像秘書?

我心嘭的跳了一下,急忙擡腳去開門。“叔叔,您怎麽來了?快請坐。”

老人徑直走進來,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不急不慢的開口:“把門關上。”

我小心翼翼的關好門,秘書就站在辦公室門口守着。

我規規矩矩的回到沙發上,在他對面做好,吳安泰的爸爸從懷裏掏出一張支票,上面起碼有六七個0.

“這張支票你留着,你和吳安泰分手吧,你們不合适,你們分手,我來救他。”

鬧了半天,是來拆鴛鴦的,看來他們家對我确實沒什麽好印象啊,救吳安泰?難道他已經知道吳安泰出事兒了?

“您、、、、、您還是不肯原諒我嗎?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往後一定會改的,求您不要這麽對我和吳安泰可以嗎?我真的喜歡他。”

老人仔仔細細的把我打量了一遍:“原來你是真的一無所知啊。”

我恍恍惚惚的搖搖頭,不明白他在講什麽。

“你知道吳安泰為什麽一直對你這麽好嗎?”

又是這個問題,為什麽所有人一開口就問這個?我和吳安泰到底是上輩子結了什麽孽緣了?

他見我沒反應,接着發問:“你知道我為什麽把吳安泰送到英國去15年不聞不問嗎?你知道你媽是怎麽死的嗎?”

“我媽?”我迷茫的看着吳安泰的爸爸,“我媽、、、、、、我6歲那年,我媽和家裏的妯娌一起趕廟會,廟會上起了火,我媽被火燒死了。”

“那場大火就是吳安泰點的。”

“不可能!政府說是自燃,天幹物燥,廟會上又有很多人在放鞭炮燒紙,火星不小心濺到枯樹枝上才燒起了那場火。”

“你覺得我有必要在這兒撒謊誣陷自己的兒子嗎?”老人眯起眼:“吳安泰7歲那年,我帶他去你們家附近的那片山嶺考察,想在那裏投資建一個山楂種植基地,就地取材生産山楂汁,我記得那會兒是正月十五前後,你們那邊兒有個廟會,廟會那天,我帶着吳安泰在你們廟會後面的山嶺上考察土壤,我當時忙,顧不上吳安泰,他自個兒滿山野的亂竄放鞭炮,那會兒正好是春天,天幹風大,鞭炮的火星落在灌木叢上,一會兒便把大半片山坡給點着了,我見事情要鬧大,拽上吳安泰悄悄從山坡上下來,躲進了趕廟會的人群裏,大火燒了整整一個下午,到黃昏時才被撲滅,可惜天意難違,你媽年紀輕輕的葬送了性命,連點兒骨灰都沒落下,當時你站在人堆裏哭的特別傷心,吳安泰就悄悄的我給他買的咖啡送給了你,事後當地警察局也查不到人為縱火的證據,把火災原因定為天氣幹燥和廟會期間香火鞭炮過多造成的自燃。”

我扶住桌子,後背發涼,喉嚨裏像被人灌了鉛:“不可能,這怎麽可能呢?他對我那麽好,他怎麽會燒死了我媽。”

“對你好是因為內疚,你以為呢?”吳安泰的爸爸看着我,繼續往下說,“躲過這劫後,我擔心夜長夢多,把吳安泰從到英國讀書,誰知到他在那兒成天不學無術,考試沒一門及格的,最後被學校開除,在英國成了黑戶,天天和地痞流氓混在一起,在地下角鬥場跟人打架,三天兩頭的挂花,你以為他和連洛英是怎麽認識的,他在學校裏販賣大麻,連洛英是他的老客戶,回國後,我帶他去參加連家的家宴,他誤打誤撞逞英雄和連洛英結了婚,我本來以為結了婚他能消停幾年,結果不出半年他就離了婚,又不到一年,他竟然帶着你回家,說你是他的女朋友!這不是作孽嘛?你已經毀了吳安泰,就不要再來毀我們這個家了。”

我咬牙切齒的回擊:“毀了你們家的人不是我,是你們自己,您沒資格在這兒對我說三道四。”

“你怎麽說都無妨,總之我的底線就是你不能踏進吳家半步,我不想讓吳家人每天在對你的內疚中過日子。”

秘書敲敲門進來,在吳安泰的爸爸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吳安泰的爸爸點點頭,站起來:“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你好自為之。”

背後傳來關門聲,吳安泰的爸爸走了,我獨自在辦公室坐着,像被人剝皮抽筋了一樣的疼。

我終于明白了吳安泰那些個沒說出口的話,也終于明白了他為什麽一直對我那麽好卻不願意當我男朋友,原來這一切都是源于內疚。

我挎起包,踉踉跄跄的下樓,大冬天的飄起了細雨,我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游蕩着,努力回憶着和吳安泰在一起的每一副畫面,心裏翻江倒海,臉上一派平靜。

街對面是飛達上海總部,最頂層的燈還亮着,我認識的人裏,最無情的當數尹雪涯,或許這個時候他的角度更客觀一些。

想到這兒,我擡腳走到門口,執勤的保安把我攔住。

“小姐,請問您找哪位?”

“我找尹雪涯尹總。”

“這個點兒都下班了啊。”

“我看見最頂層的燈還亮着,麻煩您打個電話,就說筱雅晴想見他,他要不願意見我就算了。”

保安半信半疑的走到電話機旁,2分鐘後,他指了指東邊的電梯:“您請吧,68樓。”

“謝謝。”

我依照保安的指示,按電梯,直接坐到68樓,電梯門打開,正對面就是尹雪涯的辦公室,隔着玻璃門,我看見他正站在辦公室中間看文件,桌子上放了一盒正冒熱氣的泡面,身邊還圍了2個服裝設計師在幫他試新婚禮服.

見我來了,尹雪涯擺擺手,示意清場,服裝師帶着衣服輕手輕腳的從我身邊兒走了,我進去,手腳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坐吧。”

尹雪涯先我一步在沙發上坐下,我往前邁兩步,機械的坐直。

“吳安泰不會有事兒的,他的案子早就過了訴訟期,而且警察局查不到他縱火的任何證據,有驚無險,你不用擔心。”

他的消息可真夠靈通的,我這還沒開口呢,他就先把話給接上了。

“吳安泰的爸爸來找我了,說不想看見我踏進吳家半步。”

“然後呢?”

“我不知道。”我紅了眼,把臉埋進兩手間,“我不知道該不該恨他,可就在2個小時前,我還那麽喜歡他,我、、、、、、我該怎麽辦啊?”

“自古欠債還錢,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吳安泰确實欠了你,我的理解是,既然他欠了你,你就盡管讓他還,等他還完了,到時候你自然知道該怎麽辦了。”

尹雪涯站進辦公室另外一頭的吧臺煮咖啡,我看着窗戶外面寂靜無聲的瓢潑大雨,屋裏空調吹得人頭昏腦漲,手腳依舊冒寒氣,眼裏的淚卻滾燙。

尹雪涯站在吧臺裏遠遠的看着我:“哭了?”

我擦掉眼淚,聳聳肩:“沒辦法,我是女人嘛,女人就是在眼淚裏長大的,等哪天眼淚幹了哭不出來了,我也就老了。”

尹雪涯端給我一杯摩卡,在我旁邊坐下:“那就祝你永遠不要長大。”

窗外一片漆黑,我和尹雪涯并肩坐着,一壺一壺的喝咖啡。

“吳安泰這個人,貪玩、花心、沒志向、一身的缺點,但他也有個所有人都比不上的優點,凡事尊從本心,不玩兒陰謀,絕不勉強自己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兒,他在英國的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和當地一個黑幫頭目的女兒關系很好,我也見過他在街上和人拔槍相向,在地下格鬥場把對手打得滿地找牙,他做過的錯事兒可不止這一件,我也沒見他對那些倒在他拳頭下的人內疚補償過,如果他真的只想補償你,大可以給你一筆巨款,從今往後跟你一刀兩斷,可他沒有這麽做,而冒着随時被你揭穿老底的風險一直陪在你身邊,他是對不起你,但他也喜歡你。”

一向冷血的尹雪涯勸起人來也是頭頭是道,我不禁要對他刮目相看了。

“我相信凡事總有解決的辦法,哪怕現在沒有,以後也會有,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不妨往後退兩步,先去辦你知道怎麽辦的事情,或許突然有一天,辦法就來了。”

說着說着,已經到了後半夜,我怕打擾他休息,起身回家:“太晚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尹雪涯看看我:“就在這兒坐着吧,到天亮再走,我今天晚上也沒打算睡覺。”

嗯?他今天也有點兒奇怪啊,我狐疑的坐下,尹雪涯又去吧臺煮了一壺咖啡,我們倆安靜的坐在落地窗前看夜黑如墨,聽雨打樓窗、、、、、、。

不知道喝了多少壺咖啡後,天蒙蒙的開始變白,外面大霧籠罩,秘書悄悄的推開門進來。

“尹總,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您該去接新娘了。”

原來他今天結婚,難怪他睡不着。

尹雪涯擡起手腕看看表:“倫敦收盤了吧?股價怎麽樣?”

“漲了3個點。”

尹雪涯滿意的點點頭,兩個秘書抱着昨天他試過的燕尾服進來,我起身告別:“原來今天你結婚,不好意思啊,耽誤你事兒了。”

尹雪涯舉起手,想拍拍我的肩膀,可落到一半時,又縮了回去:“我今天走不開,就不送你了。”

我沖他擺擺手:“再見,祝你的股價永遠漲停。”

我乘電梯下樓,出飛達門口,街上一片白茫茫的沒什麽人,尹雪涯的婚車一字擺開好幾百米,臨拐彎前,我回頭看了一眼尹雪涯的辦公室,窗口處有個人站着,看不清臉,可直覺告訴我,那是尹雪涯、、、、、、、、。

我上了車,告訴司機去警察局,尹雪涯說的對,凡事總有辦法解決,只是早晚的問題,30分鐘後,我又到了警察局,警察還是把我帶到了上一次和吳安泰見面的小會客室。

屋裏黑漆漆的,光線不太好,門開了,他穿了件皺巴巴的白襯衣進來,頭發黏糊糊的,眼圈又黑又大,估計這兩天也不好過。

我揉了揉鼻子,心裏一陣酸,就算他做錯了事兒,那也是我也和他之間的事兒,還輪不到一幫子外人在這兒對他指手畫腳。

吳安泰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見到我時,仍舊一臉的驚喜:“小妖精,你怎麽一個人來了,這種地方空氣不好,往後少來這兒,你要來也行,起碼讓連洛英或者律師陪你來啊。”

我悄悄攥住支票,心裏千絲萬繞,嘴上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

吳安泰見我神色不對,臉上浮起了隐隐的擔心:“小妖精,你怎麽了?”

好吧,既然噩夢難逃,不如快刀斬亂麻,早點開始早點結束,我攤開支票,沉住氣:“你的事兒,你爸都跟我說了,是真的嗎?”

吳安泰驚訝的看着我,停頓了半分鐘後,低下頭:“是真的,對不起,我一直想跟你說來着,可是我怕說了之後你就不理我了,所以我一直不敢講,對不起。”

我冷笑了一聲,心口像被人挖了一刀:“那就這樣兒吧,今天過後,我不想再見到你,我會拿着你爸給的錢消失,你也別來找我,如果下次讓我見到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兒來,燒死我媽的時候,你才7歲,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也一直在贖罪,這我也知道,但這些不代表我原諒了你,不,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不會的,如果我能進到你的夢裏,我會在夢裏殺死你1千次1萬次,如果我出現在你的回憶裏,你能想起的也只有今天這一副畫面,你欠我的,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償還,我就是要你畫地為牢,自尋死路!”

我拿起支票決然走出會客室,不給他任何辯解的機會,從警察局回到家,我打包行李,買了一張當天回老家的機票。

不過年不過節的沒打招呼就回了家,老爸明顯有些驚訝,但什麽都沒問。二嬸兒和三嬸兒叽叽喳喳的找過來,東問西問,當看見我的大行李箱後,她們倆異口同聲的問道:“你不回上海了?”

“不回了,我準備在家休息一段時間。”

二嬸兒一拍大腿:“好,好,在家休息好,前些天我和你三嬸兒還說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在外面呆了這麽幾年,連個對象都沒找着,趁你在家,我跟你三嬸兒趕緊給你張羅這事兒,等結了婚一生孩子,這一輩子的大事兒就基本定了,女孩子家家的,還是要找個好人家嫁了好。”

天色漸黑,兩人惦記着家裏的阿狗阿貓,豬食兔草,又唠了幾句後就走了。

老爸摸摸的蹲在院子裏抽旱煙,我蹲在爐竈邊上生火做飯。

“公司的活兒都教派好了?”

“教派好了,我就是個跑腿兒的小喽啰,有我沒我公司一樣轉。”

“上海的東西都帶回來了?”

“全部家當都帶回來了,一樣兒沒落下。”

“跟你的朋友吱過聲了?”

“吱過了。”

老爸把煙壺朝下磕了磕:“今年咱家的大蔥老被人偷,我下菜園去看看,晚上就煮面條兒吧,多打兩個雞蛋,雞蛋在櫃子頂上的籃子裏。”

“我知道。”

“煮好就趁熱吃,不用等我,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好。”

老爸開門兒走了,我擦了擦鼻涕,心裏酸的很,大冬天的菜園裏怎麽會種大蔥?他是知道我心裏有事兒又開不了口,故意躲出去好讓我求個心靜罷了。

一開春,雨水特別多,我跟着老爸下地給麥子施肥,給果樹松土,隔三差五的被二嬸兒和三嬸兒拉出去相親,農歷二月初二龍擡頭,下了一天的小雨,第二天放晴,漫山遍野飛起了柳絮,我跟着老爸在村西邊的山坡上除草,眼前毫無征兆的就晃出幾年前那個漆黑的冬天,某人曾經撒着酒瘋帶我來這裏看星星。

我懊惱的撕住頭發,摸了摸年初就辦下來的簽證,老爸正形單影只的在地頭上坐着。

我走過去:“爸,過幾天我就走了,我申請了出國留學,去英國待2年。”

老爸看着山坡下的麥苗:“錢夠了?”

“夠。我給你留下5萬,別舍不得花,花完了一定要打電話告訴我,到了那邊兒我會馬上給你打電話的,現在出門兒都坐飛機了,去趟英國跟去趟上海差不多遠,遇到寒暑假,我肯定回來看您。”

老爸抽了一口土煙:“丫頭,你在上海是遇到什麽事兒了吧?”

我的眼淚吧嗒一下落了下來。

“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兒?”

我把眼淚擦幹,沖老爸笑了笑,盡量輕描淡寫的複述起前因後果:“把我媽燒死的那場大火,不是自燃的,是吳安泰在山上放鞭炮的時候,不小心點着的。”

老爸的眼神兒裏一下子充滿了血絲:“你說什麽?”

我見情勢不對,撲通一聲跪下:“爸,你別生氣!他知道錯了!這些年來他一直很內疚,再次見到我以後,他也拼命的對我好,想彌補自己的過錯,他那會兒也就跟我一般大,他真不是故意的,他本來想親自來道歉的,是我攔着他,死活不讓他來找您,他不配跪在您跟前求原諒,您千萬別生氣啊,爸!”

“哎,這算個什麽事兒嘛!”

老爸就着石頭磕了磕眼袋鍋子,披上棉襖,扛起鋤頭下坡回家。

桃花兒開的時候,我離開老家,拖着行李出現在浦東機場。連洛英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的消息,竟然在把我從候機廳給翻了出來。

一個春節沒見,她倒是更出挑了,我跟第一次進城的鄉下妹似的,圍了條大紅的圍巾,頭發亂蓬蓬的紮在腦袋後面,一臉的塵土色。

她二話沒說,先把一串的地址和電話遞給我:“這是馬大奔的劇組在英國的地址,離你住的地方好像也不遠。”

“你怎麽知道我去英國的?”

“你猜?”

她神通廣大,我倒真猜不出來。

“你就這麽走了?”

我揚了揚手裏的機票:“可不是嗎,這眼看都登機了。”

“沒什麽要交代的?”

“好好照顧自己,保重,後會有期。”

“切!”她白了我一眼,“好好地,為什麽就要走了啊,你和吳安泰到底怎麽了?一個要去英國,一個被關在家裏死活不讓出門兒。”

“沒事兒瞎折騰呗,閑着也是閑着。”

“有話不說是吧?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不是吳安泰的爸爸給了你一筆巨款,侮辱你人格了?”

原來她真的對吳安泰的過去一無所知。

“這年頭分手還給錢的可不多了,我要是你,我就拿上錢繼續跟吳安泰過,就當他們家給你的彩禮了,現如今,你要臉皮不厚點兒,都不好意思談個戀愛,不就是家裏反對嗎,反對又怎麽樣?現在領結婚證又不需要雙方父母同意,你怕什麽啊?”

我沖她幹笑着,搖頭不是點頭也不是。

“怎麽樣,我說的有道理吧?現在退機票還來得及,要不然你把機票退了,留在上海?”

“嗯,好有道理,可我更想趁機看看外面的世界,等我回來再聽你講講這些大道理好不好?”

連洛英嘆了口氣,知道是留不住我了。

“好吧,那你一路順風,什麽時候後悔了就趕緊回來。”

“我知道。”

我挎好包登機,臨走前,我抱了一下連洛英,算是告別。

飛機開始爬升,我閉上眼,想象着自己正在禦風風行,眼前飛過無數個畫面,或清晰或模糊,無一例外的都和吳安泰有關,我讨厭的咬住嘴唇,恨自己不争氣,可我也明白,越想忘記的越容易記起,越珍惜的越容易失去,到最後,你的最終歸屬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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