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手還疼嗎?」馬車裏,喬譽問着一上馬車即坐到他對面與他保持距離的人。

「不疼了。」姚芝穎覺得有絲別扭,不太敢迎視他灼熱的目光。這男人自那日在書房裏輕薄她後,她雖已察覺到他對自己的心意,卻無福接受;但礙于暫居勤王府,不能得罪他,只能裝傻藉以逃避。

「方才你吃得很少,如果是因為在宮裏不自在才沒胃口,回去我再叫人準備吃的。」方才她只吃了半碗飯菜,就推說沒胃口,他怕她是因為在宮裏不習慣而影響到食欲。

聞言,姚芝穎忍不住在心底腹诽;在他強勢的喂食、以及太後和皇上不時的關注下,她吃得下才怪。

「我想吃角黍。」姚芝穎揭開車簾一角,探向車窗外,看到對街賣角黍的小店;小店外大排長龍,那由米香混合着蘆葉的香氣陣陣傳來,教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停車!」喬譽見她垂涎的模樣,臉上有抹疼愛。「高峰,去買兩顆角黍回來。」「是。」負責駕車的高峰停好馬車,走向長龍的最未端。

「回府後好好休息,若是手疼的話,一定要告知本王,知道嗎?」喬譽對着趴在車窗上的人兒交代。

「知道了。」姚芝穎漫不經心地回道。這男人何時變得這般啰嗦了?

喬譽擰眉,正欲伸手将膽敢忽視他的人兒給拉到面前好好訓斥一番,此時車外傳來恭敬的聲音。

「敢問車內是六爺嗎?」「何人?」喬譽挑眉。

車外之人一聽是喬譽的聲音,态度更加恭敬。

「在下是珍霞齋的當家金永貴,聽聞夥計提起,前幾天誤會六爺未婚妻的事,在下深感抱歉。今日見六爺馬車正好停在小店門前,若是不嫌棄,在下想送六爺一套首飾,以贈王妃。」喬譽看向對座人兒,姚芝穎搖頭不願接受;躊躇了會,喬譽突然起身握住她的手,将她帶下馬車。

姚芝穎臭着一張臉,被逼着走進珍霞齋。

珍霞齋不愧是天龍城最大的首飾店,裏頭的簪子、珠釵、玉佩、耳墜……等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給,可惜姚芝穎對這些并不感興趣。

「六爺,您瞧瞧這套用南海珍珠做成的首飾。」金永貴呈上一盒珍珠首飾,有珠玉鳳釵、珍珠耳墜、珍珠項鏈,顆顆色澤明亮圓潤,确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喬譽一瞧這套首飾,心下甚是喜歡,瞥了眼身旁的人兒,看她一臉無趣模樣,劍眉微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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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喜歡嗎?」「六爺,我平時很少戴首飾的。我覺得這裏悶,去外頭等你好了。」姚芝穎不等他回應,徑自扭頭就走。

喬譽見她停在門外并未走遠,這才沒強逼她回來。

這幾天,表面上她沒有拒絕他,但私下卻隐隐拉開與他旳距離;他知道不能逼她太緊,以免适得其反,便由着她了。

「六爺,若是王妃不喜這套珍珠首飾,小店還有別的,全是難得一見的,保證王妃會喜歡。」金永貴眼見準勤王妃不感興趣地離開,連忙再叫人把所有珍貴首飾拿出來讓喬譽挑選。

姚芝穎雙臂環胸,一腳無聊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高峰去買角黍尚未回來,喬譽又在裏頭挑首飾,停在珍霞齋前的馬車由幾名精衛軍守着,可衆人仍是不時地瞥向她,似是無聲地守護着她。

陡然,胸口升起一股煩悶,想一個人去走走遍氣;看前頭小攤賣着風車,興頭一起,徑自往前走去,精衛軍見她離開,連忙尾随跟上。

姚芝穎尚未走到賣風車的小攤前,冷不防頸後被人劈了一掌,眼前一黑,下一刻即失去意識尾随在後的精衛軍見狀,高聲喝斥的同時欲上前迎救,卻被突然沖出來的幹坤雙煞阻住,兩兩對招的同時,只能眼睜睜看着姚芝穎被沈貴給帶走,最後精衛軍不敵乾坤雙煞,在各挨了一掌後,無力阻止乾坤雙煞的離去。

「人呢?」喬譽一發現原站在門外的姚芝穎不見了,便沖了出來。

「六爺,屬下護衛姚姑娘不力,人已被沈貴和乾坤雙煞捉走了。」兩名精衛軍跪下,低頭領罪。

聞言,喬譽臉色愀變,厲聲命令:「馬上召集所有精衛軍,務必盡快找到沈貴和乾坤雙煞!」馬車急速晃動,令得馬車內昏迷的姚芝穎幽幽醒轉,撫着疼痛的頸後低吟出聲。

「可惡!好你個喬譽,竟然命精衛軍封鎖城門,存心讓咱們出不去!」「咱們先趕去北門,或許那邊的城門尚未關閉。」姚芝穎這一聽,小臉瞬間刷白,急急翻身坐起,看到自己身處的馬車十分簡陋,于是上前揭開車簾,正好撞見回頭對她獰笑的沈貴,吓得跌坐回馬車裏。

「姑娘,你醒啦。」沈貴揮動馬鞭,催促馬兒快跑。他這陣子過得像過街老鼠一般,東躲西藏,今日總算逮到機會報仇了。

幾日前,他躲在人群裏親眼目賭喬譽對未婚妻的在乎,心想這回他定要讓喬譽嘗嘗痛失所愛的椎心之痛。

「這姑娘倒是長得挺清麗迷人啊!」除了駕馬車的沈貴,還有兩張長得一模一樣、同樣笑得一臉猥瑣的男人湊近馬車裏看她。

「你們……到底想怎麽樣?」姚芝穎害怕地咽了口口水,硬逼自己冷靜下來,以尋求脫身之道。

「姑娘,咱們三人被喬譽追緝得走投無路,你說這口氣我們怎麽咽得下去!好不容易逮到你,自然是要讓喬譽嘗嘗加倍之痛了。」「救命啊!六爺快來救我!」姚芝穎聽他這樣說,立即沖到車窗放聲大喊,可惜那喊叫聲完全被疾掠而過的勁風給吹散了。

聽到她的喊叫,三人仰首笑得更加猖狂。

「叫吧!快叫吧!小美人,很快你就再也叫不出來了。」吳坤大笑,打算一出城就找個地方嘗嘗小美人的滋味,讓喬譽顏面盡失。

陡地,一支箭矢破空而來,在吳幹臉頰劃下一道傷痕。

「誰?!」吳幹吃痛大吼,回頭一看,大驚失色,大批精衛軍正奔馳而來,為首的正是喬譽。

就見喬譽手持弓箭,剛毅臉龐陰鹜得駭人,一看見他,再次舉弓射出三支羽箭「小心!」沈貴大喊,驚得立即棄馬車分開逃亡。

喬譽朝身後精衛軍揚手一揮,霎時滿天箭雨朝三人射去,慘叫聲接連傳來。

就見乾坤雙煞拚死施展輕功逃走,沈貴左肩、右腿中箭,摔落于地。

沈貴自知難逃一死,于是奮力将劍擲向正跑上石橋的馬,馬匹中劍,撒蹄歪倒,連車一起摔落湍急的河流裏。

姚芝穎原趴在車窗上,随着馬車翻覆摔落河裏。

「芝穎!」喬譽驚駭大吼,縱身躍入河裏。

「六爺!」高峰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着喬譽跳下湍急河裏,立即跟着縱身一跳。

好冷!她不會泅水,誰來救救她?莫非今日她就要命喪于此了?

姑丈信中曾說過,這趟南行吉兇參半,看來她是逃不過姚家之女的宿命了。

爹、娘、大哥、二哥……就在她意識漸失、身子往下沉時,突然一股強勁力道将她拉出水面,下一瞬冰冷粉唇被同樣冰冷的薄唇給覆住。

「芝穎。」喬譽渡了口氣給她,确定她仍有氣息,緊抱着她冰冷身子,身形一拔,躍上河岸。

高峰幾乎在同時躍上。

「六爺,姚姑娘情況如何?」「馬上回府。」喬譽不敢遲疑,一路施展輕功往勤王府方向而去。

一身濕淋淋的喬譽抱着同樣一身濕的姚芝穎一踏入王府,立即驚動所有人。

丫鬟們手忙腳亂地幫昏迷的姚芝穎換下一身濕衣再換上幹爽衣裳,并擦幹濕發;此時已換好幹爽衣裳的喬譽迫不及待地大步走進房內。

「大夫來了沒?」喬譽俊臉陰沉,擰眉低問。

「六爺,我來替芝穎瞧瞧。」紅蓮正好來找姚承寬,聽丫鬟說芝穎出事了,急忙趕來。

紅蓮在榻前替昏迷的姚芝穎把脈,神情有些凝重。

「六爺,芝穎該是落水受驚被嗆昏過去;可她身子受寒嚴重,只怕後續會發熱,必須特別小心。還有她的手傷……」紅蓮目光一移,注意到她右手燙傷處經冰冷河水浸泡,傷勢似變得更為嚴重了。

「芝穎手傷如何?」喬譽緊張地問,高大身形立在榻前,擔憂地看着那紅腫得更嚴重的右手。

「我立即為她重新上藥,芝穎的手傷受凍,只怕這幾日有得受了,持續喝藥是免不了了。」紅蓮交代完,向丫鬟要了幹淨的布巾,從懷裏拿出黑玉瓷瓶開始為她上藥包紮。

「六爺,芝穎好好一個人跟你進宮,為何會弄到手受傷還落水,一身狼狽回來?」姚承寬在一旁默不出聲地看着衆人忙碌,直至這時才開口質問喬譽。

喬譽轉身面對外表看似平靜、但眼底卻蘊藏怒意的好友。

「芝穎手受傷,是因在宮裏被粗心的宮女給燙傷;至于落水昏迷,全怪本王沒有将她保護好,才會讓沈貴和乾坤雙煞有機可乘,如今沈貴已被押在大牢裏了。」喬譽坦承是自己疏失,才會讓姚芝穎出事,因而面對好友的質問,并不介懷。

姚承寬瞥向床榻上猶昏迷的小妹,再看了眼一臉憂心的喬譽,決定開門見山「六爺,恕我直問,盼你坦言相告。不知你對芝穎是抱持着何種心思?」

喬譽直視好友眼底的認真,知道他不容許自己輕率回答,不禁劍眉微擰,沉吟了會,坦白說出自己的心意。

「承寬,本王喜歡芝穎,有意讓她這個假未婚妻弄假成真。」聞言,姚承寬臉上不見喜色,反倒變得凝重。他的擔憂成真了。

「你不願本王和芝穎在一起?」他的反應令喬譽挑眉。

姚承寬眸底有抹掙紮,低頭躊躇了會。

「六爺,芝穎配不上你,還請另擇适合的女子。」話一說完,無視驚愕瞠目的喬譽,轉身大步離開。

「承寬……」坐在榻前替姚芝穎包紮的紅蓮,聽聞姚承寬的話後也楞住了,不懂他為何會直接拒絕喬譽。

「六爺,我去瞧瞧承寬。」話落,即追了出去。

喬譽眸底有抹深思,凝眉細想方才承寬拒絕他時的神情,不由得瞥向床榻上昏迷的人兒,劍眉緊擰。

「小姐,你身子受寒,一整夜發熱,六爺寸步不離守在床榻前照顧你,直到今早确認你無事了,這才回房休息。」「小姐,有件事我想還是先讓你知道比較好,你昏迷時六爺曾對太少爺表示希望你這個假未婚妻能弄假成真,而大少爺口拒絕。」卧坐在床榻上、臉色蒼白的人兒,秀眉微蹙,腦中不停回蕩着先前她清醒後,喜鵲告訴她的話。

大哥說得沒錯,她的确是配不上喬譽。

他是高高在上、手握重權、行事難測、人人敬畏的六王爺。

而她是受到詛咒的薄命姚家女。

兩人的确不适合,否則她也不會在察覺到他對自己的心意時,會如此為難,甚至心頭泛起一絲苦澀;或許她對那個男人并非完全不在意。

桐花林裏兩人的初次邂逅、她假冒他未婚妻并為他所救,之後留在勤王府作客,他借機找她麻煩,甚且在書房輕薄她,卻也在兩人緊密依偎時,明白了他的心意。他為了她的安全禁止她出府,以及懲罰她不聽話,逼她戴上猴子面具,再到進宮她燙傷時他勃然大怒,還有她摔落河裏他奮不顧身救起她。

那個男人自始至終未曾言明他對她的心意,但從他的言行舉止間已透露出對她的在意;她雖早已明白,卻只能選擇忽視,只因她配不上這個男人,或者該說,今生她配不上任何男人。

「咳、咳……」「為什麽一直咳個不停?喜鵲人去哪裏了?」喬譽剛至門外就聽到她的咳嗽聲,劍眉緊皺,大步踏進房內。

姚芝穎眼神複雜地看着他大步往床榻走來,全不避諱地坐在床畔,大掌探向她額頭,确定她沒再發熱,緊皺的眉頭這才松緩。

「六爺。」喜鵲端着湯藥踏進房內,一看到房裏的男人,立即恭敬地低喚。

「還不快把藥拿來。」喬譽擰眉低喝。

「是。」喜鵲慌忙将湯藥端給他後,随即退到一旁。

喬譽舀了一匙湯藥湊到她嘴旁,示意她張嘴。

姚芝穎偏過頭,水眸低垂。「……六爺,還是讓喜鵲來吧。」

喬譽黑眸微眯,注視着不敢與他對視的人兒,敏銳地察覺到清醒後的她似乎有意拉開兩人的距離。為何?

「別讓本王說第二次,把頭轉過來,喝藥。」喬譽話裏透着警告。

水眸微擡,對上他黑眸底的怒意,姚芝穎在心底嘆了口氣,粉唇輕啓,由着他一口一口喂湯藥。

喬譽見她柔順地喝完湯藥,臉色稍霁,将空碗遞給一旁的喜鵲,瞧見她又垂下臉,似無意與他多說話,胸口不禁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該不會是傷到腦子了吧?否則為何在面對本王時一向無懼的你,變成這副怯懦模樣?」「……芝穎在王府叨擾多日,等病好了就向六爺告辭。」既然兩人注定今生無緣,她何苦害人害己。

此話一出,喬譽俊臉瞬間變得陰鸷,黑眸狠狠瞪向低垂着頭的人兒。

「本王有準你離開嗎?你以為勤王府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你當本王是個好說話之人嗎?」姚芝穎驚愕擡眸,對上他怒氣升騰的俊臉,胸口猛地一顫。

「……六爺……」「你是執意惹惱本王嗎?」喬譽被她明顯排拒的态度給激怒了,冷不防地連人帶被将她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六爺!您要帶小姐去哪?!」喜鵲驚住,待回過神,驚慌地追出去。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咳咳……」姚芝穎被他突然的舉動給吓着,螓首無力地偎靠在他頸間,忍不住又咳了起來。

「本王房裏。」她愈是想推開他,他愈要讓她無處可逃。

「什麽!」姚芝穎臉色更加蒼白了,愕然擡眸瞪着俊臉緊繃'渾身散發怒火的男人。

喬譽一路無視衆人驚訝的目光,緊抱懷裏的人兒大步走進月泉閣;一踏進房裏,即命高峰守在門外,不準任何人進來打擾。将懷裏人兒小心地放躺在床榻上,高大身形半伏在她身上,深沉難測的黑眸緊鎖住身下一頭青絲披散、蒼白小臉透着驚慌,更顯荏弱的人兒。

「……為什麽要帶我來你房裏?」姚芝穎早被他的舉動及此刻那雙宛若盯住獵物般詭谲的黑眸,給吓得額冒冷汗。

「本王不管是否是旁人對你說了什麽,才令你對本王起了排拒之心,本王現在鄭重宣布,你姚芝穎就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決意弄假成真。你別忘了,太後和皇上也都認定你是未來的勤王妃,欺君之罪,禍及家門,你可得想清楚。」喬譽陰恻恻地在她耳邊撂下威脅。他喬譽看上的,豈容她漠視、輕易轉身離開。

姚芝穎瞠目結舌,瞪着撐在她身體上方的男人,他……這是打算威逼她屈服?

「你……這是在威脅我?堂堂勤王竟然打算強逼民女。」姚芝穎驚愕過後,逼自己冷靜下來,然藥效似乎在此時發揮了作用,令她神智逐漸昏沉。

「別忘了,是你先招惹本王的,本王不過是讓你的謊言成真罷了。」大掌輕撫她微涼的小臉,注意到她眸裏帶着困意,卻極力強撐逼自己清醒。

「我……不能成為勤王妃……」

俊臉一沉,俯身吻住粉唇,教她再也說不出令他氣惱的話來;輾轉吸吮間,才發覺她早已因藥效而陷人深眠。

指腹輕撫過粉唇,黑眸沉沉注視着她熟睡的小臉,腦中想的是她方才未完的話「我不想害你……」這話究竟是何意?

姚承寬一接獲喜鵲通知,忙不疊地趕到月泉閣,見到高峰守在主房門門,臉色一沉。

「喬譽!快将小妹交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姚承寬怒聲大喊。

緊閉的房門內并無任何聲響傳出,就在姚承寬雙手握拳打算硬闖時,房內傳來渾厚嗓音:「高峰,讓他進來。」高峰側身,笑着請他自行推門入內。

姚承寬冷睨了高峰一眼,雙手推門人內,甫踏入房裏,即見坐在小廳喝茶的喬譽,目光越過他,直視以巨大山水屏風相隔的內房。

「芝穎呢?」語氣不善,目光含怒。

「喝了藥,睡得正沉。」喬譽擡頭直視他,替他倒了杯茶。「坐。」姚承寬垂眸,撩袍落座他對面,接過他遞來的茶,一口飲盡,将已空的青玉瓷杯重重放在桌上。

「喬譽,你太任意妄為了,存心毀掉芝穎的清白嗎?」

「她即将成為本王愛妃,留在本王房裏并無不妥,怎能說是毀她清白呢?」喬譽只手把玩着已空的青玉瓷杯,無視好友不善的語氣,黑眸深沉若有所思。

「你……」姚承寬緊皺眉頭,知道他對芝穎是認真的,可他實不願再見到姑丈所遭遇的事在他身上重演。失去摯愛的痛可能毀掉一個人一輩子,他不想喬譽步上姑丈的後塵。

「倒是你,承寬,你們兄妹倆到底隐瞞了本王什麽事,你最好老實說出來。」承寬激烈的反對,還有芝穎沉睡前所說的話,令他無法不起疑。

姚承寬注視着他眸底的認真,心知只有把實情說出來才能令他徹底死心。

「娶妻不娶姚家女,這是在梧桐城百姓口耳相傳的話,是連三歲孩童都知道的事。」

聞言,喬譽瞠目結舌地瞪着他,手中把玩青玉瓷杯的動作霎停,語氣急迫:「這是何因?說清楚,不準有絲毫隐瞞。」

「姚家先祖曾被下血咒,世代姚家女子皆活不過十九。即使姚家在梧桐城世代皆是積善之家,但所積善行仍破不了這個狠毒的血咒。」姚承寬苦笑,語氣平靜:「十九年前,有一狀元郎名喚馮德成,不知六爺是否有印象?」

「馮德成?你說的是殿試被先皇賜封狀元,文采出衆,人品正直磊落,深獲先皇喜愛重視,卻在賜封不到一個月托病辭官的馮德成?」喬譽依稀記得此事,還記得先皇對此人的人品文采贊譽有加。

「沒錯。馮德成與我姑姑情投意合,不信姚家之女的宿命,執意在金榜題名後下聘。原該是令人稱羨的好姻緣,可惜他要娶的是姚家女,姑姑在成親前夕莫名落水而死,霎時喜事變喪事,更讓大家無法不信那血咒。我眼睜睜看着姑丈從一個意氣風發、潇灑風流的男子,在痛失所愛後變得消沉、喪失鬥志;那空洞的眼神、寂寥的身影,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也是我不敢對芝穎有過重感情的原因,我無法想象當時候到了,我會如何心痛。」即使一再告訴自己對這個小妹不要放太多感情,反正不過是短暫的手足情分,可一聽到她有危險,仍是無法不去關心在意。

喬譽震驚過後,沉吟了許久,霎時房內氛圍沉滞得令人透不過氣來。

「為何芝穎要來天龍城找你?」既然她是如此薄命之人,家人不是更應該愛惜她才是?想到那日在風月亭問她來此的目的,她當時的回答就令他起疑了。

「姑丈在痛失所愛後,得知娘在姑姑死後不久生下小妹,而小妹長相酷似已死的姑姑,姑丈便決意,就算窮盡一生,也要找到破除血咒的方法,因他無法再見小妹莫名死去,那會讓他猶如見到心愛之人在他面前再死一次。他花了多年時間找到無印大師,無印大師說這一代的姚家女往南行或許會有轉機,因此爹娘立即命小妹來找我,但并不知南行後要如何做才能救小妹,為此我也十分苦惱。一想到小妹來找我後反倒接二連三出事,或許無印大師所言并不可信。」姚承寬對無印大師的說法無法不懷疑,畢竟小妹南行後并未較為平順,反倒兇險萬分。

「承寬,你可知本王出生時,國師曾為本王批命,說本王雖無帝王之命,但一生富貴雙全,福壽綿長,福分可庇蔭妻小,你說以本王天生福厚能不能保全芝穎?無印大師要芝穎南行,天龍城在梧桐城南方,而她命中注定遇見本王,你說本王是否就是她命中的貴人,她唯一的轉機呢?」姚家女如此的宿命确實是姚家人心中的痛。想到這,他不由得為房裏沉睡的人兒感到心疼。

但既然馮德成有勇氣迎娶姚家女,他喬譽難道會就此退縮嗎?

他偏要一賭他這個福壽雙全之人能不能保全她。

「六爺?」姚承寬驚愕地看着好友,雙眼裏有着激動;他原想着喬譽知道真相後,必會放棄和小妹在一起的想法,沒料到他竟是這般堅定,心中頓時百感交集。喜的是小妹被這樣一個偉岸不凡的男子喜歡,憂的是兩人能否有未來?

「承寬,本王當你是好友,才坦誠相告,現既已知你們兄妹的挂慮,本王非但不介意,還打算一賭本王和芝穎的未來,你應再無理由阻止芝穎和本王在一起了吧?」喬譽黑眸含笑,話裏卻透着警告。

「如果六爺心意已決,芝穎又喜歡六爺的話,承寬自是樂見其成。」姚承寬舉杯朝他敬茶,真心希望他方才所言能成真:喬譽是小妹命中的貴人,她命中的轉機。

敞開的窗迎進陣陣涼風,一掃炎夏暑意,舒适得令床榻上半卧坐的人兒|點也不想動。

叩叩。房外傳來敲門聲,不等房裏頭的人回應,徑自推門而入。

「芝穎,天氣熱,我為你端來冰糖蓮子木耳湯。」

紅蓮腳步輕快,笑容滿面,雙手端着甜湯穿過小廳,繞過巨大山水屏風,徑自落座床榻上。

「我到底還要被關在房裏多久才能離開?」姚芝穎無視她的好心情,一臉悶悶不樂,伸手接過甜湯,低頭喝了起來。

紅蓮瞧她郁悶的模樣,笑容僵在臉上,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芝穎的病早痊愈了,連手傷都不留一絲疤痕,可六爺就是不準她離開這間房,寧願委屈自己去睡書房,也要高峰守在門外,不準她離開。這六爺做事向來只憑自己的心情,勤王府裏根本無人敢出聲。

「對我被關在六爺房裏,大哥都沒有說什麽嗎?」姚芝穎将空碗遞回。她聽喜鵲提過大哥曾找六爺說話,可在那之後,似乎就默許了她留在六爺房內養病。

悠悠制作「你大哥他很放心将你交給六爺照顧。」紅蓮不禁想起承寬對她說過有關姚家之女的事,她聽完除了震驚之外,更有對芝穎的不舍與愛憐,還有對六爺的執着不悔感到佩服。

姚芝穎驚愕擡眸,在對上紅蓮眸底的淚光時,霎時明白她必是知情了,不禁揚起一抹苦笑。

「為什麽?大哥不是不贊成嗎?」「你大哥把話都說明白了,六爺說自己是個福澤深厚的人,一定能保住你。芝穎,我看得出來,六爺對你是真心的,你何不試着去接受六爺呢?」紅蓮勸着她,真心希望能如六爺所言,能以他深厚福澤護住芝穎,否則她真不敢想象失去芝穎後,六爺和承寬會變得如何。

「接受他?」姚芝穎苦笑。「我不想害人,也不敢去賭,這個賭注太大了。」她從不認為自己會那麽好運,萬一賭輸了,活着的人怎麽辦?

想到每年的生辰姑丈都會趕回來看她,那一身風塵仆仆,臉上雖是對着她笑,但眼底卻總是透着深沉的悲傷。年紀尚小時她不懂,等年紀大了些,她就逐漸懂了,也為姑丈感到深深難過。

「你非賭不可。因為本王要賭,而且非贏不可。」

一道挺拔身影不知何時無聲走人房內,繞過巨大山水屏風,走進內房。

「六爺。」紅蓮起身朝他欠身行禮,随即識相地告退。

姚芝穎一見着他,胸臆間倏地浮上一股悶氣,起身離開床榻,走到他面前,水眸含倔,無懼地直視着他。

「如果我偏不想去賭呢?」「你非賭不可,因為本王要你成為本王的妻子,一輩子陪在本王身邊。」喬譽雙手握住她細肩,語氣沉穩,铿锵有力。

「你……喜歡我?」姚芝穎即使早有所感,仍是想聽他親口說。

「你以為本王會想娶一個不喜歡的女子嗎?」喬譽因她的話而黑眸泛柔,大掌輕撫她細繳的小臉。

「我怕你以後會後悔自己現在所做的決定。」姚芝穎因他的話而胸口泛上喜悅,她無法再自欺欺人,她承認自己喜歡上他了,只是仍不敢去愛。

「本王永遠都不會後悔。」話落,吻上她粉唇,輾轉吸吮,雙臂略略使力将她緊摟入懷,不留一絲空隙,直到她氣喘籲籲,這才放過她。「以後叫本王譽哥吧,別再叫什麽六爺了。」姚芝穎氣息微喘,小臉羞紅,偎靠在他胸口,直到氣息平複後,這才在他胸前擡起頭來。

「譽哥,我想回雨花閣,不想住在這裏。」「怎麽?本王将自己的寝房讓給你,你有什麽好不滿意的,為何不肯住下來?」

喬譽聽她喚的這聲譽哥,嬌柔嗓音中透着一絲嬌嗔,令他心情大好;還有她此刻臉上羞澀的模樣,讓他無法不起逗弄之心。

「我們又還沒成親,要我住進你房裏,你到底有沒有顧慮到我的名聲啊!」姚芝穎明知他是故意逗弄她,仍是忍不住氣惱地輕捶他胸口。

喬譽仰首大笑,愛極面前的嬌人兒對他使小性子。

「好,別氣了,本王準你回雨花閣,這總可以了吧?」話一說完,再一次将她摟人懷裏;懷裏的軟玉溫香,令他胸口湧起一股滿足。

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會這麽喜歡這個小丫頭,甚至喜歡到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他都要讓她平安活下去。

姚芝穎小臉揚笑,不去多想,只想感受此刻的幸福;因為他,她有了對抗命運的勇氣。

「既然身體已無恙,本王帶你出府玩玩,免得真把你給悶壞了。」喬譽疼寵地笑道,因為知道懷裏的人兒有多好動。

「真的?我可以出府了?那我們快走吧!」姚芝穎小臉發亮,眼裏有着不容錯認的歡喜,為免他改變主意,急急催促界他。

「走吧。」喬譽俊臉含笑。原來喜歡上一個人_,是會一直想寵着她,看到她開心的笑容,也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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